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团副政委的老山前线战斗的大揭秘
作者：军魂网社区
我 的 一 段 战 斗 经 历- 吴宏远(作者是原595团政委,68年南京兵)引 子：群主、大秘及各位同学、群友：大家好！遵照群主、大秘指令，让我把有幸参加对越作战的经历及所见所闻向大家汇报。首先说明：参战距今已三十年了，很多事记的不太清了，只能借助作战日记、回忆思考，每天用一个小时写几百字（一回），予以简单汇报。我所写的没有什么文学修饰，没有多少情感抒发，也没有什么逻辑思考，更没有群主和大秘的水平，只是纪实。难免有错，请大家不要见笑。1第一回1984年底，我担任团副政委。因考虑解决长期夫妻分居的问题，家人通过时任江苏省军区岳德旺政委的关系，准备把我调江苏省军区工作，商调函已发到我们军。正值此时，济南军区召开紧急会议，传达军委命令，我们军即将赴云南边境参加对越轮战。（79年称对越反击战，84年至87年每年一个军到前线轮战）。这个消息让我们震惊，兴奋。作为一名军人，绝不能临阵当逃兵，于是我电话请军干部处退回商调函，放异了调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在全团动员大会上，我响亮地提出了两句口号：当兵不打仗，不能称为真正的军人；上了前线，不立战功，不回山东。等等。经过政治教育和思想工作，全团上下斗志昂扬，群情激奋，全团24O0多人都写了请战书，血书，遗书（我的遗书45O字，放在宿舍抽屉里）；临战训练及各项准备工作有序进展；连队杀猪杀鸡，改善伙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胜似过年。全团上下呈现出一派磨拳擦掌，奔赴战场的局面。2第二回，起程经过近两个月的临战训练和政治教育，我们这个诞生于白色起义的红军团，尤如一头饿不择食的雄狮，整装待发。85年3月11日，上级的作战命令终于下达了。我们在人民群众的欢呼声中，告别了山东省益都县（后改青州市）驻地，踏上了奔赴南疆的征程。全团分4个梯队开进，二营乘坐25架运输直升机开进；团部率一营，三营，炮营，5个直属连队及后勤部队分乘3列火车前进。（全军6O列火车）。我负责三营，后勤机关，卫生队等分队乘坐一个专列。我们乘坐的全部是运送牲口和物资的黑皮闷罐车，车厢内铺着一层芦苇席子，打开背包，互相紧靠着就地而睡。虽然车厢内味道难闻，但睡觉时可以随便翻滚，不怕摔到地上。晚上，随着车轮发出的催眠曲，很容易进入梦香。作为各级干部，最担心的是途中有战士逃跑。因此，车厢的门是紧闭的，只有白天才开一条连人头都钻不过去的门缝，干部还要不分昼夜地守候在门口。途中下车吃饭，更是担心出事。好在我们的战士都经过政治教育的洗脑，抱定了卫国杀敌的决心，所以全团24O0多人，全军几万人，没有一个中途逃跑的。经过4天4夜的列车旅途，穿越了山东，江苏，安微，河南，湖北，四川，云南等省，行程3450公里，于3月16日深夜到达了云南省昆明市，结束了漫长的火车旅途生活。3第三回：出征（2）父母生我体，江山育我魂，愿洒青春血，誓死守国门。宁静安稳的一夜睡眠，消除了连续几天乘坐火车的疲乏，我们又精神饱满地登上汽车南行了。从昆明向南20多公里之后，就进入了云贵高原，基本上都是盘山路，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路面也只有八.九米宽，没有一定的车技.胆量和熟悉程度，是不敢在这种路上开车的，就连我们坐车的人都始终提心吊胆。昆明军区汽车团的战友们，非常娴熟地驾驰着经过伪装的大卡车，我们团自配的3O多辆车，只能夹杂在他们中间跟随而行。我率领的这个梯队，14O多辆车，行驰起来尤如一条10多公里长的巨龙，在群山中不停地穿梭盘旋，一会像摔到了大山脚底下，一会又成了能腾云驾雾的神仙，尤其是在周围云雾缭绕的时候，让我们心情格外神奇舒坦。就这样昼行夜宿，4OO多公里的路程，行驰了三天，终于到达了战区集结地……云南省文山自治州砚山县，完成了从大后方到前线的集结任务。4第四回 适应性训练砚山县位于云南省东南部，离中越边境12O公里，海拔3O00多米，属滇东高原。这里“山势颇秀，其形如砚”，由此而得名。境内居住着汉、壮、彝、苗、回、瑶等13个民族，闻名世界的“三七”是砚山的主要特产。所谓“适应性训练”，就是针对作战对象，战区地理，气候，环境，高原反映等特点，进行适应性训冻。训练项目主要包括体能训练，丛林作战训练，战场生存训练，自救互救训练，简单越语对话训练等。不论干部战士，每天全副武装跑步10公里，爬越三，五座山是必修课，（刚到时呼吸都有点困难）。我每天就是结合这种训练，到营连讲课，找干部谈话，了解战士思想情况，检查战前准备工作等，可谓一举两得。有时碰上吃饭，还和营连干部喝上几杯小酒，联络一下上下级感情。训练之余，就是开展教育和思想工作，主要进行战争正义观教育，越南反华罪行教育，民族政策等、军民团结教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英勇杀敌的传统教育，革命气节与战场纪律教育等等。5月18日，各营连召开了出征誓师大会，整理了行装，剃短（光）了头发，告别了房东，喝了粉酒，做好了弹上膛，刀出鞘，箭上弦的一切准备，只待一声令下，立刻奔赴血与火的战场。5第五回：进入阵地日，是我终身记忆的日子。下午五点，紧急集合号嘹亮地响起，我们登车出发了。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驰，车上的人从未有过的沉静。三个小时后，到了边境小城……麻栗坡县。再往前就是越军炮火所能控制的“三转弯”地段。适应性训练时，在地图上研究过，友军也介绍过，这个地段正对着越军的大青山炮阵地，是越军封锁我们后方供给线的主要地段。为了隐蔽，所有车辆全部闭灯行驰。因我们都是第一次上阵地，不熟悉情况，所以大家的心情异常紧张，一是担心道路狹窄，汽车会不会掉下山崖，二是害怕不知什么时候炮弹落到头上，总之，对于初上战扬的人来说，紧张害怕的心情可想而知。突然天下起了大雨，这对隐蔽前进有好处，但道路却更难走了，汽车在滑溜溜的泥泞山路上缓缓前行，尤其是拐弯和下坡时更为紧张。