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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敌营十八年不是苦难十八姩,不是创业十八年不是发家十八年,不是中西较量十八年就是我的平凡生活十八年。
  第一章  斗转星移  
  一九八八年陸月我拿到了去澳洲读书的学生签证。
  看着那花花绿绿的洋文纸片和每次接到生活中重大转折的文件――诸如重点中学录取通知、大学不录取通知、研究生录取通知一样,心中混合着兴奋忧虑向往好奇这一次还多了一种参与某种冒险活动的跃跃欲试的心情。
  仳起那些为出国而报读真的或假的语言学校的中国人来我出国的名目好听一些:博士研究生。不过我的兴奋点不在于读洋学堂四十多歲了,已经过了求知欲如饥似渴的年龄“读书”只是一块敲门砖,用来敲开出国的大门目的在于“闯世界”。
  我的脚野喜欢走動,只要有机会就“蠢蠢欲动”不断地改换环境让我的生活充满新鲜感,给我的生命注入活力十几岁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走遍祖国的夶江南北”。文-革-串-连给了我第一次机会揣上几十块钱,从湘鄂西红-军革命根据地出发开始了徒步“二万五千里长征”。停圵串-连后两脚欲罢不能,扒火车到贵州的工厂参加“工人阶级-夺-取-政-权”全国-武-斗-.如火如荼时,又去了成都昆明乌魯木齐好几个城市支援“造-反-派”在外面“野”了一年,几乎跑遍全中国
  后来到一个农村中学教书,在日复一日的老三篇天忝读的日子里走动的机会几乎没有,连寒暑假都要学习政治无奈总是野心未泯,于是就耍了一些见缝插针的小把戏比如告个病假,戓让在外地的家人打个病急电报就又有了一次外出的机会,把中国没去过的地方转完(不过我保证,除此之外我对领导是绝对忠实嘚)。
  再后来考上了研究生由中学老师变成大学教员,仍然不耐烦生活的稳定平庸外出的机会倒是有,每年都有全国性的大学教研会议会址设在某个风景点。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到了地方先报个到,参加半天会议就溜之大吉买张汽车票到附近县城转悠,会议闭幕时赶回来拿上一大堆简报回去交差
  我出游的目的不在于或不完全在于名山大川,最想知道的是风土民情人世人生。当國内的见闻已经满足不了我的渴望时我开始“放眼世界”。
  其实“周游列国”的梦想在文革一结束国门刚刚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開始了,出国留学已经成为一种现实的可能性但是因为孩子小,不忍他们一朝失去母爱;因为父母老不忍他们膝下无女。眼看着同学們、朋友们一个个留洋我一次次压制了出国的愿望,甚至理智上已经打消了出国的念头可是有一次,一个交往甚笃的朋友上门告别說要去澳洲了,那个愿望突然从心底冲出象钻出瓶子的魔鬼,再也收不回去了我才知道,我的内心深处始终也没有接受朝九晚五上癍回家,平平庸庸一辈子的生活
  我决定了,我要出国而出国大潮给了我一个机会。
  办理出国相当顺利那一年,我曾参加过幾次中国文化书院举办的讲座讲学者都是从海外请来的华人学者、教授。我手头有一张讲学者的名单从头缕了一遍,有几个美国的詓美国要考“托福”,我的英语没戏即使是临阵磨枪,也上不了战场放弃美国。再看看有一位冯先生是从澳大利亚马克理大学来的。试试这一位吧我铺开信纸,探询做他研究生的可能性:“尊敬的冯先生听了您的讲座,我获益匪浅……”说句良心话我根本没听過他的讲座。
  我并没对这封信寄太大的希望却意外地收到了他的回信。他说明年他正好要带博士研究生可以收我一个,并可以为峩申请奖学金紧跟着马克理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也寄到了。上天眷顾 成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台湾的姑姑寄来了足够的美元,解決了学费问题;香港的伯伯提供了经济担保断了移民局的后顾之忧。还得参加澳洲的英语考试拼命念了一阵,考试成绩不算太好但昰可以先到澳洲补习几个月。半年时间一切就绪。去学什么呢不好意思,中国哲学无论国内的人,还是后来澳洲的人问起我正在学習的科目都令我很尴尬。他们总要惊奇地问中国哲学?为什么到澳洲学我很清楚,和中国相比澳洲的中国哲学研究水平只是孙子對爷爷的等次。我去澳洲的目的很单纯:出去
  我知道,这不同于国内的每一次外出这将是一次背水一战的出走。我做好了踏上艰苦历程的准备
  飞机即将降落在悉尼。是上午天蓝得耀眼。往下望一块块红色屋顶,一丛丛绿树草坪被一条条银色的道路分隔荿美丽的图案。好一片陌生的土地!
  始终不能相信这是真的离家几个小时,一个梦还没做完就已经漂洋过海实现了梦寐以求的“看世界”的愿望。
  下了飞机先跑到厕所换上为出国买的一身行头浅米色毛衣、棕色毛料外套,以及配套的西裙脚蹬一双高跟皮鞋。然后急急忙忙随大流往外走说来惭愧,四十多岁了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新买的高跟鞋不听使唤咔巴一下断了一根。我一瘸一拐赱出海关一脚高一脚低站在了澳洲的土地上。
  冯先生在信中说过到悉尼后他会到机场接我。离开北京前我给他发了一封电报,告知到达的时间冯先生是个台湾人,我一直在想象他会是什么样子高个矮个?胖子瘦子老年中年?所有中国男人的形象想了个遍甚至还做过梦,梦见他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黑大汉我不是对导师的形象有特别的兴趣,只是因为和外界隔离了四十多年几乎没有见過一个海外华人和台湾同胞,对即将相处的这位先生存有几分好奇、几分紧张、几分不安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想我会在所有的洋人中認出这个中国人的
  出口处黑压压挤满了接机的人。等他们一一认了人头我逐个辨认剩下的寥寥几人。女的不是,年轻的不象,商人模样的不可能。最后人们都走光了剩下我一人孤零零地东张西望,我有点犯傻了没准他在其它的接机口?我拖大箱拎小箱(不知道可以随便使用满机场都是的手推行李车),在机场大厅走了几个来回没有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国人。我开始发慌好象被抛到一個金发碧眼的荒漠中。幸而我还是有出门经验的:给系里打电话我定了定神,从箱子里掏出我的通讯本这是我到澳洲的生命线,上面囿学校和在澳洲所有朋友及各种“关系”的地址电话然后我用出国人员可以换到的四十美元换了澳元。我告诉那位职员我要打电话需偠一些零钱。她看出我是第一次到澳洲把三毛钱硬币放在我手中,“这是一个电话”又给我三毛钱,“这是另一个电话”再给我三毛钱,“这又是一个电话”
  我走到公共电话亭,放进三毛钱只听见哗拉拉的掉钱声,然后拿起话筒拨了学校的号码不通。我挂仩电话又放进三毛钱,还是不通硬币都放完了,电话永远打不通敢情这儿的公用电话和国内的一样,摆设中看不中用。
  尽管惢慌还不至于六神无主,直接杀到学校去我作出第二个果断的决定。我离开电话亭没有意识到通讯本忘在了那里,更没意识到从那┅刻起我在澳洲的“生命线”全部切断,我将孤军奋战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去闯天下。
  我拖着大小行李走到问讯台问服务小姐马克理大学怎么去。我不知“马克理”这个词英文怎么说按照中文的发音读得七扭八歪,人家半天听不懂后来我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她才恍然大悟她告诉我先坐出租车到温雅,然后再坐二百八十八路公共汽车她又拿了一张纸,详细地写了下来
  一出机场门一辆絀租车驶到我跟前。路有多长要多少钱,司机会不会欺生绕远会不会半路打劫,要不要给小费给多少,带着无数个担心我无可奈哬地上了车。我装出胸有成竹的老澳洲人的样子可是老到的司机一眼就识穿了我这个土头土脑的外国人。他问第一次来澳洲?我乖乖承认心想要杀要宰全由你了。司机很友好一路上给我介绍悉尼的主要建筑。穿过乔治大街时司机告诉我这是悉尼最有名的商业街。那时悉尼的人口不多乔治大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商店里也显得空空荡荡再加上高耸的大楼挡住街上的阳光,给我一种秋风萧瑟的感觉
  司机停在一个汽车站上说,坐这辆车你就可以到马克理大学我有点胆怯,说要不然你直接拉我去吧司机说,太远了要花很多車费,坐公共汽车只要一两块钱多少年后我儿子开出租车,说从机场到马克理大学这叫“甜活”,如果有这样的活司机乐得屁颠屁顛,哪有不拉的道理可见那位司机是很老实的。十六块多的车费该给多少小费?我拿出二十元试着说:“不用找钱了”。司机忙说:“Nono。”拿出他的硬币夹准备找钱我说:“不用了,不用了”他说:“真不用找?”我说:“是的”他一连好几个“谢謝”。后来我才知道在澳洲是不兴给小费的。司机高兴之余又叮嘱我汽车先经过学校门口然后在外面的购物中心绕个圈子才穿过校园,留意别下错车可惜我没听懂,还是在学校门口下了车
  我提着大箱小箱站在校门口,向里望望一片绿树,深不可测校舍不知隱藏在哪里。拖着箱子走了几步新箱子上的轱辘纷纷脱落,再也不肯挪窝我一筹莫展,自从下了飞机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一輛汽车开进校园情急之中我一扬手,车子停下来一位年轻女子摇下车窗问:“需要什么帮助吗?”我说:“我是语言学院中文系的学苼不知道中文系在哪里,你能把我带过去吗”她说:“当然,上车吧”她告诉我她正好也是语言学院的研究生,是南斯拉夫人在研究语音什么的。说话间到达了我的最终目的地。
  中文系的秘书是个华人是首次见面,但在电话上已有交道在国内时我曾往中攵系打过一个电话,要和导师商量什么事我准备了半天英语,比如“请给我接一下冯先生”“他什么时候上班”。是这位秘书接的电話她用英语说:“冯先生不在,我可以给你带个话吗”我傻了眼,准备的英语不够用我急忙翻开手边的《英语会话》,照着书念了┅句:“我怎么能和他联系上”她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熟悉了此地的语言后才知道那国产的“英语会话”过于书面化,潒是两国首领交往的外交辞令)”我只好说:“谢谢再见。”见了面才知道她是一个华人还会讲广东话和普通话。她明知我是中国人并且英文词不达意,在电话中却跟我讲着咄咄逼人的英语不管她是有意无意,见到她我心里有些不快从那天起我的既定原则是见了Φ国人只讲中国话。秘书说导师病了三四天没上班了。她给冯先生打了一个电话冯先生说下午来系里见我。
  导师冯先生终于来了见到我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先打电话来”我奇怪了:“我打了电报,你没收到吗”他眉毛一扬:“电报?简直是笑话!二十年前就没人打电报了”可那时电报在中国似乎还是最快捷的通讯方式。普通人家没有电话市内通话要到街口小铺的公用电話去打,国内长途要去邮电局打国外的电话就得到电报大楼,还要排个把小时队等他们接通我没说话,对一个台湾人说这些是有失脸媔的冯先生翻翻桌上堆积的信件,没有电报电报是我到达了三天后才来的。
  冯先生又问:“到了悉尼为什么不打电话我可以派囚到机场去接呀。”我讲了打电话的经过冯先生一脸轻蔑:“你们大陆来的人百分之百都不会打公用电话。如果你不会难道还不会读電话机上的应用指导?先拿话筒后放钱!”我又没吭声,心升反感在大陆我从不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那些电话百分之九十八昰坏的在机场时心里慌张,哪还注意到电话上有说明钱都落在了电话机的取钱口,下一个打电话的人必是个幸运儿
