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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军事小说连载:侦察连
  董玉麟在前边,拌成一个云游化斋的落魄和尚,许传领挑着挑筐,孙进海跟在旁边,两人一起跟在董玉麟的后边,一边走一边商量进门的办法。走到江浦城南门,站岗的国民党士兵看到来了一个赖和尚,鼻子一捂,搜也没搜就叫过去了。许传领和孙进海这才明白董老头的高明,不由得暗暗佩服。他们走到门前,许传领一扭身子,扁担的后头一下扫着了孙进海的头,孙进海恼了,骂“龟儿子咋不长眼哩?”  许传领也火了,回骂:“你个龟儿子!”两人就打了起来。  孙进海一脚踢翻了许传领的筐子,许传领眼血红血红的,抡起扁担就要打孙进海,孙进海急忙躲到了站岗的国民党士兵后边,许传领不依不饶,还要冲上来打,孙进海不要命地跑进了门洞。这时门前已经挤了好多人,有看热闹的,有急着进城的,站岗的急于检查,来不及顾及两个打仗的人,许传领拿着扁担追进城的时候也没管。这两个乡巴姥好凶哟!叫他们打去吧!  许传领扛着根空扁担,赶上孙进海后,孙进海说:“你小子眼血红血红的,真打啊!”  许传领说:“不当真事,那帮小舅子能信?”  他们看见了前边邋里拉遢的董玉麟,他毕竟当过和尚,一招一式的真还象那么回事。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过不怎么顺利,在城里转了半天,除看了几个城门和一些城防工事,一直没碰到抓舌头的机会。见到的多是一般士兵,碰到过几个当官的,不是有几个人跟着,就是在军营附近,不好下手。眼看太阳已经大偏西了,董玉麟使了个眼色,他们只好走出了城外。  在城外,他们无精打采,心里很不得劲儿。走了一会儿,迎面来了三个人,戴着有檐的毡帽,上穿夹袄,下穿袍子,是当地小生意人的打扮。  和那三人擦身走过时,董玉麟三人就觉得他们有些不得劲儿,正琢磨间,对面一双压在毡帽底下的眼睛向他们描了一下。就这一眼叫董玉麟抓住了。那三人刚过去,董玉麟对许传领和孙进海示意了一下,抽枪就扑了过去。  对方那几个人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其实,这两拨人不论哪一方,在这种场合,要是碰上平常的人,自自然然地也就过去了,可他们偏偏都是侦察员,一种特殊的感应说不清为什么就会产生出来。  两拨人刚擦过身,那几个人也是互相示意了一下,就要抽枪。但毕竟比董玉麟他们差了半步,他们早就一个箭步扑过来,枪口顶在自己太阳穴上了。  许传领顶住的那个,个子和他差不多,也是高个儿,脸黑黑的,只不过身子更粗,被顶住的刹那,身子向下一蹲,躲开枪口,随即一拳把许传领手上的枪踢飞了。一般说来,只要被枪口顶住了脑袋,是不会反抗的,所以许传领有些大意。  不过这一踢,踢得他脑子里轰地一响,浑身腾起了一股火,身上全部的反应机能都被点燃了。就地一滚,随手抽出裤筒底下绑带上的匕首,一个鱼跃起来,狠狠地把匕首捅进了对方的身子,接着就是一挑,一股血喷了出来。  对方本来已经掏出了枪,此刻只把一粒子弹射向了空中,就一截木棍似地,“扑通”倒下了。  经过了十多年数不清的战斗和不断重复、强化的训练,侦察连里一些老兵的战术技能比如射击、格斗等等的,早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就说匕首术吧,出手都是一刀直取要害,刃指之处,不是颈动脉就是心脏,不同的就是根据格斗双方的位置,进刀的部位不同而已。眼下的许传领,是在对方的左边跃起来的,就从对方胸膛偏左下的地儿向上进的刀,一下就挑裂了对方的心脏。  这一切就发生在瞬间。在短兵相接的时候,有匕首的一方会占很大的便宜。  本来,在那黑汉子踢飞许传领的枪时,另两个人本能地感到有了机会,可眨眼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眼见得一条壮实的汉子爬在地上倒开了气儿。血腥场面的巨大的辐射力,把他们反抗的意念按下去了,他们的脸都吓白了,一声不吭,放弃了反抗的意图,乖乖地被押走了。  后来经过询问,他们是国民党第28军第52师搜索排的一个排长带着两个部下,到解放军驻地完成了侦察任务向回返的。被许传领干掉的那个,是个班长。  他们回去时经过308团驻地的一个村子,见一些战士正来来往往地抬桌子、挂白布帘,脸上都阴嘟嘟的。一问,原来是308团侦察排的一个班,接近浦镇侦察时,误入地雷阵,一个人负了重伤,其余全部牺牲。他们这是准备开追悼会。  许传领们一听,好长时间没说话。死去的毕竟也是侦察兵,整整一个班啊!他们自然而然地会产生深切的同病相怜之感。  4  贺蓬一组进的是东门。贺蓬在前边,临进门前,想了想,把自己的衣兜用刀子割了一个口子,进门时,国民党士兵要证件,他一摸兜,骂了起来:“娘的哪个掏我的兜了?不得好死!”  他骂着,还把穿了底的布兜翻出来,说:“您看我的证件和钱都搁这兜里的,这下全没了,老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站岗的一看,布兜真还叫人割了。就说:“好了,好了,快进去吧!”贺蓬就进去了。  彭二和尹洪亮见来了一个唱戏的班子,就跟在了后边,唱戏的领班到前边和站岗的说了几句好话,偷偷塞了几张票子,站岗的就放行了。彭二和尹洪亮也大摇大摆地跟了进去。  他们三个在城里逛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南北街道上,看到一家门脸朝东的茶馆,就走了进去。选了一个靠窗的桌子,要了一壶乌龙茶,点了几盘点心,就喝起了茶。  这时间来来往往进出了几拨人,他们都用眼角捎着,没理会。过不多久,进来了一个穿国民党军官服的人。茶馆老板客气地打招呼:“长官来了?快请坐!还来一壶龙井?”  军官情绪不高,点了点头。  茶泡好后,军官闷头喝起来,也不知装了什么心事。  贺蓬几个人互递着眼色,可一直没有动手的机会。  他们两张桌子眼看都添了几次水,就象比着谁能喝似的。  终于,军官站起来,走进了茶馆后门。贺蓬也跟了过去。原来里边是一个小院,西侧有一个厕所,军官是来小解的。他进了门,把门掩上,刚照准马桶里撒了半截尿,门开了,贺蓬进来了。  军官有些不满,刚想说什么,贺蓬的枪就指向他了,他半截尿也吓了回去。  他们三个前后夹着他,彭二夹袄下的枪口对着他,他一声不敢吭,被押出了城。回去一问,这军官是一个专管伙食采买的特务长。  魏继贤一组找了当地一个姓陈的农民,推着一辆驮着油篓的小车,化装成卖油的,那姓陈的农民说他们是亲戚,混进了城门。他们胆子更大,在敌人的团部附近,用枪逼住了一个副官,带出了城。还把团部的位置记住了。  白天侦察了,晚上还要火力侦察,许传领带着一个配了机枪、步兵炮的火力组,很过瘾地打了一阵,记下了很多火力点。叫许传领高兴的是,在火力侦察中,他叫刘洪宪操着机枪,他逮机会开了一炮。  他是个有心人,练兵的时候,对侦察兵的要求是尽量多掌握几种武器,他把所有的步兵武器包括重机枪都学了个遍,就是没打过炮。太大的炮不敢摸弄,对那种不到半人高、小巧可人的九二步兵炮还是不打怵的,有空没空就跑到特务营机炮连,看炮手操作。  当然他也有理由,上级要求侦察兵多学几手,他这是响应号召嘛!机炮连长也不好硬撵他。于是他把操作步骤学了个滚瓜乱熟,还操作了多次,可惜就是没机会开上一炮。  这夜是火力侦察,上级指示可以打三炮。这个炮手是他学习时的师傅,他认识,加上他又是小组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提出要打一炮时,炮手犹豫了一阵儿,后来想:“这小子的操作没问题,再说这只是火力侦察,射击要求不是很高,自个儿又在一边指导着,叫他打一炮也中。”就答应了。  许传领很恣儿,摸摸绿油油的炮筒子,摆弄一下奇巧玲珑的观测器,看看标着日本字儿的瞄准镜,才举起拇指,按照夜间观测的要求目测了一下距离:“四百五十米。”  炮手没做声。  许传领觉得这说明他同意自己报的数儿。就把身子伏在炮架上,慢慢把水平器的气泡调整到归零,搬开一字标尺,旋转了一下数字,然后把帽檐一歪,右手摇升降器,跪在地上把眼睛凑上镜口,瞄了一会儿,重新调整了水平器。这才装上炮弹,卸下瞄准镜,握住拉火绳的小锤,站到炮架的右后边,问:“怎么样?拉火吧?”  炮手说:“拉吧。”  许传领轻轻一拽拉火绳,炮身在炮架上猛地向后一挫,接着向前冲了一下,一股青烟从炮口喷出、散去,对面城墙下,腾起了一股烟柱,接着,炮弹的轰响在夜空中向四面八方漫溢开来。  炮弹出膛的刹那,许传领的胸口“嗒”地敞亮了一下,爆炸声传来后,一股热热的东西涌上了全身,真是过瘾啊!可惜炮弹没打在城墙上。能打第二炮不?别了,那就太难为人家了。按他的性儿,就是什么武器杀人厉害就谗什么武器,不过打了这一炮后,他想:“炮这玩意儿看起来是比枪厉害,一打一堆。不过打起来太麻烦,还老是躲在后边,还是不顶拿枪在前边干过瘾。”  刘洪宪的机枪也响了起来,于是,对面城墙上、下,枪炮打成了一锅粥。  炮手接过许传领的位置,把标尺又旋到五百米,一炮打过去,正好打在城墙上。对面的火力更猛了,一些暗火力点也开始了射击。  这边赶紧把火力点一一标注下来。  连着十几天紧张的侦察,几乎所有想了解的情况都摆在了军、师指挥员的桌头。  这天晚上,文工团来到103师驻地汤头镇演《三世仇》。连演了三天。侦察连是第三天也就是4月19日晚上过去看的。许多战士都看红了眼,许传领倒有些不以为然,戏里的王老五太窝囊了!叫人骑在头上撒尿,怎么还不拿斧头和恶霸拼了?一命换一命得了!  看完戏后,董玉麟说:“好打仗了
