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网吧看到一款游戏右键跳跃释放几条金色龙在人物周围绕几圈的是叫什么游戏?

《永劫无间》致力于打造一个公正、健康、良好的竞技环境。

目前有部分玩家采取“请挂护航”的手段实现快速上分的目的,严重破坏了游戏竞技公平,对游戏环境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针对“请挂护航”的违规玩家,永劫无间开发团队将对其进行严厉打击,依据具体违规情况,对其进行扣除段位分、暂时冻结相应玩法、封停帐号的处罚。

 我们发现仍有部分账号异地登录使用外挂被封禁,开发团队提醒各位玩家,切勿轻信租号、借号等广告,不要与他人分享账号密码,并在网吧、公司等公共场所登录游戏时,使用扫码登录(官网版本)或Steam令牌登录(Steam版本),详细账号保护教程请查看: /m/news/update/56_/news/official/19_/m/news/update/56_/news/official/19_/fwgjs/

3月7日-3月13日,共有41位玩家因为多次有效举报外挂或积极配合官方搜证打击恶意组队,奖励【正气扫帚】皮肤!希望有更多玩家可以成为聚窟洲“扫地僧”:

3月7日-3月13日,共有4412名玩家由于多次主动和外挂组队“坐挂车”,被处以扣除段位分的处罚。

3月7日-3月13日,开发团队共封禁6323名使用外挂的玩家,名单如下:

欢迎各位英雄使用游戏内举报功能积极反馈,共同参与到对抗不良游戏行为的斗争中,携手净化游戏环境。

微信公众号:@永劫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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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第三视角 平淡无奇

国际三禁 尤禁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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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路口以后是海,毕业旅行的中学生,偶尔经过的公车,倦怠着整个日昼。

五月的尾巴,秋水市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我刚刚上完一节课,讲文言文翻译讲的口干舌燥,只想回到我的工位喝上一大杯冰奶茶。

没办法,下午第一节这种容易打瞌睡的课,向来都是安给我们这种没人权的语文老师。

走到办公室门口才看到里面有老师正在教训两个早恋的学生,被训话的男生梗着脖子不肯认错,女生怕被请家长,急的直掉眼泪,手指在背后悄悄拽男生的衣角,于是男生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

我拿着杯子进了办公室走到饮水机旁边兑了一杯温水,带着点揶揄的说:“陈老师,你不能因为自己单身,就不准班上的学生谈恋爱嘛。”

被我喊到的人抬头看着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从抽屉里拿了半罐糖渍柠檬递过来,“泡水喝。”

“谢谢陈老师啦。”我背对着学生朝他做了个wink,顺手就接过来。

我和陈老师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办婚礼,虽然不会刻意隐瞒,但是学校里的同事们大多都还以为我俩单身,我总拿这事儿调侃他。

他看着我的表情没忍住低下头弯起嘴角,脸颊上浮现两颗酒窝,挥挥手让两个学生先回教室:“这次就先不跟你们家里说了,下次考试要是再考砸,我就不帮你们瞒着了。”

两个学生似乎没想到他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女生脸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子,懵懵的看着他。

围观的我朝他俩眨了眨眼睛,“不告诉家长还不乐意了吗?”

还是男生先回过神来,拉着女生的手,特别豪情万丈的大喊了一声“谢谢陈老师”,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还把拖了会儿堂刚回办公室的另一个老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跑的跟火撩屁股了一样。”

“怕被陈老师打屁股吧。”我眯起眼睛笑了笑。

走到自己工位的时候,看见办公桌上放了一张大合照,是我今年带的那个毕业班。

陈老师偏头跟我解释:“刚刚你课代表给你送来的。”

“谢啦。”我拿起照片想找找自己在哪里。

我记得这个班拍毕业照那天阳光出奇的好,理科班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们都被破例允许穿上了漂亮的裙子,把柔顺的黑色长发放下来。

摄影师抬起手指倒数,我听到背后有人在小声说怎么办好想笑。

照片里有许多腼腆或张扬的青涩笑脸,他们十七八岁的年纪,微微扬起下巴,被光晃的有些眯了眼,但仍旧不肯低头。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还在读高中时候的一些旧事。

2018年的夏天,天气很热,汽水卖三块五一瓶,下课最大的乐趣是往里加曼妥思,看到多少颗的时候瓶子会炸。

班主任很严格,教室里不准吃榴莲糖否则一人包揽大扫除,还爱趴在后门上偷看哪些人上课偷偷睡觉。

日子还没到九月,但是安城一中的高三已经开学有一周了。

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传统要听校园安全广播,实验班的学生也都习惯性的自己安排写作业。

结果物理老师突然造访,手里拿着周末发回家做的试题卷。

还算年轻但头发实在稀疏的男老师走上讲台,推了推眼镜。

“把你们卷子拿出来,我真是想不通了,光学题它不简单吗,送的分它不香吗,你们做的这是啥啊?”

大家低低的发出哀嚎,夹杂着一两声“今天作业好多啊”“又要熬夜了”的抱怨,物理老师早就修炼出一双自动过滤的耳朵。

坐在第三排不前不后但是又有那么点引人注意的黄子弘凡把数学练习册下面藏着的体育杂志悄悄收起来,卷了卷塞进抽屉,弯腰从试卷夹里找出自己那张只得了12分的物理卷子,叹口气:

黄子弘凡是留级来的我们班,刚来的时候头上包着一圈白纱布还挺吓人,平常也只跟坐在周围的几个人说话来往,硬生生给自己凹了个高冷男神的人设。

后来接触的多了我才渐渐发现,这人本质就是一个嘴碎傲娇幼稚鬼。

尤其是跟他原来那些朋友同学玩儿的时候。

那时候我是他后桌,陈老师比我高一届但跟黄子弘凡关系好,我为了追陈老师平常总赖着他们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黄子弘凡不怎么嫌弃我菜,主要是他还爱八卦我的少女心事顺便出出馊主意,我们意外的处成了兄弟。

我看着物理老师转身写板书,踢了踢他的板凳,凑上去小声说,“今天补习班就要开课了,听说学校这次特地把他们安在我们班隔壁,这什么意思啊?”