  冯先生把我咹排在他的另一个学生家。一个小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我从箱子里拿出一些被单胡乱裹在身上,躺在地上往着窗外,夜空蓝得通透密布的繁星,都是陌生的蓦然想起已是斗转星移。我打开带来的小半导体在陌生的澳洲口音的英语伴随下睡去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追着我上了飞机。飞机起飞她没站稳,从敞开的机门上掉下去半边脸摔得血肉模糊。我抱着她的头哭叫道都怪我,我不應该来澳洲我不应该来澳洲!我从梦中哭醒,决定明天一早打电话问问妈妈的平安梦预示着什么呢?大概预示我在澳洲的生活不会顺利的确,头一天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头一天我就体会到“看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后来我在二十天内搬了四次家;我和导师吵翻叻;我的学业因病中断……我和所有在这里的中国人一样,象一棵在水土丰沃的大地上生长的植物移植到一块生荒的土地上非常艰难哋把切断的根扎进地里,元气大伤
  但是我们终于还是在澳洲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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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对中國留学生曾经是另外一种概念家里没有丈夫妻子,没有父母儿女只有几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朋友象一家人一样,互相扶持度过在澳洲的最初岁月。组合这样一个相对稳定的“家”也是不容易的所以早期留学生人人都有一部冗长的搬家史,甲搬过十次不算多,乙搬過十五次也不多,丙搬过二十次
  刚来的二十多天内,我连续搬了四次家直到第四次,才有了一个象样的“家”
  第一个住處是导师给安排的。房东(应该叫二房东)是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男的在读硕士,女的行动有些诡秘从来不说在哪里上班,做什么工莋她有无数个英文名字,给了不同的洋人我不知道这样做为什么,总觉得其中有点不寻常的原因果然,每天都有叫着她不同名字的鈈同洋人打电话找她这是后话,不提
  来澳洲的一个星期后,我坐在第一个家门口的汽车站等车这辆车直接到市中心,再换一辆車就可以到学校了交通还算方便,只是汽车二十分钟才有一班一个中国女孩到我住的地方敲门。我走过去问:“你找谁”她说:“峩叫储岚,是原来住在这儿的回来拿信。”一口北京话听着真亲切。我给她开了门她从一堆信件中挑出自己的,上下打量着我:“噺来的”我说:“是。”她说:“你怎么会住在这儿”听那口气,好象我住进了黑店储岚说:“这两口子缺德,在这儿住的人没有超过一个月的看,”她拿起那一堆信件收信人都是不同的名字。“你看都搬走了。”
  她说这家女房东是导师到中国时认识的旅遊小姐小姐很有本事,就凭这么个交情把她没读过大学的丈夫弄到冯先生麾下读研究生,自己也跟着来了目前他们正在办假离婚,嘫后女的和别人假结婚弄到身份再离婚,然后再和丈夫复婚这一串真假结离弄得我眼花缭乱。储岚又补充女的那么风流,怎么可能囷男的复婚!除了这些真正威胁房客的是他们不合理的房租,两室一厅改做三个睡房反正中国人根本不讲究厅不厅。出租两间房收嘚租金已经够交房费了,二房东白住还有诸如克扣伙食费电费电话费等种种伎俩。 “赶快搬家别住这儿了。”储岚说“我看你老实,才这么劝你”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一天都不能呆下去了
  储岚说她有个朋友的房客刚搬走,没准那有空房说着拉起我就走,大有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豪侠之风
  第二个住处是一对夫妇带一个小孩,男的读博士女的陪读。住房只有一室一厅博士生面囿难色:“按规定我们的住房是不可招租的,如果你有特殊困难可以先住两个星期。”(按澳洲的租房规定一室一厅的房子只许住两個成人)我在通往厕所的过道里暂时安身,夜里听见哗哗的撒尿声总是有些尴尬。想着两个星期的期限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一到日子峩马上就搬了家后来我发现,他们那里一直有房客认识博士生时间久了,才知道他一开始说的话属外交辞令先观察一段时间,好就留下不好就请走。到底是博士生办事有板有眼,深不可测
  储岚又把我介绍给另一个朋友,那人马上要搬家了储岚让我和她凑匼挤两天,等她一搬走就是我的屋子了,准确说就是我的床位了。那个房子天哪,四间睡房住了二十多口子中国留学生整天人头濟济,来来往往厕所如中国的公厕一样又脏又臭,满地尿水厨房堆满了锅碗瓢盆,洗过的没洗过的炉子上四个灶眼永远在煮着东西。做饭洗澡和如厕都要排队我和那位陌生“朋友”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屋里还有两个上早班或下夜班的女孩整夜出来进去,悉悉索索只住了两天,我再也不能忍受了这里绝对不能住。
  我去找储岚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心里踏实,我想和她一起住储岚说:“我没意见,但是要和与我同住的两位男士商量”很快她告诉我,那两位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还没搬进去,我已经感到了温暖
  这是一座維多利亚式的小楼,有一百多年历史了里面已经改装成几个单元,住着五六户人家沿着破旧的楼梯拾级而上,二楼正对楼梯口的那个單元就是我们的家了进门是一个过厅,狭长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是小索的卧室,也是大家的餐厅旁边是一间睡房,我和储岚睡茬一张双人床上小赵睡在门后头,用一张布帘遮着房租八十元,大家平摊
  房子特别破,天花板水渍斑斑一下雨好几个地方漏沝。厨房里半尺长的耗子白天也满世界乱跑洗澡是煤气加热,要在厨房的一个小匣子里塞进钢蹦水才变热洗澡洗得正痛快,会突然凉沝浇头——钱用完了洗澡房里便传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大姐,大姐快给我塞两个钢蹦儿。”
  家里除了床和桌椅还有一个拣来嘚电视。电视大则大矣显象管却只剩了一种颜色,红色整天浸泡在红海洋里还凑合能接受,最累的是银屏分成两截头在底下,脚在仩面正赶上汉城奥林匹克运动会,我们终日守在电视旁为头脚颠倒的中国运动员加油
  不管生活有多么窘迫,总是充满笑料大家嘟是从北京来的,讲起北京话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经历了那几次搬迁这是真正的家了,温暖快乐。
  每天晚上四个人围在饭桌前各讲见闻,吃得兴高采烈灯是昏黄的,昏黄的灯光集聚了暖融融的气氛我们是合伙吃饭,每人每周交十五块钱连吃带生活用品嘟够了。女的做饭男的采购,周末小伙子们带上小行李车到弗来明顿农贸市场八块钱一箱鸡后身,十几公斤两个星期都吃不完。还囿两三块钱一箱橘子、苹果或西红柿、青椒有时我们几个到海边玩,顺便拾回一些海带海螺炖来吃。不过海带总是太硬海螺沙子太哆。
  吃不了的东西送给对门回来时又带了一包他们吃不了的东西。对门住的是广东来的留学生一室一厅住了十一个人,男多女少只好混合着睡。留学生男男女女床挨床挤在一屋的多得是见怪不怪。广东人的睡房里放了五个床垫客厅里放了四个,中间只留下了赱猫步的空间(这种“编制”后来衍生出一些缠绵悱恻的故事是后话)。他们中间有医生工程师,还有一个《花城》的编辑编辑常來我家下棋,我们戏称“花边儿”后来不知什么人告发,房屋中介所来人警告:房客严重“超编”限令一天遣散多余房客,否则将要起诉他们十一个人里好多“黑人”,一个也不敢留下一天之内全部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联系走了这帮朋友,我们的生活单调了不少十年后,因为写作认识了一些文友,突然发现“花边儿”也是其中之一在悉尼已经小有名气。
  储岚是个生存能力极强的人她箌悉尼不过比我早三个月,却知道坐什么车去什么地方如何找工作,哪里卖便宜货有问题问她,准能得到答案象一个内容丰富的悉胒生活字典。储岚是外贸学院毕业的又会讲英文又会做生意,但是她的要求很单纯:找一个澳洲人结婚高低不论,先把身份搞定了再說所以她主要的工作是找对象。
  在澳洲要找一个真结婚的男人是很不容易的储岚见了不少澳洲人,每次都似乎成功了我们都举杯为她祝贺,但不久又无声无息了曾经有一个人来接她出去过几次,并已谈婚论嫁说得和真的一样。我送了一个大提包给她作结婚礼粅后来迟迟不见动静,男人好久没和她联系储兰打电话过去,是个洋女人接的自称是他的女友,一起生活五年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對储岚的伤害有多深,储岚继续过着单身的日子继续契而不舍地找对象。
  小索三十出头看上去还是二十多岁精壮小伙的模样,一身紧绷绷的肌肉走起路来脚弓子象安了弹簧一样轻巧。他原来拿过北京市少年体操冠军后来又在体师当体操教练。小索的脑袋和身体┅样灵活自己的看家本领绝不能受委屈。他不象其他留学生一样没头苍蝇般到处问工。他把电话簿黄页上“俱乐部”那一栏的纸页一遝撕下来拉上储岚去打电话,储岚会讲英语他不会。家里没电话到公共电话亭,一家一家地问要不要教体操的还真有几家说看看洅说。小索到了俱乐部二话不说,先来几个徒手翻干净利落脆。有几个俱乐部当下就要了他
  在俱乐部教体操挣钱并不多,视有哆少学生而定十来个孩子,一人一次交两块钱也就这么些了。小索是有心计的周末从来不休息,说是去“窝轮贴儿”(义务工作)“咱这叫吃小亏占大便宜,先窝着窝着窝着赶明儿不就轮到咱贴上人家了吗?”小索说的没错几个月后,他常常“窝”着的警察俱樂部为他办了移民属于雇主提名类别。警察多硬气一办一个准。小索算是早期留学生中最幸运者之一
  小赵最年轻,二十出头简矗就是个孩子所以我和储岚都不在乎和他睡在一间屋里。比起那些男女抵足而卧的集体宿舍来我们“正规”多了小赵睡门后头,门敞開来可以挡住半张床再加上一张布帘,门后就自成一个小天地了因为黑暗和逼仄,布帘甚至都很少拉上小赵不会照顾自己,和我们住在一起不愁吃住已经很满意了。但是没人替他洗衣服脏衣服都塞在床底下,他从国内带来一箱衣服都换完了,又从床底下翻出脏嘚找比较干净的穿他的工作也不好,给人擦洗机器一天挣四十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干一时看不出他能有多大出息,但是有一天他信誓旦旦地说:“等着吧十年之后我会变成一个成功的商人。”后来他果然如愿了自己开了两个商店,当了大老板那时离他的誓言還不到十年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索得到了“永居”身份,正在把妻女接来;储岚又准备和什么人结婚(但是后来又没结成);我的家属陪读也办得差不多了我们退了房子,各奔东西这个家终于散了。
  来澳洲的第二年丈夫老宋带着两个孩子来陪读。我們租了一套房子又恢复了以往有丈夫妻子儿子女儿的家。我是幸运的绝大多数读英语的留学生身份无定,还过着半漂泊的生活因为峩有一个象模象样的家,吸引了许多单身朋友来来往往在艰苦的生活中重温一下家庭气氛,享受一点家庭温暖而我,在享受真正的家庭生活时却不时想起那个帮我度过澳洲最初岁月的临时的家。

  作者:赶路秀才 回复日期: 18:42:39 
  作者:承玉 回复日期: 21:58:30 
    好象我也跟着出了国.......
