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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往事》1(请勿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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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刚升起,紫禁城还弥漫在晨雾之中。一束橙红色的阳光穿透了铁灰色的天空,照射在正阳门的楼脊上。松竹斋精美的招牌上挂满了雨水。仍旧是湿漉漉的石板路,寂静的街道上店铺都还没有开门,一缕晨雾在淡淡地飘散。
  寂静的街头传来吱吱呀呀的木轮声,两辆水车在四个苦力尽力的推拉下艰难地驶入琉璃厂的街上。
  松竹斋的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走出来,开始卸下门板、窗板,另两个小伙计在店内、店外洒扫起来。
  两个乞丐伸伸懒腰,不情愿地站起来。
  又一个小伙计提着食盒出了店门,向街东头走去。
  街上其他店铺也在纷纷准备开门。
  进城卖菜的小贩推着菜车说笑着走过。
  松竹斋的小伙计林满江来到了冒着热气的早点摊前。早点摊已有几个食客,老板正忙着招呼。
  林满江拿着早点一路小跑,回到松竹斋。他没进店门就看到了站在店当中的著名书画家、金石篆刻家赵之谦。
  林满江:赵先生,您这么早就来了?我正要给您送货去呢,我们掌柜的昨儿晚上亲自给您翻柜底子,一宿没回家,愣不让我们插手,我估摸着现在还在楼上睡着呢。
  突然,一阵嘈杂之声由远而近,林满江回身向街头望去,一队兵勇在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带领下从街头走来,各铺面里的人都出门观看。
  官兵均是一副征战着装,士兵的身上都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们经过连夜赶路,神态有些疲惫,但非常严肃。
  松竹斋二楼有一扇窗被推开了,掌柜张仰山出现在窗前。他显然是听到了街上的喧闹,探身观看。
  部队由远而近。
  张仰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从楼上跑下。
  赵之谦看着迈出门槛的张仰山:仰山兄,听说你为我准备了一宿的东西,真让我过意不去。
  张仰山:你不是急着要回南方吗?
  一将军在他们面前突然勒马站住。
  赵之谦一愣:元培兄!
  直隶绿营总兵郑元培翻身下马。
  郑元培:之谦兄,真没想到,京城遇故知!
  赵之谦和郑元培握手不放,片刻,对张仰山:郑元培郑大人,我的同乡,直隶绿营总兵。
  张仰山抱拳:郑大人,久仰久仰,敝人张仰山,恳请郑大人到松竹斋小歇片刻。
  郑元培站在原地未动,对张仰山、赵之谦一抱拳:张先生,元培此次公务在身,不敢久留。如今军情紧急,若不是遇上了之谦老弟,我是连马也不会下的,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赵之谦:元培兄,我明日就启程回家乡,你有什么事要我办吗?
  郑元培:我刚从家里出来,能有什么事?不过,我劝你缓些时候再走,眼下这路上不太平啊。
  张仰山出来,身后跟着林满堂,林满堂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三杯清茶。
  张仰山给郑元培、赵之谦送过茶杯,三人一饮而尽。
  郑元培双手抱拳:二位请留步,咱们后会有期。
  郑元培上马而去。
  茂源斋在松竹斋的斜对面,陈掌柜站在台阶上,斜眼看着松竹斋,对身边的小伙计庄虎臣一撇嘴,愤愤不平地:哼,倒真能巴结,早晚得让你栽在这上头,一大早儿就他妈给我添堵!
  陈掌柜拂袖而去,小伙计庄虎臣愣在原地。
  北京通州张家湾。
  1860 年9月,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占领天津后,进逼北京。蒙古亲王僧格林沁率马步队 1.7 万人部署于通州张家湾、八里桥一带。另有直隶提督成保、礼部尚书瑞麟及副都统伊勒东阿等督带的 1.6 万余人驻于通州附近地区,总兵力 3 万余人,一场大战在即……
  大路上,一队队清军步、骑兵在行进,大军所经之处卷起漫天的烟尘……
  清军的预设阵地八里桥附近,无数清军步兵在挖掘战壕,设置障碍物。
  郑元培纵马奔来,他弓马娴熟,手执弓箭在马背上做出各种动作,时而镫里藏身,时而倒骑马背开弓射箭,一支支羽箭准确地射在远处的靶心上……
  围观的清军士兵们发出一阵喝彩声。
  一匹快马自远处而来,马背上的士兵勒住马缰高喊道:郑大人,督标大人有请。
  铺子里没有客人,张仰山在一块乳白色的石头上刻字,专心致志。
  林满江从后面出来,给张仰山端了茶来。
  张仰山:满堂,有事吗?
  林满堂:今儿早上……我去了趟库房……
  张仰山停止了刻字,抬头等林满堂接着说。
  林满堂:以咱们的货底儿,再过他十天半个月的肯定是没问题,怕就怕……万一这次的货要是再运不上来,那可就有点儿……不好办了……
  张仰山:哦?安徽那边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林满堂:昨儿夜里崔掌柜让人带了口信儿过来,说是货到了山东境内,正赶上长枪会配合洪秀全造反,专在运河上劫船,所以只能临时改走陆路了。唉!之前因为江南闹长毛子,所以这回他们是特地等到了江北才走的水路,可谁承想,好容易避开了长毛结果又出来个长枪!……唉!
  张仰山起身安慰:从山东过来,走得快也得三四天,现在送信的人既然都到了,我看咱们的货应该也就这两天了。
  林满堂看着张仰山,叹了口气。
  督标府。
  一桌酒席已经摆好,督标魏大人坐在上座,五六个军官、幕僚分坐在他身旁。
  兵丁通报:郑大人到。
  郑元培随声走进来,见到酒席略有一怔。
  军官、幕僚们纷纷站起来向郑元培抱拳行礼。
  魏大人安坐不动,向郑元培笑道:郑大人姗姗来迟,该当何罪呀?
  郑元培向魏大人行礼:标下郑元培来迟一步,望魏大人恕罪。
  魏大人笑道:免罪,先自罚三杯。
  郑元培:遵命!
  他连饮三杯。
  众人纷纷叫道:痛快!郑大人果然痛快!
  郑元培坐下:魏大人,听说洋人已在北塘登陆,天津也失守了,通州是京城的门户,张家湾乃洋人必经之要地,估计我们会在张家湾一带与洋人进行一场血战,您觉得有把握守住通州吗?
  魏大人四处望望,小声说:依我看,这一仗胜负很难讲,凶多吉少啊!
  郑元培:魏大人,此话怎讲?
  魏大人:事情是明摆着的,蒙古骑兵虽剽悍,可长枪马刀对付不了洋枪洋炮,绿营兵军备废弛,久疏战阵,军纪涣散,使用的大炮还是前装式,炮弹也是球形实心弹,可人家的炮弹是尖锥形,落地就炸,而且一炸就是一大片,几十号人非死即伤。唉!论兵器,我们比人家差远了,人多管什么用?
  郑元培:去年我们在大沽口开战,打得不是不错吗?击沉三艘英吉利兵船,洋人死伤四五百,连英吉利的海军头领、副头领也是一伤一死,他们到了也没能攻占大沽口炮台。
  赵大人:这次他们知道大沽口炮台不好惹,干脆从北塘上岸,然后就攻打了天津城。今天上午我还得到探报,说洋人用骡马拉着大炮,排着队从天津城里出来,看样子是奔北京来了。
  郑元培猛地放下酒杯:那我们还敢在城里喝酒?应该上阵迎敌了!
  魏大人:慌什么?时间再紧也得吃饭喝酒呀,总不能空着肚子上阵吧?别着急,他们且到不了张家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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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斋还是没有客人。  张仰山依旧在静静地刻字。
  林满堂在收拾已很整洁的厅堂,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心不在焉。
  一位客人行色匆匆地进来,林满江赶紧迎上去。
  客人坐下,摘下帽子扇着汗,这时有小伙计端来茶水,客人一饮而尽。
  林满堂打开单子,念起来:胡开文松烟墨一锭,云烟墨一锭,中烟墨两锭,描金墨龟、墨青蛙各一对;贺青莲的寸楷、中楷羊毫各三支,五紫三羊、鸡狼毫各三支,清秘阁八宝印泥一两,陈寅生刻铜墨盒一个,松竹斋大八行、小八行素白笺纸各五令,周全盛折扇两面,丈二精皮双加宣十五张,四尺熟宣一令,虎皮宣一令……
  一边刻字的张仰山听得抬起了头,打量客人:这位年兄,您这单子就好像是量着我们松竹斋开的一样啊,列的全是我们家的招牌货。
  客人:敢情,这单子是我们老爷亲自列的。
  张仰山:我知道了,你家太老爷一定是钱鹏举,钱大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老大人还惦记着我们松竹斋,家父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不尽。您稍坐,我先写一份谢帖,请您一并带回去呈给老大人。
  林满堂出来,拿着几个大小纸包。
  林满堂:货备齐了,您要不要再过下目?
  客人:不用了,您既然说备齐了那就行了,只是回保定还要一路颠簸,麻烦您尽量给包结实一些。
  林满堂:这个您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张仰山递上一个信封:有劳您了。
  客人接过纸包,小心地放进怀里。
  客人:请留步吧。
  林满堂:您慢走!
  客人上马离去
  郑元培:魏大人,标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魏大人:但说无妨。
  郑元培:我觉得我们的排兵布阵有不少破绽,您看……
  魏大人“砰”地将酒杯足敦(造字,足字旁)在桌上:放肆!
  郑元培及众幕僚慌忙站起来,垂手肃立。
  魏大人:此次御敌方略是僧亲王亲自制定,经圣上批奏而成。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议论圣上和僧亲王的御敌之策,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郑元培及众幕僚垂手而立,无人吭声。
  一个小太监骑在马上,神色匆忙并有些不耐烦地:松竹斋的张掌柜在吗?
  张仰山和林满堂匆匆跑出来,行礼。
  张仰山:在下张仰山,请问公公有何吩咐?
  小太监:内务府刘大人有令,松竹斋即刻筹备素白官祈五千令,分三、五、七日三批供应,不得有误!
  张仰山和林满堂闻言一惊。
  咸丰十年八月初四,日。
  通州县城外。
  客栈之外乱哄哄的,各色人物穿梭不息。
  林满堂突然看见了什么,伸手指着一边:掌柜的,郑大人也在这儿!
  张仰山回头看去,只见郑元培骑在马上,也已经看到了他们。
  郑元培打马过来,下马:张掌柜,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仰山:唉,一言难尽啊!有批货,内务府要得急,我怕万一有什么闪失担待不起,干脆自个儿跑一趟吧。
  郑元培:张掌柜,现在战事一触即发,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看你们还是改走小路为好,那样比较安全,脚程和走官道也差不太多,我派人领你们过去,如何?
  张仰山:那就听您的吧。唉,要不是内务府催得急,我也不会赶这个时候出来。
  郑元培回身示意两个兵勇过来:你们二人把张先生送到去码头的小道上,然后就速速回来。
  兵勇:遵命!
