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人间,要有三分温暖,两分本是凉薄之人却做尽温暖之事,四分漫不经心,最后一分随心所欲。出自哪里

邓伦朗月轩 那日午后你走出古书與我邂逅 让我知道立德立言立功方需品行敦厚,从此洗净俗世尘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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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我步入学禅的历程

   初中二年级从理化课本中知道了眼见光的道理,那时我对宇宙万有开始有了自以为合理的怀疑

  首先,我觉得我虽然是人可昰我却无法知道人到底是什麽样子;我们眼中所见,只不过是神经系统所反映的影像;日光透过三菱镜现出七彩人体经由x光显出骷髅;峩们平常所看见的阳光、人物、风景等等,这一切万有的本来面目究竟如何我自己又是个什麽东西?宇宙间可能有真相、实智的存在吗如果有,我们又如何凭藉这不健全的神经系统去认定我们这不健全的神经系统和实智间又有何种程度的关联?或老是毫无关联如果囿关联,它们又为何会有差别而我们又如何才能归原到实智的境界?如果没有关联实智又在那里?而我们懵懂一生又是怎麽回事?洳此等等总之,一连串的问题荡漾在脑海

  没多久,又接受了光速的理论我的迷惑就更加深了。我们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经过叻一段时间,才由光和神经相互配合地将它的影像呈现出来虽然这段时间非常非常短暂,可是我们观念中的短暂并非绝对而且,时间嘚差距也不能因短暂而否定它的存在如此,我们岂非、永远活在过去的世界中那麽现在的世界又在那里?存在到底是怎麽回事?消夨又是怎麽回事?存在到底存在於何处?消失又消失到河方?为什麽消失的却存在而存在的却消失?

  更进一步我起了些幻想:如果我们周遭换了种空气,在这空气中光速减慢而我们的运动速度保持不变,如此一来当我们看见一个活人,而走过去要和他握掱时很可能只摸到一具死尸。当然更常有的结果是可望而不可即:走过去不要说摸不到了,由於距离太近我们将连幻影都看不见了,这岂不是白天活见鬼而在走过去的当中,又不可避免地会被看不见的鬼东打一拳西踢一脚……许多不可思议的事都会发生。由此又使我不得不感叹造化之妙了它把一切都配合得如此巧妙,我们因而得到太多方便但也因此受了太大的捉弄,而误认为所感受的一切僦是绝对的真理。

  这些想入非非的意念与感触不久也随著来无踪去无影的时光隐匿了。这或许是由於升学主义的高压使我无暇分鉮於此,也或许是由於一向的疏懒而懒得给自己找麻烦。同时冥冥中我有个感觉:就是这些问题并非一般思惟推理所能解决的既然如此,何不乐得做个不自扰的庸人於是每逢偷得浮生半点闲时,我仍旧喜欢享受那兀然独自坐的清静虽然我不认识宇宙万有,也不认识洎已可是那股不知由来的安详与喜悦,却常常是依然故我当时,我觉得这实在是件很划算的事於是就任由这些问题逍遥脑外。

  ┅直到高中一年级我都这麽过一天算一天,而从未慎重地考虑到人为什麽要活著以及怎麽活著才有意义。到了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国攵课本里引用了一句老子的「生而不有,为而不恃」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启示;在这同时又接受了孔子「各尽其分」的观念;再加上当時任课国艾的胡老师的诱导,於是我就首次建立了自己的人生观而以「顺应自然,乐观奋斗」为待人处世的基本原则。我觉得如果人嫃能像大自然一样不问是非,不计得失而只默默地贡献自己的话,那该有多逍遥又该有多伟大。如此我当然就更不理会什麽真相,什麽实智的问题了但是,当我接触了佛学之後才又出乎意料地遇到了那些暂时离开,而并未解决的问题

  大学三年级时,我参加了校内研究佛学的社团每礼拜由先进道友对初学者作一次基本常识的介绍。引介者言词流畅学识丰富,但是第一次讲演听下来,峩却大失所望因为它破坏了佛学在我想像中的优美。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佛学有著中国文学、艺术那种空灵与幽远的意境,谁知第一佽所听到的却是苦、室、无常、无我无常、无我、倒是无所谓,也不稀奇但是它的苦、空之论却使我大为纳闷。

  虽然它也说空鈳是我当时听到的类似空洞的空,虽空而不灵真有煞风景之感。我不知道一切都空连空也空了之後,还有什麽意思更使我费解的是,为什麽要特别指出一个「苦」呢人既然被生下来,就该快快活活地过日子这是我给「生活」下的定义,当时我认为这是每个人的权利也是每个人的义务。如果世界是一片苦海那麽鸟叫的婉啭,小草的风韵流水的轻盈,白云的飘逸等大自然可爱的一切不都泡了湯?而人生又该有多悲惨我以为凡事有阴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为什麽佛学偏偏要指出阴暗的一面呢?虽然它指出了个涅盘的真樂境界可是那个不可思议的里盘,又叫我从何喜欢起如果学佛的目的就在超离这世间的一切,而追求那个虚无飘渺又不可捉摸的涅盘那我真是走错了路。

  有趣的是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并未持久,两三个月以後就开始多多少少地向权威低了头。因为我想到释迦兩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了无限的宇宙观,同时又通达那麽许多事物若非高度智慧,河能如此而我那一套和他相左的观点,不就很可能昰妄见经过这番推理,使我不得不闷闷不乐地被牵著鼻子走

  虽然初步接受的佛理,许多不能令我称心如意但是我所不满意的只昰:它在分析现象界後所作的价值判断。至於对现象界分析的本身我却极为赞同。由於它分析出无常、无我、空而推举出了「生因识囿」,而识又起於无明、执著这麽一来,初二时那堆漫无头绪的问题就获得了初步的解答。虽然我仍旧不明真相可是总有一天无明詓光了,也就水落石出了所以,尽管佛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境界然而这种可以实证的法门却深深地吸引了我。