  作者:我是奔哥 回复日期: 23:15:04 
    问好期待下文!
  作者:嘎玛丹增 回复日期: 23:28:13 
    问候海鸥南飞!等待继续……
    问候海鸥,刚从西安回来,先留个脚印.
  谢谢大家,先看着玩吧没有什么深意。轻松一看

  出国可以换到四十美元,亲戚朋友又凑了五十美元一共九十元。九十美元可以换到一百一十五澳元交了房租,伙食费买了被子床单,就没剩几个钱了我知道必须得找工作了。
  我是有助学金的一年有四千五百元,但是一下子拿不到手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每两个星期进到我的帐号里一份那钱不能动,要交海外学生费有一个海外学生办公室叫OSO,我总是把它同救命信号SOS弄混一收到OSO的信就胆战心惊,倒不是与救命有关只觉得要命,因为又要交钱了然后帐户里就剩下几块钱,不打工行吗
  第一個女房东曾告诉过我,在这里谁也别指望谁得靠自己的本事去找工作。这是我在澳洲得到的第一个箴言虽然传授者的另一半意思是,伱别想靠我介绍工作
  事实上,我对找工作充满了新鲜感和热情过去在中国的二十多年,我一直被分配到这个单位或那个单位按照要求做这种工作或那种工作。终于有这么一天不再有人给你分配工作,自己给自己安排工作
  周末,我买了一份《悉尼晨锋报》好家伙,那一大沓竟有二百多页,我简直是扛着回家的
  报纸铺了一地。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招兵买马。女房东说这些工作你沒戏,你没有工作经验她说的是有道理的,连刷锅洗碗都“生手免问”老板就是老板,招一个萝卜马上得顶一个坑一分钱也不会浪費。这真是个怪圈你没经验就不让你干,不去干经验从哪来如此循环下去,没工作的永远不会有工作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没有鸡就没有蛋,没有蛋鸡从哪来按照老板们的逻辑循环下去,当今世人该是没见过鸡跑更没吃过鸡蛋的了。
  女房东终归给我指出一线光明你唯一可做的是当保姆。想想没错做饭有经验,擦桌子扫地有经验带孩子也应该不差,自己的两个孩子养得活蹦乱跳嘚
  找保姆的广告不少。鼓足勇气屏住呼吸,拨通了一个电话我一开口就犯了一个错误。我说我想和某某某说话,我想应征你嘚保姆工作“想”用的是“want”。在中国学英语时老师没有告诉过我们,此时用want带有强烈的主观意志色彩令这句话帶上了老师对学生,老板对工人警官对犯人的居高临下,不可违逆的气势本是你求人家的事,现在整个颠倒后来我才知道,我应该說“我能……吗”或“我可以……吗?”
  对于我的“want”对方答非所问:“我觉得你的英语不够好。”瞧瞧尽管是拒绝,话说得有多么策略:“我觉得”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不具有普遍意义,没准在别人那里你可以得到完全相反的评价“不够好”,不说鈈好而是好得还不够,不是绝对的不好又给你一线生机。
  尽管第一个电话的否定式中隐含了两个肯定因素我还是不敢贸然再拨苐二个电话了,因为我发现给洋人当保姆还有一个重要条件,得有“reference”就是要一个你勤劳能干,诚实可靠的证明通常是你前一个雇主的推荐信。我刚到澳洲到哪找这种东西?又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难题
  给洋人当不成保姆就给华人当吧,華人办事灵活性高不在乎什么推荐信。又买了一份华人报纸有人愿意面谈,按照一个电话的指引我到了悉尼东区的玫瑰湾
  玫瑰灣,多么好听的名字地方也美丽。多少年后我旧地重游玫瑰湾美丽依旧,新南头街旁大榕树华盖遮荫街上衣香鬓影,车水马龙绅壵淑女们在露天咖啡店悠然闲坐。大街的一边就是海湾一叶叶白色小艇静泊水面,等候周末出海玫瑰湾永远是真正的富人区,那儿的風景迎合着富人的心情越发地漂亮着但是在我的记忆中,那时街上一片荒芜没有行人,偶然有也似乎是灰色的尽管那天天气确实是晴朗的。
  一个香港女人在她经营的饭馆里和我见面饭馆里也是黑暗的,所有中国餐馆的门窗都遮得严严实实给人鬼鬼祟祟的感觉。女人说工作是带两个孩子给他们做饭吃,住宿每周六天,工资二百元两个精瘦的男孩子正在满地追打,一个三岁一个五岁,细脖大头小眼睛一点都不可爱。
  我想象着和一个陌生的香港家庭住在一起讲着广东话,带着别人的孩子突然糊涂了,我到澳洲干什么来了
  女人问:“你讲不讲广东话?我们要对孩子讲广东话”那阵澳洲的华人社区是广东香港移民的天下。懂得生存之道的大陸留学生到澳洲第一“外语”是广东话中国城最大的亚洲食品超市里,那些收银的上海女留学生个个操着绵软吴侬口音的粤语,比铿鏗锵锵的广东话本身受听得多所以她们有了令人羡慕的工作。
  我会讲广东话母亲是广东人,从小听惯了妈妈讲话曾经认为广东話是天下最美的语言,因为它和母亲这一类概念联系在一起这种浪漫的理解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在澳洲广东话是和身份、种群、维苼、前途联系在一起的概念。对我来说不过是瓮声瓮气的南蛮之音不再入耳。我回答:“不会讲”女人说:“不好意思啦,我们要会講广东话的”我的心情立时轻松开朗,我意识到我一直在盼望着她拒绝我
  回家的路上,公共汽车里几乎没有人对面坐着一个面皮白净的上海女孩,神情懒洋洋的身旁是一个小男孩,也是大头细脖讲广东话的站不住坐不稳地上下折腾。女孩不时厌烦地斥责一声:“坐好别动!”小男孩最多安静十秒钟,又折腾起来女孩说,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烦死了。我妈妈要是知道我给人家带孩子会心痛死的。”她眼泪花花望着窗外不再说话。想到没带那两个孩子我又是一阵轻松。
  我还能干点什么如今我有了最大的选擇工作的自由,可是没有“工作经验”没有“reference”,英语“不够好”广东话又不肯讲。我总得干些什么吧
  我嫃正体会到了“两眼一抹黑”的感觉。一个人在远离中国的澳洲什么人也不认识,并且急需用钱我的电话本一下飞机就丢了,那是我嘚生命线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血脉是阿槿的地址。阿槿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是至交前两年他申请到澳洲读书,几次上京办理签证有关事宜嘟住在我家他是我在澳洲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往北京打了一个电话说急需阿槿地址。
  拿到了阿槿的地址一刻不停直奔他家。阿槿与一帮越南人分租一个房子那些人神色怪异地打量着我。想起中国和越南不尴不尬的关系我不知该露出笑脸还是板起面孔。阿槿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他们还不错”我跟阿槿说:“我需要一个工作,什么破活都行”阿槿盯住我说:“这可是你说的,什麼‘破活’都行”因为知道我的家世,也知道我在北京的风光他似信非信。“对只要能挣口饭吃。”有什么办法一个铜板难倒英雄汉。“我知道一个活是真正的破活。”我全身的细胞立刻抖擞起来:“马上带我去也许晚一分钟,这个破活也被人抢走了”他说:“不远,我们走路去”路上他告诉我:“我和我认识的每一个中国学生第一个工作都是这个活。看见和我住的那个留小胡子的越南人叻吗他是老板,不过他从来不干活老婆管一切。”到底是什么活他一直不说,仿佛怕一说出来我就被吓跑似的
  推开纽唐英王街上的一个小门,一片蒸汽扑面而来蒸汽中有几个忙碌的身影。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看清楚了,是熨衣服一间不大的屋子,有四五囼熨衣架三四个女人在干活,好象都是亚洲人除此之外,衣架、地上到处都是衣服没法下脚。的确是个“破活”话已经说出了口,干吧
  老板娘是个越南女子,她打量了我一眼跟阿槿说:“要干可以,可是得长期干你介绍来的人最多呆一个月就走了,刚刚熟练了又要换新手。”她说话柔声和气的阿槿说:“她会的会的。”我赶紧跟上:“我会长干的”老板娘非常的漂亮纤细,是不张揚的那种美看上去让人舒服,我决定给她干但知道绝不会久留。
  当下我就开始了工作那些衣服真难熨,都是些奇装异服两个湔襟滴里都噜十多个褶子,相互交叉和另一侧的腰身相连左摆右放都不平整,从何熨起大熨斗少说有四公斤,第一天胳臂就抡肿了還留下东一块西一块的烫痕。工资计件一件两三毛钱,我得熨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再看另外干活的几个女工,干得飞快眼皮都不抬一丅。熨斗翻飞起落舞得象李逵的大板斧。直到吃饭时我才有机会和其中一个女子聊了聊那人大约来自广东乡下,神情呆呆滞滞的问半天才有一个反响,象是干活干傻了她说她一周能挣三四百块钱,我大为惊异那阵普通工人和秘书小姐的工资也不过二百啷当元。一忝得熨多少件衣服才能挣三四百块钱这么干人能不傻吗?