!”  5  也叫董玉麟说对了。第二天15时55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和渡江战役前线指挥部正式给35军下达了攻占三浦的命令。35军两万余人,操枪拉炮,金戈铿锵,跑步从各自的驻地出发,象一股夹带着肃杀之气的洪流,漫过山岭河道,进入进攻阵地,直逼各自的目标。  当晚,战斗正式打响。103师侦察连大部分拉至高旺西江口附近,监视沿江情况,并准备堵击从这个方向逃窜的敌人。不过在负责警戒的同时,侦察连还负有另一项使命,派出一些小组,深入附近沿江各村,尽最大努力找到船只。  许传领和邹见富是一个小组,许传领想:“邻近的村子都不知找过多少遍了,要找就到偏僻的地方。还有,找这玩意也不用两人一组,分头找效果会更好。”  这么一想,就和邹见富分了手。这个时候,找船比什么都要紧。可怎么找呢?他想:“沿江的人家,也不都是住在村里,还有零星住在江边的,也得去走走。”  这一来,位置明显的人家他干脆连门也不进了,专找那些偏僻的。一户两户的也不放过。不过找了一天同样没有结果。听着打成一锅粥的枪炮声,心里很不舒服。哎——,人家他娘的正打得热火朝天呢,咱还在这里瞎转悠。  江浦是21日早上打下来的,听说主攻团307团伤亡了430多人,主攻一营三连是一个140多人的大连,只剩下20多,也够激烈的了。窝囊的是出了一个事故:本来,这次炮火准备很充足,不算自己的炮,光军里就支援了一个榴弹炮营。可在打开突破口时,在前边指挥的副团长刘金山命令通讯班长发延伸射击信号。延伸信号应该是一红一绿,谁知那蒙了头的班长竟然打了表示向原目标射击的两红,结果,登上突破口的突击排的三个班,一下就被打掉了两个。把这个前铁道游击队长气疯了,差一点儿把那班长当场毙了。  22日,各部队继续攻打浦口、浦镇。  许传领在继续找船。他知道,别看仗打得很紧,其实军首长的眼光多半还是在船上。  原来隔着“三浦”,35军没有直接渡江的任务,野战军总部没给他们分下船只,现在,眼看要拿下“三浦”了,万一需要渡江怎么办?船就成了全军上下望眼欲穿的东西了。偏偏江这边的船早叫国民党兵搜了多少遍了,连一艘也见不到。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一直找到下午两点多,突然看见前边不远的一条土堤下,有一丛树木遮掩着几间茅舍,他也没想到会不会有结果,就走了过去。  看来因为外边打仗,这一家人都没出门,一家七口老少三代都在。他们已经接触过解放军,看见一个穿着大军服装的人走过来,并没怎么惊慌。许传领客气地说了自己的意图。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急忙摇了摇头:“你们来找过了,咱这里没船哩!”  许传领却从直感上觉得,这老汉表情的后边有些东西,心一动,耐心地说:“大爷,有没有船先甭说,眼下要解放了,谁给解放军出力,不会白出的,要立功哩!借的船不但要还,坏了也要赔的。”  老汉说:“道理我们懂,不过没船有什么法子?”  不知怎地,许传领总觉得这一次有戏,所以还是耐着性子劝说,不过老汉干脆麻达着眼皮不答腔了。  这时候,一个老汉儿媳妇模样的人给他端来了一碗水。  他接水的时候,说了声谢谢,眼光与那媳妇接触时,突见她似乎向屋后使了个眼色。他心一动,一边喝水一边想着什么,待把水喝完,抹抹嘴,说:“大爷您住这地儿倒不孬,俺转转看看。”  他说着起身向外走,看见老汉眼里有些惊慌。  走到屋后的大堤上转了半天,看见有一堆干芦苇堆在这边的堤下。心一动,过去端详了一会儿,掀开一片芦苇,一看,心中一阵狂喜,这分明是一条船,看去不大,毕竟也是船啊!要知道,全军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一条船。  他急忙回到屋里,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大爷,俺在您屋后看见了一条船,您说是不是您家的?”  宋老汉说:“不是,不是。”  许传领说:“那好!这船解放军就征用了。它就在您家后边,您可要看好了,要是丢了,可就是破坏大军作战了,谁也担当不起这个罪责!”  老汉有些慌,说:“这——这是我家的哩!”  许传领说:“那你就更不对了,不管借不借,怎么能对解放军撒谎呢?你是什么意思呢?咹?”  老汉脸红红的,说:“不瞒你大军,这船是我全家的命哪!搁不住一颗炮弹哩。”  许传领说:“大爷俺不是说明白了吗?要打坏了,俺们要赔的。”  老汉说:“你们至多赔个钱,船能赔得上?哎——你们会使船不?”  许传领说:“俺们学了个差不离儿。”  老汉说:“就凭这差不离儿,过得了江?”他闷头抽了几口烟,眉头紧锁着,好一会儿,深深叹口气,说:“要不这么地吧,我老汉豁出来给你们划船去!”  许传领惊喜地:“太好了!太好了!”  他想,这老汉可能是觉得把船交到大军手里不放心。不过毕竟是个大好事儿。  临走时,他很想对那个媳妇模样的人表示一下感激,但总而没好意思。他不明白那媳妇是出于什么想法给自己暗示的,但总而言之是她帮了忙。  许传领找到了一只小船的消息,轰动了全军。军政委何克希带几个人亲自到现场看了看船。高兴地对许传领说:“你好样的!一定在这里守着,一步也不能离开!”  说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就这几个句话,叫许传领恣了半天。警惕地守着小船。  不多会儿,一辆大卡车带着魏继贤、杨守莱等十几个人开了过来,急匆匆地跑过来,喊:“快!快把船抬上车,拉到浦口码头!”第二十一章  1  其实,在103师21日凌晨打下江浦之后,解放军百万大军已经分东、西、中三路强渡长江。拂晓时分,首先是中路、紧接着东路强渡成功,总前委担心南京守敌逃跑,命令南京当面的35军务必尽快结束三浦战役。  22日凌晨,104师打下浦镇。103师继打下江浦之后,又加快了对浦口的进攻。侦察连在高旺西江口完成了截击任务,包了逃跑之敌的饺子,在主力还没打下浦口的情况下,沈洪义就带领他们紧急插向浦口渡口。  一路上,国民党军舰上的舰炮不住地开炮,一颗颗炮弹在田野、路边里爆炸开来,在清晨清明的空气里,发出“咣咣”的带着金属音质的声响,升腾起一团团灰色的烟雾,弹片就像撕破绸布那样尖啸地划过,硝烟味一股股地扑进鼻腔。还有人踏响了地雷,不是负伤就是牺牲,不过别人都像没看见一样,只是一个劲地向前插。  插到渡口,他们隐隐约约看见浦口的敌人已经溃逃下来了,一船逃敌刚刚离岸,侦察连摆开阵势,沈洪义喊了一声“打!”  侦察员们立即向敌船猛烈射击,有不少敌人中弹,扑哧扑哧掉进了水里。敌人也从船上向他们射击。不知从哪里钻出一艘炮艇来接应逃敌,向岸上开枪开炮,火力很猛。他们眼睁睁看着敌人逃到对岸去了。  这里离对岸不远,目光可以大约看到对岸的情况。  沈洪义命令这里支起几挺机枪,向对岸射击。在望远镜里看去,对岸却很平静,没有反映。  机枪扫射停止后,过了一会儿,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奇怪的是,他们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杆白旗,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杆红旗。拿白旗的那人向后跑去,拿红旗的那人跑到前边来。这样的动作,反复了多少遍。什么意思呢?……对了,是不是对岸的人是在告诉这边,国民党跑了,要打着红旗的解放军过去?可国民党跑了,怎么江里还有炮艇呢?还有,对岸是些什么人?究竟是不是这意思?又没船过去,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先是307 团,后来是全师的部队陆续赶到了。  沈洪义向林参谋长报告了情况, 林参谋长也很着急,不时与军部通着电话。下午,传来103师侦察连机枪班长许传领找到了一艘小船的消息。林参谋长立即命令沈洪义赶快找人把船搞来,并马上与军部取得了联系。  不多会儿,他就接到了政委何克希的命令:立刻派103师侦察连的侦察员过江侦察,目标是对面的下关电厂。到了后,要注意和地下党取得联系,并在他们的帮助下搞到大船。林参谋长不知道,此时中央军委和渡江前指随时与军部保持着联系,掌握着这里的所有动态。  大卡车把船拉来后,林参谋长立即命令侦察连马上派人过江。  沈洪义命令侦察连:“全连集合!”  董家莆喊:“集合!”  全连站好后,沈洪义命令:“贺蓬!你点四个人,立刻过江侦察!关键要搞到船!”  贺蓬答应:“是!”  他点名:“魏继贤!”  魏继贤一个立正:“到!”  “孙进海!”  “到!”  “尹洪亮!”  “到!”  “邹见富!”  邹见富好象犹豫了一下,随即喊了一声:“到!”  “跟我上船!”  “是!”  他们刚想登船,一个意外发生了,许传领跑到船上去,脚蹬着船尾,手扒着船帮,死也不下来。说:“船是俺搞来的,凭什么不要俺去?”  董家莆呵斥:“别胡闹!船是你搞的,就是你的了?快下来!”  许传领红着眼,一口咬着不放:“就是俺的!不叫俺去!就是不下来!”  沈洪义稍微一想,说:“好!带上一挺机枪!你上去吧!”  许传领一个蹦儿蹦下来,一个立正:“是!”  沈洪义又命令:“除了枪支弹药,所有的东西都留下!另外,每人给家里写一封信!”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这个任务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是一艘小船几个人,要到的地方可是国民党的老窝,对手即使真逃了,剩下的残兵游勇也可以轻易解决他们。这么一想,心里沉了一下,不过这感觉马上就过去了。已经到这份上了,还瞎想个啥?去他娘的!留什么信哪!他们几个,除邹见富犹豫了一下,别的都说:“划拉些哪个干什么?不写!”  邹见富也跟着说:“不写!”  船老大见了这景儿,也有些慌了,哆哆嗦嗦地说:“大军同志,我不会写字哩!”  孙进海拍拍他的肩膀说:“写什么呀!没见俺们都没写嘛?有俺们保护着你,没事儿。”  老大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抓起了桨。  2  船向江心划了一阵,天就逐渐黑下来了。加上雾大,几米远就看不清了。浪一波波地拍打着船身,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偏有了几份神秘的色彩。他们几个没有紧张和害怕,精力高度集中地盯着前方。许传领把机枪架在船头,别人也把冲锋枪端在胸前,随时准备开枪。小船向江里划去。  接近江心的时候,就听见军舰的马达声远远近近地响着。他们根据声音调节着方向和速度。突然,敌舰开了炮,一些炮弹落得很远,一些炮弹却落得很近。冒起的水花差一点儿把船掀翻了,溅到了他们身上。贺蓬几个人估计敌人是乱开炮,没理会。魏继贤拍拍船老大的肩膀,示意让他放心。到这份儿上,船老大倒也沉住了气,桨摇得很稳当。  好在船老大过去在下关电厂靠过码头,当晚没费多大周折,终于靠上了码头。  刚靠上不久,就从黑影里走出了一个戴鸭舌帽的人。他们急忙把枪口对准来人,低声喝问:“谁?干什么的?”  来人小心地问:“你们是不是对面过来的?”  贺蓬说:“我们是解放军!你是什么人?”  那人赶紧跑过来,两手握住贺蓬的手就抖个不停,借着远处电灯的余光,可以看见他眼里的泪光。说:“我们是电厂的地下党员,早接到工委的指示,在这里等你们了。我们盼你们盼了多少天、多少年啊!快跟我来!”  公元日夜8 时16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5军第103师侦察连的六个侦察兵,踏上了国民党首都南京的土地,揭开了改朝换代的最具象征性的一页。  不过,对于许传领们来说,一时是考虑不到这些的。一踏上码头,心里甚至还有些虚,毕竟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大城市,可见到处都是黑黝黝的高楼、大烟筒,脚底下是挺硬的洋灰地面,还有煤烟味儿和说不上是什么的味道。不过一见对方这样激动,才明白他们在这些地下党心里的分量,心随之踏实并骄傲起来。  贺蓬说:“我们要赶紧搞到船。”  对方说:“船?没问题!你们先吃饭,我会安排人搞的。”  他一边带他们走着,一边介绍情况:一是他们护厂队坚决把电厂保护了下来;二是国民党军正在组织大撤退,已经没心管事了等等。