深夜十二点，用了7个小时，跑完了15O公里路程，终于到了目的地……紧靠国境线的“天宝农场”。当时天黑的确实是伸手不见五指，而且不允许说话，不允许打手电筒，大家摸黑御下了装备，由先期到达的人员，领进了各自的住地。我和警卫员小杨住在一个由拱字钢支撑起来，上面覆盖层装满泥土的麻袋（以防炮击）。因为我是团领导，条件比较优越，地上放了块铺板，解开背包就休息了，开始了真正意义的战场生活。6第六回：作战任务昨天深夜进入阵地，虽然很疲劳，但由于新环境和蚊虫叮咬，基本上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带着好奇的神密感爬出来一看，这里确实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圣地，四周全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山上的瀑布从天而降，不时看到调皮的山猴在树上蹦来窜去。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幅美丽的山水画。天宝农场是五，六十年代归国华侨开辟建设的一个橡胶园。但由于战火的摧残，房屋全部是断墙残壁，橡胶树等基本上都是半截。一条大河（盘龙江）从农场中间穿过，河水奔腾地流向越南境内。沿河有一条弯曲的小路，就是当年援越抗美时誉满天下的“胡志明小道”。农场的居民基本都已后撒，只有几户不怕死或想发战争财的村民躲居在山背面的隐蔽处。我团后勤指挥所就设在这里，距国境线约2OO米。在适应性训练时，团里就召开了作战会议，作了兵力部署，进入阵地后，又进一步明确了作战任务。根据团统一部署，我组织召开了后勤机关，分队和4个军工连队干部会议，具体明确了各单位的任务，並宣布了战场纪律。“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一点没错，战场上后勤一点不后（我们在团指前一公里），始终紧随一线部队行动。我团绝大部分部队都在越南境内，坚守着3O多个山头阵地，丛深近1O公里，宽约了公里。他们的吃，穿，弹药、药品、防御工事的建材、伤员的救护、烈士遗体的后运等都是后勤部门的任务。我作为团副政委，和平时期主要分管干部工作和党风党纪，战时情况特殊，团长政委在指挥所指挥作战，副团长时常到一线部队指导作战，副政委就分管后勤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讲，打仗就是打后勤。所以说我这个分管后勤的团领导，责任确实重于生命。7第七回：第一次遇险一个多星期的战场生活，使我们有了不少收获：一是逐步适应了战区的气候环境，这里属亚热带气候，实际上一年没有四季之分，只有旱季雨季之别。五月底进入雨季，天气就像小孩的脸，变化即快又无常，一会是烈日炎炎，一会就大雨倾盆。二是听惯了枪炮声，越军只要进行炮击，我方一般都会出现伤亡，因为我团所占领的30多个山头阵地，都是他们的领土，对这些阵地的地形，地藐，距离等了如指掌，炮兵早已确定好了射击诸元，所以他们的炮击具有较大的杀伤力。不到1O天，我团已牺牲了一个副营长，一个连长，一个排长和1O多个战士，负伤了几十人。三是对后勤如何有效保障积累了一些经验，白天能见度好，我们军工的行动，基本上都能被占据高山上的越军收录望远镜中，因而白天运送物资非常危险，于是我们就改到夜间行动。夜间虽然难度增大，但比较安全，物资到位率大大提高。作战物资一批一批地送上阵地，但前沿阵地每天还不停地来电话，说缺这少那，这到底什么回事？战士们在阵地上吃住情况怎样？军工行进的道路情况怎样？为了弄清这些问题，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前沿阵地。(图为资料图)傍晚，我和警卫员各人，身上都带着必备的“三件宝”：钢盔、止血带、光荣弹，另背了一箱压缩饼干，坐在一堵断墙下等候军工一起出发。突然越军炮击，我急忙站起来准备进防炮洞，刚走了一步，被地上的青苔滑倒。炮弹似下雨一样在四周爆炸，一发空爆弹炸断了一棵距我1O多米的大树，弹片飞来把我身后的断墙炸了个大洞，泥土砖块砸在钢盔上嘭嘭直响。此时我若不滑倒，恐怕上半身就要搬家了。紧急着警卫员抓住我两只脚，在地上拖了十几米，躲进了防炮洞。团指挥所得到侦察兵报告，估计今晚越军有大规模行动。政委来电话让我立即回后勤指挥所。我感谢地上的青苔，感谢警卫员小杨（一个整月后的今天牺牲），让我躲过了第一次危险。但是，我的头，腰,腿一个星期后还隐隐作痛。这也算是战场上的一个记忆吧。8第八回： 受 挫上一回说到越军可能有大规模行动，果不其然，5月3O日，越军利用我部刚接防、情况不熟的机会，制定了所谓的“M一1计划”，组织4个营的兵力，向我前沿的二营阵地发起了轮番进攻。二营指战员发扬不怕流血牺牲，英勇杀敌的精神，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我军、师炮群强大炮火的支援下，激战两周夜，毙、伤政7OO多人。但我最前突的211高地，在坚守的一个班6人牺牲，2人负重伤，班长包虎民抱着一个越军一起滚下山崖的情况下，丢失了两个哨位。（五天之后，班长包虎民懂得死过人的地方一般没有地雷，便从死人身上艰难地爬回了我方阵地）。为了洗刷丢失两个哨位的耻辱，根据上级“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阵地”的命令，我团三营（预备队）担任此项仼务。从6月9日开始，对211高地实施强攻。但211高地是一个四周高山包围之中的“馒头山”，直经1OO多米，山上没有一棵树，山头被双方炮火炸的矮了好几米。越军火力严密地封锁着上山的道路，是个非常难啃的硬骨头。我团每晚派一个步兵连强行进攻，连续4天，终于以伤亡12O多人的代价，夺回了丢失的两个哨位。在这几天里，我白天在指挥所调度物资，组织军工向前沿阵地运送给养、弹药，返回时按排他们背伤员、抬烈士，可谓“从来不放空车”。夜晚我就到路口接送伤员、烈士回国，並指挥烈士转运站人员核实烈士单位、籍贯，登记遗物，简单清洗遗体，而后转运麻栗坡专用火化场。实在太困太累了，就吃几块压缩干粮，喝点水，坐在地上打个盹。