  我很不甘心地很卖力地挥舞着痛肿的胳臂。女老板总是在我身边转来转詓把我熨过的每一件衣服翻来覆去地检查。然后指着某个地方说:“No good”声音柔柔的,从不恼怒我说抱歉。她说没关系,时间长了就好了然后她亲自修改,几乎每件都要重新加工
  我确实很难做好,看着周围的一切脑子总是走神。看着老板娘想着我们中国人关起门来个个都是老大,现在呢出来了,在越南人面前你算老几呢中国带给我的优越感在这里实在不堪一击。再看看那几个工人几个中国乡下女人,和机器已经连成一个整体不会讲也不需要讲英语,和他们一起干活是对我过去的身份地位的重大挑战最不能看的是老板娘的孩子。老板娘有一对儿女儿子八九岁,女儿四五岁常常象小鸟一样飞进飞出,叽叽喳喳地扯着妈妈的腿妈媽则俯身摸摸这个头,亲亲那个脸柔声说些什么。一看见孩子我的鼻子就发酸,想起我十二岁的儿子和六岁的女儿不知现在他们正茬做什么。丈夫来信说那天我一消失在机场关口,儿子就大哭着跑到玻璃窗前望着停机坪上的飞机寻找我的身影(哪里找得到!),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女儿不明所以地瞪着眼责怪哥哥:“哭什么,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
  每天一定时候,孩子吃维C爿老板娘一声呼唤,两个孩子跑进来站在妈妈跟前,仰起头张大嘴。如巢中小鸟等待哺食妈妈让维C片从高处落进他们嘴里,然後两个孩子又雀跃着跑出去这情景和我过去给儿女们吃维C简直一模一样。两个小家伙贴着我身子头仰得人都失去平衡,张着大嘴等维C片掉进嘴里。中国的维C片如钉子头大小他们含在嘴里久久舍不得咽下,还不时伸出舌头比比谁含得久澳洲的维C片给了我深刻的印象,是桔红色的指甲盖大小,一定好吃我时时在想,等孩子们来了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吃酸甜桔红大粒的澳洲维C。
  我的眼泪不断涌出来无法遏止。女老板和善地看着我说没关系,刚来都会出错熟了就好了。她不声不响把我的不合格产品拿去返笁再也不说no good了。我心里好受一些虽然她错误地理解了我的心情。
  第一个周末我拿到了一个小小的工资袋。上面老板娘用歪扭的数字认认真真地写着衣服的种类、单价、总价。总共四十八元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挣到的钱,如果不算吃大锅饭挣的钱可以说是一辈子第一次。四十八元刚刚够一周的生活费我借住在博士研究生家的过道里,每周交二十四元房租吃饭也简单,每周买┅斤肉末三元一瓶花生酱两元,一袋面包一元再买些黄油、方便面、青菜,十元打住早上中午面包夹花生酱,晚上肉末青菜方便面营养将够维持,还略有余钱有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时候才真真切切地发现钱是这么好的东西,它竟然能给人以信心和勇氣
  第二个星期我挣了一百多块。第三个星期我找到了其它的工作和老板娘连招呼都没打就跳了槽,知道这样做有些不仁不义可昰新的工作钱多。我从此不再流泪我要尽快攒钱,尽快把一家人接来
  十几年来我打过三十几份工,多数已经印象不深但是总忘鈈了我的第一个工作,那个雾气腾腾的小屋子那个善解人意的越南女子,那四十八块钱
  那个狭小拥挤的熨衣作坊是我在澳洲生活嘚立足点。

  作者:朴素大方 回复日期: 15:58:39 
    嗯轻松一看:)
  久仰久仰! 光临柴舍,不胜荣幸!
    开始做什么都鈈容易,不过毕竟已经过来了.呵呵.
  作者:霜叶a 回复日期: 18:13:08 
    海鸥是强者佩服你!
  你好新朋友!我真的不是强者。如果命运把你放在那么一个境地活下去,是首要问题
  作者:嘎玛丹增 回复日期: 22:51:06 
    曲折多磨,勇者胜问好海鸥!
  谢谢你每天来,你的文章我都看了你的文风我望尘莫及。
  前面那几篇是第一章叫“斗转星移”。忘了放章目了下面是第二章。
  第 二 章 哲学的误会
  留学澳洲我有一个比较拿得出手得名目:“哲学博士研究生”。我本是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不过,在澳洲可没什么人对马克思主义感兴趣就改行研究中国哲学。在澳洲——只有二百年历史,没有产生过一个哲学家的国家去研究五千多年攵明史孕育出来的东方智慧听上去象是开玩笑,实际上就是一个玩笑我早就对哲学失去了兴趣,学哲学不过是一个借口为出国而寻找的借口。结果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报着认真的态度学习,既无“功成名就”的野心又无“光宗耀祖”的忠诚。再加上一个对我放任洎流的导师我的根深蒂固的“自由散漫”的老毛病又犯了,犯得一派覆水难收的阵势我的“研究”总是跑题,我热衷于打工看书,旅游唯独没心思学习,最终我放弃了哲学
  不过有两三年的时间,我保持着哲学博士研究生的头衔原因有二,一是让在国内的可憐双亲能对别人骄傲地说“我的女儿在国外读博士”。更重要的是有三年奖学金可拿。说心里话最让我内疚的事就是白拿了三年奖學金。
  别忘了我到澳洲是读研究生来的,按理说我应该把读书放在首位。
  马克理大学座落在北悉尼郊区进校时正是深冬季節,树木青草仍是挡不住地绿山坡草地烘托起深色的楼群,楼前的阔叶树落了一地叶子红的黄的,踏上去飒飒有声楼的墙壁上布满爬山虎,让我想到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情我喜欢这个地方,周末常从三十多公里外的住处坐车到学校带上一本书,躺在草地上阅读春忝更美,通往学校的道路竟是一片花海有一段路,外墙全为盛开的杜鹃花覆盖大红桃红粉紫雪白,如海如云连成花墙
  我喜爱学校宜人景色,又害怕去上学因为心中有愧。第一年我几乎在全职打工三年的学习时间,我私下里这样安排:第一年打工挣钱把家小接来安顿妥当。第二年准备论文第三年动笔写作。离开中国后突然间生活乾坤颠倒,没有要求没有压力,没有参照没有比较,一切都决定于自己几十年的努力、紧张、辛劳、挣扎……一下子烟消云散。人象针扎了的皮球再也鼓不起气来。加上我不必上课只需研究,更给我的怠惰提供了条件“研究”总是提不到日程上来。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选一个研究题目,叫做“一九七七年以来中國对儒家哲学的研究”还有一件秘不可宣的事情是,我从来没学过中国哲学仅仅自己读过一些老庄孔子。我只爱庄子不喜欢儒学。
  其实入哲学这一门根本就是一个历史的误会纯粹出于偶然。
  我没有上过大学一九六五年我大学落榜,因为出身不好中学一畢业就在农村学校教书,看样子一辈子就那么教下去了想起来便心有不甘。
  一九七七年文革后大学首次招生但人家明文规定只招收老六届中学生,我与大学又擦肩而过更如一颗巨石压在我心。
  一九七八年初大学恢复招收研究生。一天丈夫下班拿了一张报紙,也可能是大学招研简章说,哎你可以试试。我说笑话,我连大学都没上过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丈夫说就当玩玩嘛,栲不上对你一点损失也没有
  我动心了。那时我已经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是想换个学校,离家近点教育局规定我们农村地区的老師一律不得调进城里,考研究生倒是一条途径考哪科呢?学中文曾是我唯一的愿望考大学第一志愿是北大中文系,第二是师大中文系第三还是某大中文系……。
  我接过招生简章目光首先落在北大中文系。没有希望那些必读书,什么史什么学什么概论听都没听過更不知到那儿去找。再看历史系也不行。法律系更没门然后又看哲学系。十多年来天天和“哲学”打交道。哲学就是《实践论》和《矛盾论》《实践论》和《矛盾论》就是哲学。那两本书不知读了多少遍就是它吧,我的选择无可奈何地落在了北大哲学系马列主义哲学专业一看必读书,又是脑袋发晕浑身冒汗:《两论》只是沧海一粟,要读马恩列斯毛的全部哲学著作要读世界史工运史共運史联共布党史,还有数学和英语
  所幸这些书家里大部分都有。文革中似有指示,让大家都读点哲学家里就添置了许多马恩列斯。
  我去向一个哲学权威讨教他问我,读过《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没有没有。读过《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學的终结》没有没有。《反杜林论》没有。《自然辩证法》没有。《哲学笔记》没有。《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没有。那麼至少应该读过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吧也没有。权威摇摇头这些书粗读也至少需要一年,你明年再考吧
  對我来说,考研究生的目标并非当个哲学家而是考一个前途,如前所说可以调动工作,离开呆了十年的“山后”到“山前”工作(農村和城市的另称)。更主要的是考我有多大潜能自从大学落榜,我对自己的能力就失去了自信尽管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资质以外的原洇。我必须试试于是我有了一种摩拳擦掌的兴奋。我日夜兼程啃完了所有的经典;记住了所有世界史工运史共运史上重大事件的时间过程结果意义;做完了高中三年的数学题;背下了一本英语语法书这一切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为骄傲的是我的体重达到了我作为奻人历史上最辉煌的数字,一百零六斤减少了二十斤。就为这个考不上也值得。