路上,他又喊了了几个护厂队员,让一个人把他们带到一个伙房里,给他们做了一顿蛋炒饭。他们吃得很香,都觉得有些不够,可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要。  刚吃完饭,戴鸭舌帽的人就回来了,说船找到了。他们赶紧跟着走到码头,果然看见了一艘大铁船——其实就是一艘小火轮——足能载百十个人呢!  这是下关电厂的运煤船,叫“京电号”(后来,这艘船被存放在南京历史博物馆)。工人们把它藏在离厂10多里的小河汊里,才躲过了国民党“一律烧毁、炸毁”的厄运。加上水、煤后,却没有驾驶员。鸭舌帽开来了一辆吉普车,让贺蓬派两个人跟他进城找大副。贺蓬让魏继贤和邹见富跟着他。  他们本来就是便衣,把冲锋枪放在脚下,加上是夜晚,城里到处乱糟糟的,没谁注意他们。不多会儿就到了那个大副的家。  这是个中年人,一见鸭舌帽领来两个身高马大的汉子,着便衣,手端冲锋枪,怀插短枪,看来是多少日子没洗澡,一股酸味儿隔老远冲过来,撞得他一抽鼻子。那两人的黑脸上隐凝着莫测的神态,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向他罩来。他既害怕又很不满意,不知怎么是好。  鸭舌帽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说他们是解放军的侦察员,并说出了来找他的目的。他一时很犹豫,也有些不满。魏继贤胸一挺,清了清嗓子。在一边的邹见富知道他又要当“二政委”了,不过眼下当“二政委”或许是个时候。  魏继贤说:“这个同志你放心,俺们划着一个小船都过来了,你捣鼓那大铁船一定更保险。现在解放了,你为解放军做事,就是为人民立功,人民是忘不了你的。俺们专门来请你,事关重大,请你不要耽误俺们的行动!咹?”  他最后几句话有点严厉,尤其那“咹”字,有些质问的意思了。说话间,还有意无意拨弄了一下冲锋枪的枪栓,“咔塔”响了一声,在这黑夜里特别刺耳。  大副脸抽搐了一下,总算答应了。  当时的形势很复杂,一方面国民党的江防舰队正在联系起义,一方面还有个别军舰在长江里游弋,开枪开炮;一方面国民党主力部队已经从南京城里撤退,一方面还有一些军队散落在各处,心态五花八门。所以在发动船的时候,怕让江边的国民党军队听见,他们很小心,十几个人使劲把船撑离开码头,才发动了机器。贺蓬、尹洪亮、邹见富留在这边等待接应,许传领、魏继贤、孙进海跟船。  船航行了一阵后,江南岸果然有炮弹打过来,但船已经驶远了。  3  当小火轮冒着黑烟,“突突突”地靠上浦口码头的时候, 解放军自己却发生了一场不小的风波,甚至差一点儿动了枪。  原来,104师打下浦镇后也陆续到了浦口。按照军里事先的部署,过江的序列应该是104师、103师、105师。104师一到浦口,就开始紧张地扎木排、竹划,想争首占南京的头功。虽然听说103师侦察连搞了一只小木船,到对面搞大船去了,他们才不信能搞到什么船呢。当小火轮一靠近,他们先是呆楞了一下子,接着精神一下提起来了。既然船搞到了,那就上呗?于是,师长一声令下,一个尖刀连闹嚷嚷地就要上船 。  103师侦察连的人却火了,我们搞到的船,凭什么让你们用?现成饭这么好吃啊!许传领、孙进海和魏继贤说什么不下船。103师的其他人也有这个看法,一些人和侦察连的人一起,把着码头不让路。  按说,103师有自己的看法是有理由的:按作战计划,103师、104师、105师同时分别对江浦、浦镇和十里桥据点开始进攻。江浦是个县城,难打一些,由103师承担;浦镇容易打,所以规定104师打下浦镇后,要立刻攻打浦口。哪知道103师付出重大牺牲打下江浦后,104师还没有打下浦镇,103师接着又承担了应该由104师承担的任务,打下了浦口,并由侦察连直接插向了码头,再说船也是103师侦察连搞到的。怎么能让104师占这便宜呢?  两个师的人就在码头上激烈地争起来。当然还数103师侦察连的人闹得凶,杨守莱几个人还把手抓在冲锋枪的扳机上,一脸的杀气。104师的人也不相让,认为应该按军里的部署来。这么僵持了半天,林参谋长连着两次请示了军部,军部都坚持要104师先过。孙进海和魏继贤也犹豫着要下船。  104师尖刀连得意地看看杨守莱他们,就要上船了。杨守莱实在憋不住了,一个箭步跨到踏板前面,枪一横,大喊:“看哪个龟孙敢上!”  许传领也把孙进海和魏继贤拦住了,虎彪彪地站在船上。  104师的人实在忍不住了,一个团长拔出了枪,说:“你们要干什么?敢阻拦军事行动,好大的胆子!”  但杨守莱根本就不尿他!一脸的冷蔑,好象是说:“有种的你开枪!”  一时又僵持住了。沈洪义实在憋不住了,睁着两天两夜没合一下的血红的眼睛,对林参谋长说,不让103师先过,起码也该让咱们的侦察连先过。不说船是他们冒死找来的,还有咱的几个侦察员在那边呢!已经和地下党接上了头,熟悉情况,方便接应部队过江嘛!过去后也可以尽快开展侦察工作,对战斗有利。  林参谋长脸一舒展,点了点头说:“对,这是个理儿!”  他又拿起了电话,直接要了军政委何克希,把理由说了。
  何克希考虑了一下,说:“那好吧,第一船就由你们师侦察连先过,过去后再把船交给104师。”  104师不服气,师长又打电话请示,何克希严肃地说:“不要再争了!就这么定了!谁要是再争,耽误了这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要军法从事!”  104师的人这才没脾气了。  不过因为船小,侦察连只上了机枪班、一个便衣排和一个武装排,带了一部电台。共六十多个人。正要登船的当儿,林参谋长又接到了何克希的电话,说:“由103师侦察连过江侦察的方案已报中央军委批准,你们这是踏进国民党首都的第一船!不仅是中央、总前委的首长们在看着你们,全国、全世界也都在看着你们,新华社已经作好了报道解放军占领南京的准备,你们务必要慎重再慎重!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林毅眼一热,眼泪差一点儿滚出来。他向侦察连传达了军政委的话。  如果说先前他们仅隐约感到这次行动意义非同一般的话,那么眼下经军政委这么一说,就明确地感到不一般了。好家伙!不光是毛主席、朱总司令他们,全国、全世界都在看着他们呢!身子里象通进了一股气儿,一下挺得更硬朗了,眼里、脸上都迸出了光,得意地上了船。  4  晚上接近12点的时候,船抵达下关码头。贺蓬他们在地下党的帮助下,早就找到一辆大卡车等在这里了。按照地下党的意见,他们胳膊上都戴上了白袖章,以当地一个民间组织“万子会”的名义出现。沈洪义和一个地下党员坐在驾驶室里,许传领带一挺机枪架在驾驶蓬上,挑选了三十几个侦察员爬上车厢。董连长带其余的人在原地找了一家小旅馆,安排作了临时指挥部,等待接应主力并与进城的人保持联系。  卡车进了挹江门,在昏弱的街灯中沿中山北路向前行驶。车上的人把几十杆枪口向外,眼瞪得老大。街上行人很少,偶尔会传来零星的枪声,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如一把把撑开的伞,在路面上投下一片片阴影,象隐藏着莫测的杀机。  走了一阵儿,只见前面路边一个院子外停着一辆国民党军用卡车,一群国民党兵正在往车上装东西,看见一辆卡车开过来,脸都别了过来。沈洪义的命令还没下,汽车驾驶室上边,许传领的机枪就响了。  既然机枪响了,车上的其它枪口也不容犹豫,一时,机枪、冲锋枪“哒哒哒”地泼出绵密的弹雨,罩了过去。  像这样明显的敌我突然碰面,凡有经验的老兵,在第一时间就会生发杀心,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就会打滑似地抠出去,置对方于血泊之中。他们做得冷峻漠然又毫不犹豫,这是一种很珍贵的反映本能。要是等到命令再开枪,或者喊什么“不准动”、“缴枪不杀”之类的话,那才是傻瓜一个呢!不常在第一线上短兵相接的人,可能对这个习惯不以为然,觉得这有点草菅人命,可对老兵来说,只能这样做。因为敌我双方相向,哪怕是百分之一秒的迟疑,都会决定生死。  国民党兵一下倒了好几个,蒙了,早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有人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是哪一部分?”  这边喊:“解放军来了!快投降!”  对方赶紧喊:“我们缴枪!”  驾驶室里,跟车的地下党员对沈洪义说:“这是国民党的司法院。”  沈洪义本来有些不满意的,娘的,车上这是怎么了?没有命令就开枪?不过看来开枪的效果还不错,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边的人跳下车围过去,一看,车上装的是炮弹。一个国民党军官打量着围上来的人,问:“你们真是解放军?”  沈洪义说:“这还有假?”  他惊讶地说:“来得这么快呀!”  由于任务紧急,魏继贤几个人上去缴了他们的枪,丢到车上,命令他们留在原地,等待后面部队来收容,他们就继续前进了。这算是侦察连进入南京市区打的第一仗。  车继续向前开,不多会儿,前边又出现了两辆美式吉普,这边车上又是一阵狂扫,子弹打在对面车身上直冒火星。一辆车上的司机被打中了,车一歪,扎到路边不动了。另一辆车疯似地窜了。抓到路边车上负伤的司机问了问,原来他们是国民党特务头子毛森的卫士车队,毛森刚跑了不久。  他们就象一帮猎人,是见了目标就开枪,偏偏还不断有猎物向枪口上撞。娘的,这在国民党首都里打仗,还挺滋润啊!沈洪义也不管了,就是,你坐在驾驶室里,要是见了目标再下命令,还不耽误事儿?  说话间,他们到了新街口由林森路向南拐弯的地方,迎面又来了一辆敞篷吉普车,上面坐着5个穿便衣带枪的人。这时候有带枪的,除了这辆卡车上侦察连的人,肯定都是敌人。因为解放军别没有任何部队过来。那辆吉普车自然又挨了子弹。  他们急喊:“你们什么人?”  这边许传领喊:“解放军!你们什么人?”  对方喊:“我们也是解放军,华东挺进纵队的。”  妈的!哪有什么华东挺进纵队?许传领又是一阵扫射,喊:“少罗嗦,快投降!”  这一阵射击,“挺进纵队”倒了两个,剩下的三个急忙下车投降了,招供说他们是留下来准备从事地下活动的特务。  此时情况已经基本探明,南京的国民党部队确实已处于涣散状态,应该通知后续大部队马上进入南京。于是沈洪义和十几个人下了车,安好电台,准备和江北联系,同时看押着那几个特务。对他们可不能象前边的国民党俘虏那样,让他们自己等在那儿。沈洪义同时命令卡车继续向前搜索,并要他们完成任务后到下关的临时指挥部汇合。  卡车继续向前。贺蓬和魏继贤进了驾驶室。司机问:“往哪儿开?”  魏继贤说:“还哪儿?奶奶的,总统府!”  他们一路边打边走,一共抓了56个俘虏。第二十二章  1  天快亮了的时候,总统府朦朦胧胧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跳下车,以娴熟的战术动作,“刷”地在大门两侧散开了一个战斗队形。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大门。