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卫报》刊登了一篇文章，称东京大学研究员预测，东京在未来四年内遭遇强烈地震的概率是50%。他们还预测死亡人数将多达一万。对于大多数住在东京的外国人而言，这简直太可怕了——这座超级大都市里的人口太密集了，而且，日本去年先后遭遇了东北地区的地震、海啸和核设施污染，造成了惊人的破坏，因此，这样的预测可谓正中软肋。但东京向来地震频发，经常发生火灾事故，因为日本处于地震高发区，东京也完全抵挡不住强烈和持续的地震活动。20世纪90年代初，在我刚到日本的时候，仍有一些年长的日本人依然清晰地记得东京在一场大地震中化为废墟的情形。▲ 东京地震老照片在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中，共有14万人丧生。当时发生了蔓延范围很广的大火，人们惊慌逃生，却没想到被大火吞没。据说在起火的一刹那，就有3.8万人死亡。迦太基被彻底毁灭了，东京却屹立不倒，就和古代神话中的凤凰一样实现了涅槃，废墟中崛起了新城。仅仅过了22年，这座城市再次毁于1945年的美国空袭。10万人遇害，东京被烧为平地。而且，这座城市还经常发生严重的火灾事故，且火灾所带来的危害比地震还要大。东京自古以来就是用木头建造的城市，江户时期的火灾被富有诗意地称为“江户之花”（取自“江户之花，火灾和吵架”之语）。江户时期的人除了把火灾比作“花”，还把这些破坏力巨大且频频发生的火灾形容为“很像是秋天的树叶”。在现代日本语中，江户还常有“火中城市”之意。事实上，只要人们提到东京，不管是用何种语言，都会说东京是一个经受永久破坏和重建再生的城市。不管是三百年前的城市，还是今天的超级都市，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东京最持久不变的形象，而这也最为形象地道出了东京人的独特性格。与伦敦或巴黎一样，东京也云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然而，这座武士之城的当地人有着大量见于史书的传统。第二代东京人被称为“江户之子”，据说代表着“这座城市的精神”。永恒的古都京都以精致和优雅著称，相比之下，东京之子却素以接受无常（并且能够在面对无常时怀有一颗快乐之心）而闻名于世。还有一点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不断面对地震和火灾的威胁，东京人依然充满活力地与人交际，旺盛的生命力就如同“飘零的花朵和坠落的树叶”。他们用“游戏”精神来面对无常，由此创造出了著名的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现而今这座城市在不断变化，活力四射，超酷，而这种精神将一直是这座城市的特征。东京一直以来都是日本的政治和商业中心。确实如此，现今各行各业的大型公司都将总部（或是非常重要的分公司）设在这里。在大正时代（1912—1926年），东京还是日本的“现代”文化中心（相对于这座古都保存的传统文化而言）。在我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纽约市的日本协会正在日本举行一场重要的艺术展，主题是装饰派艺术运动。展出的真正明星是“现代女郎”。不同的艺术作品中都会出现她的身影。她留着短发，涂着红唇，通常穿着入时，打扮得像摩登女郎，佩戴多件珠宝。有的在舞厅里抽烟，有的在滑雪（也是跟西方学的），但这次展览中的“现代女郎”则是当代东京的象征。谷崎润一郎在他的小说《痴人之爱》中创造了“现代女郎”这个词。谷崎润一郎在创作这部小说之前住在横滨，见证了西方文化进入横滨，日益流行，比如音乐、舞蹈、时尚杂志，又比如丝袜、高跟鞋。这些从外国流入的“现代元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批评家和知识分子纷纷争论日本女性是否业已堕落，并且很想知道滥交和自私有没有侵蚀日本传统文化。谷崎润一郎后来又见证了东京和横滨在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中毁灭殆尽。他搬到大阪后创作了这部小说，讲的是东京的一个工薪族要把他的情妇娜奥密变成完美的“现代女郎”，还要让妻子成为洋派人。