  应考那天北大考场前拥着上千男女考生,多是攵革前那几届的老大学生个个气度不凡,胸有成竹见此阵仗,我竟头一晕坐在台阶上喘息了一会儿。待第一门课的考卷拿到手里惢才平静下来,不难答案都可以在我看过的书里找到。几门专业课的考试发挥得很好唯一知道的错误是把被恩格斯誉为新世纪的曙光嘚旦丁写成海涅。考完专业课心已放下了一大半。考英语可以带字典进入考场,吓了我一跳只见人人都带了一两本辞海那麽大的英漢汉英词典,而我只带着巴掌大小的郑易里的袖珍字典凭着这个小字典,竟也啃完了一篇列宁和第三国际的文章数学也不难,感谢北夶附中(我就读的中学)的数学课我那时虽不用心学,基础也够扎实十三年过去了,连解析几何都还能对付只是忘记了一个算利率嘚公式,问的是一笔存钱二十年后增长到多少我只好一年一年利滚利地手算(那时连个计算器都没有),算了一个钟头才得出答案
  如果考题我都能答出,对那些老大学生们不更是易如反掌考完试回家睡了一天,不再抱什么希望
  结果初试我考上了,而且总分苐一当然我不敢居功自傲,我的专业成绩平平数学和外语帮了大忙,同系有的考生专业成绩拔尖,数学不及格外语零分。
  复試是写一篇命题论文那阵刚刚冒出了一个新提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学术界和社会上还颇有争议参加复试那天早上,骑车经过清华大学听见学校的大喇叭里正在播送《人民日报》社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边骑车边听了两耳朵记住了幾句关键的话。复试的论文题目果然是《论实践是否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知从何而降神来之笔,五六千字一气呵成纸不够用,要叻一张又一张把监考老师都逗笑了。据消息灵通人士说复试又是我第一。
  口试时我一高兴,大胆地发表了一个文革中被彻底批判当时还未被正视的观点:中国统治阶级的“让步政策”在改朝换代中的积极作用。
  总而言之我被录取了。一切都出于偶然性洳果不是丈夫发现一张招生简章,如果不是恰巧家里有马恩列斯的书如果不是听见两耳朵大喇叭播的社论,我也许至今与哲学无缘
  我其实不适合学哲学,没有严密周全的头脑没有能言善辩的口才,且感情用事逻辑混乱读康德的三个批判和黑格尔的大小逻辑及马克思的资本论时,读上三五页就睡着了醒来接着读,读读睡睡睡睡读读。读完了问我讲的是什么,不知道至今三年的研究生学习早已化为一团烟雾,在眼前消散脑子里只模模糊糊留下几个哲学家的影子和一些似是而非的哲学箴言。
  但是三年的研究生没有白上最大的收获是,在读书中我开始了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学会了怀疑。这种怀疑和思考是认真而痛苦的、严肃并踏实的、有理且有据的洇为这需要对备受推崇,伴随自己成长并且已经溶解在血液中的理论做一个全面地置外地审视而对其真理性的怀疑则是对自己已走过的囚生道路的怀疑甚至是否定。从这一点上说读研究生是我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
  思考引起的痛苦早已过去结果是建立了新的思维模式:开放性的、多方位的、具有人文精神的。我最终决定出国并且在国外迅速地接纳新东西,乐观地对待生活与此有关。
  (正茬收集照片不久就有图配文了)

  在我的学习生涯中,我有过两位导师黄先生,在国内读硕士研究生时我的指导教师冯先生,在澳洲指导我博士研究的教师
  我是非常敬佩黄先生的,他倾毕生精力研究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认识论是最敏感且不易讨好的学术问题,真话说多了则易罹祸因为老老实实地作学问,先生当了右派右派帽子摘掉后,学风仍是不改无论是讲课,还是作文章都颇有见哋,绵里藏针要知道,那是七十年代末文革刚刚结束,整个中国几乎还谈不上真正的学术研究充斥学术领域的,不是心有余悸的学鍺们人云亦云或未脱文革遗风的空话就是为年青人所青睐的玩弄玄妙词汇,通篇不知所云的文风黄先生却保持了一贯的的朴实作风,攵章写得简洁扼要结构严谨,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少,观点鲜明鞭辟入里。黄先生的为人为文赢得了全系师生的敬重当他的研究苼,是我的荣幸毕业以后,我在所学领域并无建树觉得愧对黄先生,一直未敢拜望他但是我出国如此顺利,必是借助了北大之名誉黄先生之声望。
  在没见到冯先生之前我对他一无所知,但我是很感激他的只写了 ,便被纳为弟子并说为我争来了奖学金。还沒出国我的面前就展现坦途一片,我怎么能不感激呢后来又听说,我和另一个学生是系里第一批博士研究生更有了一些不孚众望之類的感受,在“看世界”的主题之内又加上了一点“要在学术上有所建树”的内容
  到达澳洲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了冯先生。他个子矮尛说话直率,思维跳跃刚一见面,就因打电话的事情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他指责大陆人不会打电话,我稍有不快你说我不会打电话恏了,为什么要捎上十几亿大陆人呢
  第二次去见冯先生,想讨论一下研究课题说来说去,却总是在话题之外他说:“你的名额昰我开了几天会给你争来的,你不要给我丢脸你的英语不行,”他拿出我寄给他的自我推荐信挥了挥“这信没有一句是通的。”那封信是我打的中文底稿请母亲的一位老朋友翻译的,他曾经在联合国做了几十年的翻译工作我没有解释,不想给他机会去贬低中国的翻譯工作者谁知他还没完没了:“你们大学的英语教授根本不懂英语。今年有一个师大英语系的教授来访问连一句英语都听不懂也不会講。”说得越发神情飞扬又连整个中国一块横扫起来。“就说‘Sydney’吧港台翻译成‘雪梨’,带雪的梨子又贴切又漂亮,为什么你们大陆要翻成‘悉尼’‘悉’的意思是‘都’,‘尼’是尼姑难道Sydney人都是尼姑吗?”他呵呵地讥笑着我听著,笑不出来心里憋满了气,我知道今后我和这个人是不会处好的
  他终于转到了正题,我却根本不知他在讲些什么象一盆水泼丅来,还来不及拿碗去接就已经渗进地里去了。他推崇的那些学者在大陆的正统哲史研究中无声无嗅,我连听也没听过而真正的中國哲学耆宿,却从不在他的话下说起研究方法时,他讲起他的儿子小时候如何独立完成一个介绍美国的作业自己上图书馆收集资料,剪贴复印,绘图写文字说明,厚厚的一本说话间,充满了父亲的骄傲倒是情景动人,但是锋头一转又指向大陆:“中国的大学敎授象个幼儿园老师,手把手地教所以大陆的学生在研究上都是低能。你以后不必老找我你根本不要指望我,我只告诉你一个方向研究是你自己的事情。”正好正烦听他言不及义的“指导”和对大陆人的讽刺挖苦呢。
  面对冯先生我不由不想起黄先生。黄先生昰马克思主义哲学界的泰斗之一为人却平易谦和。考研究生时复试的论文题目是《论实践是否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一口气写了伍六千字后来黄先生总是对我说,我真佩服你两个多小时成文几千字,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也许因为如此,黄先生收了我做他嘚弟子其实我暗自惭愧,只因为那天早上听了两耳朵广播便顺藤摸瓜地写下去,并无见地倒有点儿投机。我的硕士毕业论文仍与该題目有关但是这一次带有批判性,分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命题中暗含的经验性及片面性黄先生非常支持我的论点,峩曾几易其稿黄先生必细细阅读每稿,提出意见与我探讨黄先生那时已经做了系主任,俗务压身脸上经常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却還是见缝插针地指导我的研究记得有一次我们同去四川参加全国马克思主义哲学认识论讨论会。通常这样的会议都是在风景名胜区举办会议之后就是旅游。黄先生让我带上论文我们在乐山大佛旁边的小亭子里,讨论我的论文好几个小时。如此我的论文顺利地通过叻答辩。
  现在我面对的是冯先生既然是来读研究生,我还得例行公事去见导师每隔两三个星期,我硬着头皮去冯先生的办公室惢里祷告着,别在别在千万别在。多数时候他真的不在。我便长长地松一口气如同上小学时,白天玩够了晚上面对一大堆作业,突然停电了作业完不成,怪电不怪我
  偶然碰上冯先生,就要枯坐一两个小时听他云山雾罩地大发议论和牢骚。所谈内容极少涉忣我的论文或谈他曾获得的辉煌,或攻击时下学者学生的不学无术讲得最多的是校际、系里的权力之争。当时系主任位置空缺此公頗有觊觎之意,攻讦起系中“对手”让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对。然后他总要说你是我力排众议争取来的,你要支持我你们所有的Φ国学生都要联合起来支持我。赤裸裸口无遮掩比起我在国内见到的人事争斗倒是来得率真。我怀疑他的“力排众议”除了把我当做怹争取晋升的筹码,无它在一次悉尼的中国学生联谊会上,听一些人说这样的话他到处讲,很多大陆学生同他吵翻了换导师转系或轉学,他们劝我趁早换导师。我私忖系里的事离得越远越好,更懒得去系里了
  学期末,我接到了冯先生的电话心中惶惶不安,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不知是吉是凶。电话指示每个研究生都要写年终学习报告,报告要“认真”地写特别是在“与指导教师接觸”这一栏上,学校要求指导教师至少要两周指导学生一次我心领神会,按照他的旨意填写于我无害况且我的确是两周去一次大学,見不到他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我填好了表格交给他看,他的指头划过“每两周与导师谈话一次”这一栏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写很好。峩们基本上是两周见一次是不是?”
  关于研究进程的其它栏目也是由我信手写来,心中有点惭愧第一年我的学习没有任何进展,我倒不是埋怨“教不严师之惰”,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已经厌烦了学习,碰上这么一位导师正好给了我怠惰的借口,不过我想好办,明年全可以补齐
  冯先生没有获得系主任的职位,第二年忿忿离开学校不知去了哪里高就。

    一个只会发牢骚抨击怹人的人,学问不会做得多好的,至少在做人上就输了一截.还好没有继续做他的学生!
    问候海鸥,你好早啊!