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当时的情况不论怎么样,这些共产党士兵的心里也不能没有反映。总统府高高的、黑黢黢的,在周围的建筑中间拔地而起,有威凌之势。正面有三个顶部穹形的门洞,中间的大,两边的小,三个门洞的两边共有四组八根雕着竖槽的高高的立柱,顶着一条长檐,门前蹲踞着的石狮子、岗楼隐约可见。总统府连同后边整个的建筑群,被晨色朦胧地包裹着,再加上三个黑乎乎的门洞,乍看,像一头张着大嘴的硕大、神秘的兽,在他们心理上投下了些许的压力。  但此刻,门楼顶端东南部分,已渐渐镀上了一层银箔似的曙光,长檐上边中间的墙体上,“国民政府”四个大字已经显示了出来。就是这缕曙光,掀开了这个建筑群的面纱,也投进这些士兵心中,消解了他们心中的压力,转而泛起了隐隐的激动和自豪!  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的对手,国民党的总统府啊!多少年来,一直是统治中国的最大、最高衙门啊!他们,这些普通的共产党的士兵,却可以在平视它——不!是要占领它,把它踩到脚底下哩!共产党的队伍打了几十年,却是由他们——103师侦察连的几十个弟兄最先来到这里的!他们的心怦怦跳,想说什么,却感到嗓子眼里发躁、发热,说不出来。只睁大眼睛看着总统府的大门。  眼下可以看清,中间的大门是半掩着的,周围和里边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终于,许传领心头一热,平端机枪喊出了声:“有人没有?快出来投降!”  彭二、杨守莱几个人也扯着嗓子喊开了:“快出来!缴枪不杀!”  贺蓬说:“娘的!冲!”  他们推开大门就冲了进去。  里边是一排长长的走廊,两边是朱红油漆的柱子,梁上是金碧辉煌的雕刻。他们只觉得花花拉拉、富丽堂皇的,可根本来不及端详,只一边警觉地向两边打量,一边向里冲。许传领端着机枪冲在最前边,刘洪宪紧傍在他旁边。后边都是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两边。  终于零零散散地看见了几个人,都没穿军装,没带武器。许传领一个虎步,手指搂着扳机,大喊:“什么人?过来!”  那几个人赶紧过来,一个人大着胆子问:“你们是不是解放军?”  许传领回答:“是!快说!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说都是伙夫、勤务工,没跟着国民党跑。侦察连的弟兄心松下来了:看来,国民党在这里边是没布置部队。  许传领让一个勤务工人带路向里搜索。  在院子里搜了一阵后,他们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带路的人说这是会堂。中间的通道都铺着红地毯,墙两侧的窗子又高又大,半掩着窗帘,显得半明半暗。走道两边的座位,都是深红色的,油光锃亮的。主席台上的桌子都蒙着桌布。  许传领想:“娘的!真是气派。这屋里光布使了多少尺?要是做衣裳,还不知道能做多少呢!”  他们登上主席台,邢文路扶着主席桌向下看,想:“老蒋是不是就在这里对着下边讲话的?”  主席台正面的墙上,挂着孙中山、蒋介石的大幅画像。魏继贤看着蒋介石说:“看把他扎煞的。”  杨守莱问带路的人:“哎,茅房在哪里?”  勤务工说:“茅房?”  杨守莱说:“真苯!就——就是——拉屎撒尿的地儿。”  勤务工说:“台下的右边就是。”  魏继贤说:“怎么?尿急了?”  杨守莱说:“俺去挖点粪,给老蒋抹上,省得叫他在这里扎煞!”  刘洪宪说:“那是干吗?怪肮脏的!”  彭二说:“那咱把龟儿子的像倒过来。”  许传领高兴地说:“中!中!”  他们从旁边抬来几张桌子,踩在上边,把蒋介石的像倒挂了过来  许传领又问勤务工 :“老蒋待的屋子在哪里?”  勤务工说:“大军您是说他的办公室?”  许传领说:“办公室——”  勤务工说:“就是、就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许传领说:“对,对,就是那地儿。”  他们出了会堂,穿过一块草坪,顺一条长廊拐来拐去的,才来到了蒋介石的办公室。
  一推开门,里边很宽敞,写字台、靠背椅、沙发,都还挺整齐的。墙上也挂着一幅孙中山画像。不过这里边没像他们想象得那么豪华,有些失望。挨个到蒋介石的椅子上坐了坐,许传领坐的时候,开初不知怎地有些心虚,屁股不敢向下沉,但一想,有什么不敢的?真他娘的!一屁股就坐下了,还晃了晃椅子。总统不也就这么回事儿?  他突然想:“娘,知道吗?您的老二眼下正坐在蒋总统的座子上哩!这可是真的呀!”  他们在办公桌上看见了一本画册,彩色的,很漂亮。封面上的一行字是“悼念黄伯韬将军”。杨守莱一腚坐在桌子上,拣起画册掀开看,他们也凑上去看。上边是说黄伯韬是多么勇敢,消灭共匪多少万人,最后为党国壮烈自戕等等。他们感到被严重地伤害了自尊!边看边骂娘,谁不知道黄伯韬兵团是他们华野硬碰硬干下来的?竟然用这么好看的册子造谣!真是混帐!  走出蒋介石办公室,来到一个院子,看见了一辆奶黄色的小轿车,象个小乌龟,非常可爱。许传领跑过去,问那个带路的勤务工:“会开不?”  勤务工说:“会!”  许传领把枪向刘洪宪手里一递,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让勤务工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把门一关,让勤务工手把手教他开车。  教了一个时辰,许传领觉得挺简单,无非就那几下子。就要自己开。勤务工的手刚松开,车就不听使唤了,左一拐,右一拐,撞向了一堵花墙。好在勤务工一下把方向盘抢过来,踩了刹车。车前边撞去了一块漆,没大碍。  在许传领学车的当儿,杨守莱、鲁秀登几个人在一个偏房子里发现了一些铁盒子,像是炸药,杨守莱抓起来向远处仍了一个,没听见响。董玉麟过来一看,说是肉罐头,好吃。他们用匕首把罐头起开,一尝,是好吃极了,一窝蜂跑上去,把剩下的罐头抢了。  出来后,这才注意到,总统府门楼上边,一面国民党旗还浪荡在那里呢!  彭二、杨守莱几个人端起冲锋枪就是一阵扫射,但只是穿了几个洞,还在那里飘。一排一班战士鲁秀登几个人干脆爬上去,把旗撕了下来。贺蓬让杨守莱去下关找沈洪义汇报这里的情况。杨守莱答应一声就走了。  这时候,也就是23日的早晨,他们看见104师的部队过来了。  那个著名的晴天白日旗降下来,红旗升上去,总统府上面站满了104师士兵的镜头,是后来补拍的。  2  这时候,“解放军已经进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南京的工人、学生、工商界和群众组织,纷纷派人来到下关那个小旅馆里和侦察连联系,要求他们去参加会议,演讲,接收敌产,抓敌特分子,保卫重要目标。可侦察连一共过来60多个人,一会儿派人干这个、一会儿派人干那个,忙得焦头烂额。  这天早上,沈洪义们还没吃早饭,一个戴着“南京维持治安委员会”白袖章的青年,神色紧张地找到他们说,山西路有座敌人的弹药库,特务要引爆它,要他们马上去处理,还说治安委员会的主任是金陵大学校长吴贻芳。  沈洪义一听这个问题很紧急,立即要几个侦察员跟他去处理。他们刚出门,一下怔住了:门外停着两辆美式吉普,车前头挡风玻璃的下沿,横写着一排醒目的中文字:美利坚合众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处。坐在车里的美国人,包括司机位置上的,都穿着美式军用夹克,竟然也都戴着“南京维持治安委员会”的袖章。从气质和派头看,准是大使馆工作人员。车上还有两个翻译。  战前沈洪义他们学过“约法八章”和涉外纪律,知道不允许与外国人特别是敌对国人员随便接触。于是沈洪义对那个年轻人说:“不行,这车我们不能坐。”  年轻人解释说,美国大使馆也参加了维持治安委员会,这两辆车是以维持治安委员会的名义向美国大使馆征用的。他催促他们赶快上车,说去晚了,万一炸药库爆炸了,损失就大了。情况紧急,沈洪义顾虑不了许多,只好一招手,带几个侦察员上了车。  汽车很快开到山西路那座仓库。沈洪义进去一看,并不是弹药库,而是军需库。大多是航空、照相器材之类的玩意儿。沈洪义馋一架望远镜,就拿着了。所以虽然心里怨那几个美国人大惊小怪,但还是有点安慰。留下两名侦察员和仓库人员一起看守仓库,就随车往回返。路上,他看着旁边美国人的黄头发、大鼻子、蓝眼珠、白得像石膏一样的脸,想:“世界上还有长这副模样的人哩!不过也怪了,按说他们和国民党是一伙的,怎么还来找解放军呢?而且看去还挺认真的。娘的,看来这些美国佬也不仗义!怨不得有句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哩!”  开车的美国人通过翻译连问了沈洪义几个问题:“你们进城的有多少部队?占领南京的最高司令部设在哪里?司令是谁?”  沈洪义假装糊涂地说:“我们的司令是朱总司令。”  美国人说:“我是问你们这支部队的司令是谁?”  沈洪义说:“噢,是陈毅。”  美国人不满意了,一个劲儿“NO,NO ”地摇头,说:“陈毅我们知道,我是问你们进城的这支部队的司令是谁?”  沈洪义只好直白了说:“对不起,还是我们的军事秘密。”  美国人耸耸肩,说:“噢,我们理解。”  沈洪义的意思是想返回临时指挥部的,但车却拐向了美国大使馆,美国人把车停在马路边,要请沈洪义进去喝咖啡。沈洪义一肚子心事,哪能答应?再说他哪有和这些大鼻子打交道的能耐?就拒绝了。美国人这才说:“我们的大使司徒雷登先生想见见你们,并通过你们见见你们长官,请予合作。”  沈洪义更慌了,幸好战前政治学习时听过怎样应付这种事儿,于是就生硬地说:“我们不知道什么美国大使馆,只知道你们是住在中国的侨民。”  美国人生气了,说:“那就请你们下车,我们要回去处理公务。”  沈洪义想:狗日的说变脸就变脸,下车就下车,这点路还难得住老子了?又一想,这样做岂不是丢面子了?脸一拉,说:“你们是维持治安委员会派来帮助我们执行任务的,从哪里把我们接来,就该把我们送回哪里!”  他和两个侦察员就是不下车。美国人摇摇头,只得开车送他们回去。  这时已是早上9点多钟了,104师的部队一队接一队地从街上走过。南京市民、工人特别是学生不断涌上街头夹道欢迎,使沈洪义们感到惊奇的是,国民党的交通警察居然也上岗了,站在路口维持秩序。后来听说他们的头头是地下党员,南京的地下党真还有两下子。  3  许传领离开总统府前,实在馋那辆轿车,就动员那个勤务工开着车,带着他、刘洪宪、杨守莱、魏继贤几个人,一直把车开到了下关。碰到有问的,许传领就说:“这是留给师部用的。”  这时侦察连已经接到新的命令,去占领国防部二厅,他们就和连队一起,进驻到了原国民党国防部二厅,那辆轿车也被开进来了。  因为侦察连进驻得太突然,里边还有一些人没撤走。不过他们都是穿长衫或中山装的,对侦察连的人说他们只是勤杂人员,是特意留在这里等待起义并保护财产,等待大军接管的。