“还能什么意思?”黄子弘凡挑了挑眉梢,指尖转着的笔掉了下去,他弯腰去捡,起来之后才继续跟我说:

“用血淋淋的例子来警告我们,高三别搞事,幸福你全家。”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留级的不就是提前复读么。

晚饭我跟小姐妹在食堂凑活吃的牛肉粉,吃完有点撑,就自己绕路去小卖部买了一袋酸奶。

回教室的时候隔壁那个空了一周多的教室已经来了不少人,正进进出出的往里头搬书箱子。

曾经的学长学姐变同学,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好奇的,我咬着酸奶吸管从教室门口探了个头,想看看有没有以前一起打过游戏的。

如果有,那不是还能顺便开波嘲讽吗,美滋滋啊。

我正扒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感觉肩头一沉,身上就多了件校服外套。

回头看到陈老师站在背后,身上只穿了一件夏季校服,短袖下露出两条瘦削有力的手臂,青色血管的脉络在白皙的肌肤下能看的很清楚。

“晚上风大,怎么不穿外套?”

少年时候的陈老师长得十分清秀,高高瘦瘦很笔挺,穿着校服的时候总是显得他的肩胛骨稍微单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用如今流行的话说就是,小奶狗。

他的校服外套比我大了好几个码,挂在肩上有些不稳当,我干脆直接把手伸进袖子里去。

穿好之后赶紧讨好的朝他笑,他倒也没跟我生气,走近了,抬手替我把领子理好。

就这么两步的距离,刚好露出背着书包抱着资料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少年,豪不夸张的讲,我当时的眼睛瞪的应该有鸽子蛋那么大。

“高、高、高杨学长……你也复、复读?”我都结巴了。

他弯起眼睛冲我很温和的笑了笑,回答却很短促:“嗯。”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那天的夕阳很漂亮,层层叠叠的云朵被染成烟粉色,斜穿整个天空的电线上停驻了几只小鸟,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在那时看来不过是地平线上一些参差不齐的虚影,遥远的仿佛这辈子也与我们无关。

高杨学长穿着夏季校服,白色的短袖,扣子开着一颗,蓝色的领子翻折下来,左右两边对称整齐,黑色的头发搭在额前,看起来柔软好揉。

晚风已经带着点初秋的凉意,他身上有很淡的白玉兰洗衣液的味道,还有水汽在阳光里慢慢被蒸发后留下的干燥的温度。

他温柔的像是天上最遥远又最瑰丽的那朵云。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这个在高中部早早出名的物理大神怎么会复读,黄子弘凡就火急火燎的跑了上来——小少爷从不肯亏待自己吃食堂。

我眼睛一亮,刚准备要用八百字小作文跟他表达一下高杨学长复读这件事儿在我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陈老师先拉了拉我的衣角。

他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冲我弯了弯眼睛:“嘘——”

我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以至于让我转头就把高杨学长和黄子弘凡抛在了脑后。

少年跑的有些累,喘着粗气,校服外套甩在肩上,语气也急吼吼的:“羊儿你怎么也来复读了?”

高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揉了揉鼻尖,声音清清淡淡的说:“没被录上。”

“诶……?”黄子弘凡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他挺着脖子像一只小长颈鹿,眨巴眨巴眼睛,浓密的睫毛都被暮色添上一层滤镜,变得毛茸茸的。

“我记得你考的还可以啊。”

“你填的哪几个学校?”

高杨抬起一只手虚握成拳遮住嘴唇,但是弯弯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在笑的事实。

黄子弘凡:“…………”

“其实考的不好,读不了想读的专业,填志愿的时候乱填的,过把瘾填的清华。”他还是一如既往一本正经的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对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

高杨眯起眼睛,眼尾的小钩子就随他心意的向下瞥去,带起一点点细微的褶子,像是四月春水被微风拂过时带起的涟漪。

他比黄子弘凡高一些,两个人并肩站在走廊上,他很自然的曲起一条腿,这样子,侧头时只需要微微抬一抬眼就能看见身边少年初显凌厉的眉梢。

“不要再提我的伤心事了好不好啊?”他有些软软的笑着说。

“你说不提就不提嘛!”黄子弘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又凑近了小声问:“反正现在都是同学了,有时间给我讲讲物理题不?”

“行啊。”高杨点头答应下来:“不过这事儿挺有难度的。”

“怎么回事!”黄子弘凡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语气里带了点恐吓似的意味:“还是不是朋友了,第一天来就揭我短!”

顿了顿又做出嫌弃的表情,把手在高杨的衣服上蹭了蹭:“你怎么又不洗头啊羊儿?”

被吐槽的人慢条斯理的咧嘴露出两颗滋滋冒着毒液的虎牙,“你还不洗澡呢。”

“那没事了,没洗头和没洗澡,配的很。”

黄子弘凡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皮一下就跑,肩上的外套被他拿在手里抡了个圈儿,宽松的校服裤子里灌满了风,像是随时要带他飞走。

高杨双手揣兜靠着栏杆,看着他几步跑回自己的教室,没有回头。

黄子弘凡还没来我们班的时候我对高杨学长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个物理大神,拿过竞赛奖的那种。

他的生活作息像个老干部,哪怕偶尔破例熬夜,也是因为学业。

跟我们这些作天作地的“叛逆学生”不太一样。

我第一次见他是黄子弘凡刚来我们班的那年国庆,我从补习班出来舔着个冰激凌,碰上他们准备去网吧打游戏,非赖着一块儿。

那年吃鸡还没横空出世,网吧里十台电脑有九台都是英雄联盟的界面。

高杨学长穿了一件白衬衫拎着书包站在网吧门口像是在等人。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落了他满身,楼上的阳台养着一盆剑兰,宽大的厚叶片投下阴影,将他的脸从鼻梁分割成光影两个部分,比我以前学素描时老师给出的光影示例还要好看。

他看到我们过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臂把黄子弘凡的帽沿正了正。

“来了,羊儿。”黄子弘凡很亲昵的喊他。

其他人发出一些起哄的声音:“高杨又来网吧查资料啊?”