  日中午,英法联军先遣部队7000人向布防在张家湾的清军开战。一个小时以后,张家湾失守,清军全线后撤至八里桥。英法军队随即占领通州县城,其所经过之处,居民死伤无数,上千妇女投水自尽。
  张家湾某村。
  不计其数的清兵、民勇战死在炮位旁、田地里、菜园中、道路上,野狗吞食着尸体。
  远方不时传来零星的炮声枪声。
  张仰山、林满江驾着马车而来。
  马车进了村子,到处是断壁残垣和忙碌着办丧事的人,人们哭泣或沉默。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前,院门大开,可以看到房屋已被烧毁。
  林满堂一惊,大叫着跳下车,冲进院子。张仰山随后跟了进来。林满堂发疯似的在院里到处找着、喊着,却一个人也没找到。
  张仰山:满堂,别着急,他们肯定是躲出去了,咱们去别的地方找找。
  林满堂满脸泪痕,看着张仰山无力地点点头,张仰山扶着他走出院子。
  另一院内,满院子的死尸,其中不乏衣衫凌乱的妇女,几个孩子也倒在血泊里。
  张仰山:满江,洋鬼子保不准还会来,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林满江的哭声更大了。
  通惠河上,一条木帆船沿着河道慢慢行驶。
  船甲板上站着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人——浙江巡抚衙门文官、巡抚特派密使陈永章。
  陈永章身旁站着两个侍从。
  侍从甲央求:陈大人,能不能也让我们开开眼?巡抚大人到底送了怡亲王什么礼物?
  陈永章:怀素和尚的狂草《西陵圣母帖》听说过吗?
  侍从甲、乙同时惊呼:老天爷,这可是稀世之宝啊!
  陈永章笑道:怎么,这就吓着啦?还有呢,宋徽宗赵佶的《柳鹆图》,这幅画儿的价值你能估计出来么?
  侍从甲、乙拼命摇头:无价!无价!
  陈永章:有这两件宝贝在手,还怕怡亲王不给巡抚大人办事儿吗?
  一个英国军官——英国远征军第5步兵团上尉威尔逊用单筒望远镜望着河里的木帆船。
  望远镜里,船桅杆上挂着浙江巡抚的大旗。
  威尔逊:这是一条官船,命令炮兵架炮……
  英军炮兵迅速架好野战炮,一双手将炮弹推入炮膛……
  陈永章吓得脸色惨白,连声喊:停船!停船!
  威尔逊、翻译及几个英军士兵跳上木船。
  英军士兵们在船舱里搜查,一个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樟木盒子被搜了出来。
  陈永章舍命向樟木盒扑过去:给我放下!
  他马上被英军士兵的枪托砸倒,陈永章哭喊着在甲板上爬向樟木盒:该死的洋人,你们打死我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你们把它抢走……
  威尔逊及士兵们开枪了。震耳的枪声过后,陈永章和侍从、水手们全部被打死在甲板上,鲜血流淌着汇成一条小溪……
  威尔逊打开木盒,拿出画轴展开:这是什么画?
  翻译一看大惊:天哪!宋徽宗赵佶的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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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八里桥。  洋兵马队分成两翼,步兵分为三排,前排卧姿,中排跪姿,后排站姿。前排先开枪,中、后排按序射击。
  清军枪炮齐施。
  民团抬枪猛扫,刀矛挥舞,潮水般进攻的清军步兵在弹雨中纷纷栽倒……
  手执弓箭、马刀长矛的蒙古骑兵迎着弹雨向前冲锋,在洋兵的火力下,骑兵们纷纷从马背上栽下来……蒙古骑兵们尽管遭受了重大伤亡,但前仆后继,继续攻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洋兵发射数百枚火箭。
  清军战马未曾见过这种阵势,大多惊骇往回乱跑,冲乱了后面的步队。
  郑元培率领众将士奋力冲击,敌人死伤众多。
  一颗炮弹在郑元培的身旁爆炸,他在火光中翻身落马,一群士兵拼死抢下郑元培。
  清军官兵铅弹火药俱尽,坚持以刀矛拼杀,激战异常惨烈。
  洋兵炮弹倾泻在八里桥上,汉白玉桥栏大部被炸得粉碎。
  一个身穿盔甲战袍的武将骑着马站在桥中央。
  此人乃僧格林沁亲王,八里桥战役之统帅。
  炮弹在僧格林沁身旁不断地爆炸,他身边的亲兵纷纷倒下,僧格林沁神态自若,面无惧色。
  一个身材高大的蒙古旗手,挥舞着一面写有黑字“僧王”的大黄旗,把这面旗帜不时指向所有的方向,所有清军士兵的眼睛都注视着这面旗帜,它正在向全体中国军队下达着命令……
  通惠河两岸尸横遍野,河水已被将士们的鲜血染红。
  英法联军见八里桥久攻不克,于是全数沿通惠河南岸向西,改向广渠门进犯。清军统帅见此情景,放松防守,更有一些官员、将领畏惧动摇,致使军心涣散,英法联军乘机回犯,清军迎击不及,八里桥最终失守,英法联军向北京开进。
  张仰山和林满江赶着马车抄小路疾驶。
  一群清兵簇拥着受伤的郑元培从前方撤下来。
  张仰山吃了一惊:天哪,是郑大人负伤了?快,快把郑大人放到车上来!
  众清兵把郑元培放在马车上。
  威尔逊上尉率一小队士兵刚刚走下山坡,迎面和护送郑元培的清兵猝然遭遇……
  英军士兵们来不及开枪,双方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一个英军士兵被清兵砍倒,他背囊中滚出了一个物件,这物件一直滚到马车旁张仰山的脚下,张仰山和林满江躲在马车下,惊恐地望着混战中的士兵们,没有注意到这个雕有精美图案的樟木盒子。
  双方的士兵不断地倒下,最后只剩下郑元培和威尔逊,两人浑身是血,都已精疲力竭,威尔逊左肋中了一刀,郑元培腹部又添新伤,两人刀剑脱手后又厮打在一起,在地上滚动着,威尔逊从军靴里拔出匕首,用身子压住郑元培,匕首尖一点点接近郑元培的胸膛,郑元培用双手托住威尔逊的手腕,双方竭尽全力地坚持着……
  张仰山推开林满江,随手从地上捡起樟木盒向威尔逊掷去……
  樟木盒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在威尔逊的后脑勺上。威尔逊一怔,被分了心,郑元培抓住时机,双手将威尔逊握刀的手反转,用力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威尔逊终于两眼翻白,倒下死去……
  郑元培终于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张仰山对林满江合力将郑元培抬上马车。
  张仰山随手捡起木盒跳上马车:快走!
  马车卷起一股尘土跑远了……
  张仰山和林满江坐在马车上,着急地往回赶路。
  高碑店。
  马车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
  炕桌上,一灯如豆。
  林满江和张仰山费力地把郑元培抬到土炕上。
  张仰山小心翼翼地给郑元培清洗伤口。
  林满江不停地往郑元培的额头上敷着冷手巾:掌柜的,怎么办啊?
  张仰山瞅瞅奄奄一息的郑元培,又瞅瞅林满江,一时也没了主意。
  外面突然又急促地响起一阵枪炮声,两人慌忙捂住了油灯。
  半晌再没动静,两人才又松了一口气。再看郑元培,伤口还在一滴一滴地往外渗血,刚刚包好的伤口又被血水浸透了。
  张仰山:要是照这么个流法儿,肯定挺不过去了。
  林满江着急地搓手跺脚:哎呀!真急死人了,这方圆十几里一个活人都见不着,哪儿找大夫去啊?
  张仰山坐在炕沿,忽然眼睛一亮:快去咱们车上给我拿一锭胡开文的“苍佩室”来!
  林满江诺诺地:这可是胡开文的百年老墨,比金子还贵啊……
  张仰山:管他呢,救人要紧!
  片刻,林满江端着一小盆还冒着青烟的纸灰进来,臂下还夹着一大卷宣纸。
  张仰山把纸灰倒进墨汁调好。
  张仰山:你把郑大人的伤口解开,扶住了。
  林满江小心翼翼地解开郑大人的战袍,露出了伤口。郑元培又呻吟了两声。
  张仰山把调好的糊状墨,往郑大人的伤口上涂抹。
  林满江惊讶地:掌柜的,您这是……
  张仰山:我记得在《本草纲目》上看过:墨为百草之霜,故可入药,有消炎止血之功效。
  林满江:那刀枪伤也能治吗?
  张仰山:这不是没法子吗?试试吧,但愿老天能助郑大人挨过这一关。
  林满堂用力地点点头。张仰山继续把墨涂上
  不一会儿,几十层沾水的宣纸裹在郑元培的身上,就像打了一层石膏。
  林满堂凑过去好好看了半天,忽然兴奋地:掌柜的,这血还真止住了!
  张仰山脸上露出了笑容:天助郑大人哪!
  第二天,郑元培苏醒过来,见张仰山、赵之谦站在身旁,他不解地:这是在哪儿?
  赵之谦笑道:这是松竹斋张兄家,元培兄,是张兄救了你一条命!
  郑元培着急地:战事如何了?
  赵之谦:嗨!听说八里桥失守的第二天,皇上就带着皇后、妃子和王公大臣跑到热河去了。
  张仰山:今儿早上伙计从海淀那边回来,说洋兵进了圆明园,把能抢的金银珠宝、古玩物件都抢了,带不走的就放火烧,这不,大火都烧了两天两夜了。唉,圆明园、万寿山、香山、玉泉山的宫殿,全毁了!
  郑元培“啪”地一拍炕沿:这帮兔崽子!
  林满江端上来一碗鸡汤,张仰山接过来,递给郑大人:您先把这个喝了。
  郑元培凝视着张仰山:张掌柜……不,仰山兄,我郑元培这次大难不死,全仰仗仰山兄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我郑元培这辈子若是报不了恩,我的子孙后代也要替我报恩。
  张仰山:郑大人客气了,我一个买卖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谈得上出手相救?说实话,我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只是随手抄起个木盒子砸过去……哎哟!对了,那个木盒子哪儿去了?俊臣哪,你把木盒子放在哪儿啦?
  林满江捧着樟木盒走进来:掌柜的,就是这个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仰山打开木盒,拿出两个卷轴,分别打开,平铺在炕上仔细端详,他突然大吃一惊:老天爷啊!之谦兄,快来看,这是谁的手迹?
  赵之谦急忙凑过来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颓然坐在炕沿上:我不是做梦吧?宋徽宗和怀素的手迹?!
  一刹那,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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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年后,清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  北京一条宽敞、整齐的胡同。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宅子里跑出来,跨过门槛时摔了一跤。
  这个少年就是松竹斋老掌柜张仰山的孙子张幼林。
  迎面过来一辆马车,车厢里坐着一男一女,男人有三十来岁,西装革履,是个外国人;女人看上去很年轻,非常漂亮,衣着华丽。
  伊万:秋月小姐,我们今天可以一起共进晚餐吗?
  秋月:伊万先生,真不好意思……
  这位伊万先生乃俄国贵族,华俄道胜银行主管。秋月小姐则是南京秦淮河名歌妓。
  伊万:又是因为杨大人?
  秋月抱歉地:是,我稍后要去见他,所以晚餐恐怕要改日了。
 伊万:那好吧。只能怪我们认识得太晚了。不过我不太明白,既然你跟杨大人是好朋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呢?在俄国有很多人是这样的。
 秋月:可在中国不行,杨大人刚刚调到刑部,如果传出去和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子来往,弄不好是会丢官的。
  伊万:所以你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和我在一起?
  秋月点头。
  张幼林低头走路,马车经过他身旁,后车轮溅起地上的泥水,溅到他的长衫上。
  张幼林大怒,一把将车夫从马车上揪下来:我看你是找揍!
  马车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住手!
  秋月掀开布帘走下马车。
  张幼林抬头一看,顿时被秋月的美艳惊呆了……
  秋月看见了张幼林长衫上的泥点,嫣然一笑:这位公子,真对不起,我们弄脏了你的衣服,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回府上把脏衣服换下来,我们拿去洗,洗好了给你送回去。
  张幼林:那倒不必。
  张幼林目送着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一动不动。
  刑部衙门。
  一顶官轿停下,一个官员下轿,走进刑部大门。
  此人乃新任刑部左侍郎杨宪基。
  刑部官员李大人打着哈欠走进来了:呦,杨大人,您早哇。
  杨宪基有些不悦地:您昨儿晚上没睡好吧,怎么这么没精神?