不过南京地下党工委来人说,这些人十有八九是留下来的国民党特务,因为国防部二厅是国民党军统特务的大本营,里边有许多国民党特务系统的机密档案,说不定他们还没来得及全部转移呢!地下党的人要侦察连的人一定要保管好这些档案,不要让特务破坏了,他们对上级汇报后再来接管。侦察连的人发现,在一个大房子里果真有一个半地下式的大保险柜,他们用尽各种办法也没打开。于是董家莆就命令机枪班就住在这里边,严加防范。他们就睡在地毯上,倒也觉得舒服。  不过也有叫侦察连难为的地方:你说这里边没走的人是特务吧,没有确切的证据;你说不是吧,他们又待在你身边,整天这里串游那里串游的,叫你不放心。一次机枪班出去执行任务,一个人还不知怎地溜进了那个大房子,叫连里值勤的看见了,喝令他出来,他点头合腰地说是按习惯进来检查保险柜的,生怕被搞坏了,他们没法交代。  董家莆和李战胜听了这个情况,到大房子里来,皱着眉头想:你说这大铁柜子里到底是啥玩意儿?要真是重要档案,万一叫特务破坏了就麻烦了。不过怎么对付那帮留在这里的人呢?这帮人的住处已经被集中在了西侧那座楼房的二楼,说起来好监视了一些,但毕竟不能完全看好他们。他们嘀咕这事的时候,许传领在一边听见了,说:“那还不好说?把这帮人撵出去就是了。”  李战胜说:“你说的倒轻巧,人家说是起义的,你凭什么把人撵走?”  许传领说:“你们情管把这事儿叫给我,保准叫他们自个儿乖乖地走。”  李战胜还是不太乐意答应的样子,董家莆却说:“那好!限你两天之内完成任务!不过不能乱来!”  许传领说:“是!”  那些留守人员是分别住在三间房子里的。这天早上,他们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这三间房子第一个起床的人刚打开门,头顶上都突然掉下了一个手榴弹,在脚下的地板上砸出了一个白印儿。而且,看来手榴弹弦是扯出来吊在门框上的,门一开,就掉下来了。  这一下,开门人吓得没了人声儿,惨叫着:“手榴弹!手榴弹!” 抱头向屋里窜,待屋里人明白过来,也吓得纷纷往床下、桌下和墙旮旯里躲。不过奇怪的是,这些铁家伙都没炸。可他们还是吓得不轻。找来侦察连的人,哆哆嗦嗦地说了情况。  董家莆阴着脸,三间房子走了走,拣起三颗手榴弹看了看,看出里边的药已经倒出来了,知道是许传领这小子捣的鬼,但他把这秘密闷在心里,对那拨人说:“看来,你们起义叫国民党特务恨了,要治死你们哩!也幸亏这几颗手榴弹受潮了,没炸,要不——哼!看来,你们在这里的安全是没有保证的,还是搬走吧。”  一个人问:“有什么证据说是国民党特务干的?”  董家莆眼一瞪:“娘的!不是国民党干的是哪个干的?咹?你说!告诉你们!不管是哪个干的,俺们对你们是负不了责的!有些事儿该明白的也得明白!甭找没趣儿!你们要是还赖——嗯——住在这儿不走的话,哪个死了哪个负责!”  那拨人互相看看,没做声儿。  当天下午,他们都悄悄搬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第二天,南京地下党工委的人就带着介绍信来了,他们还带了几个技师,打开了那个大保险柜,里边果真是些敌特档案,无比重要。他们对侦察连表示了感谢,把档案全部带走了。  李战胜碰到许传领,问:“这好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许传领说:“什么好事儿?是不是那些家伙滚了?”  李战胜没好气地:“走了!”  许传领说:“这不就得了嘛!”  说罢就走了。  李战胜看着许传领的背影,皱着眉头没说话。想想也是啊!无论如何,那帮人是走了,少了一桩大心事。
  4  这天,35军的三个师已经全部过江,进驻到了南京。103师驻防在下关到新街口、中山路到中山北路以西;以东是104师;再向东至中山陵一带是105师。  为了防止出现违纪事件,军部下令,除正常的值班、上岗,部队没有命令一律不得外出。  但因为103师侦察连是第一个进来的连队,所以军部下令让他们以南京军管会的名义上街巡逻,处理应急事务。这一下侦察连人人都成了政治家、外交家、治安警察等多面手了。一会儿有搞破坏的特务要他们去抓,一会儿还要回答突然遇到的中外记者的问话,一会儿有起义、投降的国民党部队要他们接收。侦察连本来集中了,又高度分散了,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连部突然接到师部一个命令,要他们紧急赶往郊区的土山,那里本来有国民党两个团要投降,可不知怎地出现了骚乱的苗头,要他们赶紧去处理。  在家的董家莆傻了眼儿,全连大多数都去执行命令了,自己还要留在连部值班,随时应付突发事件,不能离开,这里满打满算只能凑合起轮班在家的贺蓬、魏继贤、杨守莱等十来个人,也就一个班的兵力,要他们去对付两个团?天!中吗?可不中也得中啊!既然是命令,哪有不服从的说法儿?  他只好把贺蓬叫来,把事情大约说了说,要他把在家的所有人都集合起来(除了董家莆本人),火速赶往土山。  贺蓬把人集合起来,拉倒大街上,一边往土山的方向赶,一边看着街上的车辆,终于看到一辆空着的大卡车开了过来,贺蓬手一摆,魏继贤、杨守莱几个人站到路中间,冲锋枪挎在胸前,凶巴巴地打了个停车的手势。卡车停下了,魏继贤、杨守莱二话没说就跳进了驾驶室,其他人跳进了车厢。  司机惊慌地解释说,这车是按照维持治安委员会的指示,到机器厂拉人到中山陵一带维持秩序的。魏继贤说:“你们的事儿重要还是大军的事儿重要?什么委员会不委员会的,俺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呢!眼下你们要看清形势……”  杨守莱见他又要作报告了,凶凶地对司机说:“罗嗦个啥呢!叫你开你就开!去土山!  耽误了俺们的事儿,你吃不了兜着走!快!”他把枪冲司机摆了摆。  司机只好一踩油门,卡车快速向前赶去。  赶到土山,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要严重。  原来,解放军过江后,国民党的这两个团没有跑,留下来和解放军进行了接触,要求以起义对待,但解放军方面的谈判代表没答应,说他们这种情况只能算作投诚。  国民党方面一些军官本来就不满意,偏偏解放军因为刚过江,事情太多,把他们扔在一边没顾上管,他们集中在几个大院子里,连着几天吃不好,喝不好,在一些军官的煽动下,终于要闹事了。虽说他们的枪已经大部分被集中在一个临时仓库了,但还是有少数人留了下来。待贺蓬这拨人赶过去,正赶上一个院子里有人开了枪,一些人撞倒解放军的谈判代表,冲到院子门口,要到临时仓库去把枪夺回来。  眼见情况紧急,贺蓬几个人堵到门口,冲天上开了枪,大喊:“谁敢动?”  闹事的人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解放军,一阵惊慌,收住了脚。  魏继贤大声问:“哪个闹事的?站出来!”  前边有人小声嘟囔:“你们不给吃,不给喝,就这样子对待我们?”  可能闹事的人猜测到解放军来人不多,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大起来,又开始有了乱象。  贺蓬看见天上飞来一只小鸟,左轮枪一举,“怦”一声,小鸟落了下来,大声说:“谁说没吃的?先给你们尝尝飞禽的味儿!”  魏继贤也从旁边一个战士手中拿过一杆马枪——他长枪打得准——“怦、怦”两枪,把惊飞起来的两只鸟打了下来,喊:“俺再送你们两只!”  他们接着把枪口转向人群,哪个不老实,把枪口对准哪个。对准了哪个,哪个就赶快噤了声,身子也缩小了一圈儿。  杨守莱也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看着人群。  一个谈判代表趁机喊:“你们谁身上有枪,希望现在马上交出来!还算你们是投诚!要过了这个时间,就坚决以敌对分子处理!”  杨守莱大喊:“娘的!快点!这会儿还留枪,找死是不?”  终于,有七、八支短枪扔了出来。  魏继贤喊:“还有!快点!”  又有三把扔了出来。  人群里有人喊:“哪个还有?快点扔了吧,别连累了弟兄!”  过了一会儿,再也没有枪扔出来。有人喊:“长官,真没有了。”  贺蓬说:“谁说我们不管你们吃喝了?这不,我们带来的车,就是给你们拉给养的嘛!你们要老老实实回屋里等着!现在,你们听口令——立正!向后转!目标——各人的房间,齐步走!”  闹事的人听着口令,走回了房间。  贺蓬和几个谈判代表商量了一下,要他赶快派人跟车回城里,向军部汇报情况,并抓紧派来兵力,送来食物。谈判代表答应了。  下午,来了一个加强连和几辆满载食物的大车,侦察连的几个人才撤走了。  5  尽管进城部队东扑弄西扑弄,但怕出事怕出事的还是出事了,而且还多出在自己身上。103师307团一营谢营长带班出来,走到美国大使馆前,实在压不住好奇心,要进去看看洋景儿,大使馆的警卫都没拦住他。这一下惹恼了司徒雷登,出来用熟练的中文斥责他。  谢营长也毫不客气——咱是胜利了的大军,你们是帝国主义,谁怕谁?就义正词严地给大使讲了一番大道理。大使恼了,叫他立即滚开!谢营长更是义愤填膺,叫大使滚出中国的土地!司徒雷登见和这大兵讲不清道理,回到办公室就给北平的共产党中央发去了抗议电报,同时也给华盛顿发了电报。  当夜美国之音就对此事进行了广播。  中央见事儿闹大了,严令查办,8兵团政委江渭清亲自带人到了307团驻地,关了谢营长的禁闭,等候进一步处理。后来,在北京军事博物馆里,把这件事的主角写成了这个营姓王的教导员,让他戴了怨帽子。不过好在人们对这个冒失的角色都不怎么讨厌,至多抱以善意的一笑。  还有一个想观洋景儿的战士闯进了苏联大使馆,不过还好,大使夫人请他喝了怪味儿的咖啡,还送给了他一包糖果,怀了孕的她还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部队,说要看看他们这支英雄的部队。大使夫人一离开,那战士就被关了禁闭。  许传领分到的任务让他苦笑不得。在他们驻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挂着“美聚院”牌子的三层楼房,其实是一个妓女院。经常有穿旗袍、涂脂摸粉的女人出出进进,扭腰摆臀,眼波勾闪,惹得一些经过的大兵,一个劲儿偷偷地看。师里怕出事,就派许传领和邹见富一人一支短枪,在美聚院门前站岗。这一阵儿不知怎地,邹见富说话少了,经常勾着头想心事。有时和他打招呼,他还会猛怔地吓一跳。这小子,是怎么了?  其实,这时的邹见富真还有满肚子心事。心事就在自个儿的一个帆布挎包上。自郯城战役他拣了二十三块大洋后,又拣了一个帆布挎包,把大洋放在了里边,白天塞进背包里,晚上枕在头底下。说也怪了,自有了这个挎包,以前他不太在乎的纸票什么的,也在乎了,有就留下来。淮海战役时,他还拣了一些金银细软,都放在了挎包里。  说到淮海战役,他参加八路军后,曾形成了一些观念,使他看到了另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有了一种盼想,觉得挺好,可是老天!那淮海大战是一种什么打法啊!那可不是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那是几十万、上百万人的大仗啊!天摇地动,血海尸山,人人都成了红了眼的兽,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一场血火大战,把他震得骨酥心寒,原来脑子里一些五彩缤纷的颜色一下子被抹得苍白无味——不论是什么“主义”、“思想”,要是用这么多血去染、去泡,不叫人心冷吗?这合理吗?  还有,自己刚到队伍那阵儿还很吃香,可时间长了他明白过来,真吃香的还不是自己这类人,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只要是能杀能砍就能吃得开。就象许传领那样的,入党比自己晚多了,不早就是班长了?自个儿呢?不还是大兵一个?你还有什么混头?  这样一想,那个帆布挎包在他心里就更沉了。眼下,他的这番心事许传领自然是不知道的。