他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嗯。”

倒是黄子弘凡有些不高兴似的,反手敲了带头起哄那个同学一个爆栗,恶狠狠的说:“少拿我们高杨开玩笑。”

高杨很随和的笑了笑:“没事。”

黄子弘凡就拉着他先进去,进了网吧二楼的包间,他顺手指了指跟在后面还在舔冰激凌的我,跟高杨说:“你盯着这丫头写作业呗。”

“嗯???”我一口冰激凌卡在喉咙里,咽下去之后扯着嗓子嚷嚷:“我不!我来打游戏的!”

“闭嘴,死丫头,成年了吗你?”

他瞪了我一眼,扯着我的书包带子把我拉到高杨学长身边,托孤一样的对他说:“这是我们班前十,省重的苗子,要是被我给带毁了我怕是要被我爸吊起来打一顿再留一级。”

我被他说得像是他家里还在读小学的侄女一样,十分不爽的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书包带子,顺便龇牙咧嘴的瞪了他一眼。

“瞪什么?”他轻飘飘的斜了我一眼,对我这种示威行为表示很不屑:“牙都没长齐的哈巴狗。”

那天到最后我也没摸到电脑,被迫乖乖坐在高杨学长身边写题和咬笔杆。

物理正学到左手定律和右手定律,我被绕的有点晕,想起高杨学长是拿过竞赛奖的大神,就准备问问他。

我抬头,发现他正盯着黄子弘凡那戴了帽子又被耳机压着的脑袋看,手边的试卷还停留在十分钟之前写到的那题。

他有一双生的很好看的眼睛,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独一无二的眼型,狭长的眼尾像是被最写意的笔触不小心泄露出一点情绪,轻垂着眼帘时,安静的像高原上经年不化的白雪。

他微微侧着头,看向黄子弘凡的眸光很亮,像雪融后淙淙的流水。

“学长?”我又轻轻的喊了一声。

他像是突然回神似的一下子把目光收回来,转而看向我:“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个题……”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的有些心虚,声音也小小的。

幸而高杨学长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看我递过去的那道题,三言两语帮我总结了两种定律的适用情况。

我低着头把练习册转回自己面前,笔尖在草稿纸上演算,心里却总是不可抑制回想起他的那个眼神。

那时候的我十六七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我太明白悄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忍不住靠近又不敢表白,怕太唐突吓到他,又怕太拖沓错过他,怕自己不够好,又怕他太好,就连努力学习的原因也仅仅是希望下一次的年级红榜上自己的名字能和他的挨在一起。

患得又患失,明明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一秒,却先在心里失去了他一万次。

最重要的是,你看向他时,眼睛一定会发光。

我悄悄的,悄悄的再一次抬眼去看高杨学长,他低垂着眉眼在写题,我瞧不见他的眸光。

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高二的理科实验班有个女孩子在追陈老师。

嗯,那个女孩子就是我。

我是第一次追人,什么都不懂,只能照着言情小说里的套路给他送小零食,或者假装去问题,抢着帮英语老师抱作业然后一天三次从他的教室门口路过。

大半个月连陈老师的QQ都没要到,后来我都有些沮丧想放弃的时候,黄子弘凡主动找我,说周六他们篮球赛可以带我一起去。

“你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我一蹦赶紧退到三步外,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哪儿能啊。”黄子弘凡甩手把书包扔在背上,迎着冬日有些刺眼的光懒洋洋的眯起眼睛,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

“那不是我们羊儿也要去,我怕他一个人无聊嘛。”

我也说不准自己当时心里在想什么,状似无意其实刻意的要命,小心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对高杨学长这么好呀?”

“我们是发小啊!”他语气平静自然的回答我,然后突然想起一件糗事:“哎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可傻了,跟着我跑出玩没写家庭作业,第二天老师问为啥,大家都找好了借口,就他老实,说去玩了没做,那老师不就懂了我们全在撒谎么……”

我背着书包小跑两步把他拉在了后面,自认为很帅的挥挥手臂:“走了,时间发我一个。”

约好的球赛定在周六下午两点,我坚持只在毛衣外面套了件大衣,路过奶茶店实在冻的没忍住买了杯木瓜姜撞奶握在手里。

露天的场馆,隔着远远的我就看见黄子弘凡和高杨学长站在场边说话,他们都裹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还扣上了帽子,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

我跑过去,把奶茶递给高杨学长:“暖手。”

他并没有特别客气,接过后温温柔柔的跟我道谢。

黄子弘凡从头到尾打量了我一遍,语气很欠揍:“不冷啊?还涂口红呢?”

“你懂什么?!”我也毫不客气的翻一个白眼还给他:“我这是唇膏!秋冬保养很重要的好不好!”