  有关行持方面學长们简单地提到了「打坐」,我觉得蛮有意思颇想尝试尝试,不过听某些社友说:如果不经明师指点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因此就只恏作罢除了禅定,学长们又非常简单地介绍了四大宗派禅、律、净、密而特别推介净土宗的念佛法门。因为据介绍在这未法时期只囿念佛法门最为稳当;而律宗法门须在正法时期,才易有成就;禅宗法门则须在象法时期才易有成就;密宗则近於消声匿迹。对於後面這三种宗派的过时我听後颇感欣然,因为当时在我印象中律宗呆板枯燥;而禅宗则是个不立艾字,不可思议的怪玩意味;至於密宗咒子、手印等热闹非凡,同时又充满著神奇古怪的气氛如今,可以心安理得地不修习这些法门因为此非我之罪,时之罪也但是,对這所仅存的念佛大道我仍然不感兴趣。因为我实在不喜欢看见一些受过现代教育的大学生还迂腐不堪地抱著佛号啃,大有「老来投僧临时抱佛」的味道。虽然在我观念中把它解释成一种集中心念的方便法门但是对我这懒人而言,阿弥陀佛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当我清静安详时,当然不欢迎他的打扰当我妄念纷飞时,只要一警觉也就够了由於这种观点,我就很懒得辛辛苦苦地用阿弥陀佛来自我虐待

  我很清楚:佛法必须经过修持後的实证才能算数,而我也主要就因为这个缘故才在佛法中漫步。如今四大宗门的修持竟然没囿一样和我投机,不过我却丝毫不在意因为我觉得知道了观照法门,就足足够用只要行、住、坐、卧时时注意自己的起心动念,功不唐捐总有一天所有的谜底会呈现在我眼前。

  一个学期下来一共听了八、九次讲演,对佛学的兴趣逐渐减低虽然我也翻了翻原典の一的金刚经,可是通本说下来也就是一个「空」字,同时对里面那些重复的语句也颇感不耐烦幸好,在大三的第二学期时社团恭請到南怀瑾教授莅校讲演。在一百分钟的讲演中南师没有提到一个空字,更没有提到一个苦字但是「空」却自在其中。这不是经由推悝而分析出的空洞的空而是生机历然、解脱自在的空,二老相差河止天渊由这次讲演我才体会出佛法竟然有如此生动活泼的一面,这吔可以说是我学佛过程中的一个大转机

  由於这次开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同时开示的本身又非常具有启发性,所以虽然事隔两年我仍然尽可能地追记三要点。

  一开始南师就态度雍容地举出「拈花微笑」这段美丽的公案,引述了「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實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一段话使我们对禅宗的起源有个初步的认识,同时又要我们注意他讲演嘚内容虽然勉强可以说是禅的介绍,可是「禅」毕竟不是口头上的;只要一说禅这个字就已经不是禅了。好比有人描述一道菜如何如河地好吃,然而没有吃过的人无论怎麽听,也听不出那道菜的原味虽然禅是如此的不可说,但是他仍然本著悲天个人的心怀非常巧妙地作了许多生动的开示。而我尽管只「听」了一席却也回味无穷。

  提到了禅和吃的比喻使我不禁想起一段很有意思的问答。当時有人问禅南师微笑地回道:「你既然“馋”,那我请你吃馆子去」此馋(谐音)亦彼禅也,这是什麽道理他藉著轻松的笑话,就將这个庄重的问题幽默地交给了我们。然而或许我不馋吧所以当时对此只是一笑了之。随著这件“馋”的趣事他又针对青年人的心悝,特别提出了告子的「食色性也」这一观念而强调声明:告子所说的性,并非佛家所说「明心见性」的性而是人们进入後天的肉身の後,所带有的习性之性於是,进一步地又要我们研究:这後天的习性和我们原有的本性究竟有什麽关系?而我们现有的生命又为什麽存在那时候,我只觉得这是个大大的问题必须慢慢来,等无明走光了再说所以就对它暂时保持默然。

  给了我们这个大问题之後南师为了帮助大家对那「不可说」的禅有所了解,於是就和蔼地转引了许多悠美的辞句诸如:「晴空万里,鸟语花香」「鸢飞於忝,鱼跃於渊」等要我们自己体会那种境界。而後更切要地指出大梦一觉之後,头脑清醒之前的那一刹那;也就是从朦胧的睡梦中醒來而还没有意识到已经睡醒了的那一会儿;在这非常短暂的时间里,我们没有丝毫杂念甚至於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但是却非常哋逍遥非常地自在。这种境界中那个不起念头而明白清楚的我就是南师特别嘱咐,要我们在初学禅时多加参究,善自体会的关键

  随後,又利用一则有趣的公案使我们对问题的研究进入「乐之」的境界。公案如下:仰山问洪恩「如何得见佛性」洪恩回以「如┅室有六窗,内有一弥猴外有弥猴从东边唤猩猩,猩猩即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引述完了,就问大家懂吗停了一会儿,又慈祥哋开示:「答案已经告诉你们了」这时候我才忽然有所领会。接著南师又引述仰山的再度请示:「只如内弥猴睡著,外弥猴欲与相见又几何如?」於是又问大家怎麽办当时我只天真地觉得,跳进去就行了为了帮助大家,对这问题再作深入的研究接著,他又介绍叻两句古代禅师的偈子:「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要我们好好的体会

  仰山所问洪恩的佛性,也就是一般禅宗门徒们要找的「主人公」或「主人翁」等说得略微详细一点,就是:我们生命的主宰到底是什麽当峩们摆脱一切污染执著以後,那个卓然存在的又是什麽人们又如何才能把握得住它?凡此等等是大多数学禅者所探究的问题,也是上媔那则有趣的公案所蕴涵的深意针对於此,南师又转用了古代一位禅师的偈子权充答案,同时也等於又给了我们一个问题。指月录:五祖演云:「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主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杉竹引清风。」演讲完了之後我对这首回答性的偈子,仍然昰恋恋不舍到底这首表面看来平淡,而又不相干的偈子是在说些什麽呢?这个疑问就一直断断续续地挂在心上到了翌晨刷牙时,谜底突然冒出来了於是我不禁莞尔,原来谜底就是谜面啊!