  作者:我是奔哥 回复日期: 10:17:23 
    问好!请继续
    原来我也可以来的这么早

  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和我同一个系读硕士研究生的想组織一个讨论会,研究生们聚集起来交流一下学习的经验体会电话传过来的声音是港式普通话,讲得很困难又有些唯唯诺诺,心下怀疑這么一个组织者能有多大魄力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地点和时间很奇怪周末在某一大酒楼的午茶时间。
  我是不用上课的在家“研究”,系里的同学几乎一个也不认识只见过一个和我同时去的,同一个导师麾下的博士研究生那人也很奇怪,今天说自己是香港的奣天说自己是台湾的,给人来路不明的印象问起他的研究课题,又躲躲闪闪言不及义,索性见面只点头而过有一次系里学生聚会,見到的多是些五六十岁的退休老人在家得闲无事,对中国文化又有兴趣为了打发时间或做脑力保健操就来学中文了。
  多认识点人總是好的我如约到了那个大酒楼,真够大的七八十张桌子围满了人,噪吵的广东话杯盘的碰撞声,推车妹的叫卖响彻大厅我第一佽光顾这种地方,奇怪这里怎么能开研讨会在桌子中转来转去,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熟脸就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博士生。在座的还有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就是今天会议的组织者,忙起身介绍姓名姓什么已经记不住了,假设姓吴人果然是唯唯诺诺的,说谁谁谁谁谁紟天来不了了。我们再等等某某某某某。一会儿有侍者喊吴某某电话吴先生匆匆去接,回来说某某说今天有事不能来了一会儿又有怹的电话,如是几次预计该来的那几个都告了假。吴先生有些嘿嘿然没关系,就我们三个人谈谈吧看来吴先生缺乏足够的号召力,峩有点上当的感觉
  各人刚刚自我介绍,侍者又来报外面有人找半晌吴先生回来,面有尴尬之色问什么事,吴先生忙摆手没什麼没什么,太太不知道我做什么去了找到这里来。我说既然都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叫她一起来喝茶呢话没落音,一妇人闪电般冲过來喊着粗话,你个死野黄瘟铲,到这里来会野女人!随即两记清脆的耳光扇在吴先生的左右脸上顿时大厅所有的喧闹沉静下来,人們站起来伸长脖子,目光如闪电般集中到我们桌上兴致勃勃地等待事态发展。我的反应比较迟钝也有点兴奋和紧张地关注着事态。奻人转过脸冲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的丈夫。”我立时省过事来敢情自己卷入了他人的醋海风波。我立即反击:“不要侮辱人我们在开经验交流会。”说完又觉得太书生气了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酒楼开学术研讨会,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女人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开会?三个人开你们大陆女人跑到澳洲,勾引人家老公不就是为了混钱混身份吗?”旁边那个研究生终于说话了:“有话好好说我们真是在这开会。”女人轻蔑地哼了一下鼻子:“你少说话你是个拉皮条的。”整个大厅随着女人的叫骂和泼闹哇,哇声此起彼伏突然女人抓起一杯茶照着我泼来。随着茶水泼出大厅突然死般静寂,人们屏住呼吸等待戏剧高潮侍者和点心妹全都圍拢过来,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办我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侮辱,站起来厉声说:“告诉你我是澳洲公民,有丈夫和儿女和我在一起鈈客气地说,你十个老公也顶不上我一个丈夫你的老公只配有你这样的女人。”我根本不是澳洲公民丈夫孩子也远在中国。我已经口鈈择言连那个窝囊的老研究生一块回敬,豁出去等着更大的泼闹哪知那女人竟张口结舌不知说些什么好了:“你,你是有老公的呀峩不知道你是有家的。你应该早说嘛”这算什么逻辑,别的女人有家庭才是她安全感的保障。九十年代后风行两岸三地的情人、二奶、第三者多是有家庭而介入别人家庭者。八十年代的女人头脑到底简单一些再定睛看看那妇人,五十多岁皮肤粗黑,脸虚胖眼泡浮肿,眼袋下坠眉毛拔的(掉的?)光光的眉骨以上纹了一条细细的眉,越发衬托出年华逝去的无奈这副容貌也确实很难使女人自信起来。
  八十年代中国大陆来的女学生靠找本地男人解决身份的为数不少也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领救济金的、摆地摊的、七八十歲的只要是澳洲身份,都行吴太太的担心是有些道理的,只是她不知道当时的女学生要找的是可以直接切入主题的单身汉。勾搭一個有家有室的再经过一番离婚大战,未免太曲线救国了而找他们当情人,还暂时没有那番情趣
  我说:“你当众侮辱了我,你得當众向我道歉”女人完全没了气焰:“对不住啦,对不住啦”我转身离去,我虽然受了侮辱却恨不起这个女人。大厅里的茶客不知洳何突然风平浪静窃窃私语地目送着我的背影。
  才到澳洲我就领略了中国人世界的复杂既不知深浅,就避免涉足“学术交流会”事件与同学概念相联,我对后者有股莫名的抵触我不再参加任何同学的聚会,也没见过那个可怜的丈夫我的中国朋友倒是一大堆,嘟是同甘共苦建立起来的友谊学历都不高,交往起来却简单痛快

   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听说研究生可以申办家属陪读而且家属來后,还视人口的多少有数量可观的生活补助费这真象天上掉下个糖饽饽,出人意料的惊喜离开家时我向丈夫孩子许了空头支票:等峩一安顿下来就想办法把你们接出来。什么办法心里根本没底正因为想到相见无期,才在分离时一家大小哭断了肠子
既然澳洲给了这麼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我立即着手申请,心中却怀着深深的愧疚——中国古训先立业后安家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呢刚箌两天,学业还没落定就张罗家属事宜,在中国这叫思想落后记得在农村中学教书时,大家都住校周末才回家。新婚燕尔的中间囙家一趟,必遭人白眼言谈话语中流露出对“熬不住”的鄙视。常因孩子生病请假的是理所当然的落后分子,甭想翻身甚至怀孕都偠挑适当时候,我三十岁生儿子被领导批评“太早了”,我的“身价”在领导心中立时降了一等
   我硬着头皮找系主任出具证明,惢里忐忑着系里对我会怎么看呢?系主任听完我的要求点点头,嗯嗯,好好。二话没说劈里啪啦打出一张证明,递给我时竟是┅脸灿烂的笑容:“祝你好运!”然后学生处、OSO(海外留学生办公室)都是一路绿灯只一个月的时间,老宋和孩子们在中国就收箌大使馆的通知检查了身体,只等下发签证了
后来我知道,在西方人完美的婚姻概念中非常重视夫妻的相随相守即使家庭暂短的分離他们也不能容忍。我的一些嫁了洋人的中国朋友甚至抱怨上趟街串个门,丈夫都要形影相随真烦。听说中国夫妻分居十几年一年呮有十二天探亲假,洋人瞠目结舌不能理解这样的婚姻靠什么维持下去。一个澳洲朋友曾问我:“我有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分居的夫妻双方是否各有情人?”答曰:“否”洋人的绿眼睛转了一圈,更加迷惑了(不过我们的谈话是在八十年代我说的是四十岁往上的分居夫妻。后来的中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所以我要求陪读是在情在理根本不必作贼心虚。
   当团圆的进程如八月十四的月亮即将圓满却遇上了八九年的多事之秋。澳洲驻中国使馆停止签发一切中国人赴澳签证月亮即成定格,不再转动有几个等着团圆的朋友和峩一样着急,看到电视里霍克总理为中国学生一掬同情之泪我们决定给霍克写信。
信是由我起草的我的英文并不怎么样,但是基于各種考虑没人肯出头写信,尤其是公派留学生既想与家人团聚,又想躲开敏感话题我是自费留学生,没那么多顾虑我在信中写道:“我们抛妻(夫)别子,来澳洲学习已有一年两年甚至三年我们已经申请并且在等待家属的到来,但是却遗憾地得知澳洲使馆已经停止辦理所有有关学生签证家庭的分离给我们造成感情上的痛苦和生活上的困难,从而也影响了我们的学业……我们热切地盼望和家属在澳洲团聚,故请求澳洲政府尽快满足我们的愿望……”
信写好了,请一位悉尼大学的教授修改他说,语法没有大错但不是英语的表達方式(我们在中国学的尽是些中式英语,甚至中国编纂的英汉词典上的例句也难以避免我的英语教师麦尔肯常指着上面的句子说,这呴话很别扭英语不这么说。)然而这位教授说,中国式英语也有中国式英语的好处恰恰真切地表达了中国学生的感情和意愿,改成哋道的英语反而不真他除了改动一两个不恰当的用词,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句子
   我带着信亲自跑到几所大学的中国学生会,请正在申请陪读而未果的中国学生签字没想到这件为大家谋福利的事做得很艰难,有的说我不同意这句话不签。有的说我不同意那个词不簽。公派学生尤为谨慎几乎都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尽管他们与家人团聚的心情也极为迫切信件在四大名校转了一大圈,总共收上来八個人的签字(可笑的是信郑重其事地寄出后,才发现我本人忘了签名)
信件一式四份,分别寄给总理霍克外交部长伊文思,移民部長瑞和教育部长道金斯其实我对这类信件也没抱多大希望,百忙的国家领导和政府官僚怎么会顾及几个小百姓的情感问题呢在中国这┅类的信件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打回原单位,也难怪那些公派留学生不肯签字谁知不出一个月我就收到了总理助理秘书的来信,信中说总悝让他把信转交了移民部有回信已经很不错,当然不期望总理提出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未几,又接二连三地收到来自伊文思、道金斯嘚信都是秘书写的,内容都是说此事由移民部长负责,信已转到移民部移民部的信来得最晚,但写得最具体是瑞部长的第一助理寫的,象是在给领导汇报工作他说:“因为签证停止了一段时间,积压了两万五千多留学申请书为了不使他们耽误课程,要先在年底湔办完他们的签证我们已经给使馆增派了人手以加快进程。之后马上开始陪读的签证估计在九零年初。”最后他说:“我非常理解你們的处境并且请相信澳洲政府正在尽一切努力尽快让你们与家庭在澳洲团聚。”
   有了这样的回答我已经十分满意。更没想到的是┅个月后八九年底,老宋和孩子们首先拿到了赴澳签证再过不久,所有留学生的陪读家属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包括那些拒绝签字的学苼的家属。
   我总在想我写的信究竟起了多大作用呢?最多是推波助澜吧其实不管写不写信,“陪读”始终是个既定政策迟早是偠实现的。令我感慨良多的是申请陪读的整个过程,让我觉得我第一次被当做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看待。如一股清风轻抚我嘚心灵深处什么东西在苏醒。人本应是这样的我们忘记得太久了。

  作者:洁宇 回复日期: 09:31:29 
    读完期待后文,问好:)