  6  因为耽误了的生意,“美聚院”的老鸪对给她们派岗一事很不满,就常指使里边的女人出来挑逗他们。  许传领还是第一次这样接触一些花枝招展、身子轮廓突鼓突显的女人,只觉得脸热心跳,滋味很复杂。自进南京城以来,大街小巷的,经常看到穿袍子、身段明显的女人,原本压在心里的一种东西,好象醒过神来似的,老是在身子里窜来窜去的,弄得他每每费老大的劲儿才能压住它。眼下对着这样一群女人,他脸板着,一点意思也不敢露出来,时间一长,脸都快僵了,可她们还是老围着转。  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怕把不住自己,也不知是把不住什么。把枪一拔:“妈拉个巴子!快滚!再过来老子毙了你们!”  几个女人花容失色,尖叫着跑了。许传领觉得对这些好看的女人这样真是不应该,有些于心不忍,心里说:“谁叫你们老在这里转来转去的?”  比起来,他还是喜欢到街上去巡逻。这天终于轮到他和杨守莱上街了。走着走着,看到右手街面上有个照相馆。他们都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城市,又是占领了南京,心里本来都有照张像的想法。许传领就说:“走,进去照张像!”  进去后,还是第一次看见照相机,高高地站着,象一架重机枪。他们轮着过去让这重机枪扫射了一番,照了像。照相师傅要他们三天后来取。他们要掏钱,师傅连连摆手,说:“大军作战辛苦,不要钱,不要钱。”  许传领还是掏出几张北海票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扔给了照相师傅。  他们又走到一个摆摊儿的地方,摊儿上全是五花八门的日用百货,他们看见有一个卖国民党旧军服的摊子,军上衣、裤子、帽子、鞋等等的什么都有。军上衣是呢子的,领章什么的都摘掉了,看去很馋人,不过不能买,因为用不上。倒是那些鞋还可以,翻皮的大头鞋,好象也是美国货吧,很结实,又气派,就想买一双。  许传领掏钱想买,摊主一看是北海票子,说不要。许传领想:“娘的,都解放了,为什么不能用?觉悟真是低啊!”就质问他怎么不能用?  摊主说现在市面上还没使这玩意,他们不能要。  杨守莱想起自己在郯城拾的那些花花拉拉的票子。当时他一共留了54张,淮海战役和魏继贤在弹坑里打牌时丢了二十几张,还有二十几张,不知眼下能不能用。他心里已经作好了碰钉子的准备:一是还不知它们是不是钱,是什么钱;二是上面叫自己划上了红桃K,梅花A等符号,搞得乱七八糟的。孬好拿一张试试吧,问摊主:“这个能用不?”  摊主接过一看,用手甩了甩,眼冒了光,奇怪地看看杨守莱,问:“老总能用,能用!您买几双?”他又奇怪地看了看杨守莱。  当时,许传领穿着军装,杨守莱却穿着便衣,头戴瓜皮帽,上穿黑色的右大襟短袄,大裆裤子,典型的鲁南百姓服装。尤其是那大襟短袄,脏得厉害,油光光的,中间还束了一根草绳子。要不是他背着枪(还一长一短呢),一边还站着个穿军装的,谁还把他看成是个当兵的?说是个要饭的嘛,倒有人相信,可他身上偏偏就有货真价实的美元,你看怪吧?  当下杨守莱就琢磨开了,他拿出一张票子来只是试试,可听摊主竟然问他买几双,看那意思,那一张还能买两双?就大胆说:“两双。”  他要给自己的哥们也买一双。  摊主连连点头,抱出了几双鞋,要他们挑。挑了两双后,摊主又问:“老总还要什么?”  杨守莱又想:“巴不是那张票子还没用完?”又不能露出自己不知道的样子,看了看自己束在腰上的草绳子,说:“那皮带——也是两根。”  摊主麻利地拿了两根皮带。  杨守莱接过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想看他还问不问买什么了。  摊主说:“老总,您买这些东西,照理还欠我几分,不过我也不要了。您走好啊!”  杨守莱虽有些疑惑,可这次毕竟也是意外的收获,更重要的是知道了那副 “牌”是很值钱的,因此心里还是很恣的。他分给许传领一双鞋、一根皮带,两人喜气洋洋地向回走。  其实,摊主早就看出,那两个土包子是不知道拿在手里的是一张十元面值的美元了,按当时的价儿,买他的半个摊儿都不成问题,可他适可而止,卖给了他们两双鞋、两根皮带,把他们打发了。  7  第二天许传领是和董玉麟上街巡逻,看到一处地方一堆堆的,围着好多人,就走了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些象棋摊儿,摆擂台的设下牌局,让人来下,要赢了,设局的就输给挑战者一元钱;要输了,挑战者就输给设局的一元钱。董玉麟是个棋迷,看到这种事儿自然放不过,在一个棋局旁边看了起来。  这个设局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在他的摊儿上,围的人最多,挑战的人也最多,有的还连下了好几局,可都一无例外地输了,钱都让老者划拉去了。个个输得脸红脖子粗。  董玉麟默不做声地在棋局面前蹲了下来。老者看看他挎着的枪和旁边同样挎着枪的许传领,说:“大军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事儿。”  董玉麟说:“怎么了?怕不给钱是不是?告诉你!一分也少不了!”  老者冷笑一声,道:“按规矩,第一步你先走!”  董玉麟也不说话,眯着眼走了一步。  老者看他走的第一步,就有些奇怪,抬眼看看对手的脸,跟着走了一步。  董玉麟又走了一步。  老者神态有些紧张,琢磨了一会儿,再跟了一步。  董玉麟又走了一步。  老者鼻子尖上出汗了,也不出手了,憋了好半天,脸红了,嚅嚅嘟囔:“算你赢了。钱在那儿,随你拿吧。”  董玉麟冷笑一声:“甭急,钱先放那儿。”  他又走到邻摊上,和新对手下起来。结果,也是走了没几步,赢了对手。  这天,他横扫了这里的十个棋局,还有几个收了摊,不和他下了。他没要哪些摊儿的钱,只对他们说:“就凭你们这些臭棋,还到这儿骗钱?快滚!”  那些棋摊主儿,个个红着脸,收起摊子离开了。  周围观棋的人发出啧啧的声音,看着董玉麟,像看一个奇异的神人。  许传领傍在他身边,神气也壮了许多。他光知道董老头儿在部队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好象这还不说明问题,可今儿一看,在南京街头他也是威风八面哩!不觉更佩服他了。  其实这董老头儿的棋术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他一直没对人细讲。  他是山东德州平原县人,生于1902年,早年父母双亡,十几岁就流落到北平,在香山寺附近结交了一帮流浪小儿,成了他们的头儿。讨饭之余,围着香山寺上墙爬树,打狗掏鸟,也有好多孩童的乐趣。过不多久,寺里一个胖胖的方丈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在他一张坐毡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木制棋盘,经常有一些棋界高手过来找他下棋,可无一能将动他的老帅,就别说赢他了。因他的老帅从来没动过,时间久了,颜色就比别的棋子深了许多,并蒙上了一层灰尘。  一次董玉麟偷偷动了动那老帅,竟然纹丝不动。这才明白,这老帅是用钉子钉在棋盘上的。怨不得方丈放言,哪个能将动他的老帅,他就从此不下棋了呢。  对董玉麟这捣蛋鬼,方丈是不讨厌的,反觉得他聪明伶俐,手脚利索,内心里挺喜欢。董玉麟在旁边看棋,时间长了,偶尔提醒客人几招路数,竟然也让方丈暗暗心动。后来干脆收他做了一个“跳墙和尚”——就是在寺里干些杂活,跟着和尚做点功课,寺里施舍一些衣食,但不是正式出家——常教给他武艺和棋术。  孰不知这董玉麟天资聪慧,不论是武术还是棋术,功夫日进。1918年6月的一天,师徒二人又在对弈,十几步下来,已是十六岁的董玉麟果真一步将到了点子上,方丈盯着棋盘,哑然不语了许久,忽然举起手掌,“啪”地一掌,棋盘粉碎,棋子像颗颗弹丸迸向空中,竟然打断了些许树枝,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董玉麟脸吓白了,忙跪地谢罪。  方丈赶紧将他扶起来,说:“弟子不必这样,我是早就盼望这一天了。要不我会终身扯在这局棋上,迷也迷死了,今日是你把我解脱了出来。不过我早就看出来,这一方小寺,并不是你的久居之地,既然你的技艺已成,可以闯荡江湖了。记住,不论走到哪里,摆下棋局,只要说是从香山寺里出来的,别人都不敢小看你。”  其实方丈早就看出董玉麟不是出家之人,要不早就收他当正式和尚了。眼见得他成为了一个小伙子,棋艺、武艺日精,也期望他闯荡社会,成就一番事业。  董玉麟满怀伤感,谢了师傅,这就走出了寺门。  谁知时世难料,上天并没给他特别的造化,他在外流浪多年,走投无路,只好走入行伍,先跟吴佩孚,后跟张作霖,又跟共产党,颠簸半生,从武二十余年,临时来看,似乎并没成就一番事业,好在面上看,他在队伍里自我感觉尚可,至于究竟能不能有什么造化,还看以后了。第二十三章  1  没想到董玉麟横扫街头棋局这事儿,马上就传遍了南京的象棋界。  第三天上,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走上门来,要见识见识大军里的奇人。他穿长袍,戴宽边眼镜,蓄银色长须,很有飘逸之风。连长、指导员让通讯员给老者倒上了热水,对他的要求也不好拒绝,把董玉麟找了来,将就连部,摆好了棋局。  侦察连的人听见了,都过来看。但指导员不让别人进,他们只好围在门口,叽叽咕咕地边议论边向这看。  董玉麟连着和那老者下了三盘。前两局董玉麟赢,本来他们说好了是三局两胜,按说胜负一定,但老者非还要下第三局。这一局董老头输了。不过老者脸红红的,双手在胸前一抱,说:“我知道是先生让我,惭愧,惭愧。”  董玉麟说:“哪里,哪里,先生的棋术已经很是高明了。”  言谈中还是隐隐透着一股傲气。  连长、指导员客气地请老者喝点水,休息一下。  没想到这老者也不客气,坐在他们当面,借此洋洋洒洒地抒发开了情怀:“大军里真是什么高人都有啊!在下深表佩服!佩服!其实我早就知道,天下非你们莫属。老夫通读史书,遍览几千年,自汉末以下,腐儒充斥,骨软气懦,华夏早没了堂堂气象,尤近百年来,以广大躯身,竟堕为垂垂病体,任列强剪割,老夫犹深埋窨井,心死久矣!没想到时至今日,霍霍杀出一彪精英,老夫豁然开窍,汉家并非无人,武魂犹在!早年汉武大帝手下有卫青、霍去病两员大将,千里飙击,万军丛中取上将头颅,驱匈奴于万里之远,皆因武帝刻意培养擢拔,明珠终现。如今毛泽东麾下更是猛将如云,人才济济!这样的大将何止千百!只不过汉武大帝从早襟带卫、霍,带出了一种皇家气度,其实就才质而言,大军里的猛将绝不亚于他们。倘日后咱华夏倡勇武,行刚健,以此等威猛精神经营家园,威势四方,则中华兴盛指日可待!在下以区区棋局窥大军魂魄,一番感言,请不要见笑。”  这边的连长、指导员、董玉麟和傍在门边的一些人,一时听愣怔了。没想到一个棋局,引出了老先生这么一番感慨!他们虽然没全听明白,不过显然表示的是对他们的钦佩之情,心里不觉也有些自豪。看看董老头儿,送去了佩服的眼光,觉得他为他们争了脸儿。