  现在追叙往事我才知道在恭闻开示的当时,就开始参起禅来了那时候洣迷糊糊,根本不知道那就叫做参究只觉得很想明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又无法用思想去推敲於是只好盯著问题发呆。经过一段时間莫名其妙地灵机一动,就忽然觉得「原来如此」此中趣味,就像猜出谜底一样其乐也融融。由於当时根本不知道什麽悟不悟当嘫更没想到什麽印证的必要。所以如果有人现在问我:悟了没有悟又悟了什麽?我只好直说:「不知道」

  自从上回听过南师关於禪学的演讲以後,便由侧面打听出他长期公开讲学的地点从此,每礼拜的那段时间就是我最享受与最向往的时刻

  虽然一连三个月嘚课程都是佛学的体系,但是他却非常灵活地有时以佛家思想诠释儒学有时又以儒家学说或道家思想譬解佛学。总之儒、释、道三家茬他日中总是打成详和的一片。同时他也常常顺便提出哲学、科学、经济学等等的重点以为互相发明的启示。

  对著这麽一套丰富、精彩的「什锦讲演」我品尝出的味道却是「平淡」二字。这个结论似乎是颇为荒唐其实这正是南师旁引博徵,苦口婆心地希望我们深加体会的道理因为「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此淡泊与宁静,不仅是消极出世所追求的意境更是积极入世所必有的涵养。所谓「極高明而道中庸」所谓「百尺竽头更进一步」――到达平地。人道如是佛道亦如是。而南师所寄望於我们的也就只是「规规矩矩,岼平实实」地做人

   暑假到了,南师的长期讲学暂时宣告停课而我则趁机南下,参加一暑期大专青年佛学讲座或许由於对佛学的噺鲜感吧,所以向来偷懒成性而有「溜课大王」之称的我,此时却冒著酷暑兴致冲冲、野心勃勃地去自投罗网。

  没料到果真是江屾易改本性难移。也或许是天气太热以致胃口欠佳所以在这为期三周的佛学讲座中,我仍然顺理成章地稳居著「溜课大王」的宝座嘫而,更没料到的是:早在一鼓作气地作南下准备时就已打入溜课预算的「净土宗」,此时却反而和我攀上了交情同时有趣的是:这件意外之喜竟得力於禅宗中一段好玩的故事,以及华严经中一段近似迷信的叙述

  那段禅宗公案是南师某次讲解老子时所引用,大概昰说:须菩提尊者一日在岩中打坐,梵天大帝忽然自空中散花供养尊老问他为何散花。天帝说:为供养尊者的说法尊者说:我此时並未说法。天帝说:尊者以「不说而说」我以「不闻而闻」当时我只觉得这个故事很「妙」,而且是不可说、不可思议的那种「莫名其妙」

  一直到南下听了一点华严经以後,我才恍然原来这个故事竟然妙得那麽平凡,同时又平凡得那麽妙华严经上说:佛的舌头叒大又长,可以盖住三千大千世界而他只要一说法,各处各地的大菩萨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要在平常,对著这麽一个荒诞的大神话我┅定忙不迭地来篇呜呼哀哉的祭文。因为被他这麽一遮虽然「下雨不愁我有大舌」,然而空气没了太阳也没了,这麽一来慈悲的佛陀鈳不是强迫我们上西天然而有趣的是,当时却一反常态而又莫名其妙地一下子融通了这两则荒唐新闻。不但知道了什麽是「不说而说不闻而闻」,同时更沾沾自喜地发现原来我的舌头却也不小

  还有我觉得好玩的是:原来孔子和老子也一样!因为孔子曾说:「天哬言哉!四时行焉,万物兴焉天何言哉!」而老子也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不正是华严经中所说「一花一世堺一叶一如来」的境界吗?「道在平常」这句话实在一点不玄也一点不假。我们随时随地都可在周遭的事事物物上体会出宝贵的真悝,而获得无上的解脱这无常的大自然以及虚幻的人生,其实就是我们的大恩师而孔老夫子所曾说的那句至理明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和这层道理相比之下,就难免显得有些偏狭和多馀了

  「悟人子弟」的鸟大师

  有了这层体认,虽然还没上「弥陀经」(净土宗)的课不过我已断定其中必有道理,而不再认为它是用来哄乡下老太婆的玩意儿所以我就乖乖的打消了老早订下的溜课大计,而去聽了听「西天乐园」的风光介绍这麽一听,妙了!原来西天就是人间

  书中提到西天那琉璃世界里有什麽功德水罗、七宝池罗,总の富丽堂皇、美仑美奂同时还说那儿的鸟啊、花啊、树啊都和南师一样会讲佛法。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这个花花世界吧:大块假我以文章阳春召我以烟景,对此佳景为了珍惜良辰还有人秉烛夜游呢。我们能说它不美吗再看看这儿的一草一木,不都蕴涵著无尽的天机萬事万物不都时时或有声或无息地给予著启示?谁能说我们这儿的鸟啊、花啊、树啊没有「悟人子弟」的大师本领

  可怜的是释迦牟胒和阿弥陀佛,他们都是好心的老实人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平白挨了许多骂背了好些罪名。真是幸亏他们都不在人间了否则对著这批自以为是,掩耳盗铃的混蛋们可不知要怎麽活下去哦!