  李大人:我昨个陪贝子爷,就是想探一下这案子的底儿,别让您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嘬瘪子,这也是为了孝敬您。
  杨宪基:您是说,这案子有背景?
 李大人:杨大人圣明,您想啊……
  杨宪基听完李大人的话,沉默不语。
  琉璃厂。
  店铺林立,人来人往。
  潘家伙计:您可别为难我这个当伙计的……我们掌柜的说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上批货的银票带回去,我求您了!
  松竹斋的大伙计林满江已经五十多岁了:我这个当伙计的主不了这么大的事!再说,最近松竹斋的周转确实有点难,您回去跟潘掌柜多美言几句,就说,冲着祖上两百年的交情也要相信松竹斋决不会赖你们的账!
  张幼林进了松竹斋。
  潘家伙计和林满江一愣。
  林满江:呦,孙少爷,您来啦。
  张幼林:我叔儿呢? 我妈让我找他回去。
  林满江:老爷子的病好点儿了吗?
  张幼林还没顾上回答,从门外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来人是张仰山的孙子,现任掌柜张山林的儿子张继林。
  张幼林:继林,你爸爸呢?
  林满堂还要再问,两个少年已经匆忙跑出去了,林满堂一脸担忧。
  张仰山家。
  老爷子张仰山半躺在卧榻上,一个劲儿咳嗽。
  一个中年妇女——张幼林的母亲张李氏关切地给老人捶背。
  张李氏:爸,我让幼林去叫山林、继林父子了,他们马上就到,您别着急。
  张仰山吐出一口痰,喘息了一会儿:幼林妈,张家可真是……对不住你啊!
  张李氏:爸,您要是这么说,就是没把我当咱张家的人,侍候公婆是媳妇的本分,梦林他把我们娘儿俩撇下了,可咱这一大家子谁不照顾我们?这是多大的福气,媳妇可是知道的!爸,您要是真心疼我,就安心养病,只要您硬硬朗朗的,就比什么都好。
  张仰山:幼林妈,我如今还有一件事,得要你答应我。
  张李氏:您说吧,爸,但凡能做到的,我都答应您。
  张仰山直视着儿媳,一字一顿地说出:好!我要你,等我过去之后,把这个家,还有松竹斋,接掌过去!
  张仰山:我想你是知道的,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咱们松竹斋这块招牌,我不过才活了六十多年,它可是有两百年了,咱张家几代人的心血,最后就成了这块匾啦!要是梦林还在,我也就不操心了,可山林这样子……他的心思就不在这儿,继林和幼林又都没成人……唉,老张家这副担子,就只能托付给你啦!
  张仰山说着给张李氏作了个揖。
  张李氏的眼泪又流下来:爸,儿媳无德无能,但就算拼上一条性命,也一定不让松竹斋断送在晚辈们手里。继林、幼林都是懂事的孩子,二弟也会帮我,您就放心吧!
  张仰山: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踏实了……
  张山林和张继林神色忐忑地等在院子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房门开了,张幼林探出身子,招手:叔儿,快来!
  张山林赶紧答应一声往里走,幼林继林随后进入。
  张李氏:二弟,快来,爸等着你呢!
  张山林再探头向床上看了看垂危的张仰山,有点不知所措,张李氏把他让到床边。
  张仰山睁开眼睛,见张山林不安地站在卧榻旁,再往后看是两个孙子,目光垂下。
  张仰山无奈地叹了口气,少顷开口:幼林,扶我起来。
  张幼林赶紧上去,把爷爷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张仰山运了一口气:今天把你们都叫来,你们心里可能多少也有点儿数,我是要把家里的事交代了……
  张山林有点儿慌,回头看看张李氏,张李氏眼圈红着。
  张山林:爸……
  张仰山:继林,你去把柜子下面那个门打开,里面有个樟木盒子,把它拿过来。
  张继林: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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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源斋南纸店。  茂源斋的陈掌柜正在前厅里喝茶。
  庄虎臣走进来。
  陈掌柜:虎臣啊,这么快就回来了,事儿办得怎么样?
  庄虎臣笑道:掌柜的,您就放心吧,我跟恭王府的大管家王鹤年是朋友,他已经把那幅书法帖子送到恭亲王的手里了。
  陈掌柜:虎臣啊,这件事儿要是成了,我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出了这么个高招儿,咱茂源斋想呛松竹斋的行,门儿也没有!松竹斋戳在琉璃厂有二百年了,别的甭说,就是专供科考用纸这一项,就等于是坐地收银子,琉璃厂几十家南纸店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
  庄虎臣:所以说得想辙呀,要是咱茂源斋把这笔买卖呛过来,那就轮到别人干瞪眼儿喽!咱进贡的帖子虽说不是怀素的真迹,可好歹是北宋的摹本,应该说是拿得出手了。
  陈掌柜:话是这么说,可你还得多用点儿心,机会难得,咱们得让它万无一失才行!
  庄虎臣看了一眼暗自发狠的陈掌柜,点了点头:掌柜的,我们断了他松竹斋的货源,这事儿就靠谱了吧?跟您说,我刚从潘家的大伙计那儿摸了底了……
  陈掌柜:快说说……
  一个雕刻精美的樟木盒放在桌上。
  众人神情肃穆。
  张仰山:打开,慢点儿,千万小心。
  张继林小心翼翼打开两个卷轴,怀素的《西陵圣母帖》和宋徽宗赵佶的《柳鹆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张山林等人围上来仔细观看,大家发出一片惊呼声……
  张幼林:爷爷,这真是宋徽宗的手迹吗?
  张仰山:问得好,如今,恐怕只有宋徽宗赵佶再世,才能分得清哪些是他亲笔所作的 “宣和体”,哪些是翰林图画局代笔染写的“院体”了,后来的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没有定论,就一概都算作是徽宗的宣和体,这幅《柳鹆图》就是如此,它和怀素和尚的《西陵圣母帖》,均为稀世之宝,是多少大家、皇族梦寐以求之物啊,你们能拿在手上,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张仰山:元培兄转战南北,一开始我写过几封信,但三十多年过去了,从未见到他回信,只是听说,他随僧王爷去了山东剿灭捻匪,后来僧王被俘被杀,他的部下因而七零八落,算是再没有这一支了。再后来,之谦兄从老家得来消息,说郑氏一族几乎惨遭灭门!只有个孙女,被奶妈偷着带走了……唉!元培兄一世英雄磊落,精忠报国,他万万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啊!张仰山叹息着,眼光落在两幅字画上。
  恭王府。
  恭亲王奕?正在欣赏一幅书法。
  恭王府大管家王鹤年垂手站在一边。
  恭亲王突然将帖子扔在桌上,仰天长叹:怀素狂草,笔法瘦劲,飞动自然,如骤雨旋风、随手万变,却又法度齐备,难怪米芾说“怀素如壮士拔剑,神采动人,而回旋进退,莫不中节。”要是能找到怀素的真迹,我宁可用这座恭王府来换。
  王鹤年:哎哟,那可就不值了,怀素的真迹再值钱也抵不上半个恭王府啊?
  恭亲王:架不住咱喜欢啊,再说了,房子没了可以再盖,可怀素的真迹却不可再生,那是无价之宝,你懂么?
  王鹤年:王爷教训得是,奴才记住啦。要依我说,是这茂源斋的陈掌柜不懂事儿,他明知道咱王爷喜欢玩个字画儿什么的,还不拿个怀素的真迹孝敬王爷,居然敢拿个假东西来糊弄咱?
  恭亲王:这陈掌柜的也不容易,难得他一片孝心,知道咱好玩这个,弄不着真迹,弄个宋代的摹本也就不易了。
  王鹤年试探地:那……王爷,陈掌柜的求您的事儿……
  恭亲王:求我什么事儿,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王鹤年: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茂源斋不是家南纸店吗?陈掌柜的想求您和翰林院打个招呼,这次科举考试的试卷纸张能否用茂源斋的?
  恭亲王:那就用茂源斋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我跟翰林院打个招呼就行了。
  《柳鹆图》、《西陵圣母帖》被张幼林和张继林小心翼翼地卷好、收起,樟木盒放到张仰山枕边。
  张仰山:当年我和郑大人同时得到的这两件国宝,我曾请他任选一幅作为纪念,但郑大人坚辞不受,声称救命之恩已经难以为报,岂敢再打书画的主意?
  张山林:爸,我会好好保管的,您放心吧。
  张仰山微微不悦:我说让你保管了吗?梦林媳妇……
  张李氏:爸,我在这儿。
  张仰山抚摸着樟木盒:从今以后,这两件宝物由你来保管。
  张李氏:凡是您交代的事,儿媳豁出命来也要做到。
  张仰山把樟木盒交到张李氏手里:张家的子子孙孙听好……
  众子孙全部跪下听训。
  张仰山:这两幅字画,其中一幅为张家替郑家保管,尔等当小心珍存,如郑家有后,当物归原主不得有误;如郑家无人,则此物当留存张家;这两幅字画,不论何时何地,永不得变卖转让,如有违例者,逐出家门,永不为赦;松竹斋遇有大事不好决断,由梦林媳妇做主,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子孙:听清楚了!
  张仰山如释重负,仰天长啸:元培兄,之谦兄,我来也……
  张仰山一口鲜血喷出,颓然倒下。
  众子孙们哭喊着扑过去。
  三个月后。
  张山林家院子。
  天空中飘着雪花。
  张山林穿着宝石蓝色的软夹袍,梳着长辫子,头戴一顶瓜皮小帽,正提着鸟笼子从外面晃进来。
  张继林坐在一边看书,张幼林正在用冷水往一只太平鸟儿身上喷,这只太平鸟儿顺着羽毛向下滴水,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张山林急了:我说继林啊,你兄弟这么折腾我的鸟儿,你怎么也不管管?幸亏我回来得早,照幼林这折腾法儿,到不了晌午,这鸟儿就得玩完啦!
  张继林抬头看了一眼:爸,您没见我正看书呢吗?昨儿个幼林背韩愈的《应科目时与人书》背了个颠三倒四,挨了先生的板子,我可不想挨板子。
  张山林:幼林,你又挨板子啦?这是第几次了?
  张幼林放下手里的凉水瓶,无所谓地:谁知道是第几次,我早记不清了,再说了,当先生的,哪儿有不打人的?习惯了就没事了。
  张山林:嘿,你小子怎么这么说话?你要是好好学,人家先生干吗要打你?你爸小时候可不像你,那可是人见人夸的好孩子。
  张幼林:叔儿,我知道,我爸从小就用心读书,是人见人夸的好孩子,可我爸他弟弟就差多了,从小就不爱读书,又玩鸟儿又养虫儿的,听说十五岁了还背不下《三字经》,叔儿,有这事儿吗?