“喊什么喊,做贼心虚似的,你哥没聋听得见……”他伸手假装掏了掏耳朵,眉尖轻轻皱着,带了些少年人漫不经心的张扬气质。

篮球赛在人齐之后很快开始,黄子弘凡和陈老师分在攻守两方,开始之前互相对着放狠话,幼稚的像两条对着吠的小狗。

我其实不大看得懂篮球,高杨学长埋着头在玩手机,我心里不知为何的有些怵他,也不敢说话。

或许是我坐立不安的动静打扰到了他,他难得从游戏里抬头关心了我一句:

“啊?啊……”我捋了捋头发,干笑两声说:“有点。”

“黄子跟老陈的外套都在这儿呢,你拿一件披上吧。”他晃晃脚尖跟我指着前排椅子上堆的几件羽绒服。

我握紧了手里的奶茶盯住了陈老师的外套,最终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拿了黄子弘凡的羽绒服裹着自己。

就这样坐在高杨学长身边,无端让我生出一种自己无形中当了一回“小三”的错觉,赶紧小声的补一句:“我就暂时用一下。”

他有些诧异的抬起眼皮看向我,突然就笑了:“你看出来了。”

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个很实诚的人,比如该承认高杨学长的美貌时,我从来都不会违心说自己比他更好看,虽然我向来很自信,但我并不瞎。

他长的很白,又一点也不显病态,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写题就已经能构成青春电影里最好看的那一幕,偶尔像这样笑起来,嘴角弯起,眉目舒展,自成风流。

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爱学人文艺做派,读过一阙词,美人微笑转星眸。

初读时只想着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女子,纤腰云鬓,临水照花,亭亭立在月华下,笑眼里落着星光。

后来和高杨学长相处的多了,每次他笑起来我都会想到这一句。

可能是我一直没出声,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看出来了吧。”

我的手藏在黄子弘凡的羽绒服里,摸着自己大衣上冰凉的一颗牛角扣,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黄跟我提起过你。”

他好像不喜欢吸管,打开了奶茶的盖子,低头抿一口,白白的奶盖就在嘴巴周围糊了一圈。

我又干笑两声,在心里吐槽黄子弘凡这傻狗,跟高杨学长在一起的时候提我干什么。

“他说你很聪明也很努力,有目标有想法,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

“哦哈哈哈是吗?”我继续尴尬的笑,试图转移话题:“学长你也是啊,那么难的物理都能学的那么好……”

高杨学长打断了我的话。

“嗯?羡慕什么?”我脸上的假笑变成了诧异:“他骗你的吧。”

“今天是我自己想来的,也是我请他叫你来的,我很想看看被他羡慕的人是什么样子。”他歪着头朝我眨了下左眼。

我愣了愣,一时没注意,差点把一口木瓜呛进喉咙,憋红了脸:“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想把我卖了呀……”

“怎么会,就算想卖,老陈也不会答应呀。”

他的语气总是很轻柔,我却只觉得很难受,心里涩涩的:“才不会吧,他应该巴不得我不要老缠着他……”

“我跟老陈认识六年了,”他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在我面前晃了晃,很认真的说:“他不是个会吊着女孩子的人,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如果对你真的没意思,根本不会容忍你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么久。”

我虽然无法看到自己的模样,但我下意识觉得那一刻我的眼睛应该是很亮的。

但是很快又像个没系紧的气球漏气瘪了 下去,忍不住失落:“他老不理我。”

“想很多。”他抿了抿嘴角,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山连绵的暮色线条,告诉我:“一个男孩子在决定要不要接受一个女孩子的心意之前是会想很多的,想自己会不会耽误她,想自己值不值得她,想自己能不能给她一个未来,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能对她负责。”

“总之,会想很多,可能还会想很久,但都是跟你相关的。”

大约陷入恋爱的女孩子都是听觉动物,陈老师对我这么久的冷淡,比不过高杨学长一段好听的话,我嘴上倔着,心里已经信了。

“’那……”我舔了舔嘴角,小声问:“那黄子弘凡呢?”

“他怎么?”他反问我。

“我知道你……喜欢他嘛。”我转开头看向没人的地方,假装不在意的踢了踢脚,声音越发小,说到后面时已经快要听不见。

“刚才不是还装傻充愣。”他又笑,这会眼角都堆起了一些褶子。

“礼尚往来嘛,你开导开导我,我也开导开导你。”我平时不太跟人说这种矫情的话,说完自己先不舒服的清了清嗓子。

那是我第一次在高杨学长脸上看到那种怅然若失的表情,他的声音低下来,有些哑。

“他并不喜欢我,他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

“我也没有那个胆量,用一辈子的朋友去换一小段并肩同行的路。”

那天球赛结束之后黄子弘凡叫上我跟他们一起吃饭,我全程怂怂的缩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埋头闷吃。

偶尔抬头看到高杨学长正在给他剥虾,他捧着手机在刷微博,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打翻酱料碟子,还非要把一只耳机塞到高杨学长耳朵里一起看。

大家说以后谁要是嫁给高杨学长一定很幸福,黄子弘凡在一片善意的起哄声里撅了撅嘴:“那不行,羊儿只能给我剥虾,别人也配么?”

高杨学长不接话,只是很安静的低着头,夹了土豆放在他碗里。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我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一种全世界都在眼睁睁看着黄子弘凡即将错过一个很好的、闪闪发光的男孩子,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也不知道要不要让他抓住这个男孩子。

十二月末的秋水市迎来了当年的第一场雪,我迎头感冒住了几天院,再回到学校已经是元旦的前一天。

语文老师的晚自习,他好说话,课代表拉上学委去跟他撒了个娇,他就半推半就的同意我们晚上在教室里看电影。

大家关了灯,拉紧窗帘,电子白屏闪着光,绿色幕布背景里出现了那条金色的龙。

两个半小时的长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我蹲着身子跟在黄子弘凡后头一点点往后门挪,不知道路过谁的旁边还闻到一股很黄瓜薯片的味道。

出了教室一路做贼似的下楼,高杨学长和陈老师站在楼下角落的阴影里,清瘦高挑的少年,穿着校服把手斜斜的抄在外套兜里,就好看的让人联想到学生时代所有美好的词汇。

“羊儿!老陈!”他压低了声音超他俩挥手,抓着我的袖口跑过去。

我赶紧咧嘴露出个傻乎乎的笑。

陈老师站在我对面,抬了抬手又放回去,小声跟我说:“刘海乱了。”

“嗯?”我一愣,抬起爪子扒拉了两下,又继续傻笑:“谢谢谢谢!”