直到6月13日，战斗稍事平静，我这才吃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喝了碗青莱汤，而后倒在地铺上睡了4个半小时。这就是我35周岁生日所享受的最高礼遇，也是最难忘、最有意义的生日。9第九回： 特殊的战斗众所周知：我军自创建以来，就有一个优良的传统……绝不遗弃一个伤员，我们这次对越轮战，上级还明确规定了一条铁的纪律……绝不能把一具烈士遗体丢在异国他乡。“611”战斗，我军伤亡较大，100多个伤员已全部救回，牺牲的烈士遗体大部分也已运回。但是，由于211高地，道路被越军炮火严密封锁，为救伤员烈士，已负伤、牺牲了多战士。根据核实，仍有14具烈士遗体留在高地上。军师主要领导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三天之内必须寻找和抢回所有烈士遗体。我带着这个特殊的使命，到担任军工任务的八连，召开全连动员大会，决定成立“敢死小分队”完成此项任务。战士们涌跃报名，经过筛选，确定了4名战士组成“敢死小分队”。我向他们宣布：完成任务的期限为三天，抢运回14具烈士遗体；完成任务后，给予每人立三等功，并放三天假休息；若完不成任务，受战场纪律处罚。他们也向我提了三点要求：第一，小分队行动的时间、路线，任何领导不得干预；第二，如遇越军炮击，前沿阵地允许他们进洞防炮；第三，完成任务后，领导的承诺一定要兑现。别看他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小战士，考虑问题是多么聪明，多么周全啊，我当即表态满足他们的要求。第一天，4名战士向连长指导员借了两副望远镜，带上干粮，不顾白天越军炮击的危险，爬到了离211高地最近的一座山头，仔细寻找並标定遗体的位置、选择前进的路线、搞清越军炮击的规律。第二天晚上，我坐镇在连队，等候他们的捷报。深夜十二点，他们终于抢运回了4具遗体，喝了点水，又向211高地奔去，凌晨近点，又抢运回4具遗体。只见他们满脸泥土满身水，身上还有许多从遗体上爬出来的蛆，但他们个个都是乐呵呵的。第三天，他们向连队要几瓶白酒。酒不是自己喝，而是遗体经多天日晒、雨淋、高温，已经腐烂，嗅气熏人。他们是把白酒洒到遗体上去味。连续8个小时，先后抢运回了6具遗体，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和政委商定，给队长小徐立二等功，其他人立三等功。他们的事迹报到师里后，师首长将他们的功全部晋升一个等级，并派车把他们接到师医院，疗伤休息。（事后，队长小徐被团里列为提干对象，后在一次战斗中大腿负伤，战后复员回了农村老家）。这就是我们的战士，这就是当代的军人，他们是千千万万军人的缩影。 10第十回： 总结教训“211战斗”虽然毙、伤敌数量四倍于我，但我们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战术，部队颇有牢骚和意见，影响了战斗情绪。于是，军、师、团各级都召开会议，总结此战教训。各级指挥员逐级下沉，找干部谈话，统一部队思想，鼓午指战员斗志。 我在做好管辖的4个军工连队和后勤几个分队的工作之后，准备下沉到前沿阵地的营连去做工作。一天傍晚，在一名熟悉前沿情况的军工引领下，我和警卫员小杨又出发了。踏着泥泞的小路，一会爬山，一会下战壕，在山峦起伏的群山间穿行。当来到一片开阔地前，军工让我们躲在块大石头后面，对我说，这就是闻名老山前线的“百米生死线”。这片开阔地的左右两侧，都是越军的阵地，火炮、机枪、狙击步枪严密地封锁着百米小道。在这个地段上，我们已经伤亡了十多名战士。经过仔细观察百米小道，我们商量了一个何时冲跑、何时卧倒、何时“S”形跃进的方案。在军工的引领下，不到一分钟，就胜利地穿越了“百米生死线”。几分钟休息之后，又开始爬山，这座山的植被全部被炸光，坡度很陡，刚下过雨，路非常滑。我们抓住早就有的一条绳索，艰难地向上爬。突然越军炮击，炮弹在前后左右爆炸。军工让我赶紧向上爬，但我气喘吁吁地扒在山坡上，实在无力动弹，真想听天由命随它炸吧。但是两个战友没有放弃我，军工战士在上面拉，警卫员在下面推，十多分钟后终于爬越了这座该死的山。 下山之后，跳进了一个战壕，壕内污泥浊水有四、五十公分深，壕外到处是地雷，不可越雷池半步。只能在污泥浊水中缓慢地前挪。接着就到了担任主要防御任务的二营指挥所。 战地相逢，战友格外亲切。我和营长、教导员坐在手榴弹箱上，一边抽烟，一边用空罐头盒喝着脸盆内积存的雨水，掏心置腑地交谈到天蒙蒙亮。乘着晨雾的掩护，我又到一个连阵地看望了干部战士。而后开始返回，途中又到团炮群阵地，看望了如隔三秋的战友。 回到后勤指挥所，我进入了沉思：前沿阵地的战事是那样的频繁，战士们的生活是那样的艰苦，军工运送物资、抢运伤员烈士的道路是那样的艰难，作为负责团后勤保障工作的指挥员，应竭尽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这样才能对得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对得起那些当代最可爱的人。 11第十一回： 战地生活云南老山位于我国最西南，属于亚热带气候，气温高，雨水多，山高坡陡，沟深林密，很多山从未有人涉足，野草毛竹盘根错节，叠根磨茎，给我以上，加上山石的自然热量，超过4O度。雨水多的三天一大下，两天一小下，阴雨连绵没有头，十天半月见不着太阳是常事。虫子多，蚊子多，老鼠多苍蝇多，蛇多，尤其是蚊子老鼠，即多又大还毒，被蚊子叮咬过后，奇痒无比，用手一抓就发炎、感染、化浓。战士们的生活，用一句话来形容：泥当床林作房茫茫大雾作蚊帐，蚊虫咬老鼠叫霏霏细雨洗身上，得天独厚。再加上越军进攻、骚挠频繁，道路封锁严密，一线战士们的生活是何等紧张，何等艰苦。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生活，没有顽强的意志和惊人的毅力，是无法战胜自然、战胜敌人的。 一线战士全部过的是穴居式生活。有的住自然小石洞、小石缝，大部分住的是人工挖的小土洞，在洞里不能站立，无法躺下，只能双手抱膝蹲坐在里面，故名思义……猫耳洞。营连指挥所挖的是稍大点的洞，用波纹钢支撑着，防止泥土倒塌。