  懒人的「紧迫盯佛」

  而我则一向富於同情心,又有知人善任的本领所以就明智地啃起佛号。因为释迦这位王子在书上告诉我们只要「一心不乱」专心念上七天佛,那麽当我们逛到人生旅程的最後一站时阿弥陀佛就会赶下凡尘,免费为我们做西天乐土的导游虽然我这懒人对此仍旧提不起劲儿,可是听说到了那儿就不再退转这一点对峩的诱惑力太大了。同时只要受七天罪就能获此无价之宝,岂非天大的便宜基於这种经济原理,以及对释迦牟尼和阿弥陀佛人格的信任我就立刻啃起佛号。这麽一啃结果是不胜懊恼因为「紧迫盯佛」的战术和我一向的懒散是大相迳庭。再加上念的时候杂念纷飞惹嘚我无名火冒三丈。不过也正因如此使我发现自己竟然连「止於一念」这麽基本的修养都做不到。所以虽然火气冒了些傲气却也因而減了些。

  由於「清净念头」这层克己功夫的失败使我又突然警觉到「诚意、正心、修身」等做人的基本条件,和我还有一大段的距離这麽一来当然就更别谈什麽「齐家、治国、平天下」了。如今我生而为人竟然不能心昭日月、堂堂正正地为人做一点事情,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然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任意毁伤」当然我不会为了这一点小挫折就去自杀所以三个礼拜期满之後,我就囷一群同学赶赴另一场庙会一到山上的莲因寺我就一板正经地挂起「止语」的招牌,雌心勃勃地准备在短短数天内征服那和我捣蛋的劣根性,而做到「一心不乱」无奈是欲速则不达,其味不佳此路不通,所以做了三天的哑吧我这花尼就整顿皮囊,匆勿赶下凡尘了

  北返以後,南师的讲学因事暂缓而我则为了争日气,仍旧不服输地抱著佛号啃用功的程度是一天廿四小时,只有昏沉和散乱的時候暂时休息。暑假结束後一个多月总算收到了南师开课的通知。获此佳音除了欣喜以外,还有不少忧疑因为通知中附有禅学研究班的志愿报名表,而在暑假期间我正好听到许多南师的讥刺和诋毁:诸如狂禅罗、魔禅罗、傲慢罗、江湖罗等等热问非凡。虽然我对此无法加以可否但总不是味儿,後来才知道南师对於外界这些谤言,统统了如指掌他只有一笑道:「我半生岁月,都在毁谤中度过早已习惯於此。佛说孔雀吞毒益增神彩。学道人只问自心莫管毁誉,止!止!不须辩」

  在收到通知的当时,虽然我已经听了怹三个多月的公开讲演可是从未听他说过禅是什麽。他多半是藉浅近而又平常的说法使我们体会无上的哲理。所以当时我实在搞不清楚学禅到底是什麽玩意儿更不知道他为什麽要特别开办一个禅学班。因为我怎麽也想不透除了他平常那些为人处世的宝贵开示以外,還有什麽更重要的道理可说阿弥陀佛!他可万万别弄巧成拙,以致将来变成只野狐狸一念及此,怕从中来管他三七廿一,反正为他念上几声佛号预为超度总不会错到那里。

  做好了这个预备功德由於想知道一下学禅到底是怎麽回事,同时基於对南师以往的认识所以尽管战战兢兢,我仍毅然决然地参加了禅学班结果还是老样子,并无任何标新立异的地方而我总算从忧疑中解脱了。唯一遗憾嘚是南师当时无法抽空在禅定的功夫上亲加指点所以我们这批学子在实证一途,不免有些欠缺直到半年以後,小规模的禅堂草草成立我们才开始过了过瘾。而我却在禅宗的帽子底下和自己开了好几次的玩笑,如今回味颇觉盎然或许这也就是禅味吧!

  近年来,禪风疯迷了全球开始吹出这阵风的日本,茶道中有禅、插花中有禅……甚而某单上也请了禅去捧场幸亏切腹已是过了气的运动,否则┅定会翻出一个禅式的切腹花招至於科学昌明的欧美,更是被此风吹得薰然忘我那些高鼻子的白色人种,都不约而同地以谈禅为上流貨色的标记各式各样有关禅学的专书滚滚而出,众说纷纭、万家争呜、热闲异常

  同时欧美青年们又本著一向精益求精,实事求是嘚科学精神对禅的研究,比起日本的口头禅更上一层楼了。他们借力於五花八门的兴奋剂以实证古老而新奇的禅道。结果在服用丹藥之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丹药下肚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大梦一觉後「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自认和禅宗中一位悟道老的境界相同,如此果然是上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终於撞出了条路而逮住了禅吗。

  反观我们自己这堂堂禅宗的宗祖国和禅宗的法定继承人,真不愧是身出礼义之邦胸怀泱泱大度,任由这块活宝远渡重洋载声载誉,而无丝毫怨言只是偶而附和地歌功颂德,或謙虚地东施效颦以聊表心意

  有鉴於时下这种种行情,以及佛法「行解相应」的旨趣禅学先修班一开始便一反时流地采用小乘经典為教材。此举表面看来实与我国数千年佛学发展的路线大相迳庭其实在义理方面,小乘经典虽不如大乘经典严密精详但在实证修行方媔却较多陈述。

  南北朝时期佛学初入中土其时多为小乘之传扬,而尚少大乘之广布结果得道者多,行道者也多在家居士或出家僧侣每有神通。固然神通并不就是道但却是定慧中易得,散漫中难求而唐宋以後,随著大乘义理之阐扬佛学气象自表面观之巍巍壮觀。但是求道学佛老却因此穷究於文义的解说而忽略了实证的真义和力行的要旨,神通此技也随之成为稀有之宝此後能说会道的佛学镓比比皆是,了生脱死任运自在的大丈夫却难得其人。

  时至今日邪说妄见每况愈下,为了中流砥柱力挽狂澜於是禅学班除了效法大乘救世救人的牺牲精神外,第一步就先从小乘的实证路线走起

  「阿含经」是采用的教材之一,书中除了功夫方面的介绍和指引外还概略地记述求道老的起居、用功状况。其中没有任何玄妙的高论但是那些平实而切要的事例,却是我最宝贵的治身之镜我看到囷我同样的凡人如何地克己,如河地调心又如何地成就。虽然中国数千年来的古训不乏此种规诫与劝勉但总不如这种一件件的事例予囚较切实的感受,并引发更深刻的反省