高杨学长像是有些想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弯了弯嘴角,转而对黄子弘凡说:“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虽然从小到大我也不算是中规中矩的乖学生,但翻墙出校这种事情我真的是第一次干,被黄子弘凡和陈老师拉上去之后蹲在高墙上,冷风夹着点雪沫从裤腿灌进去,贴在我没穿秋裤的小腿上。

我发着抖,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高杨学长正在给黄子弘凡戴帽子,后者被他裹的只剩下一张小的遭人嫉妒的脸,但说话还是那么欠揍。

“那你在上面蹲一晚上吧。”

“……”我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最后还是陈老师站到墙根底下,朝我张开手:“你别怕,我肯定能接住你的。”

“黄子弘凡你看看!”我龇牙咧嘴的看着黄子弘凡,刺他:“你就跟条傻狗一样。”

但他总是对我这种叫嚣很是不屑,吹了吹前额的头发:“还不滚去一边偷着乐,冲我吠什么呢?”

我低头看着陈老师一直张开双臂等着我往下跳,凉凉的月光和细小的雪一起轻轻柔柔的落在他的脸上。

“我跳了哦?”我两只手抓着鞋尖,挪了挪脚。

“好。”他笑着朝我点点头。

围墙原本就不高,只是一瞬的失重我就落进了那个肖想很久的怀抱,心跳声穿透风声几乎要敲碎我的耳膜。

其实还是有点吓人,我的两只手攥紧了陈老师的衣服下摆,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黄子弘凡从背后拉了一把我的衣领,揶揄道:“干嘛呢,占便宜啊?”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就酸吧你。”

他眨眨眼睛又挑挑眉梢露出个不解的表情:“我酸什么?”

我有些懊恼,偷偷瞄了一眼高杨学长,见他还只是笑眯眯的,没露出丁点破绽。

“没什么没什么……”赶紧撒开陈老师,腾出手去推黄子弘凡:“走吧走吧。”

那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飘着点小雪,我们四个骑着共享单车从学校到最近的万达,买了四杯星巴克,坐在绕城江边的椅子上差点被冻成冰棍。

十二点的时候江对岸的大厦亮起了LED电子屏,鲜红的颜色写着新年快乐。

烟花在江面上绽放的格外绚烂,将人的眼睛全都染成亮晶晶的,像我最喜欢的那种很漂亮的糖纸。

“新年快乐呀学长。”我凑近了,大声的朝陈老师喊。

他像是被我吓到了,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伸手扶着我的肩膀,也回了我一句:“新年快乐小丫头。”

黄子弘凡莫名的有些兴奋。

他拍拍高杨学长的大腿:“羊儿!快许愿!这会儿许愿特别灵!”

高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不知何时露到外面来的耳朵尖,温热的指腹从毛细血管原本就很丰富的地方略过,只是轻轻的一瞬,就给重新塞进了帽子里。

黄子弘凡像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憨憨傻傻又摇头晃脑的冲他笑,咧嘴露着两排大白牙,那双圆溜溜的狗狗眼弯成新月的模样。

“希望我们羊儿能得偿所愿,考上理想的大学,读到喜欢的专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合十举在胸前,仰着头,被烟花炸亮的半个天空就倒映在他脸上。

那一刻,高杨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回到他们的孩童时期,初遇的午后。

阳光穿过树木的枝丫,光斑星星点点落下来,比任何一首童谣都要温柔,就此成为了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埋在心底不能宣之于口的梦境。

又或许有很多个如此刻一般的时刻,他为眼前的光怪陆离着迷,想过不顾一切的开口问问黄子弘凡。

问他有没有一点点的心动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问他是不是也有无数次想拉住自己的手无数次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要回头,问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心跳如雷的那瞬间一眼万年一样曾有过刹那晃神以为踮脚就能吻上去。

最后时间停在他望着他的那一刻,万物沉寂,灯火亮起。

高杨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三缄其口,恍若未闻。

高中生的假期总是热缩冷缩,寒假短的可怜,唯一值得慰藉的就是在家里写作业时脚下可以踩着地暖。

大年三十的晚上微信群里的消息就一直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我年纪最小,收了最多的红包。

高杨学长特别有心,给每个人的红包都有一小句祝福。

给黄子弘凡写的是——万事胜意,得偿所愿。

年后就是高杨学长他们最后冲刺的一学期,一层楼之隔,我们班的气氛也被带的很紧张。

一模二模的成绩都被写了大榜贴在校门口,我和黄子弘凡每次从小卖部买了酸奶会教室就会路过告示栏,他总是扫一眼就抿着嘴走开。

高杨学长偏科,英语和语文不好,总分上不去,我有好几次去办公室问题都看到他被班主任喊去做思想工作。

四月的时候学校里的晚樱开的好,我和黄子弘凡总是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暮春的阳光是暖的风是凉的,不燥不冷,特别适合午后打盹。

高杨学长和陈老师难得上楼来找我们一次,我头上盖着校服外套,一截不乖的刘海翘起像额头长了个小角角。

他们俩逆着光走过来,看不清表情,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我还没回过神,就被高杨学长隔着衣服虚虚握住肩膀摁在墙上。

“嗯嗯嗯???”我瞪大了眼睛,被吓得浑身紧绷,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

高杨学长比我高很多,能把我完全笼在他的阴影下。

他微微弯下点腰,但还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像是憋笑憋的很辛苦,半天才小小声的挤出一句:“我喜欢你好久了。”