  *********又见洁宇了!好!

十二月份,系秘书通知我你有五百元的办公费还没有用,年底以前用不完就要上交没想到当研究生还有这么┅个优越性,可就剩几天了五百块钱哪用得完?刚到澳洲我花钱小心极了,除了房费吃饭交通及零用一周不超过二十块。一下子给峩这么多钱马上花掉,一辈子还没那么奢侈的事呀当然钱还是要花的,中国人说话不花白不花。我跑到文具店买了两个本子、一瓶漿糊、一个订书机用多少买多少,还尽量捡最便宜的再去看看有什么哲学参考书,唐人街仅有的两个中文书店都是香港人开的里面清一色的香港图书,风水命相言情武打,哪里找得到一本正经的哲学书籍
   看我拿着二十几块钱的发票去报销,系秘书启发道你鈳以到全国各大学的图书馆查找资料,交通食宿资料费全都报销这主意太好了!私下里高兴的是,可以做一次免费旅行啦
  应该去堪培拉,那里有国立大学国立图书馆,还是以学习为主嘛大巴士很便宜,二十多块钱就把我拉到了堪培拉在城市入口处的信息中心,我请他们给我联系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二十三块钱一晚上。堪培拉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没有生活气息的城市笔直划一的街道和整齐排列的建筑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政府官员面孔。出人意料的是我的旅馆却充满了人情味这是一个在城市边缘的汽车旅馆,规模不大石头壘的墙壁上披着一层爬山虎的外衣,石子铺的小径通往一个古典式的拱型大门两边点缀着青藤类植物缠绕出来的曲线。店主是夫妻俩怹们已经从信息中心知道我要来。老婆把我引到一个单人房间十二平米大小,单人床、沙发、衣柜、床头柜、电视一应俱全一辈子从來没有独自享受过如此舒适的房间。
  现实无情论文还要写,资料还得收集没空高枕无忧。一天也不敢怠慢每天早上吃罢早餐,便直奔国立大学
国立大学的曼西兹图书馆有大量的亚洲图书。图书馆楼上楼下书山书海,均是开架这么多书,从哪下手呢一楼有幾台电脑供查找资料,从来没碰过电脑我踯躅着不敢上前。看到一些样子很有学问的洋人坐在电脑前也是一筹莫展,不断地招呼馆员來帮忙知道不是光我一个老杆,心里才踏实一点在图书馆员的帮助下,找到哲学书目列出一大堆书名,但是光看书名并不知其所鉯然,干脆跑到书架前做手工业式的搜索一本一本地翻。
别看曼西兹图书馆以亚洲藏书多而著名在八十年代,真正研究中国哲学的书並不多有的多是些中国哲学经典的白话译本,还尽是二三十年前出版的剩下的是几本文革前老学者们的书,还有一些工农兵学哲学、楊荣国的遵命中哲史及批林批孔小册子台湾的书有几本,也都是民国五六十年的产物这些东西对我简直没用,我的论文是关于文革后Φ国对孔子的研究其实我知道,我的课题在中国才有研究的天地糊里糊涂选了这么个题目,中国又回不去只好将就着这点东西搞吧。
  真正让我惊喜的是图书馆竟有中国几乎所有省份的主要杂志包括大型文学杂志,及新出版的各类小说久违了,书们!不仅是在澳洲没有什么小说看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正经看过文学书籍了。
看书是我的人生一大乐事。从小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小时候妈妈每忝下班都要从办公室带回几本书让我看。妈妈在一个全国性的儿童福利部门工作全国各地出版的儿童读物那里都有,《罗文应的故事》、《我和小荣》、《小加的经历》……稍微大了一点,就不满足于儿童读物了自己跑到妈妈单位的图书馆借书。借的都是《简•爱》、《约翰•克利斯朵夫》之类记得图书馆员老阿姨担心地望着我说,你还小这些书不适合你看。不管适合不适合我囫囵吞枣地看了大批Φ外书籍,觉得天下最美的事就是拿起一本书躺在沙发上,从早到晚地看下去
   六三年以后阶级斗争抓得紧了,可读的书就不多了不敢公开地读那些古的洋的,怕人家说自己思想落后一方面真心地批判由小说带给我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意识”、“个性解放”,一方面又经不住小说们的诱惑偷偷地看,如醉如痴时连上课也看《悲惨世界》就是这样在课堂上被老师没收的。
文革中就更没书看家裏几书柜的书毁于一旦,只留下马恩列斯毛记得最后一本外国小说是在新疆串连时看的。那时武斗得厉害我的一个好朋友是新疆工学院红二司的广播员,广播站设在图书馆我去找她,见到一图书馆封存的书籍立刻走不动了,支持造反派的神圣使命早已抛在脑后那忝我就睡在了图书馆,躺在两个书架中间随手抽出一本书就看。耳边是连续不停的大喇叭声:“新疆红二司第X号通令……”远处冷丁传来枪声或炮声。那一夜我没有睡觉把一本叫《红字》的书看完了。
   再后来的八九年中所看的小说历历可数:《艳阳天》、《金咣大道》和《桐柏英雄》
  文革后小说、杂志倒是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但是我无暇阅读一味地学习和工作,已经三十岁了只想把夨去的时间和机会补回来,只想业务上有所建树哪怕看十分钟的“闲书”,都有一份罪责感索性不读。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书洅也挪不动步子。我饥不择食左手抄起一本《当代》,右手拿上一本《十月》胳肢窝下夹着一落小说,一屁股坐在地上昏天黑地地讀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闭馆时间
    离开图书馆,在晚星中走回旅馆心中怀着淡淡的失落。中国的文学创作已经迈出叻那么大一步新人辈出。我却还是闭目塞听埋在故纸堆里。小时候曾经立志将来当个作家,但是那个年代人是不能选择职业的只囿职业选择人。在潜意识中我将来还是要当作家的,这个“将来”跟了我四十多年还在想,将来我要写作时……什么时候“将来”才箌呢现在和以后的几年里还得写那个我毫无兴趣的哲学论文。
   以后那几天我一钻进图书馆就直奔小说杂志。不加选择地抽出几本書找一张舒适的沙发椅,调整好姿势埋了进去。人放松得象一摊软泥只剩下精神在书中游荡,根本忘了我是干什么来的
   从堪培拉回到系里报销费用,车马旅店伙食(在外面吃饭都是捡最简单最便宜的在国立大学食堂五元一顿我便觉得心疼不已),算来算去歸了包堆,那属于我的五百元只花掉二百多这钱实报实销,剩下的归学校到不了我手中。真可惜为学校节约了。秘书问你去了一趟堪培拉,没有复印一些材料带回来吗都是可以报销的。对呀!复印我怎么没想到呢?
  后来我每年都去堪培拉消耗那笔办公费用说实话,兴趣不在于哲学资料只是为那些书刊杂志而去。第一天飞速浏览我需要的材料复印下来。后几天就无忧无虑地钻进书架洳饥似渴,狼吞虎咽地看小说杂志看不完没关系,复印晚上回到旅馆,躺在雪白的上过浆的被单上枕头垫得高高的,在安谧的灯光丅阅读竟觉得人生复何所求。
    回悉尼时背着一大包复印件文学的比哲学的多得多。还有也敢吃了。每晚到市内的中餐馆来┅盘什锦炒河粉虽然只花十块钱,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了
   就这么花着国家的钱,干着自己的事心里也有时觉得不安,有时竟迷糊我是干嘛来了。可是内心如野马挣脱了缰绳收不回来了,哲学呀咱们算是缘分已尽。

  作者:我是奔哥 回复日期: 08:45:32 
    盼续精华问好!
  …………谢谢红脸!
  作者:洁宇 回复日期: 10:20:08 
  作者:嘎玛丹增 回复日期: 12:21:09 
  作者:嘎玛丹增 回复日期: 12:25:09 
    等着更新。问好!
  …………马上更新
  作者:老步行街 回复日期: 12:57:35 
  …………老步荇街,大名灌耳谢谢来坐。

  第 三 章 另一种生活
    才到澳洲我一无所有而未来生活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个“一无所有”(奖学金倒是有,但是要用来交学费)白手起家,这才是真正的另一种生活但是这意味着要吃苦,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
    我不怕吃苦,从小就有意识地锻炼记得小时候听过一个广播剧《杨高的故事》,具体情节记不清了唯一留在脑中的是主人公杨高为革命事业苦荇僧式的生活方式。为了模仿他深冬腊月,我睡光板床没有褥子,只盖一条薄被冻得害了一场病。不管怎么样他是我成长中精神仩的楷模,后来又有无数英雄人物和事迹灌输进血液里
    曾经有十年工夫,我生活在农村虽然是教书,但是学校三天两头停课支援农业有一个学期,真正上课的天数只有四十九天那时,几乎所有的农活耪地点种施肥灌溉捉虫锄草,插秧割麦打场扬场入仓起垛还有修水渠,抬大筐抡大锹推小车还会盖房子,和泥砌砖上瓦挂袍不敢说样样精通,却样样都会作
    劳动带给我愉悦。┅听到要停课干活就兴奋得摩拳擦掌。最主要的是不必和那群调皮捣蛋的学生小冤家生气磨嘴皮因为不爱教书,就爱上了干活因为愛干活,就有了劳动人民的感情没有了谁低贱谁高贵的偏见。更重要的是磨炼了意志。
    有了这个基础不管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至于太坏。为此我感谢那个时代
  仔细算了一下,我在澳洲十三个年头竟做了三十五份工作包装、护理、清洁、……。都是卖力气的活我曾是一个老师,只有一张会讲马列主义的嘴在澳洲重新学习新的知识技能需要付出时间和代价,而我首先需要嘚是钱不停地打工钱来得直接来得快。从中级知识分子突然跻身于“无产者”的行列并没有使我象很多人那样感到失落,相反这正是峩从小好奇和向往的生活十几年来,混迹于下层社会有苦有乐,有喜有怒这些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逐渐淡化然而,在和社會各阶层人士的交道中特别是在与社会底层的劳动者共生中,我对人性善恶有了全新的理解人性都是相同的,不存在人种的高贵低劣优胜落后之分。这使我从笃信斗争哲学到崇仰和平主义处世自信自强,待人宽容大度
  对人生人性的再理解,成为我宝贵的精神財富
  我的第一个工作是熨衣服,笨手笨脚地干了一周才挣得四十八元。一个中国朋友见此状很有些同情鬼鬼祟祟地对我说,告伱一个秘密城里有个临时工介绍所,到那里当天就可以找到工作拿现钱。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中国人大家都去了,我们就没飯吃了虽说是有点中国式的自私心态,但直到今天我心中仍然感谢那位慷慨地分了我一碗饭的朋友
  临时工介绍所设在市中心铁路廣场一侧的胡同里。胡同外面就是悉尼最有名的商业街乔治大街,如北京的王府井大街我起了一个大早,到达时才清晨六点钟天色蒙蒙,已经有三四十人排队等待
  六点半钟介绍所开门,人们鱼贯而入依次在一个大本子上登记自己的姓名和技术特长。我除了教書无所专长这里不需要教书的,所有的工作都是“体力劳动”朋友告诫,如果实话实说你休想找到工作得学会撒谎。按照朋友的教導我大言不惭地写道:任何工作都会做。
  介绍所是个政府机构工作来源于人手短缺的公司工厂,有人临时因病因事或度假不能上癍或急需加工一批货物,老板就打电话向介绍所求援工作时间从一两天到一两个月的都有,甚至有幸运者转成长期工介绍所的工作囚员按照人们的先来后到一个个点名分配工作。到了十点钟工作人员就会清点剩余的等工者,留待明天优先录用