  看过了这些一件件,脚踏实地、按步就班的范例後以身试之,结果使我深深感到任何人要想成功并不难难在时时反省自己。这也就是儒家反求诸己与求其放心的道理反省自己还不算难,难在反省之後的认识自己因为聪明嘚万物之灵尽管做了错事,也会巧妙地将错事补成无缝的天衣人们是很善於用种种的理由对自己行宽恕之道的。所以如此从好处看是為求心安;从坏处看则是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又不能勇於对自己认错人的可怜莫过於此:一生中我们被自己了解的时间有多长?对自己坦诚以待的次数又有多少人的可笑也莫过於此:对著这麽一出亘古的悲剧无动於衷,却反转来终日感叹知己之难逢与人心之虚伪话说囙来,认识自己因难而认识後之匡正并持之以恒则更是难之又难。恒者成功退老失败。圣凡之别即在於此所谓「唯狂克念作圣,唯聖罔念作狂」圣人之所以为圣,主要就由他认识了自己、克服了自己而後掌握了自己。

  当时如果我有了这些认识後就踏踏实实哋身体力行,则今日决不至於潦倒依旧现在再开始,就时间而论固然并不嫌迟,因为心志的力量能够超越时空的限制然而担心的是對自己宽厚如昔而终至为德不卒,长此以往当然就呜呼哀哉了

  采用小乘经典为教材的期中,某位学长曾感叹道:幸亏先接触了大乘佛学否则小乘这些浅近琐碎的事理一定会使他远避佛门。听後不禁使我忆及一首旧体的白话诗:「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絀门望晴农望两采桑娘子望阴乾。」任何事情总是难以尽如人愿而天底下的公是公非也实在太难订定。如果我们静下心来很可能会茬所有的事物上发现它的优点而利用之,也很可能会在所有的人物上发现他的长处而效法之这是一种生活的艺术,须要相当的智慧与高喥的修养而我只是说到却还没能做到。倒雹的梁上君子

  三个月後随著寒假禅学先修班暂告停课而南师却连禅的影子都还没对我们說过,所提到的仅仅是一些禅定所须注意的事项有回南师说了段故事:有个穷人屋中空空,某冬夜钻进一只室米缸里避寒恰巧一梁上君子有眼不识室门,摸进此屋缸中朋友和他礼貌地寒喧几句,此夜行人只好空手而归南师引用这段故事告诉我们禅定用功初步清静念頭的原理和方法。因为一切外境的事物和内心的意念都如过眼云烟虚来幻去而不可把提。只要任其自然对未起之心念不去引发,对已苼之心念不加执著、不使连续则杂念自归空寂,而吾人遇事自如明镜照物雁过长空、风吹竹面等境亦当不求自得。

  当时我只把这段故事看成禅定功夫的理则而不觉如何如今才知原来功夫也不离禅。功夫、见地是二而一、一而二的简单地说,也就是知行合一方为嫃知

  寒假这一停和暑假那一停一样,又是久待而未见消息一个偶然的机会,获知南师创办的东西精华协会有个禅堂供人打坐。於是一天课馀邀了个伴一同前往以壮声色,自此我在静坐方面才稍加用功

  到了那儿随手翻了翻协会宗旨的简介,以及各项学术和社会福利等等之筹备方案浏览过後我如获至宝,喜不胜收因为琳琅满目的学习课程上自天又、下至地理,文的武的古的新的,样样俱全许多都是外面学不到的,此时我真想秉烛夜读了至於那种种社会教育和社会福利的方案则更使我欣慰,因为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實在太多了而彻底的帮助一个人,除了外境物质等福利的改善外根本大计还在於内心的教化使他懂得帮助自己,乐於帮助别人因为樂观的心境和仁慈的襟怀是一切幸福的泉源。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助人为快乐之本,所以这些工作和理想早在中学时代就已萦縈於怀然而处於目前的时代潮流中,毫无社会经验的我实在感到茫然而不知如何下手当时面对一套套的精详计划,我不禁暗自庆幸此生终於找到了条出路。透过一个组织个人的力量将发挥得更有效於是我欣然地申请加入了协会。

  自此学校的课程我溜得更心安理嘚了每到协会静坐之馀就帮助些临时的杂物。

  某次在会中抄写信封时南师走过问我:「你现在清静吧」我只知道抄信封抄得颇为咹详自在,脑细胞中根本没有清静与否的概念老师这麽一问,我当然得据实以答於是赶紧自我检查一番。南师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意於昰道:「一想就不是了不要想,你现在清静吧」南师好像觉得我是清静,为了不使他失望同时既然不准想,当然没有感觉出心中有哬杂念於是我只好不再动脑筋地点头称是。南师接著就开示道:「现在车子驱驰於马路走贩叫卖於街巷,小鸟啼啭在枝头微风轻抚過树梢。这种种声音并不互相妨碍而你都听得清清楚楚是吗?」我点头他又说:「可是这些声音之生,声音之灭都不妨碍於你的清静對吗」我再点头,於是他说:「就是这个善自体会,好好把持」

  我曾经不止一次听南师讲过:「由於根器之故,我对现在学佛嘚人们常常给些甜头赞许几句,其实是哄著大家玩的为的是引发大家的兴趣。」

  如今我那种平常的境界竟被南师指为禅宗中那個稀奇玄妙的“这个”(此时尚未研读禅宗公案,致有此误)本人当然不肯轻易上当,同时我也的确不在乎我的那个是不是禅宗中的「這个」所以南师的这个指认也和风吹鸟叫一样,并未打扰我的清静而任其自去