我眼珠子一转,想起早上被骗去办公室的同桌——愚人节真是高中生永不过时的娱乐项目。

“真的呀?”我双手做捧心状,笑眯眯的回:“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呢学长。”

高杨学长比我还先忍不住,背过身去,拿手背盖住嘴唇,几许笑声就溢了出来。

“什么啊,有这么好笑吗?”我鼓起腮帮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挺可爱的。”陈老师很认真的朝我点了点头。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因为他的这句话,耳朵逐渐开始发烫,欲盖弥彰的抬手遮住它们,声音越发小:“知道了知道了……”

黄子弘凡伸手搭在高杨的肩上,原本搭的松松垮垮的校服就从肩头滑了下去。

“干嘛呢你们?”他的舌尖顶了顶腮,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些烦躁。

“高杨之前跟人打赌输了,要在今天把所有的好朋友全都壁咚告白一遍。”陈老师笑着解释,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手机:“我这冒险偷偷给他录像呢,正好就差你最后一个了。”

黄子弘凡当下有些错愕,然后突然猛的后退一步,后腰就磕在了栏杆上。

“小心点。”高杨学长伸手拉了他一下,但也只是松松的握着他的手腕:“你怕什么呢?”

他把掉到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拍拍灰重新披在肩上,偏着脑袋瞧了安安静静站在面前的高杨一眼,自己乖乖的走到墙边靠好:“来来来,我主动的配合你。”

“行啊。”高杨弯起眼睛。

他站到黄子弘凡面前,抬起一只手准备搭在他的肩上。

黄子弘凡突然出声:“等等。”

“怎么了?”高杨眨眨眼睛。

陈老师举着手机站在他们两个侧面,意有所指的说:“不准耍赖啊。”

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你么……”

只是调整了一下站姿,微微踮起一点脚尖,让自己看起来和面前的少年差不多高。

他重新看向高杨那双漂亮的仿佛带了小钩子的眼睛。

高杨伸手握住他的瘦削的肩,微微用了点力,掌心被尖锐的骨头戳的有些顿顿的痛。

他的神情很专注,他的声音很温柔。

“黄子弘凡,我喜欢你好久了。”

好短的一句话,却听得人心尖都要忍不住颤抖。

仿佛能闻到烘焙坊里巧克力慢慢融化、糖浆在小锅里被熬的有些焦味的微醺。

他的性格似乎天生就这样,做什么都认真而专注。

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总是格外撩人而不自知。

我想起那时候在网吧,我小心翼翼探究他的眸光却不可得,而现在他的心思几乎剖开了摊开在他的少年面前。

我和陈老师都知道,那眸光是高原之巅的冰雪融化后奔流过荒漠人世才能抵达这里,那里面盛满了缱绻情谊,可也坦坦荡荡。

黄子弘凡愣了愣,然后抬手拍了拍高杨的肩:“可以了吧?我够义气吧?”

高杨也愣了愣,随即垂下眼帘轻轻的笑了笑。

“当然,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和陈老师站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两双眼睛盯着一直都处于黑屏的手机,那里面能清晰的看到我们两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轰然坍塌。

高杨曾经想,如果不能和黄子弘凡在一起,等到自己结婚的那天,还是要请他来当他的伴郎,最好就是帮他捧戒指的那一个,这样也总算是一起踏上了红毯。

可是现在他想,还是别来了,他怕黄子弘凡只是出现在他的婚礼上,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他就要跟他一起私奔了。

高三的日子总是枯燥又紧张,连黄子弘凡都收了不少心,开始认真听课而不是看体育杂志或科幻小说。

难得的自习课,他从前排突然扔给我一个草稿本,吓得我把foever背成了forget。

我先踹了他的椅子一脚才展开本子,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句话。

——平行班有个妹子在追高杨

“关你屁事啊。”我把本子扔还给他。

“本来是不关我事,”他索性也不写字了,半侧着身体,手上拿了本数学练习册,假装和我讨论题,实际却在说:

“但是他来问我怎么拒绝别人才比较有礼貌,这我咋说?”

“他告诉你有人在追他?”我脑子打了个结,慢半拍才问:“你确定不是炫耀吗?”

“滚……”黄子弘凡拍了我一巴掌,悄咪咪的从抽屉里摸出手机。

“给你看那妹子偷拍的他……还挺好看的我跟你说。”

他很快点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让我看,我也没忘了多吐槽一句:“你还存图,好恶心哦。”

照片里的高杨坐在教室第一排,两条大长腿从桌子底下伸直了交叠在一起,他微微垂着头,手上握了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像是正在写题。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睫毛模糊成一团带着金色光泽的绒毛,在整个画面里却将少年人原本锋利的下颚线也修饰出三分柔软。

“追他的妹子漂亮不?”我问。

“唔,我没见过。”黄子弘凡摇了摇头。

我满眼放光的看着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我和黄子弘凡装模作样的拿着水杯去打热水,路过补习班门口,果然看到有个女孩子站在走廊的栏杆边。

女孩子的身姿很窈窕,像初春的细柳枝一样亭亭玉立,十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身前,抓着一袋酸奶,神情有些忐忑的望着教室门。

老师还在乐此不疲的拖堂。

我嘴里啧啧了两声,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进去,正好看到陈老师凑到高杨学长耳朵边上,笑眯眯的指着女孩子说悄悄话。

脸颊的酒窝像是浸了蜜。

我没由来的有些烦躁,鼓了鼓腮帮子,转身拉着黄子弘凡的袖子推他下楼:“走走走,我想喝酸奶了……”