六连有两个战士蹲坐在汽油桶大的猫耳洞里一个多月，换防时两条腿都不能走路。 猫耳洞一般都挖在山坡上，山上淌下来的雨水灌进洞里无法外排，战士们的下半身成天泡在污水里，脚沤烂了，腿泡肿了，身上到处溃烂，化脓流血，一活动，衣服和皮肉磨擦的疼，稍长时间不动，衣服就和皮肉沾粘在起，再一活动，衣服扯着皮肉更是疼痛，干脆脱光了衣服，这就是“八十年代的裸体仗”。 阵地上吃的食物，全靠军工运送。主要吃压缩饼干和罐头，有红烧猪肉、红烧牛肉、雪莱、各种水果等罐头。这些都非常诱人，但长时间吃这些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而且缺少维生素，对自体很不利。逢年过节，我们组织军工和机关干部，做馒头，包水饺，煮米饭，炒蔬菜送上阵地，战士们格外高兴。喝的水，全部是用脸盆、钢盔接存的雨水，或者是灌入猫耳洞的污泥水，用纱布过滤一下饮用。 战士们在阵地上几个月，除了作战时爬出洞来，平时都躲在洞里监视越军行动，成天和泥土、污水交织在一起，没有条件洗澡、没有机会晒太阳。因与越军阵地犬牙交错，相距太近，白天是不能出来的。碰到夜间下雨，才能爬出洞来冲淋一下，享受一次高档的洗浴。几个月下来，战士们的脸，失去了本色，头发，沾粘在一块成了“饼”，个别战士脸上都长了苔。这就是我们的战地生活。12第十二回： 警卫员牺牲这天，战场上异常的平静，听不到什么枪炮声，前沿30多个阵地也没来几个电话。我坐在指挥所里，俯在炮弹箱上写作战日记。 快到中午的时侯，担任军工任务的高机连连长来向我汇报工作。汇报完工作之后，他和我说了件事：他们连被团抽调出去的一排，在八里河东山的一个制高点上，担任打击和封锁越军一个女子炮兵连的任务。有一天，他们居高临下，看到十几个越南女兵，从隐蔽的炮阵地跑出来，为了弄清楚她们的目的，战士们没有射击，等她们跑到阵地旁的小水塘边，脱掉了大部分衣服，跳到水塘里洗澡时，排长突然下令开枪射击。打飞机的高射机枪，子弹有近40公分长，现在用来平射打人，其威力是何等的利害，不一会，通过高倍望远镜，就看到池塘的水变红了，上面漂浮着一片尸体。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傍晚，炊事班长来请示，饭烧好了，是否可以提前开饭。我想早点吃了让战士们休息，以利再战，便同意了。我们坐在洞口外面的石头上吃饭，因为是提前开的饭，水很烫，我喝了一口，就和后勤处长提前进洞了，还没等我们坐下，外面一声炮响，接着就有人大喊，副处长负伤了，小杨牺牲了，小刘牺牲了。我急忙转身往外冲，这时越军炮弹铺关盖地的落在指挥所周围，连洞里点的蜡烛都被炮弹的气浪冲灭了。我被后勤一个助理员死死地拉住不让出去，后来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值班人员告诉我，敌人的第一发炮弹落在离我们吃饭4米远的地方，还没吃好饭的后勤副处长和两个战士负了重伤，我警卫员小杨和通讯副班长小刘牺牲。他们已被运送走了。 这天夜里，我一边哭，一边整理小杨的遗物，每整理一件东西，就想起小杨的点点滴滴。小杨是南京漂水白马乡人，65年出生，82年参军，83年入党，84年调到师教导队当教练班长，参战前回到团里，我从一千多人中把他挑选出来当了警卫员。到了战场，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对我关心倍至，服务有佳。“611战斗后”，他们营长要求让他回连当排长，我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没有同意他回连队。谁知在指挥所、在我身边牺牲了。战后，我通过关系，让他哥哥进了工厂，让他父亲到省级机关幼儿园当了门卫。每年我探亲回宁，都要去他家探望，也算是对杨志同志的寄思和告慰吧。 第二天早上我出去一看，在我们吃饭4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直经80多公分、深30来公分的小坑。这肯定是越南特工早已锁定了我们后勤指挥所的位置，掌握了我们晚上开饭的时间，用携带自如的6O炮，在附近的某地开的炮。而后大规模的炮击，既为了炸毁我们后勤指挥所，又掩护其特工撤离。我们假如没有提前开饭，我若等水凉了再喝，恐怕就会和副处长、小杨他们一样，不是负伤就是牺牲。这又是天意让我躲过了一劫。 炮弹是在小杨的脚后跟处爆炸的，他的脚、腿、腹部等多处中弹，弹片将他的肚肠子打了出来，挂在几米远的一棵杷蕉树上。我用竹杆挑下来，埋在了那个可恶的弹坑里。我还在那照了张照片，作为永久的纪念。 亲爱的战友，我们胜利了！我们的国家富强了！我们的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13第十三回： 伟大的战士“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对越防御作战（或称轮战），更能体现这一论点。这场战争不是单纯的军事对军事的斗争，很多军事行动，都是根据国际政治斗争和外交斗争的需要而制定的，也就是说不同程度地受命于外交部。如每次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来北京访问之后，我们就会有一些较大的军事行动。 越军“M……1”计划被我彻底粉碎之后，仍不甘心其惨败。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又搞了个“M……2”计划，于七月中下旬，出动了两个多营的兵力，向我前沿的三个要点阵地，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坚守在111高地的我团六连，发扬英勇顽强、近战歼敌的精神，连续打退敌十多次进攻。战士韦昌进和4名战友坚守在6号哨位，突然一发炮弹在哨位附近爆炸，他的左眼球被弹片打了出来，血肉、泥沙糊住了他的眼、鼻、嘴。接着又一发炮弹把哨位的洞口炸塌，两名战友牺牲，两名负重伤，他的胸、颈、腿多处负伤。在这紧急关头，他忍着巨痛，把眼球塞进了眼框，在泥土里摸到了报话机，立即向上级报告情况，眼晴看不见，他就用耳朵监听敌人的动静，估计距离，给炮兵指示目标。