  张山林尴尬地:你小子跟叔儿斗咳嗽是不是?话里话外的挤对谁呢?你以为玩鸟儿养虫儿就容易?干这个也得有灵气。
  张幼林:那是,听说朝廷把养鸟儿养虫儿也列入科举应试了,叔儿啊,您得再加把劲儿,保不齐能拿个鸟儿状元回来。
  张继林听得大笑起来:爸,您得先从乡试考起,先闹个鸟儿秀才,鸟儿举人什么的……
  张山林:你们俩又没大没小是不是?学会拿我打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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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厂。潘家的几个人正向松竹斋走去。伙计甲:这都来几趟了?他就是拖着不给!伙计乙:要说头前儿,松竹斋可不是这样儿,都打了几辈子人的交道了,现如今,怕是真要败落了!伙计甲:这回可得好好说道说道,松竹斋欠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啦。伙计乙:松竹斋的张掌柜的整个是一甩手掌柜的,这位爷心思压根儿就不在买卖上,一见了鸟儿比见了媳妇还亲,就冲掌柜的这种玩法,松竹斋早晚趴下。伙计甲:照这么说,咱可得盯紧点儿,回头松竹斋垮了,咱到哪儿要账去啊。张幼林:叔儿,这生鸟儿火性忒大,您说怎么调教?张山林:瞧着点。先把脖索去了,进屋把那根粗绳拿出来,再拿点小麻籽来。张幼林从窗台上的一个罐子里抓了一把小麻籽,递给张山林。张山林把小麻籽放在左手心儿上,徐徐诱鸟儿俯就手心来吃食。张山林换用右手,以大拇指捏一粒小麻籽,上下摇动,吸引鸟儿的注意力。小鸟儿注视了一会,迅速将小麻籽啄去。张幼林兴奋地:有门儿!张山林:你小子,学着点儿吧,要论玩你还差着行市,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养鸟儿?这里面学问大啦。不服是不是?回头真让你看看我怎么熬鹰,嗨,不是吹的,连着七八天不睡觉,不用换人,看谁扛得过谁,不把那鹰熬趴下,我给你当侄子。张幼林:别价,还是我给您当侄子吧。张继林放下书:幼林,你还玩那?昨儿个挨打还没挨够是怎么着?先生说了,明天要考《系辞上传》,得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明天考你怎么办?张幼林继续逗鸟儿:那着什么急呀?不就是《系辞上传》么?背下来还不容易,我给你背几句,“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怎么样?张继林惊奇地:你会背?没见你下工夫呀?那《应科目时与人书》呢,怎么背得一塌糊涂的?张幼林:我成心的,压根儿就没打算好好背,谁让那老头子老训我?一个伙计走进来,张山林抬起头来:有事吗?伙计:掌柜的,潘家又来催了。张山林停下手里的活儿,沉默不语。伙计:掌柜的,您得拿个主意,潘家的人还在铺子里等着呢。张山林无奈地:你瞧着办吧。张幼林不耐烦地:没瞧见我叔儿正忙着吗?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大不了赔他几个钱。我说,往后别老拿这些破事儿烦我们成不成?茶馆。大门口一伙计招呼着刚进门的客人。一小伙计手提一把硕大的铜壶跑上楼,边上楼边喊道:慢回身,水来啦!随着看到单间里正在含情相对的杨宪基与秋月。杨宪基握着秋月的手:我对不住你,你随我千里远到京城,我却不能把你接到家中……我原以为在天子脚下就可以磊落行事,没想到更要看人脸色。秋月:大人,别这么说,您为秋月赎了身,我能与大人同居京城,已经心满意足了。大人,我爷爷临终前对我父亲说,我们不做官,贪官就更有恃无恐了,您不能心灰意冷,只是要小心行事……张山林还在玩鸟儿,林满江急匆匆闯进来:掌柜的……出大事儿啦!张山林面不改色地:天塌不下来,太平盛事的,能出什么大事?林满江凑上去快速低语,张山林皱着眉头听着。张山林:嗨,我还以为天塌了呢,没事儿,满江,承办官卷这事听着没什么,可那是什么人都能接的吗?不定是哪来儿的风言风语呢,你还就真让人给吓着了?林满江:哎哟掌柜的,这么大的事儿,要不是确凿可靠,我能这么急着跑来找您吗?这回是真的麻烦啦!往年翰林院早就来人了,可今年都到现在了还什么信儿都没有呢!张山林继续逗鸟儿:哎,满江,我说是你心急吧?这没来人——咱就等着呗。反正早晚得来,再说了,他们不着急咱急什么呀?就算日后皇上要怪,那也得先怪他们翰林院,也到不了咱松竹斋这儿……林满江:哎呀,掌柜的,要就是翰林院还没来人,那倒好了!可这回,咱们这边儿没动静儿,有的人有动静儿啊,这我还能不急吗?张山林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停下逗鸟:你这话怎么说?谁有动静儿啊?林满堂:我听说,茂文斋两个月前就派人去南边进货了,而且……去的是湖州潘老板那儿……张山林:你的意思是?林满江:这事儿非同小可,官卷是咱们家的大头儿,说它是松竹斋的命根子也不为过,这些年兵荒马乱的,生意大不如前,要是再把这看家的买卖给丢了……那松竹斋还能不能保住可都不好说了!张山林:那现在有什么辙呀?林满江:事到如今,咱得先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了,估计一半天就能有信儿了,然后咱再商量。张山林:就这么着吧。潘家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吧?你跟他们说等几天。松竹斋是他家的老主顾了,就算真要欠账也欠不到他家呀!。林满江:我尽力吧,再多说说好话……松竹斋。潘家的几个人正在铺子里吵吵嚷嚷:这哪儿像老字号的做派?我们潘家和你们松竹斋做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越来越不守信用了?伙计一个劲鞠躬:您多包涵,您多包涵,还请回去跟潘爷说,再宽限几日,等松竹斋的银子周转过来,我给潘爷送到府上……茂源斋。陈掌柜人未见,声先至:虎臣啊!庄虎臣:哎!掌柜的,您过来了?陈掌柜:街上怎么乱哄哄的?庄虎臣:哦,是对面松竹斋。他们家让人要账要到门上来了,半天了,还没走呢。他们家最近是真走背字儿。说是库房给泡了,存的货都完蛋了,这不人家来要账了,可真够他们一呛的,看来松竹斋的气数要到头儿了。陈掌柜呷了一口茶,不屑地瞟了一眼庄虎臣:你以为,松竹斋的库房是说漏就能漏吗?庄虎臣一惊:掌柜的,您是说……陈掌柜:那当然!我早就说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让他万无一失才行!哼,我要这一次就让他松竹斋关门滚蛋,再也别想翻身!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人去他家房上借了几块瓦……秋月在街上边走边辨认着沿街商家的字号。街道拐角处,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左爷,琉璃厂一带的地痞恶霸——正色迷迷地盯着秋月,他身边还站着几个泼皮无赖形象的人。黑三:左爷,我看出来了,您老人家瞧上这小娘儿们了,是不是?左爷:瞧你说的,漂亮娘儿们谁不喜欢?另一个心腹喽啰柴河,绰号柴禾的,笑道:那您还等什么?喜欢就说一声,兄弟我把这小娘儿们叫过来就是了。左爷:你懂什么?对付这种娘儿们可不能霸王硬上弓,在大街上玩愣的,非捅大娄子不可。黑三谄媚地:这好办,我把这娘儿们引到僻静处,剩下的事儿就看您老人家的啦。几个泼皮无赖大笑起来。黑三凑近左爷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左爷大笑着给了他一拳:你小子,真他妈的是个狗头军师。黑三向秋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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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斋。一位客人正要往里走,被林满江拦住。林满江作揖:对不住您哪,今儿个盘货,您到别处看看吧。一个官员打扮的人走到了松竹斋的门口。林满江:哎哟,这不是刘大人吗?真对不住,您的砚台还没到货,要不这么着,您也别来回跑了,等货到了,我派人给您送到府上刘光第:也好,那就拜托了。林满江作揖:对不住了。伙计甲:瞧瞧,这还像做买卖吗?客人来了推出去,要买东西没货,压着我们潘家的银子三番五次要不回来。林满江给潘家的伙计鞠躬:我求您了,再宽限几日,再宽限几日……茂源斋。陈掌柜隔着窗户看着松竹斋:虎臣啊,潘家那边谈得怎么样了?庄虎臣兴奋地:终于谈成了,潘家答应把那批货给咱们,不过价格上还得抬点儿。庄虎臣看了一眼街对面的松竹斋:说实话,这也是沾了松竹斋不景气的光,潘家和松竹斋做了几辈子买卖,那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拆台的,要不是因为张山林不争气,潘家说什么也不会出此下策。陈掌柜不阴不阳地瞧着庄虎臣:虎臣啊,怕是没这么简单吧?进货的价儿抬点儿?抬多少?这涨出来的差额进了谁的腰包,恐怕是说不清楚吧?庄虎臣涨红了脸:掌柜的,听您这意思,是信不过我庄虎臣,怀疑我从中拿好处?陈掌柜不阴不阳的说:这你就多心了,我信不过谁还信不过你吗?庄虎臣沉默了。陈掌柜故意把算盘打得劈劈啪啪响。秋月边走边看商家字号,在寻找着什么。黑三举着一块手帕从后面追来:小姐,等一等……这手帕是你的吧?秋月:您追错人了,这手帕不是我的。黑三:不是你的?不对吧,我明明看见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秋月:真的不是,您可能看错人了。黑三:噢,我还真是认错人了,小姐,你别客气,我们一家子都是吃斋念佛之人,行善助人是我的本分嘛,你这是找人吗?秋月:不,我在找一家叫松竹斋的铺子。黑三:嗨!松竹斋啊,我知道,离我们家不远,我带你去!秋月:那真谢谢您了。张李氏家院子。林满江从影壁后面走进来。张幼林正在东屋大声地背诵《应科目时与人书》:……然是物也,负其异于众也,且曰:“烂死于泥沙,吾宁乐之……”私塾先生闭着眼睛跟着张幼林背诵的节拍摇头晃脑。私塾先生睁开眼睛见张幼林扭头儿往窗户外头儿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木板:“啪”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了震耳的响声。张幼林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私塾先生:别东张西望的,我看你就是成心捣乱,这不是能背下来吗?给我好好背一遍,一会儿再背《系辞上传》。张幼林背诵的速度又开始快起来: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北屋,张李氏面对着丈夫张梦林的牌位,默默伫立。林满江推门进来:夫人,您找我?张李氏转过身来:林师傅,您来松竹斋有四十多年了吧?林满江:嗯,到下个月就四十七年了。我七岁到松竹斋,跟老掌柜学徒,这一晃,已经五十多岁的人啦!张李氏:那个时候,松竹斋兴盛吧?林满江:那是!想当年,别说在琉璃厂,就是可着北京城,要说起南纸店,首屈一指就是咱松竹斋了……唉,那风光是不在啦!唉,这眼下,就更甭说了……让人是一想就心疼啊!张李氏:这一阵子我晚上都睡不安生,林师傅,您说说,怎么就成这样了?林满江站着,声音有些激动:掌柜的就不是个买卖人儿,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这我不说,您也知道;这儿还没挣来呢,他早早地就先花出去了,这么做买卖,能有个好儿吗?