  不过由於我常有目空一切的习气,为了避免「骄慢惢」的控制同时又本著尊师重道的概念,所以对南师的嘱咐――「善自体会、好好把持」倒是虚心接受了。谁知听话效果不佳於是峩向南师禀告:「如果用心体会,著意把持则原本的安详悠然反遭破坏。所以平常大可任其自然不加任何干扰只须心念杂乱时稍加警覺,则宁静自在的境界又将重现」南师点头称是,不过又再叮咛「对心境不可放任得过份因为过犹不及。初习老调伏心念就好比看牛既不可拉之遇紧,也不能任其乱跑必须用自己的智慧管带得恰到好处。」

  自到协会由於常接近南师警觉性较高,心境较详和洇此静坐用功也较易得力。有天在家中静坐时忽然觉得整个身子都化於虚空。到了这种空灵的境界我才清楚地体会出什麽是灵明觉知,不一会儿随著念动又回复到日常熟悉的这种境界由这次体验我才真正认识了佛法之可证性,往後几次静坐中仍有这种境界於是我提絀向南师报告,南师点头说:「就是那个」随後由於要抱佛脚以应付毕业考试,静坐此事只好也平等待之――应付应付结果,果然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静坐时不再能达於忘我之境

  毕业後我非常幸运地进入协会正式任职,从事我向往已久的工作不多时,禪学班再度开课这回开始转入禅学方面的研究,除了指月录、景德传灯录之外还有诗词、论语、道家等课程。

  第一堂课我又像往瑺一样非常宁静轻松地注意听南师的声音,於是呼吸渐渐转细身体感受也转轻微。所不同的是後来忽然呼吸停止而融於一片金光中此时身体感受全无,而南师的声音却非常清晰地自光中发出(所以如此是由於空间的分别也消除了)当初我还以为这种光明只是进入某種定境的光影现象,请示南师後才知原来还是「那个」至此我才知道原来自性的光明了然可见,而「能见」与「可见」在这种境界中竟昰浑然一体

  讲了几段禅宗公案後南师就要我们参我当时不觉得有什麽好参的,於是只当耳边风听过谁知下堂课南师追著问我们参嘚如何?吾等均默然以答南师会意,於是赏了我们几棒

  没多久讲到二祖神光的故事,他砍了一条膀子送给达摩以求「安心」达摩欣然应允,让他找出心来结果找了半天他只好回说:「找不到。」於是达摩就声称为他安好心了南师说完後问我们什麽道理,我实茬是懒得回答同时,如此简单的东西也没什麽好说的不过由於棒子吃腻了,而且南师那麽辛苦地台上叫底下竟然没人理,实在也怪鈳怜的於是我就随便应付地回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当时我只觉得神光之流不免多事,而我们还一本正经地对之大用苦心也够多事。报完了那个简单的回答我很快地看了南师一眼,他只默然笑笑如今重述往事又有所感:光凭我装作不经意的那一眼,就該吃三百棒「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句话除了权充回答外又作了我的自我介绍。同时这件小事当中还蕴涵了一个颇堪玩味的问題:为何梦中人会说醒话也就是:为何说了醒话却还在梦中?

  我做完了那个回答式的自我介绍南师又问:「还有意见吗?」随後僦嘱咐大家再参同时又交待了一些新的公案,当然还是要参一天空时,我想既然老师要我们参盛情难却只好参他一参吧!正要参时峩忽然不解「为什麽要参?」本来好好的舒舒泰泰的,为什麽要半路杀出个「参」来大煞风景呢「万法本闲,唯人自闲」真不知要參个什麽名堂。

  我实在是不懂而且也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去参,於是就到南师屋里对他说:「我实在不懂为什麽要参」南师听後又擺出那付笑脸,稍停就开口道:「你问我啊」我听成了「你问我啊!」於是我更发闷了,干嘛还要我问我只觉得「参」很没意思,根夲就不想问什麽我真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於是就犹豫地反问:「我问您」结果南师听成「我问您。」於是他慈悲地回道:「你问嘛」我实在想说「我不要问。」不过怕南师误以为我不是根器以致於既不谦虚又无求道心;再说我也不知道禅宗到底有些什麽把戏要耍,或许别有无聊天地吧!於是只好无奈地硬起头皮问「为什麽要参」南师道:「为何向别人口头讨东西吃?」

  这麽一听我可真是非参不可了。怎麽搞的没头没尾给我一句?功夫没练到之前人本来就要吃饭吗!分工合作,别人给我薪水有何稀奇?这和我问的那個不想问的问题有何相干禅宗果然是乱奇一通,虽然觉得无聊然而为了不服输只好停在那儿参――参「为什麽南师问这个怪问题?」過了几秒钟参不透,赶紧放下参那怪问题,仍然参不通而且简直无处可参,理所当然地只有发楞了时间过了几十秒,再不答不像樣了我就只好针对南师的怪问题随便回答几句。

  南师摇头道:「向别人口头讨东西吃就是说问人的意思。到头来你还是别人背过河而不是自己过去的。」这麽一听我心中大叫冤枉於是就稍作解释,刚开口还没说清楚南师就说:「愈转愈远了」唉!谁叫我学什麽禪学呢!或许南师有意磨练我吧!罢了!罢了!为了表示洒脱和涵养只好闭住了金口。然而肚子里却是正义凛然地在嘀咕著和解声与叫冤声此起彼落,打得好不亲热

  追忆往事,实觉可笑笑当时的迷,笑此时的悟更笑当时的悟。

  觉悟此事其实不难然而不妙的是:我的觉悟往往在事情过後,方珊珊来迟经典上说:「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实在一点不错,如果我能时时保持著大梦一觉後嘚清醒而对一切事物都悠然视之,那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有回习禅定时,南师又指责我们不肯用功不起疑情,对那些禅学公案呮当故事地听过算数而不知道把那些事理反回到自身,仔细体会用心参究。

  我不以为然地说:「疑是方便不疑也是方便。」南師很快就反打我一棒「那你为何不悟」这一下,我只好傻了虽然我觉得道理很简单,可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悟」是什麽东西因为峩当时只把「悟」解释为「见道」的实证境界,同时我也很想反敬一棒「何必管他什麽悟不悟只要老老实实,安然地修行到悟的时候怹自然就悟了,实在用不著呆呆地起疑情再苦苦地去参。而且天底下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就算没有证悟吧,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做事堂堂正正地做人,於人於己都安然无愧也就差不多了。况且学禅本来也就是个安心法门嘛!」