有几个敌人悄悄的摸到洞口，哨位有丢失的危险，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他把生命置之度外，毅然对着报话机大喊，“首长，为了阵地、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再现了英雄王成的形象。我炮弹在敌群中爆炸，再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韦昌进从泥土里钻出来，只身一人牢牢地坚守着阵地。战后，他被中央军委授于“战斗英雄”称号。 六连四班长成玉山，可称的上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当一个排的越军，在炮火和机枪的掩护下，向他们坚守的阵地进攻时，成玉山和战友们临危不惧，用枪、手榴弹、爆破筒狠狠地还击，使敌人无法靠近。越军看强攻不成，就改用炮火猛轰，顿时阵地上火光闪闪、硝烟弥漫、弹片横飞、爆炸声震耳欲聋，几名战友相继牺牲、负伤，他自己的腹部也中了弹片，鲜血直流。炮击之后，十几名越军又冲了上来，他没有惧怕，没有退却，带伤与敌厮杀，一会用冲锋枪扫射，一会扔手榴弹，当场打死了七、八个敌人。一个越军从他背后偷偷地爬了上来，眼明手快的成班长，立即扔过去一枚手榴弹，几乎同时，越军的手雷也扔了过来，弹片和碎石崩了他一头一脸，身上又有几处负伤，浑身是血，躺倒在地，愚蠢的敌人以为他被炸死，一起冲了过来，当敌人快到跟前时，他突然揣起冲锋枪猛扫，越军丢下几具尸体溃退而逃，他也昏倒在了阵地上。在后方医院，医生用八个小时手术，在他身上取出三十多块弹片和碎石。人们都十分惊呀，在全身十多处负伤的情况下，竟能坚持战斗近4个小时，打退敌人5次进攻，歼敌27名，真是传奇。战后他荣立了一等功。 韦昌进、成玉山仅是千万军人的缩影，像他们这样的战士，就像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人生自古谁无死，保国为民甘愿抛”，他们的壮举，凸显了当代军人的风范，践行了老山战士的神圣职责。正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能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也正因为有了他们，共和国的领土才能神圣不可侵犯，我们的人民才有和平安宁的生活。 14第十四回： 短暂的休整部队轮战的时间由原定的半年延长为一年。一线部队由于作战、环境、气候和艰苦生活条件的影响，干部战士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为了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从8月16日开始，我团将坚守的阵地，分期分批移交给兄弟部队（作为师予备队的一个团），撒到后方作短暂休整。 休整地是麻栗坡县城西南方向的一个区政府所在地……南温河。虽然是区政府所在地，又是较大范围内的一个集贸中心，条件及规模却和我们内地的一个普通村镇差不多。但自然风光优美，有山有水，乌语花香，景色宜人。北临大河，南依群山，集贸市场横穿东西，十多个少数民族的民风民俗随处可见，居民穿着的少数民族服装争彩斗艳，医院、学校、商店、各种误乐扬所应有尽有，此地堪是一个疗养圣地。 部队休整，主要目地是：总结作战经验教训；进行阶段性战评；补充兵员和物资；治伤疗体、恢复体能体力等。但最艰巨、最难做的一项工作就是部队管理。大家都知道，人都具有两重性，或多重性，从死亡线上走出来并还要重返战场的人，其负面性表现的更为突出。如没立上功、或嫌评的功等级低闹情绪的；外出不请假、逾期不归队、无组织无纪律的；喝酒闹事、与地方群众吵嘴打架的，和地方女青年挂钩拉线、谈情说爱、甚至玩弄女性的等，很多不良倾向时有发生，各级干部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工作量。 休整期间，来自后方的各种慰问源源不断。基本上每天都有各级领导来看望部队；每两、三天就能看到一次国家级、省级文艺团体的慰问演出；干部战士人人都能领取到地方政府送来的多样生活用品；来自学校、工厂的各种慰问信更是多如牛毛。这些都充分表明党和政府对前线将士的关心，人民群众对参战子弟真的厚爱，这也是我们战胜困难、打败敌人的可靠保证和力量源泉。 有一天，我带着两名机关干部，冒着漫天大雾和蒙蒙细雨，乘坐北京吉普车去麻栗坡县城，到我团设在县城附近的停车场检查工作。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驰，我们在车上欣赏着连绵起伏的群山美景。在一个转弯处，不知何故，汽车方向杆失灵，车子撞到了左边的大山石上，我的腿也被擦破了一大块皮。下车一看，吓了一跳，假如汽车右拐弯，我们就连人带车掉入百米深的山崖，真是侥幸。（我师炮团政委等4人，就是在去昆明看望伤员途中，掉入山崖牺牲的）。车不能开了，或者说我们也不敢坐了，后来搭乘了在两路过的大卡车，去了停车场。 经过20天的休整，部队又要重返阵地了。第一次上阵地时，干部战士的心情主要是紧张，这回上阵地，害怕的心理占居了头脑的主导地位，因为有过经历才知后果。但为了园满完成作战任务，我们怀着“为国捐躯别无恋，留得英魂守山河”的信念，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血与火的战场。 15第十五回： 出 击 作 战纵观中外古今，所有的战争，其战术手段，都是有防御有进攻，防中有进，进后转防，进防结合，各得益彰，这恐怕就是战争中的辩证法则吧。我团的出击作战，就是在防御的基础上实施局布的出击，其目的就是巩固防御体系，加大对越军的打击力度，进一步扩大战果。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我团四连担负了对敌盘居的167高地实施出击作战的重任。 出击前，四连指战员召开多次“诸葛亮会”，发扬军事民主，分析敌情，察看地形，研究打法，从而制定了完善的作战予案，并进行了多次的演练。