  指导员客气地对老者说:“我们是第一次进入大城市,有好多东西不懂,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指教。”  老者连说“哪里哪里”,客气一番,不顾挽留,就告辞了。  老者走后,大伙问董玉麟第三盘是不是他让的,他不以为然地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个高人,咱的棋不能下绝了。”  事后他们知道,这老者还是南京一个知名人士。  谁知就在侦察连里这种自豪感还没过去的时候,当天晚上,连里就出事了。李战胜阴着脸找到许传领:“走!跟我出去一趟!”  2  事情出在彭二身上。  这天晚上,他和鲁秀登一起出来巡逻,他不知怎地换了便衣,只是戴上了军管会的红袖标。  巡逻了一阵子,他突然想自己走一走,就对鲁秀登说他要到另一条街上巡逻,这样范围可以扩大一些。鲁秀登答应了。  他们分开后,彭二转悠了一阵,转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这里的路灯隔得很远,瓦数也不高,昏昏暗暗的。走了一阵儿,右侧的一个门开了。一个少妇出来泼了半盆水,又回到屋里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她家的客厅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针线篮子,里边好象就她一个人。这么想着,他已经过了那门,可脑子里老晃着那少妇的影子,不知怎地又转了回来,并且把红袖标也摘下来了。  走近那门时,就觉得脑子里轰地一热,像迸开了一股热雾,一股劲儿猛烈地泛滥上来,不知怎地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少妇果然是一个人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儿。他只看到那少妇嘴张了几张,似乎问了一句什么,他似乎也回了一句,好象是说想找水喝,但嘴很干涩,也不知说出来没有。接下来就是他看着少妇丰满的身子,扑上去了。眼前闪过少妇惊慌的眼神,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尖叫。  其实这座房子里并不只是少妇一个人,二楼上,她的丈夫和几个人正在打麻将。听见少妇的叫声,一起冲了下来,见一个汉子狗熊似的正扑在少妇身上折腾,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大胆的,一下子火冒三丈,扑上去就把那汉子按住了,并用绳索把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拳打脚踢地揍了一顿。  要在平时,这四个人要捆住彭二可不容易,可当晚彭二就像吃了迷魂药,大脑一片混沌,稀里糊涂地就让人捆粽子似地捆起来,挨了一顿臭打。直到这时他脑子才清醒过来,但已经晚了,一点也动不得了。  少妇的男人问他是哪儿的、干什么的。彭二想吓唬他们,说:“你们快放了我!我是大军的人!”  屋里的人有些怀疑,踢他一脚:“胡说!你说实话!”  彭二反倒更来了劲儿,嚷:“我是103师侦察连的!不信你们去问!我进屋是找水喝的,快放了我!”  屋里人反倒不服气了:奶奶的,你都爬到人身上了,还说是找水喝!都说大军纪律严明,  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大军的人,大军能怎么处置他。  于是他们就让一个精瘦的汉子打听着到了103师侦察连,报告了这件事。  董家莆和李战胜一听,脑子“嗡——”一响,眼看要炸了。赶紧商量了一下,李战胜决定喊着许传领去核实一下,随机处理。因为许传领是党员,这事儿喊他合适。  走到那户人家,李战胜和许传领一眼看见那个少妇的领口被撕破了,正在嘤嘤地哭。被捆在地上的果然是彭二,他们心里哭笑不得。不过许传领看他穿着便衣,不觉多了个心眼儿,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脚,骂:“什么侦察连的?竟敢冒充解放军?”  李战胜心一动,也说:“把他带回去!严加处理!”  许传领上前把彭二腿上的绳子解开,胳膊还绑着,推了他一下:“走!”  这家人家半信半疑,说:“他真不是大军的人?不过你们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李战胜狠狠地说:“你们放心!对这种祸害老百姓,冒充大军的人,我们一定不会轻饶!”  回去后,董家莆和李战胜马上对彭二进行了询问,彭二低头搭拉角地,本来想辩解,可当李战胜问他为什么穿着便衣、没带袖标单独出去巡逻,并且让绑在了人家家里,那少妇的衣服还被撕烂了时,他没了话。董家莆恨恨地说:“娘的!你就绑那儿吧!”  对这事连里当然不能隐瞒,马上汇报给了师部,师部又汇报给了军部。军部下令坚决予以严惩,决不姑息!按规定犯了这种事儿被枪毙是无疑的,军部的坚决予以严惩也是这个意思,可毕竟没明确地指出要枪毙。师里考虑到他战功累累,加之当时他穿着便衣,李战胜和许传领现场处理得当,还没给解放军造成很坏的影响,就决定枪口底下放人,作出了开除军籍、党籍的决定,第二天就让他缴出武器、军装,离开了部队。师部汇报给军里,说是执行了命令。  彭二临走时,连里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回家。连里发给了他一些路费。董玉麟、许传领几个老战友为他送行,许传领心里怅怅地,劝他:“到哪山砍哪柴,你也甭想多了。”  彭二看他一眼,眼里有感激,说声:“兄弟再见!”  就走了。头也没回 。  这彭二走出南京城不长时间,就找到了三野25军的一支部队,说自己原来是35军104师的侦察兵,掉队了,想参加他们的部队。这个部队的团长听说他是侦察兵,二话没说就把他收下了。
  指导员客气地对老者说:“我们是第一次进入大城市,有好多东西不懂,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指教。”  老者连说“哪里哪里”,客气一番,不顾挽留,就告辞了。  老者走后,大伙问董玉麟第三盘是不是他让的,他不以为然地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个高人,咱的棋不能下绝了。”  事后他们知道,这老者还是南京一个知名人士。  谁知就在侦察连里这种自豪感还没过去的时候,当天晚上,连里就出事了。李战胜阴着脸找到许传领:“走!跟我出去一趟!”  2  事情出在彭二身上。  这天晚上,他和鲁秀登一起出来巡逻,他不知怎地换了便衣,只是戴上了军管会的红袖标。  巡逻了一阵子,他突然想自己走一走,就对鲁秀登说他要到另一条街上巡逻,这样范围可以扩大一些。鲁秀登答应了。  他们分开后,彭二转悠了一阵,转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这里的路灯隔得很远,瓦数也不高,昏昏暗暗的。走了一阵儿,右侧的一个门开了。一个少妇出来泼了半盆水,又回到屋里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她家的客厅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针线篮子,里边好象就她一个人。这么想着,他已经过了那门,可脑子里老晃着那少妇的影子,不知怎地又转了回来,并且把红袖标也摘下来了。  走近那门时,就觉得脑子里轰地一热,像迸开了一股热雾,一股劲儿猛烈地泛滥上来,不知怎地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少妇果然是一个人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儿。他只看到那少妇嘴张了几张,似乎问了一句什么,他似乎也回了一句,好象是说想找水喝,但嘴很干涩,也不知说出来没有。接下来就是他看着少妇丰满的身子,扑上去了。眼前闪过少妇惊慌的眼神,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尖叫。  其实这座房子里并不只是少妇一个人,二楼上,她的丈夫和几个人正在打麻将。听见少妇的叫声,一起冲了下来,见一个汉子狗熊似的正扑在少妇身上折腾,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大胆的,一下子火冒三丈,扑上去就把那汉子按住了,并用绳索把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拳打脚踢地揍了一顿。  要在平时,这四个人要捆住彭二可不容易,可当晚彭二就像吃了迷魂药,大脑一片混沌,稀里糊涂地就让人捆粽子似地捆起来,挨了一顿臭打。直到这时他脑子才清醒过来,但已经晚了,一点也动不得了。  少妇的男人问他是哪儿的、干什么的。彭二想吓唬他们,说:“你们快放了我!我是大军的人!”  屋里的人有些怀疑,踢他一脚:“胡说!你说实话!”  彭二反倒更来了劲儿,嚷:“我是103师侦察连的!不信你们去问!我进屋是找水喝的,快放了我!”  屋里人反倒不服气了:奶奶的,你都爬到人身上了,还说是找水喝!都说大军纪律严明,  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大军的人,大军能怎么处置他。  于是他们就让一个精瘦的汉子打听着到了103师侦察连,报告了这件事。  董家莆和李战胜一听,脑子“嗡——”一响,眼看要炸了。赶紧商量了一下,李战胜决定喊着许传领去核实一下,随机处理。因为许传领是党员,这事儿喊他合适。  走到那户人家,李战胜和许传领一眼看见那个少妇的领口被撕破了,正在嘤嘤地哭。被捆在地上的果然是彭二,他们心里哭笑不得。