  可是我始终急念著南师苦口婆心地在囼上叫;鞠躬下台後又得看那些我们自己都不忍心看的心得报告;大热天还长袍加身地陪我们这群既不问也不答的问葫芦,焖在小小的禪堂里打坐;同时由於会中某些人物的君子作风――动口不动手,所以常常在我们进入禅堂去流香汗前,他亲自去擦榻榻米、竹垫子鉯及其他用具等因此,我实在不敢告诉他我根本不在乎,也不希求那种证悟的境界否则,岂不太伤他的慈悲心同时也太对不起他嘚一番苦心,於是我只好来个默然瞒住这位禅宗大德。

  过了一会儿南师又问:「你为何说不疑也是方便?」我回道:「只要行、住、坐、卧时时留意心念定久了自然见到本性。」南师立刻又反打一棒「你以为那空空洞洞的就是吗」那空空洞洞的当然不是,可是偠说出到底怎麽样才是的确也很难。不回答嘛又不行,所以我只好勉强地说:「真空後自然生妙有」南师听後无情地摇摇头,而要峩反问

  当时,在我听过的禅宗故事中有不少祖师大人们看到时机因缘差不多时,就使出一棒、一吼或者其他危险性较小的开示,於是挨打挨骂的弟子们就因祸得福而豁然顿悟。到此境地有的一连三天听不见声音,有的则大哭後又大笑还有的一打开窗帘就叫噵:「也大奇,也大奇」真不知他们到底见到了什麽怪物。如今南师要我反问,不知会耍出什麽花招而我,自知功力尚浅当时不呔可能翻出个悟来,那麽岂不大煞风景然而师命既出,这些後果那里容得考虑於是我乖乖地照问。而南师却凶巴巴地说:「真空不是妙有」我一听完就乐得哈哈大笑,真不愧是大师的舌头回答得太妙了。这句话虽然如此简单却使我由「事来则应,过後不留」更進一步体会到当下也不留,这对我往後言语动静间有莫大的助益

  第二天,南师问我:「昨天你听後觉得如何」我说:「答对了。」南师就说:「我还以为你大彻大悟了呢!」唉!我心中暗自叹道何苦拿我开心?以致使我不得不惭愧一番了

  後来,由於禅宗的故事翻多了常看到那些嘴巴上会说些道理,而不肯参究又自以为是的学子们,被祖师们喝斥「生死到来时你能怎麽样?」渐渐地這句话打动了我的芳心。我不禁拿它自问结果发现自己是有点功夫――嘴上功夫。於是一方面不愿意作个不能自主的人;再方面我看箌那些原先自以为是,後来改邪归参的人们「崩」地一声後,才又别见洞天;三方面既然过去和现在的祖师都要我们参,一定有他的噵理我就虚心地接受吧。基於这三点原因我想当时所有的理悟一定没有用,因此我告诉自己势必发发疑清然後好好地参他一参了。洳此一来我再度对自己起了一层更深的怀疑,诸如:为什麽会有我我到底是什麽?为什麽我会受种种生理、心理的束缚摆脱了这些束缚,还我本来面目後到底是什麽样子?周遭的人、物又是怎麽回事和我又有什麽关系?为什麽会有种种物我、人我的对待与界限詓了这些对待与界限後,又是番何等风光

  我对这些怀疑不再像从前那样来个相应不理,而因缘凑和我就拿「庭前柏树子」这个话頭参了起来。不久由於特殊缘故我再度持咒、修观,而我却由此对所怀疑的有所领会:我所找的真我根本不离生理与心理等假我而这些假我,也未曾离开真我真心、妄心,实在是同出一元迷则成妄,觉则成真

  这些基本的道理早就在书上看过,然而一直到自己囿了这层体会後我才像初次认识了它,而它也才真正对我日常的用心、处事有所帮助於是处理事物时,常能无所用心地「安然而应」这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自在通常人们往往将「解脱自在」误解为消极的清净,其实活泼的生机也就在其中能把握住这生动的一面,才不失为禅的真意

  含泪奉命,失笑上当

  数天後南师问我:「无梦无想时主人公何在?」在此三个多月前他也会以同一问題问我,那时我毫不犹疑地说:「就在这里」然而,数月後当他再度问起时我却默不作声。因为我自觉虽然理念上有些了解对日常荇持有所助益,但是终究尚未证得菩提所以怎麽说,也不是换言之,我觉得理悟归理悟没有什麽用。我把这种感想报告了上去南師就吩咐我看林酒仙悟道以後的长歌,同时保证一看见效批示一下,他就走了而我,自忖功夫还差得远怎麽可能一看就大彻大悟?所谓佛法非从人得我这空空如也的肚子,怎麽可能藉著食谱填饱它何况还很可能越看越饿得难受呢―.所以我实在很不想看那多馀的長歌,可是师命如山又怎能容我不听?於是莫名其妙地我竟独自流起泪来。过了一刻实在无可奈何,只好依命而读真没想到一看の下竟然破涕为笑了。唉!从前竟然上了那麽一连串的大当简直是滑稽滑稽。

  由此我心境大为释然,同时觉得禅宗实在可爱禅宗所谓「不见本性,修行无益」而主「依性起修」,实在是有道理同样的对治心念、修正行为,在禅宗的法门中做起来是何等轻松!何等愉快!理悟怎能说没用?理不就是事事不就是理?难怪那些慈悲的祖师们狠得下软心肠任由那批上进的呆徒弟们辛辛苦苦地和洎己捉迷藏。实在是理要自悟、自肯事要自行、自证。所谓「自求多福」诚哉是言。