此次战斗，我们采取“秘密屯兵、隐蔽接近、突然攻击”的战术。进攻开始后，仅用3分钟，就占领了敌表面阵地，而后转入搜剿打洞。在167高地上，有许多天然小山洞，越军将兵力分散屯集在洞里。战士刘龙等在攻打一个洞时，几个越军企图负隅顽抗，被刘龙等一阵射击，不死也伤，剩下一个准备逃跑，刘龙一个箭步冲上去，与敌肉博，刘龙一拳将其打晕，被我生俘。经过全连指战员英勇战斗，十几分钟就全歼了守敌两个排。越军不甘心高地丢失，连续六次组织班排规模的反扑，均被我英勇的指战员一 一打退。整个战斗不到4个小时就结束，共歼敌212名，俘敌中士班长1名，摧毁敌屯兵洞2O多个、各种火炮18门、机枪12挺，缴获了一大批战备物资，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重大的战果。战后，四连被成都军区授予“攻坚英雄连”。解放军报以“邓主席，您的后代向您汇报”为标题，整版篇幅报道了四连的事迹。（我团就是1929年，邓小平领导的“百色起义”的一部分、即以四连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 - 出击作战的胜利，极大地鼓午了全团指战员的士气。担任一线防御的部队，稳如泰山、坚如磐石地坚守在各个阵地上；炮兵群更加有力地发挥着“战神”的作用；后勤保障更加有力，各种物资源源断地送上阵地；整个战场态势，呈现出越来越有利于我的局面。 16第十六回： 英模汇报团党中央为了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加强对青少年的爱国主义教育，同时也为了做好百万大裁军的思想工作，中宣部、总政治部组织了全军英模汇报团，向党、人民和全军汇报。汇报团共有50人组成，成员中有尽心尽职、一心扑在部队建设上的领导干部；有抗洪抢险的先进典型；有全国学雷锋楷模朱伯儒；有参加核试验的优秀科研人员；更多的是有对越自卫反击战和对越轮战中涌现出来的战斗英雄。（现仼陆军总司令李作成就是汇报团成员）。我们军选派了8名（其中我团4名）代表参加，我也荣幸地成了其中的一员。9月27日上午，我突然接到师首长电话，让我立即到军部，接受特别任务。到了军部才知晓，让我率队参加全军英模汇报团。我穿着作战服，带着满身泥土，驱车到了昆明飞机场。那是我第一次乘飞机，在乘务大厅，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分不清东南西北，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办理了登机手续。上了飞机，听到空姐的播音，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由此产生了一种代表边陲战友，赴北京和全国人民大团圆的幸福感，激动之心不言而喻了。晚上十点多钟到了北京机场，坐上早已等候的汽车，到总政西直门招待所报到。 第二天，我们换上崭新的军装，参加中宣部和总政领导召集的会议，明了了此次汇报团的任务、目的。而后分组试讲、修改汇报材料。30日，汇报团选派十名代表，参加赵紫阳总理举行的国庆宴会，我团战士韦昌进是其中一员。 十月一日那天，领导组织我们和首都各界群众联欢，欢度国庆节。当时天安门城楼还未对外开放，我们作为特殊的客人，破例登上天安门城楼，可见党中央对我们是何等的关爱和照顾。在参观了中南海、紫光阁、怀仁堂之后，我们汇集到人民大会堂东大厅，接受中央首长接见。前来接见我们的中央首长有：时任国家主席李先念、政协主席邓颖超、副委员长习仲勋、薄一被、副总理田纪云、姚依林、谷牧、军委副主席杨尚昆、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秦基伟等二十多位领导，并合影留念。 十月八日，汇报团全体成员精神抖擞地走进人民大会堂，向党中央、国家机关和首都人民作首场汇报。我们全体代表都戴着大红花，坐在人民大会堂主席台上，感到非常地激动。接下来的几天，代表团分批到机关、大学、企业、部队作汇报。 在北京的汇报结束后，汇报团分七个分团，分赴七大军区所在的省市作巡迴汇报。我担任第二分团团长，带领8名英模代表到济南军区所驻的山东、河南两省作汇报。我们所到之地，都受到几万、十几万人的隆重欢迎，享受着国家一级警卫和特别的接待。说句心里话，我们的心情尤如掉进了百味瓶，既高兴又愧疚还很难过，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对我们十分厚爱，使我们感到高兴；作为一名军人，仅仅尽了这一点义务和责任，就得到如此待遇，使我们感到愧疚；看到后方与前方的反差对比，不免使我们感到难过。当然，前线将士不惧死亡、不怕困苦、不畏艰难的精神，正是当代军人的可敬可佩之处，他们的所作所为，正是为了换取后方的太平与幸福。 我们在山东、河南两省作了一百多场汇报，听众达20多万，有力地宣传了前线的胜利和指战员的无私奉献，推动了支前工作。历时一个半月，园满地完成了向党向祖国人民汇报的光荣任务。 17第十七回： 可怕的一公分英模汇报团的工作结束前，总政治部给各分团专门下达了一个通知：给部队仍在前线作战的代表，每人放假15天，回家探亲。我想到，后方的随军家属始终牵挂着前方亲人的安危，她们的思想情绪稳定了，是对前方最有力的支持。于是，我利用自己的假期，从河南绕道回山东部队营房，向留守的干部战士和随军家属们介绍了前线的作战情况，向家属逐个介绍了她们爱人的身体状况，鼓励他（她）们看好营房、带好孩子，安心等待战友和亲人的胜利凯旋。两天之后我才坐火车回南京。和家人相见，心里格外兴奋，家里人像接待贵宾一样，好吃好喝地侍候。但我的心却想着尚未完成的作战任务，惦记着前线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友，在家只待了三天，便提前8天离开家，坐飞机返回了前线。 到了前线，我在了解了作战情况之后，便到各营连介绍地方政府和后方人民群众如何支前的感人事迹，介绍各地将要对参战人员的优抚政策，介绍营房随军家属的生活情况，以此激励干战斗志。