这本书与《源氏物语》形成了很有意思的对比。《源氏物语》的背景设在古都京都，王子光源氏要把年轻的紫姬变成京都古典文化的完美典范。在谷崎润一郎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日本建造完成了第一条地铁线，从此，银座成为东京的中心。文学翻译家艾瑞克·塞兰德（Eric Selland）这样评论道：在大正时代，东京真正的中心，也是夜生活和文学交流的活动中心，在浅草区。1925年，第一条地铁线路银座线竣工后，人们的关注焦点转移到了银座。“银座漫步”这个词就是从那个时代兴起的，不管是在视觉艺术中还是在文学艺术中，“现代女郎”都是一切的中心，她有可能坐在咖啡馆里抽烟，或是在浅草区、银座的酒吧里，小口抿着颜色鲜艳的白兰地鸡尾酒。而这可能是东京现代文化的第一次繁荣。人们可以说，东京的现代主义城市文化回归了江户时代，而历史学家则认为江户时代已经具有现代和不朽（有人甚至说江户时代具有后现代感）的元素。江户时代秉承着“浮世”这一城市生活方式，人们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寻欢作乐，并且认为世事“无常”，由此产生了在这座城市历史上不朽的人物，比如江户时代的花花公子或大正时代的现代女郎。通过这个比喻，也可以了解当今日本政府推行的“酷日本”形象，包括超酷的东京青年动漫文化、街头时尚、动漫真人秀、电子游戏、高科技、可爱文化、女仆咖啡馆，甚至是情侣酒店（好吧，或许日本政府并不鼓励设立情侣酒店），而这些因素也是创造“酷日本”形象的前提。其实这其中也蕴含着讽刺的意味，毕竟日本已经进入灰色的老龄化社会，而日本政府却通过生机勃勃的青年文化来打造日本的国际形象。▲ 秋叶原所谓“超酷”，可以从很多方面来看。伴随着更加突出的无常感和对“我们同舟共济”的共识，日本出现了一些世界上最行之有效、也是最严格的回收法规，以及极具创新性的环保产品和制造经验。现今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口都居住在城市里，环境保护和清洁生产毫无疑问是当今人类最迫切关注的问题。人们不断拥向城市，所以我们也要在城市里改善环境——不然就是在破坏环境。进化生物学家马克·帕格尔这样写道：▲ 重视垃圾分类的日本现在世界上的一半人口生活在城市中。但那些城市一直是攻击的目标、罪恶的发源地、疾病蔓延的场所，那么为什么人们还是趋之若鹜？答案是，城市就好像一个花园，让我们繁荣发展，拥有创造力，做出创新。城市持续存在，70亿人才能在地球上生活下去。说来真令人惊讶，城市竟是世界的新“绿色中心”。相关推荐《城市的精神2：包容与认同》☆ 中国影响力图书《城市的精神》续篇☆ 全球知名政治学者贝淡宁和艾维纳邀约知名学者及媒体人解读所爱之城的精神内核☆ 从东京到迪拜，从上海到成都，从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到槟城☆ 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独特气质☆ 全球化时代寻找城市中的身份认同与归宿感[加]贝淡宁 [以]艾维纳 主编重庆出版社·华章同人内容简介全球著名政治学者贝淡宁和艾维纳在成功合著《城市的精神：全球化时代，城市何以安顿我们》一书后，为展示世界更多城市的历史文化与精神内核，他们联合全球十五位知名学者及媒体人，深入研究自己常住或常往的城市的历史、人文和现状，写就成《城市的精神2：包容与认同》。所选取的十四个城市，既包括中国的上海、曲阜、青岛、成都，也包括具有全球联系和远大抱负的世界城市如东京、孟买、迪拜等，还有一些特色小城市如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这些城市规模上各有不同，却都有独树一帜的身份。在《城市的精神2：包容与认同》中，学者们以个人经历为基础，在大量阅读资料的同时，以“漫步城市”这种方式获得的感想和对当地居民的采访和讨论为创作素材，力图描绘出更为全面的城市特性画卷。大量的历史文化知识和“此时此地”的现场经历以通俗易懂的笔触表达出来，引人共鸣，发人深思。【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