老掌柜在的时候,多少还是个震慑,现在可好,连幼林少爷也跟着……唉,我真没法说了!张李氏:林师傅,您是这家里的老人儿了,比我都来得早,现在,我就得指着您了,咱们得商量个法子,救救松竹斋!林满江想了想:当初大少爷过世的时候,孙少爷还小,松竹斋这才交到二少爷手里。我琢磨着……要是现在您再把铺子接回来,也不是不在理儿。张李氏:接回来?可如今账上都支应不开了,我就算把铺子接回来也还是不行啊。再说了,我一妇道人家,对柜上的事儿又不懂,怎么管啊?林满江:夫人,您别着急,我这一辈子都在松竹斋,东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黑三引着秋月走进街口。黑三突然挽住秋月的胳膊,把脸凑上来:姑娘,让哥亲一个。秋月大惊:你……你要干什么?黑三一把抱住秋月:姑娘,你别怕,哥喜欢你。秋月挣扎着:来人那……左爷和柴禾窜过来: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调戏良家妇女?左爷突然飞起一脚踢在黑三的小腹上,黑三惨叫一声扔掉了匕首,柴禾照着他又是一脚,黑三被踢出两米远,摔倒在地上……左爷双手叉腰:起来!大爷我打起不打卧,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黑三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了。左爷扶住惊魂未定的秋月:小姐,你没事儿吧?秋月:大叔,谢谢您救了我!张山林家小院。张幼林正在逗笼子里的鸟儿。张山林手里捧着个葫芦兴冲冲地从外边回来。张山林:瞧瞧我新淘换的蝈蝈,好家伙,就这么一蝈蝈,加上一葫芦,你猜多少银子?张幼林看了一眼:撑死了也就二两吧。张山林:二两?这么着得了,我给您十两银子,您给我找这么一空葫芦就行,您要真能十两银子找来,我有多少要多少,告诉你,这蝈蝈加上葫芦,不多不少,四十两银子!张幼林吃惊地:这么贵?张山林:那是,你得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瞅瞅,这蝈蝈的颜色,色碧而嫩,跟顶花儿的嫩黄瓜似的,这叫豆绿蝈蝈,再瞅瞅这身形,须长翅阔,瞧见那画儿上的美人儿没有?那小腰儿,那身条儿,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这么说吧,这就是蝈蝈里的美人儿,真正的秋虫儿。张幼林仔细看蝈蝈。张山林:再说我这葫芦吧,之所以名贵,是因为摘下生葫芦得晾干一年,等着它变硬,然后入油温炸,等到色变得微黄再取出晾干,用丝帛抛光,这时您再瞧瞧,这葫芦是光润剔透,再配上象牙盖儿,上面刻上“五蝠捧寿”、“鱼跃龙门”什么的,这就齐活了,这葫芦,三十两纹银,少一两人家都不卖。张幼林:叔儿,不是我夸您,像您这么会玩的,京城里还真不多,要玩就玩出个派来。嘿!这才是真正的爷。张山林被恭维得浑身舒坦:幼林啊,你小子,就是和你叔对脾气,连玩都能玩到一块儿去,唉,你堂兄继林啊,没你有出息,除了会死读书,什么本事也没有。吓得花容失色的秋月紧紧抓住左爷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大叔,刚才那个人是坏人吗?太可怕了,我怎么会相信他,让他把我带到这儿来?左爷:那小子当然是坏人,我要是晚到一步,不定出什么事呢。姑娘,我家离这儿不远,要不上我那儿歇歇再走?秋月:不用了,我能走,谢谢大叔了。左爷:姑娘,你可别叫我大叔,我有这么老么?刚三十出头啊,我看你还是叫我大哥吧。柴禾赶着一辆带篷的马车出现在街拐角。左爷:姑娘,上车吧,我送你回去。秋月信以为真,她走到马车边准备上车,突然,马车车厢的布帘猛地掀开,露出了黑三的脸,他一把抓住秋月的胳膊:上来吧!说着便把秋月往马车上拖。秋月这时才明白自己落入了左爷的圈套,她拼命挣扎着,大声喊着:救命啊,有坏人……左爷笑道:喊吧,大声喊,左爷我喜欢听你叫唤,比百灵叫还好听啊!秋月的呼救声惊动了迎面过来的一顶绿呢官轿,官轿停住了,身穿官服的刘光第下轿拦在路中央喝道:住手!你们是何人?左爷一见官员便有些心虚:大人,别误会,这是我内人,跟我吵了架跑出来,怎么劝也不回去……秋月已是满脸泪水:大人救命,我不认识这些人……刘光第心里全明白了,他沉声道:好呀,你们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霸抢民女,活得不耐烦了吧?放开她!黑三和柴禾无奈地松开手,秋月跑到刘光第身后。张山林家客厅。林满江匆匆走进来:掌柜的,事情总算是搞清楚了……考试用纸的事啊,咱不能稀里糊涂让人呛了行,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张山林还在继续听蝈蝈叫:谁干的?林满江凑在张山林耳边耳语。张山林:满江啊,茂源斋的掌柜的好像是姓陈吧?这庄虎臣是什么人?林满江:哎哟,我说掌柜的,在琉璃厂哪儿有不知道庄虎臣的?虽说他表面上只是茂源斋的大伙计,可实际上茂源斋的经营全靠他了,这么说吧,没有庄虎臣撑着,十个茂源斋也垮了,这个陈掌柜,也就是个摆设。张山林背着手在屋子走来走去:真邪了门啦,一幅书法帖子就把恭亲王给摆平了,你说是谁的字来着?林满江:唐朝怀素的,叫《自叙帖》,不过不是真迹,是宋代的摹本,听说王爷就好这个,恭王府里的人说,王爷还说过,若是有怀素的真迹,他宁可用整座恭王府去换。张山林眉开眼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怀素的真迹咱有啊……林满江惊呆了:真的?那……那太好了,松竹斋有救啦!张山林:你的意思是……林满江:咱们不会也进进贡?只要王爷发句话,考试用纸的买卖还得是咱们独家经营。张山林笑道:我说满江啊,你这脑袋简直是榆木疙瘩,要是有座恭王府,那咱还要松竹斋干什么?张山林朝门外喊:给我备车!林满江:掌柜的,您要出去?张山林:没大事儿,我和幼林说好了,中午去鸿兴楼吃饭。鸿兴楼。杨宪基和几个同僚在雅间用餐。刘光第迈进了门槛。杨宪基:刘大人,川西一别,几年没见了,本想一到京城就去府上拜访,可这两日实在是事务缠身呀。刘光第一拱手:杨兄客气了,我今天听说是给你接风才特意来的。杨兄请。二人相携向楼上走去。厅堂里吵吵起来了,一位穿着镶金边长袍,油光满面的中年胖子——刑部书吏王金鹏把盘子一推,不满地说:这哪儿是鸭汤煨出来的,纯粹是蒙事儿!饭店掌柜的在一旁忙不迭地赔着不是:鹏爷,您别着急,我这就让厨子给您重做,按您的口味,味儿浓着点儿……王金鹏:送到我家,我不在家就直接送到衙门里。掌柜谄媚:保证这道菜,让您吃到嘴里还是热乎的。杨宪基盯着胖子不屑地:这人这么大派头啊?在座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一个小小的书吏竟敢如此放肆,难道他没看到咱们吗?同僚乙:他又没有触犯刑律,我们奈何不得他。杨宪基:这家伙怎么看着像个富商?与这书吏相比,我这刑部左侍郎倒真显得寒酸了。厅堂的另一角,张山林和张幼林叔侄俩正在点菜。张山林:嘿!幼林,你行啊,瞅你点菜这派头,有点儿爷的意思了,这就对了,什么是爷?会吃会玩才是爷。张幼林:唉,这里面学问大了,您抽工夫得教教我,别的甭说,就说这点菜吧,这里的水可深了去啦。张山林:那是,没个二三十年工夫,您想在京城称爷?门儿也没有!说到点菜,那可不光为了吃,还有一层表示身份的意思,跑堂儿的一看,哟,这位爷可是吃过见过的主儿,蒙不得,比方说吧,到了正阳楼,您得点小笼蒸蟹、蟹肉酥和;到了致美斋,您得张嘴就是四作鱼,什么是四作鱼?红烧鱼头、糖醋瓦块、酱汁中段、糟溜鱼片……张幼林:到了厚德福,您得点铁锅蛋、厚块鱼、核桃腰……张山林:嘿!侄子,你行啊,正经是上道儿啦。张幼林谦虚地:不行,不行,比起叔儿您来,我还差得远呢……胖子王金鹏有滋有味地吃着。刘光第:杨兄可能还有所不知,这京城的小吏可非比寻常。杨宪基:可——衙门里的小小书吏,靠什么来聚敛钱财呢?刘光第:书吏虽小,但手中却握有实权,通常衙门里办案子,是堂官交给司官,司官交给书吏,由书吏检阅成案,回呈给司官,司官稍加润色再呈送给堂官,这时候,堂官如果不给驳回来,案子就算定了。同僚乙:杨大人,大清律例多如牛毛,像“丢失东城门钥匙比照丢失印信处理”,这样的例文也有两千条。您说这么多谁全都能记住啊?那记不住不就得找这些吏官了吗?杨宪基摇着头:所以书吏就执例以制官了,真是怪事!刘光第摇摇头:唉!当今朝廷,岂止吏制腐败,不变法不足以治其根本!厅堂一角,庄虎臣在请几个客人吃饭。庄虎臣举起酒杯:来,潘掌柜,今儿个我心里太高兴了,潘掌柜答应和茂源斋长期合作,实在是给小店脸呢,我代表我们陈掌柜,敬潘掌柜一杯,我先干啦!潘掌柜潘永章,供货商,松竹斋南纸店的长期合作者。庄虎臣一饮而尽,众人纷纷饮酒。潘掌柜:庄先生,不瞒您说,今天我心里……还真有点堵得慌……庄虎臣:那是,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这是两码事,潘掌柜看在老辈子的交情已经够宽容的了,若是换个人,早几年就不干了,还等到现在?潘掌柜:唉,话是这么说,可哪天真遇见张山林,我这脸……还真有点儿拉不下来,当年张仰山先生和我父亲可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谁知道我们这些后人走到今天这个份上?庄虎臣叹道:潘掌柜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人,可生意场上的规矩是铁打的,谁也破不得,大家都无能为力啊!潘掌柜:算啦,不提了,来,喝酒!喝酒!张山林无意间看到了庄虎臣和潘掌柜,他阴沉着脸放下了酒杯。张幼林:怎么啦?叔儿。 张山林:我说潘家最近怎么不对劲,原来和茂源斋穿上一条裤子了,行啊,有奶就是娘,看我们松竹斋最近走了背字,就改换门庭了。张山林双手一使劲,将放满酒菜的桌子掀翻,“哗啦啦!”碟碗粉碎,汤汁四溅,整个饭庄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潘掌柜一桌,潘掌柜和庄虎臣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跑堂的紧张地跑过来:哎哟,这是怎么话说的?是谁招咱张爷不高兴了?张山林站了起来,斜眼盯着潘掌柜和庄虎臣大声说:没事儿,大爷我今儿个高兴,就是想听个响儿,抖落抖落晦气,让那些不仁不义的人瞧瞧,大爷我活的滋润着呢,伙计,这些碟碗瓢盆的算在我账上,不就是几个银子嘛,幼林,咱们走!叔侄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饭庄。琉璃厂。伊万来到了松竹斋门外,抬头仔细琢磨松竹斋门檐上高悬着的长方形黑底金字匾额,嘴里振振有词儿地念着:松、竹、斋。一个年青伙计——松竹斋的学徒得子正在帮客人选毛笔。林满江在整理货架子上的宣纸,看见伊万,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门口。林满江:呦,伊万先生,今儿您怎么这么闲在呀?伊万一身中式打扮:今儿我休息,瞧天儿不错,出来转悠转悠。林满江:您里边请。伊万:琉璃厂这些铺子的名字都挺有意思,什么“翰文斋”、“来薰阁”、“博古斋”……林满江:伊万先生,那叫字号伊万沉思了一下:字号?林先生,您给我讲讲,什么叫字号?赶明儿我请您去同和居吃饭。林满江:这倒不用,您多带几位洋客人来就行了。林满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琉璃厂的铺子,卖文房四宝、卖字画、卖古玩,净跟文人、有身份的人打交道,所以这字号就得起的雅,还要朗朗上口,您听这松、竹、斋叫起来多响亮!伊万:林先生,我一直没弄明白,明明是卖文具的,不叫文具店,干吗偏要叫南纸店?林满江:因为宣纸、徽墨、湖笔、端砚都产在南方,所以大伙儿习惯上就把经营这类文房用品的铺子叫南纸店。