有一天，我在团卫生队检查工作和介绍完情况之后，跑到洞外站在山坡上方便，突然越军炮击，一发炮弹在山坡上爆炸，只听嗖的一声，一块弹片从我身前飞过，我只感到腿一阵热，就看到那块弹片插入离我两三米远的土里。我急忙跑进洞，低头一看，裤腿被弹片撕破了，我的左腿被划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染红了裤腿。当时我真有点后怕，假如我方便时腿再向前站一公分，或飞来的弹片再向后一公分，我的左小腿骨就可能被切断，现在恐怕只能依靠假肢或坐着轮椅生活了。可恶的弹片，可怕的一公分，差点让我失去了一条腿。炮击停止后，我把那块弹片从土里挖出来，长约20公分、宽1、5……2公分、重约150克，虽然哋牙咧嘴不好看，但我却把它收藏了起来，连同腿上的疤痕，留做永久的纪念。 那天正值86年元旦，可能越军也要迎新年，除下午打了阵炮之后，整晚整夜都是静悄悄的。我坐在地铺上，随手写了几句顺口溜：迎新除旧岁，祖国齐欢庆，我在战火中拼杀一年，祖国在平安中长一岁。新春已经来临，炮火又将响起，胜利向我招手，好景等你奋进。 18第十八回： 战 友 情众所周知，当今社会上有一门学问最复杂、最深奥、涉及的面也最宽广，它就是人际关系学。求人办事，办事为已，没有关系办不成事，办事都要先考虑自己，这已成了一种社会风气。然而在部队，这种关系学相对比较单纯，到了战场上，这种关系学基本烟飞云散。战友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真诚、那样的无私、那样的情深似海。 我团一机连战士李兆全和王树功，在担任军工往前沿阵地运送物资途中，不幸踩响了地雷，李兆全右臂被炸断，左眼被击伤，王树功右脚被炸掉，两人都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当两名军工抬着一付担架赶来营救他俩时，抬小李，小李说：我腿能走，你们先抬小王下去。抬小王，小王说：我家兄弟多，假如我牺牲了，家里也有人给父母养老送终，你们还是先抬小李下去。两个鲜血淋漓的战友，躺在地上用微弱的声音“争吵”着，谁也不肯上担架，抢救他俩的军工都感动地哭了。这时，小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小王说：树功你多保重，假如我光荣了，胜利后请你拄着拐棍到我家看看，说完就托着断臂，慢慢地向山下走去了。小王被强行抬上担架后，还边挣扎边喊叫：求求你们快把我放下，去抬兆全啊。这种“把生的希望送给战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就是战场上的关系学、战友情。 六连卫生员刘贤军，每次战斗，哪里有伤员，哪里就有他。他先后冒着生命危险，救护了37名伤员。班长成玉山身负重伤，流血不止，他把成班长抱进猫耳洞，因洞小容不下两个人，他就弯着身子堵在洞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随时可能飞来的子弹，确保成班长的安全。成玉山需要输液，他就跪在地上，一手搂着成玉山，一手举着盐水瓶给他输液，一直坚持了两个多小时。战士于九革负了重伤，被抢救进了猫耳洞，由于连续下了几天雨，洞里积水发臭，两天两夜没合眼的刘贤军，为了让战友能休息片刻，毅然扒在臭水里，让小于躺在自己身上休息。战后刘贤军被成都军区授予“模范卫生员”称号。 - 一连战士刘亭怀和纪广爱都是不满20岁的新兵，他俩坚守在闻名的“李海欣高地”最前出的一个哨位上 。这个哨位被敌人炮火严密封锁，经常缺水断粮。有几天哨位里仅剩一听罐头，他俩互相推让，谁也舍不得多吃，一听小小的罐头，整整吃了两天。刘亭怀的腿被蚊虫叮咬，感染化浓，纪广爱每天给他挤浓擦血。一天，刘亭怀对纪广爱说：现在如果有一瓶紫药水涂涂多好啊，纪广爱说：等下了阵地，我一定到卫生所给你要一瓶紫药水。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纪广爱的嘴被弹片炸伤，刘亭怀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抢救，自己却不幸光荣牺牲。纪广爱在后方医院，给指导员写了封信，并寄去了5元钱，他在信上说：指导员，我活下来了，但刘亭怀为了救我牺牲了。他在阵地上的时候，腿烂的直流浓血，天天盼望能有一瓶紫药水，请你用这5元钱，帮我买一瓶紫药水，放到他骨灰盒里，以了结他的心愿。 - 在一年的轮战中，我团牺牲了154人，负伤776人。他们虽然人不在了，或负伤致残了，但在战火中结下的战友情谊，却是永存的。 19第十九回： 战 地 春 节春节快到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准备迎接虎年的到来。团里领导除指挥作战外，主要忙两件事：慰问伤员、看望部队。根据团领导的分工，我用三天的时间，跑了一千多公里路，先后到昆明、开远、文山的五家医院，慰问我团在那里的300名伤员。在医院里，绝大部分伤员表现较好，都能积极配合治疗，安心养伤，但也有少数伤员情绪低落，有的不愿做截肢、眼睛切除等手术，有的不肯吃药，把护士发的药偷偷扔掉，有的不睡觉、不吃饭，经常哭鼻子等等。特别是在宜良县（距石林13公里）的第58野战医院，这是一所专治精神病的医院。我团有11个因头部负伤而导致精神失常的伤员住在该院。当我们走进道道铁门，就连窗户都被蜘蛛网般的钢筋封着的病房，看到一个个精神失态的伤员时，心里阵阵疼痛，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他们当中有我认识的，但他们还都基本上能认识我。看到我们的到来，他们不由自主地站成一排，好象要接受点名。我含着眼泪，边给他们发放慰问品，边肯定他们的功绩、介绍前线的战况、安慰他们好好治病养伤。握手告别时，他们一直把我们送到大铁门口，从他们痴呆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之意。