他似乎有些烦躁,舌尖顶了顶左腮,冲我挑起眉梢,莫名带了点戾气。

我也气,把杯子往他怀里一推,自己噔噔噔就跑下楼去了。

后来回来时,发现黄子弘凡趴正在桌上睡觉,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桌子的右上角放着一袋酸奶,是他爱喝的黄桃口味。

他爱吃辣,小小年纪胃就已经养不好了,只有高杨学长永远都记得,给他买酸奶要放到常温了再给他喝。

我突然意识到,高杨学长或许根本不是要请教他该怎么拒绝一个女孩子的告白。

我捏着自己的衣角,手心里全是酸奶盒子上冰凉的水珠,张了张嘴,却嗓子发紧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你从来都不知道,可他已经说了无数次喜欢你了。

没等我过多去纠结他们之间这写事情,黄子弘凡突然跟班主任申请了住校。

他像是一晚上没睡,黑色帽沿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尖锐的下巴,在办公室签完单子进教室把书包扔在桌子边,趴下就睡了,整个脑袋都埋在臂弯里。

我不敢问,只能放学后偷偷去找高杨学长和陈老师打听。

才知道他和家里吵架了——他想走艺体,学音乐,但是家里想他学医。

马上就要高考报名了,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反抗的机会。

高杨学长还说:“他唱歌很好听的,而且文科比理科好,以前地理总考第一,语文老师特别喜欢他写的议论文,说有我们其他学生没有的深度,但是他爸爸说理科生好学医。”

我脑子里突然涌起很多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说你很聪明也很努力,有目标有想法,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

——万事胜意,得偿所愿

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好,看起来那样漫不经心的黄子弘凡,也在心底藏着自己小小的、倔强的、舍不得放弃的愿望。

遇上这样的事情总是很为难,我那段时间不怎么敢随便跟他聊天,只是去打热水就帮他捎带一杯。

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能劝他放弃梦想,可我也不能劝他跟父母决裂。

好在这世上的父母大多还是心软,他在学校住到十月中旬,正好是2018年艺考统考报名的前一周,阿姨亲自到学校来接了他回家。

黄子弘凡把他抽屉里还剩的小零食一股脑堆在我的桌子上,声音涩涩的总让我觉得他是不是哭了,认识这一年多,他第一次这么正经的跟我说话:“加油。”

“好。”我用力的点头答应下来。

从那之后我们就很少在学校见他了。

他去上艺考培训班,只是偶尔回一趟学校,给我们带点零食,再把抽屉里堆积的试卷带走。

高杨学长和陈老师在补习班压力比我们大,几乎都是埋在题海里。

我也就按部就班的复习备考,帮黄子弘凡把发下来的各科卷子按时间线整理好,等他回来拿。

放寒假之前学校给高三准备了成人礼,黄子弘凡一个人在北京准备校考,没有回来,补习班的老师也没有同意他们来参加活动。

我一个人坐在大礼堂有些咯人的椅子上,手心躺着一本《高考3500词》的缩小版,年级第一站在台上背着慷慨激昂的演讲稿。

去年的成人礼是高杨学长在台上讲话,陈老师是主持人。

大礼堂和教学楼离的很近,我和黄子弘凡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跑到走廊这头,拼命朝他俩挥手。

陈老师推开窗户也朝我们挥了挥手,于是我清晰的听到那时高杨学长的声音被音响送出来的那句话:“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这大约是我听过最简洁的学生代表发言,确实他最诚挚的祝福。

如今的这个年纪第一显然不懂得我们的心思,五分钟过去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手里的单词本又翻过了一页。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我在大礼堂里昏昏欲睡的时候,黄子弘凡在高铁上站了一整天从北京赶了回来。

他没带行李,黑色的羽绒服里只套了一件卫衣,头发剃的短短的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

他像是跑了很久才赶到学校,满头大汗冒着热气,站在补习班的教室门口扶着膝盖喘了很久。

三四个月的时间不见黄子弘凡看起来变得很多,他似乎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成熟变得稳重,虽然免不了压抑和疲惫,却远远将曾经的同行者们抛在身后。

等呼吸回复正常以后,他悄悄推开教室门的一条缝,高杨的位置还是在第一排,他像是累极了,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还是陈老师先注意到他的眼神,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用眼神和动作问他自己要不要帮忙把高杨叫醒。

黄子弘凡抿了抿嘴,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招手让陈老师出去。

“怎么了?”陈老师轻声问。

“没什么。”他咧嘴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听说今天学校办成人礼,回来看看你们。”

说着他卸下背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三个小礼盒递给陈老师,装的很不在意:“送你们的礼物,不要太感动哦。”

陈老师笑着先把三份都接下来,承诺后面会帮忙转交。

“要叫高杨来跟你说说话吗?”

黄子弘凡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朝教室里面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吧,他最近应该压力挺大也挺累的,就不打扰他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又不是没有。”

“也许,”陈老师笑起来,用拳头轻轻在他胸前捶了一下:“等你考完回来,我们请你吃大餐。”

那个总是笑的漫不经心的少年有些狼狈的低头躲开从眼眶溢出的泪珠,也冲他笑笑:“那就说好了啊。”

那时候他不说,我们也就不知道,过去的这几个月他过的有多辛苦。

诚然他已经有了别人羡慕不来的天赋,可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去赶上其他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积累,太难。

黄子弘凡得是个不会后悔的人,他还得视线高杨说过的话。

陈老师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一语成谶,黄子弘凡之后再没回过学校。

去更好的音乐学院学习。

高杨学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愣了一瞬,很短的一瞬,然后就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不确定他眼底那层亮晶晶的宛如碎钻的东西是不是泪光,我也再不敢想要去瞧他的眸光。