伊万:噢,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把字号叫松竹斋,有什么来历?林满江:东家是南方人,喜欢南方的翠竹,来到京城以后,又对北方的松柏产生了兴趣,这么着一来二去,松竹斋就成了铺子的字号。张幼林衣冠不整地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向松竹斋走来。在门口的得子向他打招呼:幼林少爷,您这是刚起吧?张幼林:可不是吗,昨儿晚上赵家为老爷子办了个堂会,我叔儿带我和继林去听戏,得子,你猜猜昨儿个演的什么戏?得子:少爷,长这么大我就没听过戏,压根儿就不知道戏园子的大门朝哪边开。张幼林:连戏都没听过?那你活个什么劲?我告诉你,饭可以不吃,可戏却不能不听。嘿!昨儿个谭鑫培、杨小楼合演的《连营寨》那叫地道,我叔儿叫好儿叫的嗓子都哑了,瞧见没有?今儿都起不来炕啦。林满江站起来,迎上去:侄儿少爷,来啦!伊万上下打量着张幼林。张幼林也认出了伊万:哎哟,你怎么跑这儿来啦?伊万:随便瞧瞧,闹了半天松竹斋是你家开的?张幼林:没错,是我家开的,你瞪这么大眼睛干吗?松竹斋又不是昨天才开张的,已经开了二百多年了。林满江把元书纸递给张幼林:侄儿少爷,您拿好了。张幼林接过纸,转身刚要走,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伊万先生……我秋月姐……她还好吗?伊万:秋月?对不起,我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张幼林有些失望:她去哪儿了?伊万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个银行家,不是侦探。张幼林:银行家是干什么的?林满江:少爷,银行是借给人钱的买卖,比方说你想开个铺子没本钱,银行可以先借给你,等你赚了钱再连本带利还给人家,是不是这样?伊万先生。伊万:差不多吧。林满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银行不就是借人银子的吗?张李氏家。张山林坐在一边期待地望着张李氏:嫂子,您可得想好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发财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儿啦。张李氏:我不用想,王爷的宅子再好我也不惦记,那两幅书画是咱爸托付给我保管的,是张家的传家之物,别说是一处宅子,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不能换。张山林:我说嫂子,您也忒死心眼了,那两幅书画是张家的传家之物,难道松竹斋就不是?二百多年了呀,如今眼瞅着就开不下去了,您就眼瞧着张家二百多年的家业毁在咱们手里?张李氏:山林,松竹斋之所以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经营得不好,怨不得别人,就算我们拿回了考试用纸的生意,松竹斋垮不垮也难说。张山林气急败坏地:嫂子,我算明白了,就是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您也是一句话,不行!要不这样得了,咱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把家分了得了,咱爸留下的两幅书画,我只要怀素和尚的字儿……张李氏哭出了声:山林啊,你不能这样,这个家分不得,将来……我怎么有脸去见咱爸啊……张山林:不分家也行,要么您把《西陵圣母帖》拿出来;要么您就想个办法不让松竹斋垮掉,嫂子,这两条道儿,您选一条,十天之内,给我个信儿。张山林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积水潭。张幼林和张继林坐在一条带蓬的游船上,一个艄公在划船。张继林站在船头欣赏湖面夜景,张幼林从怀里掏出装蛐蛐儿的葫芦,把它凑在耳边欣赏蛐蛐儿的叫声。张继林:就这么个破虫儿居然值二十两银子?真令人匪夷所思,幼林,我看你也够荒唐的。我问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张幼林:我自己有十两,你爸又给了我十两,这才凑起来的。张继林:你和我爸真是……玩到一块儿去了,要不怎么说是亲叔侄呢。张幼林:我听出来了,你是话里有话呀,无非是说我们不务正业呗,古人云,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父叫子死,子不死不孝。你怎么这样谈论自己的父亲呢?我看你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张继林:幼林,你这纯粹是歪理……此时远处湖面上传来一阵古筝声……张幼林歪着脖子听了一下:是《春江花月夜》,弹筝人是个高手,这首曲子弹得简直出神入化,这是谁呀?随风传来一个女人清丽的歌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张继林叹道:唱得真好,意境、韵味都有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张幼林浑身一震,仿佛遭到雷击:这声音耳熟,我好像认识她,走,过去看看!张李氏家小院北屋。林满江走进房间:夫人,您找我?张李氏:唉,我也是没法子,他叔儿刚从这儿走,说是不拿出《西陵圣母帖》他就要分家,你说,就算是我把《西陵圣母帖》给了恭亲王,松竹斋就能保住吗?他叔儿就不是个做买卖的人;满江,你在松竹斋干了这么多年,眼下可就指着你帮我了。林满江看着张李氏:您也别太着急,我琢磨了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咱们向银行借笔银子,先把松竹斋的日常开销支应下来。张李氏:那你打算从哪儿借?林满江:华俄道胜银行,是洋人开的。人家洋人做的都是大买卖,向铁路、矿山投资,收存关税、盐税,跟这些个相比,咱松竹斋借的这点银子就是这个了!林满江伸出了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再说了,也不是白借啊,不是还有利息吗,银行借给咱们也不吃亏啊!张李氏:就这么办吧!借银子的事,我同意。还有,满江,从现在起,你就是松竹斋的掌柜的,他山林叔乐得把这摊子事推出来,以后,松竹斋就全靠你支应了。林满江激动地:谢谢您瞧得起我,我林满江为了松竹斋,豁出去了!张幼林、张继林的小船停靠在一艘灯火辉煌的画舫边。秋月素妆淡抹地坐在船头,边弹边唱: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张幼林惊讶地:是秋月姐!画舫上的琴声戛然而止,传来秋月的声音:谁在小船上?张幼林高叫:是我,张幼林,秋月姐还记得吗?秋月起身走过来:怎么不记得?上船吧,幼林。张继林:幼林,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你早点儿回家!张幼林答应着跳上画舫。张幼林:秋月姐,好个《春江花月夜》,你唱得真好!秋月姐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住何方,能和我说吗?秋月:如果有缘,将来你自会知道。张幼林:好,那我就不问,再弹一曲吧,秋月姐,我只想听你弹琴、唱歌。秋月坐下,抚琴浅吟低唱: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张幼林听得痴了。华俄道胜银行。伊万:林掌柜,借银子的规矩你都懂吧?林满江:都懂,都懂。伊万:这最后一点你可看明白了,如果到期无力偿还,要以松竹斋的财产作为抵押。林满江:知道。伊万:那就签字吧,银票一周之内就可以拿到。松竹斋。张幼林走进来:林掌柜的,给我支点银子。林满江:少爷,您不是前两天刚支过吗?张幼林:嘿,大栅栏那家洋货铺新来了一个自鸣钟,零件就藏在红子的肚子里,上上发条走起来,红子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夜里还有亮光呢。不贵,才三十两银子。林满江:才三十两银子?少爷,您怎么比开银行的气儿还粗,一个自鸣钟就三十两银子,还不贵?张幼林:当然不贵,那可是英国货,买回家,往厅堂门口一挂,金灿灿的,要多神气有多神气!林满江:可眼下咱没有富裕银子。张山林一手拎一个鸟笼子进来:给他,给他,不就是点儿银子吗?瞎吵吵什么?林满江无奈地走到账柜,拿出张银票。张山林坐下:满江啊,他的事儿完了还有我呢,我也不多要,先拿二百两吧。林满江一边拿银票,一边叹着气:唉,完啦!茂源斋。庄虎臣正在打算盘算账,陈掌柜看账本。张山林一手拎一个鸟笼子,双手不停地甩着,嘴里哼着戏文,晃晃悠悠地进来,在厅里来回走动:庄大伙计,最近买卖不错吧?庄虎臣看了看陈掌柜,脸上的神态渐渐冷峻起来:张掌柜的有何见教?张山林:我想和庄先生学学挖墙角的本事。庄虎臣冷静地:此话怎么讲?张山林:这不明摆着的吗?松竹斋和潘家做了几辈子的生意,那是百年的交情了,照理说这两家的关系就跟两口子似的,够铁的了,按道理,说服一个人背信弃义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庄先生都用了什么手段才闹了这个结果?庄虎臣:张掌柜,据我所知,张家和潘家的祖上是朋友,是兄弟,两家的关系是平等的,这才有的百年交情,我说了,做买卖首先要讲公平诚信,其次是互利,要是总一家赢利,一家亏本,那这买卖是没法做的。张山林:庄虎臣,你少来这套,麻烦你转告潘家,既然他不顾几辈子的交情,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逮着空子我就毁他。庄虎臣冷冷地:张掌柜的,谁怕谁呀?张山林扭头走了。张李氏家北屋。张李氏:山林啊,不是我说你,这有用吗?你到茂源斋这么一骂,传出去多让人笑话?你想过没有,潘家为什么不跟咱们做了?难道咱自己就没责任?张山林:嫂子,您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松竹斋戳在那儿有二百多年了,不一直就是这么做下来的吗?对了,《西陵圣母帖》的事儿您想好了没有?我可一直等着您的信儿呢。张李氏:山林啊,我反复想了几天,觉得还是不能把《西陵圣母帖》送人,一是我受了咱老爷子的临终嘱托,想拿走这两幅字画,除非等我闭眼之后。二是就算我们把《西陵圣母帖》送给恭亲王,拿回了考试用纸的经营权,也未必能一劳永逸地保证松竹斋不会垮掉,因为我们的经营有问题。张山林气急败坏地:嫂子,今天我跟您交个底,要么拿《西陵圣母帖》来;要么今天咱就谈谈分家的事。张李氏声泪俱下:山林,不要分家,我求你了,看在咱老爷子和你死去的哥的份儿上,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张李氏“扑通”一声跪在张山林面前。张山林惊慌失措地扶张李氏:嫂子,嫂子,您这是干什么呀?起来,快起来!张李氏:山林,你答应了,答应不分家了?张山林:没错儿,是我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伙计走进来:陈掌柜,安徽泾县的赵掌柜来了,他带来一批宣纸,说是想请庄师傅过去验验货。陈掌柜阴阳怪气地:庄掌柜的,您能抽工夫去看看吗?庄虎臣:掌柜的,我求您了,别老拿我打镲成不成?陈掌柜:虎臣啊,我还能不了解你?你这个人能干,脑瓜子活泛,办事儿呢,也有礼儿有面儿,可就是有一样儿,你呀,太精了,精得让人摸不着底儿。庄虎臣:掌柜的,您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小伙计捧着一张请帖走进前厅:庄师傅,刑部衙门的王金鹏王大人打发人给您送来一张请帖,说是明天在韩家潭有个堂会,请您过去聚聚。庄虎臣接过请帖:行,知道了。张山林家。张继林抬头看了张幼林一眼:幼林,到现在你一个字儿还没写呢。张幼林漫不经心地:着什么急呀,今天先生不是不来了吗?张继林:你呀,怎么说你好呢?别净跟我爸学,成天不是玩鸟儿就是养虫儿,那叫什么你知道吗?那叫玩物丧志!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个志向吧?就像《礼记·大学》里说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总要有些抱负嘛。