不过许传领看他穿着便衣,不觉多了个心眼儿,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脚,骂:“什么侦察连的?竟敢冒充解放军?”  李战胜心一动,也说:“把他带回去!严加处理!”  许传领上前把彭二腿上的绳子解开,胳膊还绑着,推了他一下:“走!”  这家人家半信半疑,说:“他真不是大军的人?不过你们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李战胜狠狠地说:“你们放心!对这种祸害老百姓,冒充大军的人,我们一定不会轻饶!”  回去后,董家莆和李战胜马上对彭二进行了询问,彭二低头搭拉角地,本来想辩解,可当李战胜问他为什么穿着便衣、没带袖标单独出去巡逻,并且让绑在了人家家里,那少妇的衣服还被撕烂了时,他没了话。董家莆恨恨地说:“娘的!你就绑那儿吧!”  对这事连里当然不能隐瞒,马上汇报给了师部,师部又汇报给了军部。军部下令坚决予以严惩,决不姑息!按规定犯了这种事儿被枪毙是无疑的,军部的坚决予以严惩也是这个意思,可毕竟没明确地指出要枪毙。师里考虑到他战功累累,加之当时他穿着便衣,李战胜和许传领现场处理得当,还没给解放军造成很坏的影响,就决定枪口底下放人,作出了开除军籍、党籍的决定,第二天就让他缴出武器、军装,离开了部队。师部汇报给军里,说是执行了命令。  彭二临走时,连里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回家。连里发给了他一些路费。董玉麟、许传领几个老战友为他送行,许传领心里怅怅地,劝他:“到哪山砍哪柴,你也甭想多了。”  彭二看他一眼,眼里有感激,说声:“兄弟再见!”  就走了。头也没回 。  这彭二走出南京城不长时间,就找到了三野25军的一支部队,说自己原来是35军104师的侦察兵,掉队了,想参加他们的部队。这个部队的团长听说他是侦察兵,二话没说就把他收下了。
  3  其实,彭二这是第三次重新参军了。  他是江西吉安人,家有三亩稻田和六亩竹园。1933年,他家和邻居家发生了一场血案。  这家邻居姓秦,主人外号“竹耙子”,老婆外号“皮笊篱”,听这外号,就知道他两口儿的为人了。两人是天生的一对。他家有六十亩稻田,三十亩竹园,在村里算得上是富户了。本来,他们两家的竹园隔着一条路,园子离路都还有段距离。可竹耙子任由自家的竹园向外长,一直长到了路边。这年春上, “皮笊篱”跑到老彭家的竹园里挖竹笋,彭二娘看见了,过去责问她,皮笊篱说她挖的笋是自家竹园里的竹子长过来的,彭二娘是多管闲事儿。  彭二娘说她不讲道理,皮笊篱说你家的娃要是到我家耍,不还是你家的娃吗?咱到底是哪个不讲道理?彭二娘竟然一时不好反驳,但总觉得她就是不讲道理,也没饶她,两人骂着骂着就抓挠起来。皮笊篱没占便宜,带着满脸抓痕,衣衫破烂地跑回了家。  这一下两家就闹了起来。老彭家还不知道,其实竹耙子早就打他家竹园的主意了,见自己老婆吃了亏,自知机会来了,便叫她浑身包扎,在床上躺下来,到县府递了状子,花了些大洋,县府一纸判决下来,说老彭家蓄意伤人,要他家赔偿大洋一百。老彭家自然不服气,  也上告,可没有钱花,哪能有结果?又赔偿不起,县府就把竹园判给了竹耙子家。  那天竹耙子带人到老彭家的竹园打桩,老彭手持砍刀,抓着竹耙子要拼命,叫他家的帮工一棍把老彭砸倒了。竹耙子让帮工下狠劲儿打,直到老彭憋了气。  彭二娘跑来救丈夫,也叫人揪住了。皮笊篱赶过来,把彭二娘的衣裳全撕碎了,还往他娘的嘴里塞了大粪。彭二娘赤身裸体地跳了涧。这年彭二16岁。他听见了竹园里的喧闹,跑过来,正好看见了皮笊篱打他娘和他娘跳涧时的一幕,皮笊篱披头散发、两眼血红、张牙舞爪折磨他娘的模样,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突然觉得女人是这么恶,这么丑!他跳过去要撕碎了皮笊篱,叫人一棍子打晕了。  当晚,一队红军路过,他参加了红军,队伍上发给了他一把砍刀。  队伍走到另一个村子宿营时,他偷偷返回去,潜入竹耙子家,用刀剁了竹耙子和皮笊篱。对竹耙子,他就照脖子砍了两刀,对皮笊篱就不客气了,一刀砍晕了后,想起了赤身裸体的娘,也撕光了她的衣裳,连着向她身上砍。在这刹那,他突然觉得身子里苏醒了一种东西,窜游在血管里,热辣辣地,使他浑身发热、发胀,简直要将他撑破似的,手怎么也收不住,先是砍她的奶子和大腿,接着浑身乱砍。直到像厨子剁馅似的,把她剁了个稀烂。  完事后,到河里洗了身子,跑回了队伍。  此后,血里火里地打了几年仗,吃了几年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到身子里剁皮笊篱时产生的那种发热的东西不但没消失,反倒越来越明显了,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泛上来,骚热着、鼓涌着叫他想干点什么。到后来,那劲儿越来越厉害,就像犯病似的,一上来,浑身的激素就开水样咕嘟开了,煮得全身器官胀热,要是不做点什么,发泄出去,简直会把他憋死。不过说来也怪,干什么也不如在战场上刀刀见血的拼杀发泄得痛快。于是,在拼杀中那股劲儿不断地膨胀、生长,又反过来耸动着他更疯狂地拼杀,这使他很快就成了一个豹子般勇敢的战士。  长征走到贵州的时候,一次歇息,他无意走到一个寡妇家借桶用,那寡妇高他半头,又黑又粗,看到进来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眼波一勾一勾的,痛快地借给了他。在他去还的时候,那寡妇把他喊到屋里,要他帮忙把房梁上的一块腊肉取下来。  那寡妇搬了一个凳子,却要他在下边扶着,自己上去取,不知怎地身子一晃,眼看要歪倒。彭二刚一扶住她,她就倒在了他怀里。  往下一段时间,他就觉得是云里雾里、昏头热脑地折腾了半天,衣物说不上怎地飞上了天,像和敌手搏斗似地,你上去,她下来;她下来,你上去,呼哧呼哧的粗喘比风箱还响。待到他清醒过来,看着身边光溜溜的、粗粗大大的黑女人,才品咂出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这一品咂不要紧,一股劲儿忽地又顶了上来,扯着女人的腿就把她拽了过来,那女人似乎还要和他对博一番,手脚乱扑弄,但在中了魔似的彭二面前,怎么扑弄也不行了,几个回合下来,女人就成了一个面布袋,任由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不长时间,他竟然连着折腾了四回,直到那女人成了一滩水。  这时他才体会到,干这玩意就像杀人一样,也他娘的很痛快!痛快得要死了!  第二天部队离开时,他看到那寡妇站在村头的一棵大树下,眼巴巴地看着队伍。当时许多人也包括他都带着一顶苇笠,他没抬头,就这么离开了。  4  从那,他的寡妇缘就开始了。并且逐渐有了个本事,部队不论在哪里住下,附近只要有寡妇,不用几天他就会摸清门子,比猎狗鼻子闻兔子窝还灵。  当然,这种事儿毕竟做多了,再隐秘也有露馅的时候,这就有了三次重新当兵的故事。  第一次是红军到达陕北,打了山城堡以后。部队在一个村子里休整,这段时间的休整,吃的也饱,穿的也好,他心就痒痒了,瞄上了一家寡妇的门。  按他的经验,对一些独门独院的寡妇,只要稍微动点心思,大多能上手。没想到他找个借口进到这家动手动脚时,人家吓得要命,喊了起来。他被人家邻居抓住了,送到队伍上,队伍上二话没说:“枪毙!”  不过这枪毙要等到第二天,开完大会后执行。当晚他就挖穿土墙,跑了。跑哪儿了?跑到陕北红军第27军,说自己是红一军团掉队的,要参加他们的部队。像这样的老战士,第27军还有个不要?这算是他的第一次重新参军。  “7·7事变”后,27军和贺龙的红二方面军等被改编成八路军第120师,进了山西。  1938年5月,他们部队打完一仗休整的时候,他又犯了那个毛病,撞到枪口上了,可他同样逃脱了。逃到哪儿去呢?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离不开队伍,进一步说,是离不开共产党的队伍。  说到原因,一是他当兵已经习惯了,叫他干别的真还不行;二是他有那种毛病归有那种  毛病,可对共产党的队伍还是很有感情的,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这个队伍浸透了,要说到别的地方比如国民党部队里去,他想都没想。不过再参加120师的部队他还是忌讳的,让人认出来怎么办?他突然想起来,原部队里有些干部好象被派到了山东,听说那里也闹起了八路军,不然就他娘的到山东吧。于是他凭着坚强的信念,风尘仆仆,坚韧不跋,一路要着饭,叫狗咬了六回,饿晕了三回,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山东。听说沂水那里有个八路军的“六大队”,就赶过去参加了。这是他的第二次重新参军。  跟着部队南征北战,闲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那股骚热劲儿是一阵阵儿的,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上来。只要一上来,就会鼓得很难受,就会千方百计转悠到某个寡妇家里去。当然总是有危险的,比方他几次都差一点叫许传领碰上了,而且还让他和赵庆江跟踪了至少一次。最令人惊心的还是他在那个叫麻疃的村子里干的事儿。  那几天,只要有心,村里要开斗争大会,并且要砸死一些地、富分子的气氛,都约莫能感觉到。这天,他偶尔听见村干部嘀咕,说这大会第二天就要开。  他早就注意到,在村西头有一家富农,为人刁钻歹毒,名声比村里的地主都坏,他全家肯定会被列入被砸之列。他膝下偏有一个好闺女,长的白白净净的,彭二碰到过几次。他就琢磨,这样的闺女要被砸死,不可惜了吗?偏偏这天晚上轮到他站岗,他在富农家门前转悠了一会儿,终于见到那闺女出来找她的弟弟,说他有话要对她说。  那闺女知道他是八路军,在当时的气氛下,有这么个八路军很亲切的对自己说话,就象在大水里看见一块木板那样向往,自然就答应了。当下就跟他走到了村北的坟地。到了那儿,彭二就不客气了,硬扑上去糟蹋了她。她嘤嘤地哭,说要到队伍上去告他。他本来就愁着怎么对付那闺女,听她说要告他,又想到她是个就要被砸死的富农分子,杀心顿起,堵住她的嘴,捆住她,狠劲儿糟蹋了几番。在这当儿,他心里里蓦地浮出了许多杀戮的影子,杀皮笊篱、杀国民党士兵,杀日本鬼子,甚至杀牲口,一股热气直顶脑门,一把抓过匕首,就动了手……  这事过后,他后怕了一阵子,也有一段时间没踩寡妇的门槛。但一阵儿过去,还是照样儿。碰到有的寡妇对他有了感情,怎么也要他留下来过日子。这一点他是坚决不会点头的。不论怎样说,他还是乐意过打仗的日子的。论起杀人那痛快劲儿,干什么顶得上当兵机会多?而且他也只乐意参加共产党的队伍,因为这样的队伍才是杀“竹筢子”、“皮笊篱”那样的坏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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