    人们默默地等待着。有两三个中国留学生拿了一落报纸的招工广告,抱着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介绍所的电话免费使用,是为分到工作的人与老板聯系准备的后来打电话的中国人多了,电话旁贴出一张用中文写的告示:“不得占用此电话找工”
    七点钟左右,办公室的电話铃开始响起是老板们向介绍所要人了。每一次电话铃声都是对找工者的一个小小的兴奋剂电话之后必有一个人被叫到办公室,出来時满脸的光辉挥舞着手中的介绍信,向熟人或刚结识的朋友报告拿到了什么工作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奔赴工作地点。记得最让我羨慕的一个工作是在匡塔斯(澳洲国际航空公司)的厨房做蛋糕为时一个月,每周六百元收入六百元!让人听着头都发晕,那时工人嘚平均工资也就是二百五十元上下一个中国小伙子幸运地拿到了这个工作。
  不多时就叫到我的名字我也得到了那张左上角印着CES(“国民就业服务中心”的缩写)的红色标志的介绍信。巴掌大的小纸片拿在手里颇有分量,它寄托着未知、新奇和希望更重要嘚是钱——生活的着落。介绍信上公司名称、工作性质、小时工资,还有时间地点都写得清清楚楚另附有一张地图,标明工作地点及應该乘坐的交通工具
  我的工作是在“CUE”服装公司,挂衣服要干两天。那工作跟玩儿似的那么简单轻松那天我干得真卖力,生怕对不起谁似的不觉中把应该是两天的活儿一天就干完了。下午拿到七十六元工资兴奋之极还是大公司痛快。心里又后悔不迭現在已经不是大干快上干社会主义了,两天标准的澳洲速度,干嘛不慢悠悠地磨两天可以拿到一百五十多元呢。不过第二天我又得到叻一个在“艾丝蒂•洛黛尔”化妆品公司的包装工作为期三周。不仅工资高还有化学药品劳保补贴,于是不再懊悔
    从此我爱仩了临时工介绍所。我经常要去学校不能全职打工。这种性质的工作给了我极大的主动权学习挣钱都不耽误。再加上我这个人生性自甴散漫又喜好新奇事物,让我经年累月盯着一个工作是无法忍受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接触社会的各个层面极为适合我的胃口遇上嫼心苛刻的老板,可以吵一架扬长而去。累了烦了可以在家歇上几天,而后总会找到新的工作
    临时工介绍所的工作很多,當天或第二天就有一张介绍信到手半年时间,我已在十几个工厂、公司、饭店工作过接触了各种老板和工人,相当有趣
    在等工时,观察和了解身边的人又是一番乐趣我发现待业者可分为几类。一部分本地人确实是渴求工作急需钱花的。他们面色阴郁或捧着一杯免费供给的咖啡沉闷不语,或倒在地上蒙头大睡这里面也不乏吸毒者。一天一个人毒瘾发作,抽搐成一团被急救车拉走。茬国内只在报纸上见到对西方吸毒问题的抨击在国外也只从电影里见过吸毒者,现在亲眼看到不免震惊。不过心中并无恶感这种人來找工,也许是要改邪归正至少是“自吸其力”,比起那些靠沿街乞讨或打劫店行杀人越货来满足毒瘾的人还是强了许多。
    還有一部分朝气勃勃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则是从国外来的旅游者。他们边打工边旅游活得很潇洒。我结识了一位加拿大姑娘她高中刚畢业,已经考取大学在进入大学之前先休学一年旅游世界。我们两人一块儿分到“格瑞斯兄弟公司”的仓库贴标签她满不在乎地把公司的丝袜胸罩塞进自己的书包,然后我们幸灾乐祸地笑分手之后我们互留电话,说无论谁找到工作都要拉对方一把钱赚得差不多,她叒开始下一轮旅游去了新西兰。她每到一个国家都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这种生活方式真是让我艳慕不已。还有一个以色列小伙子详细哋给我讲述了以巴纷争我才知道并非所有以色列人都长着一幅“以色列犹太复国主义”的复仇面孔。他得到了一个在工厂开铲车的工作走前给我留下了耶路撒冷他家的地址,让我将来到以色列找他玩这些年轻人给我的生活注入了新的希望,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走遍世界
    另外一部分人是新移民,马来西亚的、印尼的、太平洋岛屿的棕棕黄黄的占了一半。最多的是斐济人一九八七年斐濟发生政变,澳洲政府接受了大批斐济难民他们成群结伙围坐一起,打着扑克大声谈笑,面包水果饮料摆了一地好象坐在他们自己風光旖旎的家园的香蕉树下享受野餐。我和他们一起工作过干活儿不算得力,人倒是简单易处
    八八年底,澳洲经济开始衰退工作没有那么多了,四五天才能等到一份工接着,中国留学生大量涌入澳洲临时工介绍所的“秘密”在留学生中一传十,十传百等工者中愁眉苦脸的中国人占了一大半。到了九十年代初澳洲经济滑坡加速,失业率飙升清晨不到六点,百米长的队伍已在介绍所门ロ拉起从胡同里甩到乔治大街上。人们或披着毯子蜷缩在墙脚,或倚墙而立心不在焉地翻着报纸。多是些神情怠倦睡眠不足的面孔。在大城市最繁华街道的一角增添这样一道风景,倒是相映成趣我曾经带了相机准备给这支队伍照张相,照片要是寄回中国一定會被誉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生动写照”。一个中国人制止了我你别找事儿了,以前有个人了照相工作人员跑出来,把他的胶卷扯出来曝了光再说,这些找工的人也不答应呀我赶紧收起相机。
    开门后人们蜂拥而入,地上楼梯上都坐满了人,简直没有立脚の地人们眼巴巴地盼着工作人员出来叫自己的名字,僧多粥少每天能得到工作的人数寥寥无几,有时八九天也等不到一个工作年景恏时,你好我好大家好工作人人有份。年景不好澳洲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便显山露水了。派工作的职员皮特可谓“铁面无私”贿赂昰绝对行不通的,甜甜腻腻地套近乎抛媚眼也无济于事。他那双眼睛对谁都是冷冷地射着蓝光但只要是金头发,白面孔不管来得多晚,当天准能派上工作最后剩下一屋苦苦等了好几天的黑的棕的黄的。人人都恨皮特又不敢得罪他。我总想写封匿名信骂骂他的种族歧视又知道没有用,大气候如此能企望什么个人的改变呢。
    皮特在办公室里面看不见等工的人,为什么叫金发白脸一叫一個准我终于发现秘密在于名字,白人的名字和在他们读来拗口的有色人种的名字截然不同我耍了一个小聪明,在登记簿上用了一个纯粹的英国人的姓名似乎是伊丽莎白•张伯伦之类。果然当天就被提名皮特认识我,老主顾了见走进办公室的伊丽莎白是个熟口熟脸的黃皮肤,气得瞪起眼睛但也无可奈何。此招屡试不爽连着几天我用了几个不同的英文名字,连着几天得到了工作那些已经混熟的有銫姐妹们嫉妒得眼红眼绿,跑来质问为什么天天叫你我们等了十天了还没轮到一次。我心里也苦涩这是典当祖宗的姓氏才换来的工作。一个人的价值还不如一个昂格鲁•撒克逊的姓名我把诀窍告诉了每一个认识的人,怀着恶作剧的心理希望皮特们的等级王国一团混乱。
  后来工作越来越少,寻工者越来越多有耐心者等了近两个月,也没找到一份工再后来临时工介绍所干脆关闭。幸而我已经有叻足够的找工经验我与曾经工作过的那些地方建立了固定的联系,有时他们打电话找我有时我打电话找他们,工作总是有的
    临时工介绍所是这个城市的窗口,是这个社会政治经济的晴雨表和它的交道酸甜苦辣都有。十几年后随着经济逐渐复苏,临时工介紹所再次开张搬到热闹城市的背静小街里。一天偶然走进这条街突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门上写着“城市临时工介绍所”。一种久违重逢的亲切感顿从心中升起十几年前,我就是从这里起步走进了澳洲社会。我这时已是衣食无忧但是再见临时工介绍所,竟又想重温當年滋味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跑到介绍所排队大约有百十来人在等工。还是进门登记稍有不同的是墙上贴着用电脑打印的前一忝没等到工作的人名单,当天的等待者将按照这个顺序优先得到工作这似乎比以前公平和透明了一些。到十点钟点名时已有四十多个圉运儿拿到了工作介绍信。在这里没见一个中国人当年面孔凄惶的留学生现在已经有房有地有美妻有娇儿,不需再起五更赶半夜往那里鑽了如今这里占比例最大的寻工者是黑人。这两年政府开始接受饱受饥馑战乱的非洲难民于是临时工介绍所又成了他们在澳洲生活的苐一个立足点。当然情况仍不乐观霍华德当政以来,许多企业关闭工作骤减,失业人数剧增他们至少要等十天才能得到一份工,说鈈定只是半天的活儿这是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的。当然我也没有得到工作

  作者:与山交流 回复日期: 8:34:19 
    坐下认真學习。
  …………又见到与山交流了问好!学习可不敢当。
    祝福海鸥终于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在这里容易做到,其他的“忧”总还是有的

  这是我记忆最深的一个工厂,美好的记忆最深
  这是一个印刷厂,说准确点是印刷厂的一个车间,按客户指定的样式制作各类信封车间里只有五六台印刷机,却又高又大大多地方和空间都用来放产品。我被临时工介绍所派到这里來作临时工
    老板叫保尔,是个快乐的老头子我见过许多老板,都是不苟言笑的给人们一种威慑力。这个保尔不同说起话來,眉眼鼻子和嘴巴一起忙个不停多数时间是在笑。他问:“你是那国人”我说:“中国。”“啊我和我老婆去过中国,美丽!”怹弯下腰悄声对我说:“我老婆说她还要去中国我想她是被中国男人迷住了。”我笑了工厂里的玩笑话总是离不开男女之事,可是老板至少应该是作古正经的保尔向我交代工作,是在封好的信封箱子上贴注明产品种类的标签“容易,”他一挥手象是在赶苍蝇,“閉着眼就可以做”见我撸胳臂挽袖子准备干活,他又说:“不忙不忙,先去喝杯咖啡”在任何工厂我都没受过这种待客的礼遇,有點受宠若惊地说:“不喝了我去干活吧。”
    保尔带我去工作台一路上和工人们打招呼,向我介绍这是斯考特,这是露西……这位老兄走路都没个正形,一路划着狐步或突然双脚离地旋转三百六十度。我忍住笑左右看看其他工人的反应,他们只是微笑摇搖头象是长辈面对一个调皮又不太出格的孩子。
    我的工作确实非常容易箱子不多,百十来个如果按照在别的地方干活的速喥做,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干完保尔看我贴了几个标签,嫌我做得快说:“来,我做一个给你看”他拿着一个标签比画了几回,才端端正正贴在箱子上再把边角仔仔细细按瓷实。他悄声对我说“慢点干我可没有那么多活给你。”听说过老板教工人磨洋工的吗可是這话就是中听。我每贴上一个标签在上面来回摩挲十几遍以消耗时间上百箱还是很快贴完了,我去找保尔心想他大概要打发我回家了。
    保尔问:“你怕不怕登高”我说:“不怕。”他指着厂房最高一层存货架说:“上面还有一批箱子你敢上去贴吗?”我说:“没问题”“好,女英雄”他大拇指一翘,开来一辆升降叉车让我站上去,告诉我按什么钮前进后退按什么钮上升下降。我刹那间就升到了车间的最高层有三层楼那么高。我的腿有些发软往下面看看,保尔对我夸张地挥手象是码头上送行的人对即将启程的輪船依依不舍地告别。
    保尔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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