高考的那两天天气很好,没有暴晒,也没有刮风下雨,进考场前负责安检的老师每次都会跟我们说加油。

考完英语出来时班主任正在楼下等找我们,之前黄子弘凡一直没回来我们班的毕业照就一直拖着没拍,现在确定他不会回来了,该补的还是要补上。

拍照的地点选在教学楼下的七里香长廊,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大家都默契的在我身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摄像师从相机背后偏出脑袋,冲我们挥了挥手:“站近点。”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回他:“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应该是有点觉得奇怪的,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见,也没继续纠结这个小小的空隙,很快就帮我们把照片拍好了。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晚,七点多的时候我和陈老师、高杨学长一起走在马路牙子上,舔着绿豆沙的冰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

那天到底说了什么我后来忘得很快,只记得天边有一朵火烧云很好看,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都是最独一无二的紫罗兰色,但是绿豆沙却不够甜。

填志愿的事情我们互相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互相交流,更多还是选择和家里人沟通。

所以直到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录取通知在班群里跟老师报喜的时候,我才知道高杨居然去了省会一所很顶尖的医科大学,学临床,而我和陈老师误打误撞进了同一所师范。

之后我被远在美国的姑姑接去过暑假,黄子弘凡从波士顿到纽约来看我。

我们坐在China Town的火锅店里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嫌弃不如国内的味道正宗,柠檬芦荟茶都灌了两大壶下去,总是很担心自己隔天会脸肿爆痘。

可让我更加措手不及的是,他一见到我开口问的居然是高杨学长。

听完我说高杨学长去学了医之后,他突然就红了眼圈有些艰难的朝我露出个笑容:“他不是一直很想学物理吗?”

我被他的一反常态弄懵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高杨学长啊?”

他在我的注视下,隔着火锅蒸腾的白雾,沉默的点了点头。

我彻底蒙了,甚至浑身都莫名其妙的抖了起来,要两只手才能握住杯子,把里面还没化掉的冰块倒进嘴里,试图找回我的理智。

“你是……”我听见我的声音涩涩的,仿佛吐字有些艰难:“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黄子弘凡始终低着头不肯看我,但是还肯回答我的问题。

“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就对他突然动了心,可能是他细心给我准备好每天要喝的酸奶的时候,可能是他身边突然出现其他人的时候。”

“也有可能,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我觉得我像是停了一个鬼故事,这是什么年代了,还有人默默的搞双向暗恋吗。

“那你怎么不跟他说啊!”

我气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早点把话说开,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伤心又伤人的事情。

他又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就像以前每次我对他示威时那样不屑的的样子睨了我一眼。

“小丫头你懂什么是暗恋吗?”

每个人都让暗恋的人勇敢,每个人都说最坏的结果就是不再联系而已。

可是没有一个人明白这结果对他来说有多么糟糕,比起以后再不能和他说话见面的落寞,暗恋的委屈一下子就没那么难过去了。

我扁了扁嘴巴,声音里带了点哭腔:“你知不知道……”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抬手搭在眉骨上,遮住了一双眼睛。

“我知道。”他低声说,像是怕我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我都知道。”

紧接着他又说:“可是以前的黄子弘凡,他不好。”

他不聪明,做不好父母希望他做的事。

他也不坚定,不敢为了梦想去据理力争。

上课睡觉看杂志,下课抄作业,小测作弊,逃课去网吧,这些事对他而言驾轻就熟。

他总是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是因为对未来茫然又无措。

甚至他有时候害怕看到高杨谈起未来时,眼睛里那种名为向往的光芒。

那是黄子弘凡没有的东西。

就好像高杨第一年高考明明成绩还不错,可因为去不了想去的大学,就抱着书回来复读,那时候陈老师调侃他是扑街也要头朝前的人。

可是那时候的黄子弘凡,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混账的王八蛋。

他在学业上并不出色,在专业上全凭天赋十足业余,鼓足勇气要和家里争一争,却随时随地都在想着退路。

还有好多次,他差一点点就要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去看高杨了。

成人礼的那天晚上,他千里迢迢从北京赶回去,其实真的只是想再见高杨一面。

可是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怕高杨一开口,他就走不了了。

那个不好的黄子弘凡,居然喜欢上了很好的高杨。

喜欢到想要为了很好的高杨,去变成很好的黄子弘凡。

我看着他一只手掌遮不住的尖下巴淌下来很多泪水,他哭的没有声音,只是肩膀有些轻轻的耸动,但我知道他真的很难过。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那对多年后或许早已各自组建家庭的他们来说,大约只是一件“我喜欢的人曾经也喜欢我”的遗憾。

我从包里翻出来一张昨天买了东西的小票,写下一个地址和一串数字递给他。

“这是高杨学长学校都地址和他新的电话号码,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他从指缝里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我。

“我呢,一直都相信你会变成一个很好的黄子弘凡,而且,你得知道,那个很好的高杨也一定会等你的。”

我故作深沉的拍拍他的肩膀,又补上一句:“不过他要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肯定要生气的,你且得哄一阵子呢。”

“没事,”他弯起眼睛,声音还全是哭腔:“我很会哄他的。”

我并不知道这世上的好梦有多难圆,但是他们是值得一个很好的未来的。

——————————————————————

最后的最后还有一点叨逼叨要讲:

其实这个故事真的挺平淡的,甚至无趣,我最开始想写这个故事就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曾经喜欢过我”这句话,它让我想起我读高中的时候错过了一个很好的、闪闪发光的男孩子。

写到一半的时候,很像弃文,因为这篇文不好看,而且在最初的构想里甚至显得小黄有些“渣”,但是后来觉得说,这个故事也算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代(?)就继续写完了。

用了第一人称,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弘杨的故事,包括配角给了很多的着墨,因为在我心里始终都觉得,没有哪一个人的学生时代是只有一个人的,也希望“我”能让大家有一点点的代入感,成为那个夏天里,他们身边一起成长的伙伴。

复健期写的不太好,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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