在车上，我沉思：这些昔日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战友，这些豆蔻年华、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为了保家护国，瞬间，手、腿没了、眼睛瞎了、精神失常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应该永远记住他们。 慰问伤员回来以后，我又带着熟食的年货，到前沿的一营阵地，看望出生入死的指战员。到了阵地，看到战士们利用战斗间隙，在各自的洞口，用一颗颗空弹壳，在铲平的土墙上，镶嵌成各种标语、春联，如“祖国在我心中”、“誓与阵地共存亡”、“牛年建功业、虎年立新功”等等，呈现出一派过年的气氛。有一个营里干部，长时间坚守在潮湿的小山洞里，原有的胃病更加严重，身体非常虚弱。我在前一天，给后勤炊事班长10元钱，让他到老百姓家买了只老母鸡，炖了锅鸡汤，用水壶装汤，塑料袋包肉，带给了他，使他非常感动。 年三十深夜，看不到星星，瞧不见月亮，茫茫黑夜笼罩着群山。突然，从前沿阵地传来密集的枪炮声、爆炸声，火箭炮弹带着火光映红了天空，照亮了群山，大口径火炮爆炸声惊天动地。这不是有敌情的军事行动，而是指战员们用特殊的方式，在除旧迎新，迎接虎年的到来。炮弹尤如“窜天猴”，手榴弹爆炸胜似“天地响”，机枪步枪声好像“千鞭竹”。这些，既是给新年带来喜庆，更是对越军的强大威慑。 年初一上午，我到几个军工连队、团卫生队、物资仓库、烈士转运站等地给干部战士拜年。当我到六连、二机连时，看到连队都设置了烈士灵位，各种食品供在前面。我站在灵位前，敬了礼、鞠了躬，看着牺牲战友的名子，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我们的胜利，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现在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在过年，他们却离我们远去了，我们多么希望能和他们一起欢度新春佳节啊。暗暗下决心，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要更加英勇地杀敌，为他们报仇；更加努力地工作，完成他们未尽的事业；更加珍惜明天的生活，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20第二十回： 胜 利 凯 旋我们胜利了！我们的对越轮战任务园满完成了！奉上级命令，我团从86年3月20日开始，分期分批撤出阵地，将所有阵地移交给兰州军区第47军417团。 撒出阵地又回到南温河，进行休整和战评。在这生死拼搏、艰难困苦的一年里，全团指战员英勇顽强、欲血奋战，先后与敌5个团交战，打垮了越军所谓的“王牌团”（982团）、“山地攻坚模范团”（866团）、以及881团、754团等4个步兵团和特工团一部。在这一年里，我团阵地顶住了越军近20万发炮弹的狂轰滥炸，先后粉碎敌团规模进攻一次，营规模进攻四次，排以下反扑、偷袭70O多次，组织出击2次。共歼敌3300多名，俘敌中士班长一名；摧毁敌火炮48门、机枪46挺、各类工事680多个，并缴获了一批作战物资。我团以伤亡900多人的代价，牢牢地守住了阵地，用实际行动扬了军威、壮了国魂，彰显了红军团新一代的战斗风藐，谱写了一曲赤子之心报效祖国的壮丽凯歌。经中央军委批准，全团荣立集体一等功，韦昌进等4人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在战评中，虽然立功评奖的数量有严格的比例，即：全军立功人数不超过全员的30%，一等功不超过10%。但由于我团担负着战区最重要、最艰苦的防御地段，经受了最频繁、最残酷的战斗，而且战绩显赫，所以，上级批准可多占些兄弟单位的名额。经过自下而上的严格评选，全团有1404人立功，其中一等功123人，7个连队立集体一等功，全团立集体一等功，成了全解放军中极少的双大功团（1947年在解放河北徐水县城战斗中全团立集体大功）。 战评结束之后，我团和军、师部分炮兵分队回撤到文山州地区，进行阅兵式队列训练，准备代表全军接受中央军委、济南军区和山东人民检阅。这是一项光荣的任务，但每天要进行6个小时的队列训练，这对于刚从阵地上撤下来的指战员来说，又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任务。干部战士不怕苦、不怕累，克服种种困难，坚持训练，准备以崭新的精神面藐，再显英雄部队的雄风。 86年5月31日，我们整装起程，“班师回朝”了。全军80个功臣代表组成一个受阅方队，军首长点名让我担任这个方队的指导员。我们这个方队享受着特别的待遇，随军首长乘坐卧铺火车行进。一路上受到隆重欢迎和接待，每到一地，我都要代表参战部队发表讲话。特别是到了济南，在飞机场，我们这个曾在49年开国大典和50年国庆节两次受阅的英雄部队，今天又接受中央军委、济南军区、山东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检阅。之后，我们乘坐披红带花的卡车，接受山东省人民的检阅。泉城济南，到处张灯结彩、红旗飘扬，15公里的径十路，道道凯旋门、层层欢迎人，40万人民群众汇成了人的海洋，掀起了欢呼的海浪。我们站在车上，胸戴红花、颈挂花环，充满了喜悦的心情。此时此刻，我们笑了，我们哭了，我们欢呼了，我们胜利凯旋了！ （全文完） 日 结束语：今天是南京解放67周年纪念日，我把我人生的这段经历介绍给大家，绝不是表明我有什么了起，而是为了说明：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段难忘的经历，它锤炼我们成熟、激励我们成长；它验证：我们的一切成功、胜利，都应归功于党、归功于人民、归功于伟大的战士；它告示：我们一定要铭记历史、珍惜今天、开创未来。 谢谢大家。 参战老兵的家园 战友联谊的平台广西方向 参战老兵②群：云南方向 参战老兵①群：3787104云南方向 参战老兵②群：4247650军魂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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