张幼林讥讽地:我活得好好的,干吗要治国平天下去?天下人要都去平天下,闹不好就得乱套了。就说咱俩吧,你好好读书,为的是将来“兼济天下”;我呢,玩个鸟儿养个虫儿什么的,为的是“独善其身”,咱们兄弟各有各的志向。张继林:算了,我不跟你说了,道不同不相与谋。张幼林:我溜达溜达,“独善其身”去……张幼林拎着鸟笼子漫步在街头。两个街头无赖盯着张幼林在议论。无赖甲:哟嗬!那小子八成是个有钱的少爷,瞧见没有?拎鸟笼子那个。无赖甲:瞧我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迎着张幼林走过去。张幼林被无赖甲撞了一下,无赖甲手里的瓷瓶掉在地上摔碎了。无赖甲一把揪住张幼林:嘿!这么宽的大街,怎么净往人身上撞?张幼林火了:明明是你撞的我,怎么反咬一口呀?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上来,无赖乙混迹其中。无赖甲:各位老少爷们儿,你们来评评理,有这么欺负人的么?今儿个我妈病了,没钱抓药,我一咬牙把祖传的宝物拿出来,想送到当铺当点儿银子,谁承想让这位爷把瓶子撞到地上摔碎了,我这可是北宋钧窑的“海棠红”,就这一瓶子没五百两银子拿不下来,这位爷,您看着办吧。张幼林冷笑着:哟嗬!还知道钧窑的“海棠红”?学问还真不浅,你还知道点儿什么?无赖乙凑上前: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连我这路过的都看不过去了。去衙门,告他个兔崽子!张幼林大怒,伸手给了无赖乙一个耳光:你敢骂人?无赖乙向张幼林扑来,张幼林灵巧地闪开,无赖乙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路边的台阶石上,他头部流出了鲜血,不动了。张幼林惊慌地: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没站稳,大伙儿要给我作证啊……一群人正在围观,起哄架秧子的好事者吐沫乱飞,在指手画脚地解说。两个捕快拨开人群,掣着张幼林从人群里往外走,张幼林挣扎着嚷:嗨,你们凭什么抓我?又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磕的……捕快甲:是不是你打的你说了不算,到刑部衙门自然会弄清楚,你老老实实跟我走。张幼林照着捕快乙的手上咬了一口,捕快乙疼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张幼林撤腿就跑,两个捕快急忙追上去。张幼林在集市上奔跑着,他时而钻进摊位下,时而跳上摊主的木案,把集市闹了个鸡飞狗跳墙……他刚刚从一个摊位的木案下钻出来,一只大手一下子把他拎了起来,两个捕快已经等候在这里,张幼林绝望地挣扎着。捕快甲气急败坏地: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儿跑……张李氏家。张山林:嫂子,您找我什么事?张李氏: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松竹斋的事,这些日子愁得我睡不着觉……张山林:嫂子,我知道您发愁,可我也没辙呀,铺子里不是林满江招呼着呢吗?张李氏:凭良心说,满江是尽心尽力的,可……唉,就是没什么起色,眼瞧着借银行的钱就赔得差不多了,你说,往后该怎么办呀?张山林:您甭跟我商量,说实在的,我天生就不会做买卖,我也没本事让松竹斋起死回生啊。佣人急急忙忙走进来,边走边嚷:太太,老爷,可了不得喽,幼林少爷在街上跟人打起来,出了人命了!张李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瞪大了眼睛,惊讶地:什么?你说什么?京城刑部大牢。张幼林被两个捕快推进了牢房,狱卒刘一鸣走过来锁上栅栏。刘一鸣:小子,你给我老实点儿,这是刑部大牢,我不管你在外头是干什么的,进来就得守规矩,要是想闹事,留神我扒了你的皮!张幼林:我也没怎么着啊,是他自己磕到台阶上,怎么能赖我呀? 刘一鸣:你问我啊?反正人是死了,这笔账得算在你头上张幼林:哪,能不能让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刘一鸣:我说你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着?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小子把人打死了,出不去了!张李氏家北屋。张李氏抹着眼角的泪水。& & 林满江:夫人,您放心,我去打点,关键是让事主儿家里别再死咬,衙门里再使够了银子,兴许就能把这事儿给摆平了,眼下,只是这银子……张李氏:就是倾家荡产,这银子也得花呀,总不能让幼林真给人抵命吧?可咱们借银行的银子怎么办?林满江忐忑地:借钱时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到期无力偿还贷款,用松竹斋的财产做抵押,如果我们反悔,那是要吃官司的。张李氏: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张李氏的眼泪又流下来。庄虎臣家小院。庄虎臣夹一小包袱无精打采地走进院子。庄虎臣妻子正在筛麸子,见到丈夫面露喜色:回来啦?说着接过庄虎臣手中的包袱。庄虎臣不耐烦地:赶紧弄口水喝。一只母鸡低头寻食到他脚边,庄虎臣一脚踢开了。闻鸡叫,庄虎臣妻子从灶房探出头来:那是只下蛋的鸡,别踢伤了。随后嘟囔着:这在外头是跟谁怄气了呢……茂源斋。账房先生:我怎么觉得这批湖笔的进价有点儿高啊……陈掌柜马上关注起来:你的意思是……账房先生:谁都知道,像这种成色的湖笔在琉璃厂各家铺子都有个约定俗成的价格,大伙都互相看着呢,你卖得贵,买主儿就不买你的,可您瞧瞧庄虎臣的进价,高得有点儿离谱儿啊。陈掌柜仔细翻着账本:是呀,进货是个关键,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人算计。账房先生:掌柜的,我给您提个醒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里面……恐怕是有点儿名堂。陈掌柜:晤,你这一说,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伙计,你去叫一下庄虎臣,就说有笔账不太请楚,麻烦他来一趟。庄虎臣躺在炕上正在想心事。门外传来小伙计的声音:师娘,我师傅在家吗?庄妻:炕上躺着呢,说是不舒服,你进去吧。小伙计凑到庄虎臣耳边耳语了几句。庄虎臣一听大怒:简直欺人太甚!庄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哗啦!”一声,炕桌被掀翻了……张李氏:满江啊,听说你和茂源斋的庄虎臣挺熟?林满江:是挺熟的,我们认识好些年了,听说他最近心里不痛快。因为茂源斋的陈掌柜总挤兑他,。张李氏突然两眼发亮:原来如此,这可太好了,咱们把庄虎臣请到松竹斋来怎么样?林满江:不过……虎臣能来吗?张李氏:这就看咱的诚意了。林满江沉默不语。艳阳高照。马车在庄家大门口停下来,林满江张罗着拿东西,引来村里老少的围观。庄妻开门,见张李氏左手挎着蓝布包袱,林满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庄虎臣从里屋出来:哎哟,张夫人,满江兄弟,稀客呀!庄虎臣看了看桌上堆着的礼物:夫人您看让您破费了,茂源斋和松竹斋都在一条街上,这街了街坊的都不是外人,我庄虎臣可担待不起,待会儿……您还是拿回去吧。张李氏:庄先生,我们不绕圈子,我今儿来,是想请庄先生出面,经营松竹斋。庄虎臣顿时一愣。张李氏:松竹斋如今的状况您恐怕也清楚,眼看就撑不下去了,不能让它就这么倒了。眼下,整个琉璃厂也只有您有本事使松竹斋起死回生了。庄虎臣:夫人,您这话可让虎臣无地自容呵!林满江:虎臣兄,你的本事在琉璃厂众人皆知,你来了,我给你当伙计。张李氏深深地给庄虎臣鞠了一躬。张山林家。张继林:爸,上午我在街上碰见我婶儿和林满江出去了,说是去请茂源斋的庄虎臣,您知道这事儿吗?张山林:知道,我一琢磨,庄虎臣不是会挖墙角吗?把他请到松竹斋来,专挖别人的墙角,何乐而不为?松竹斋谁当掌柜的都没关系,反正别少了我的分红就行。监狱。张幼林突然大叫: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脏地方!犯人甲:嘿!你号丧那?还让不让爷爷睡觉了?犯人乙给了张幼林两个耳光:我看这小子是欠揍……张幼林:你再动我一个试试?犯人乙一个耳光又扇过来,张幼林低头躲过,一头撞在犯人乙的肚子上,犯人乙猝不及防,被撞得仰天跌倒。张幼林跃起来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还了他两个耳光。犯人乙大怒,一个翻身将张幼林压在身下,乱拳打下,张幼林人小不敌对手,被打得鼻子流出鲜血,但他一声不吭,任对方暴打。犯人乙松开了张幼林:小兔崽子,不打你一顿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以后给我老实点儿,听见没有?张幼林还是不吭声,他默默地爬上地铺躺下。牢房里安静下来。庄虎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庄妻打开张李氏留下的那个盒子,一惊:当家的,你看!庄虎臣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张松竹斋掌柜的聘书。庄妻:张家真是用了心思啊。庄虎臣看着聘书,眉头紧皱:这个掌柜可不是好当的。犯人们都睡着了,牢房里静悄悄的。张幼林悄悄爬起来,他抄起木制的马桶盖,跃身扑向犯人乙,手中的马桶盖狠狠砸在犯人乙的脑门上,犯人乙被惊醒,没来得及反应,张幼林又是一下……众犯人七手八脚拉开两人。刘一鸣:住手!好啊,又是你这小子,干什么呢?张幼林:没干什么,就是想揍他。一会儿你走了,我还要揍他,揍得他讨饶为止,我还要告诉这屋子里所有的人,谁敢再欺负我,我就跟他干到底。刘一鸣:嘿!他妈的,来了个生牛犊子?人儿不大,胆儿倒不小,我还不信就治不了你……张幼林:大叔儿,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不信你就试试……刘一鸣大惊:别价,你撞死了不要紧,我他妈就得丢饭碗,你给我好好待着。犯人甲:刘爷,要不您给他换个地方吧,守着这小子,我们睡觉都不踏实。张幼林:对,大叔儿,还是给我换个地方吧。刘一鸣开门:好好好,明天,我给你换间房子。庄虎臣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天,庄虎臣屋里的灯亮了一夜,他知道,一旦自己迈出这一步,他的后半生就要和张家荣辱与共了,这是一场以命运为筹码的赌博,庄虎臣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赌得起吗?张李氏家。张李氏:山林,幼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呀……张山林:您别着急,这件事儿要说难也不难,就是得花银子打点呗,可眼下咱家生意不景气,实在没有银子啊。张山林试探地:咱爸的那两张书画能不能先拿出来救救急?张李氏立刻坚决地说:你又来了,我告诉你,这绝对不行,我答应过咱爸,就是再难也不能卖。张山林气急败坏地: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你儿子还在大牢里,你这当妈的要是看得下去,我倒也没什么。张山林一甩手,气哼哼地走了。刘一鸣领着张幼林走过长长的监狱走廊,两侧都是带木头栅栏的牢房,牢房里的犯人们在大声取笑着张幼林。两人来到走廊拐角处的一间牢房前,刘一鸣把牢房门打开,对张幼林:我的大少爷,你不是想换间房吗?这事儿我给你办了,你要是再不满意我可没辙了。牢房里,只见一个一脸大胡子的汉子坐在一堆稻草上,面相凶狠,两眼炯炯有神。此乃霍震西,西北侠士、马帮头领,因遭人陷害入狱。霍震西本独住一间牢房,此时见到又关进一个人,不由大为光火,于是开口便骂:哪儿蹦出这么个小兔崽子来?姓刘的,你要是不怕我把这小子剥皮生吃了,就关进来!张幼林满不在乎地:这位大叔儿,您在外边经常吃人么?干吗不先把刘爷吃了,刘爷个儿大,长得又肥,可比我经吃!霍震西故意狞笑着:小子,算你还有点儿眼力,告诉你,这姓刘的肉太老,不好吃,还臭烘烘的,老子还是吃你吧,等姓刘的一走,我先一把捏死你,然后再剥皮抽筋……张幼林笑了起来:大叔儿,您真好玩。刘一鸣锁上牢门,隔着栅栏对张幼林说:小子,给你爹写个信,让他在外面多使点儿银子,四处打点一下,兴许能把你办出去。刘一鸣转身走了,张幼林好奇地看着霍震西。霍震西凶恶地:看什么?再看老子宰了你!张幼林:大叔,我看您脾气不好,我也不想惹您,可要是您欺负我……那我就趁您睡着了,把尿桶扣在您脸上,反正您不能不睡觉吧?霍震西:你敢?我看你是活腻了。张幼林:我说的是如果您欺负我,大叔,不信您去问问刘爷,我是怎么来的这儿。霍震西坐起来,上下打量着张幼林:咦?我还真走了眼了,你小子还真有一肚子坏水……琉璃厂。庄虎臣在街上走着,迎面过来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浙江湖州湖笔供货商蒋志文。蒋志文老远就大声打招呼:哎哟,这不是庄掌柜吗?咱们可是好久没见啦。庄虎臣:蒋先生,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在茂源斋就是一伙计,不是掌柜的。蒋先生什么时候到的京城?蒋志文:到了一个多月了。庄虎臣:去茂源斋了吗?蒋志文想了想:没去,因为你们陈掌柜和账房先生去会馆找过我。庄虎臣惊讶地:陈掌柜和账房先生找过您?我怎么都不知道啊?蒋志文四下看看,小声说:陈掌柜怀疑庄先生您从我这得了好处……庄虎臣:天地良心啊,咱们谈价钱从来一是一,二是二,这方面您蒋先生最清楚啊。蒋志文:说得是呀,我对陈掌柜说了,这批湖笔是大路货,靠的是薄利多销,我给谁的价格都是一样的,庄虎臣就是想从中拿好处也不可能。庄虎臣:陈掌柜怎么说?蒋志文:陈掌柜说,哦,原来如此,看来我得查查墨的进价了。庄虎臣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他一声不吭,扭头便走。茂源斋。陈掌柜正坐在太师椅上吸水烟。庄虎臣气冲冲地走进来:掌柜的,我在茂源斋干了几十年了,干的怎么样,您心里有数儿,我心里也有数儿,您要是信不过我也没关系,和我明说,我走!可您不能在背后坏我名声!陈掌柜:哦,虎臣啊,看样子你是见了蒋志文了,这里面……恐怕是有点儿误会,你别听他瞎捣鼓,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庄虎臣:别价,咱还是把事儿搞清楚再说,湖笔的账您是核实了,下面就是进墨的账,您也就势一块儿查清楚,我呢,先回家歇着,随时等您的信儿。庄虎臣扭过身子,义无反顾地走了。松竹斋。庄虎臣:满江兄,麻烦你转告一下张家,就说我想好了,愿意到松竹斋来,当个小伙计也行!林满江喜形于色地:虎臣兄,我就知道你会来。 庄虎臣一声不吭地走了。霍震西斜躺在稻草地铺上,他百无聊赖地望着张幼林,脸上满是嘲弄的表情:喂!你小子胎毛还没褪干净,怎么也进来啦?张幼林满不在乎地:他们说我杀了人……有个泼皮无赖找我的茬儿,朝我扑过来,我闪开了,他脑门磕在台阶上,就这么死了。霍震西:我说呢,就凭你,再给你几个胆子也没胆量杀人。张幼林:大叔儿,您是因为什么进来的?霍震西突然露出一副凶相:你管老子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就你话多是怎么着?给老子把嘴闭上。张幼林:您这个人真没意思,动不动就翻脸,我不跟您说话了。霍震西大怒,狠狠举起拳头:我看你小子又欠揍了,敢这么和我说话?张幼林一字一句地:我说过,您要是欺负我,我就趁您闭眼睛睡觉的时候把马桶扣在您脸上,除非您不睡觉。霍震西自找台阶地放下拳头:行,小子,你有种,老子不揍你,省得别人说我欺负小孩儿。张幼林挑衅地说:您怕了?怕我用马桶扣您?霍震西:懒得和你小孩子计较,老子怕过什么?都一处饭庄。张李氏、张山林、林满江、庄虎臣围坐在八仙桌旁。庄虎臣举杯对张山林:张先生,以前我在茂源斋时……做过一些对不起张先生、对不起松竹斋的事,虎臣今天给您赔罪了!张山林举杯:庄先生,此一时彼一时嘛,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说罢张山林干了一杯。庄虎臣:张先生能不计较过去的事,虎臣感激不尽,大伙不计前嫌,拿我当朋友,我庄虎臣今后一定尽心尽力。张李氏:来,为了松竹斋,举杯!庄虎臣:松竹斋很快就不复存在了。所有的人都愣了……霍震西在大声唱着西北民歌《花儿》,他的嗓门大得出奇,整个监狱的走廊里都回响着他的歌声。刘一鸣拎着鞭子走来:嘿!嘿!老霍,干吗呢你,起哄闹事儿是不是?张幼林:大叔儿,他唱得真挺好的,大伙儿都爱听。刘一鸣打开牢门走进牢房:姓霍的,就算你霍震西在西北有一号,在这儿可是我说了算,别找不自在,听见没有?霍震西:姓刘的,你他妈的也就是条摇尾巴的狗,老子才不尿你,要是外边碰见你,老子一只手就搯死你!刘一鸣大怒,举鞭向霍震西抽去,霍震西灵巧地闪开,飞起一脚踢中刘一鸣的下巴,刘一鸣被踢出一丈远,仰面跌倒,旁边牢房里的犯人们大笑起来。几个狱卒拎着腰刀、短棍冲进来,按倒霍震西拳脚交加,霍震西挣扎着大喊:姓刘的,有种咱一对一的干,老子废了你这条阉狗……刘一鸣:把那套40斤的脚镣给他戴上,我看谁硬得过谁!张李氏家。庄虎臣:东家,您说吧,要我做什么?张李氏从箱子里拿出一张房契:这是米市胡同的一处房产,是当年我出嫁时娘家给的嫁妆,你帮我卖了吧,幼林的事你还得多操心。庄虎臣收起房契:放心吧,东家,我会把这些事办好。庄虎臣走到房门口又停住脚步:东家,我提的那件事……您想好了吗?张李氏:虎臣啊,再想想,是不是还有替代的办法?庄虎臣:东家,您得这么想,银行是谁开的?是洋人,这洋人又是怎么来的?是咱请他来的吗?不是,是他们开着炮船打进来的,这些洋人非但不是好人,还得算是强盗,所以说,对付强盗咱就不能客气了,一句话,洋人的银子,不坑白不坑!张李氏眉头紧锁:虎臣啊,你容我再想想……京城某戏园。庄虎臣坐在桌旁着急的向门口张望,另一边的位子空着。王金鹏左右簇拥着两位优伶,还有三个仆人,分别拿着豹皮坐褥、细瓷茶壶茶碗和白铜水烟袋紧跟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戏园子。庄虎臣赶忙站起躬迎:呦,王大人,您可来了,这戏都开演半天了王金鹏:今儿个找我有什么事儿,别绕圈子了,你就直说吧!庄虎臣:嗨!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东家的孩子前几天在街上和人口角,双方拉扯起来,结果那人脑袋磕台阶上死了,这下就麻烦了……王金鹏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了,你找我算是找对了,这事儿不难办,只要……王金鹏凑近庄虎臣的耳朵。霍震西的身体呈“大”字被铁链固定在地上,只有头部可以扭动,身体的其余部分被死死地锁住。刘一鸣打开门锁,带着张山林、张继林走进来。刘一鸣对张幼林说:你叔儿和你堂兄来看你了。张幼林:叔儿,继林哥,我妈怎么样了?张山林训斥道:这会儿知道想你妈啦?早干吗去了?你妈养你容易吗?没出息的东西!张继林:爸,您就别再骂他了,幼林知道错了,以后会改的。张幼林不高兴地:叔儿,您要非说是我惹的祸,又不相信我,那就别来看我,您告诉我妈,只当她没养我这个儿子,我在牢里住得挺好。张山林:嘿,这孩子还说不得啦?幼林,我是你叔儿,如今你爸不在了,我管教你名正言顺!刘一鸣背着手在牢房里走来走去,霍震西斜着眼,挑衅地看着他。刘一鸣踢了霍震西一脚:姓霍的,你不是震西北吗?有能耐你把刑部大牢给我震塌了,怎么哑巴啦?霍震西:老子就是不服,有种你把老子打死,你这条阉狗……刘一鸣火冒三丈地对霍震西拳打脚踢。张幼林看着不忍:刘爷,您别打啦,这位大叔被锁在地上,动都不能动,已经够遭罪的了,我替他向您赔不是,成么?霍震西也大为诧异:咦?这孩子还挺会说话,小小年纪能如此懂道理,小子,你叫什么来着?张幼林:张幼林。张山林:哟,刘兄,我这侄子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忙您的去吧。刘一鸣嘟囔着走了。张继林打开食盒:幼林,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你看,这是都一处的烧麦,还有“月盛斋”的酱牛肉。张幼林抓起烧麦放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张幼林对霍震西说:大叔,您手不方便,我来喂您吃。霍震西终于流下了眼泪:孩子,你的心真好,大叔……忘不了你,我记住了,你叫张幼林……华俄道胜银行。伊万正在埋首办公,一职员推门进来,递给伊万一张纸:先生,给您的。伊万略看,惊讶地:松竹斋倒闭了?职员:是的,据说是由于经营不善,已经宣告破产了。伊万猛地站起身来:一刻也不要耽误,马上派人查封松竹斋,快!琉璃厂宝韵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赏玩一件影青色的莲花壶。此人乃宝韵阁古玩店的掌柜,庄虎臣的远房表哥周明仁。庄虎臣进门:大哥。周明仁抬起头:虎臣啊,来来来,看看我新收的玩意儿。庄虎臣吃惊地吸了一口气,半晌儿:您发财了,这件东西出手,就够您吃十年的。周明仁:华俄银行那个俄国人伊万,他不是老自称是中国通吗?嘿,不知这小子哪儿弄来的这玩意儿,宝贝似的拿到我这儿来,我照例是老一套,先是贬损一番,然后告诉他,你这不是真东西,是仿的,赝品!庄虎臣:那小子就真信了?就这点能耐还在咱大清国玩古董?周明仁:连进门的学问还没学到手呢!虎臣,这阵子你跟松竹斋的人捣鼓什么呢?庄虎臣:大哥消息真灵通,这琉璃厂上的事儿,瞒得过谁,也瞒不过您。霍震西已被解除了镣铐,正在背着手看张幼林练单腿站桩。张幼林左右摇摆起来:大叔,差不多了吧?我快站不住了。霍震西:那就歇一会儿吧,唉,这刚到哪儿?你给我记住了,怕苦可学不了武。张幼林:以前我不会武术,打架也没吃过亏。霍震西:你那叫打架吗?还好意思说?男子汉大丈夫得光明磊落,不能像你小子那样,趁人家睡觉搞偷袭张幼林:大叔,我听您的,其实我早看着那教书先生不顺眼,以后我跟您学武术,学会了武术就没人敢欺负我了。霍震西:书还是要读的,小子,你歇够了没有?给我起来接着练。张幼林:还练呀?我都快累死啦,我不练了。霍震西:这是基本功,把站桩练好了,下盘沉稳,坚如磐石,高手相搏,比得就是基本功和耐力。幼林,你在这儿待不长,不定哪天就出去了,以后要坚持练习站桩,练到什么程度要看你自己了,现在我教你几招儿擒拿术和散手……庄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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