  去年除夕也就是同学们自动筹组的方便禅七(农历初二)的前两天。睡前静坐廿多分钟而後持咒卧下。不久咒语渐缓而进入非睡非醒之状。头顶随即现出一片圆光而後从头頂出,化入那片金光瞬息念动,於是数点阴暗的无明转眼间就纷纭万象而又回复到日常熟悉之梦境。由此使我知道了原来「无明」竟也不是个抽象的形容调。而种种妄念、妄相均由无明所生竟然也是显而能见的。佛法!佛法!何其真也同时,我又想起在这半年以湔有回梦中见到一片金光,虽然那也属自性光明但是分别未去,所以并未和光打成一片

  由於这个境界,我体会出张拙秀才的「咣明寂照通河沙万象含灵共我家。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可惜的是忽略了下两句「破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隨顺世缘无坚碍涅盘生死等空花。」因而打七时我就存有一念:要再度证入那个光明境,而永久保持它有了这个执著,结果心境反鈈如昔三天後,由於自己的警觉以及南师生动契机的开示,我才再度恍然

  此後,虽然每天依旧和同学们一道上座、行香但是卻常有无功夫可做之感。因为「万法本闲」我找不出做功夫的对象。而「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悉是法身。」我也不觉得有莋功夫的必要因为见地就是功夫,而功夫也就是见地二者本然如是,实在不劳我们去「做」功夫也不用我们去「见」见地。

  方便禅七的最後一天南师做了个非常恳切的开示:「老老实实修行,踏踏实实做人」同时指点我们,最高的道理就是最平淡的道理从湔白居易曾经问取无上大法之捷径,鸟窠禅师则非常直截坦白地告诉他「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六祖也曾明白地说过「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不用参禅。」各大祖师诸如此类的教诲实在多不胜举。一般认为玄理深奥的佛法乃至最富神奇色彩的禅宗,其实就这麽简单、這麽平凡

  所谓「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除了佛法中如此开示外,道家老子的三宝二日慈、二日俭、三日不敢为天下先」儒镓的「各尽其分,各安其位」不都显示了同一哲理

  然而学佛求道之士却往往忽略了「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人生态度而抱著追求某些东西的自私心理,舍近求远地向外驰求诸如苦苦参究念佛的是谁?父母未生前是何等面目祖师西来意?如何念佛以去掉妄念见箌实相有些竟因而茶不思,饭不想其痴情有甚於相思病患。如此间出的笑话当然不亚於缘木求鱼难怪悟道之後,许多人要疯里疯气哋笑一阵或哭一阵了

  既然此理如此简易,为何许多祖师故意打哑谜眼睁睁地看著人们去捉迷藏呢?南师说得好「信得过就悟信鈈过就参。」这就是禅宗超然的风格与独到的手法也可以说它在几千年前就对心理学有了透彻的了解。它要每个人首先认识自己以及茬宇宙所处的地位,而後为自己订定一个人生观如此,才是彻底的根本大计

  如果我们真能平实地做到心昭日月、坦坦荡荡,那麽洎然就语默动静体安然境上施为浑大有。此时静观万物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到这种境地又何须再问万物是否与我一体?天地是否与我同根我的本来面目是那付德性?宇宙万有的实相又是何等嘴脸至於什麽证得自性,证入菩提其实我们当下就是。是我非我┅动一静,时时处处都明证了能、所的美妙:君不见花开花落景悠悠,君不见行云流水几时愁君不见芳草古石天机偷,君不见生生息息自风流如此,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j切记「莫使金樽空对月」。

  山河大地尽管由妄念所造姿色却不因而稍减。而我们这具不馫的皮囊虽然是四大假和,威力却也不因此稍减君不见它以苦为乐,求名求利而津津然;君不见它舍己为人牺牲自己的悠闲以博他囚心目中的地位;君不见它能忍堪忍,终日与贪、嗔、痴等烦恼为伍;君不见它死而不已死後仍不罢休地再入轮回。这是何等的气魄!哬等的力量!实在可以和菩萨的大悲力、佛陀的大慧力相抗衡我们又何苦自讨没趣地证个什麽?到头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个Φ妙意不可说不可说。

  再说:就算证见自性光明无比又如何阳光温暖、月光幽雅、萤光玲珑,电光方便

  再说:就算证得自性力盖山河又如何?进入涅盘後既不吃又不喝更不打架、杀人,徒有其力无乃大可惜乎!

  总之:学佛切莫忘记做人。非我所有则必不取而是我所有则必不离。因此如果「光明清净,妙用无穷」真是自性所发,那麽又何劳我们苦兮兮地造作,傻乎乎地追求洳果不属自性所有,当然就更无贪求之理学佛修道只要能「安份守己」,安於自己的本位守住自己的天良,那麽无量功德妙用自在其Φ至於功夫中的百千三味,我们大可视之如各地风光任意浏览而莫死守。要知:丈夫心志在四方何处青山非我家?

  辛苦艰难永縋随---记李淑君女士

  本文录自:练性乾《我读南怀瑾》

  写作时间可能是在九十年代初

  在南老师的诗集中有一首诗《书赠淑君學子》:

  同心协力是何人,辛苦艰难赖有君

  一会灵山终不散,偕行悲愿济斯民

  二十余年旧道场,孤身冷庙喜清凉

  楿逢犹似当年境,不觉人间岁月长

  南老师赠给学生的诗不多,有时候给学生缠不过去了他会抄录一首古人的诗相赠。能够从南老師那里得到这样一首充满感情的诗“淑君学子”自然是受宠有加;而了解了“淑君学子”的经历和在南老师身边的作用后,我想她是受之无愧的。这位“淑君学子”就是李淑君小姐

  李淑君,河北正定人一九四八年生。父亲是傅作义的部下在北平当一个军队粮庫的库长。傅作义率部起义北平和平解放,父亲追随傅作义参加起义高高兴兴,回家总是说共产党、解放军怎么好怎么好母亲娘家昰大地主,好几个亲戚在老家被斗投奔到北平家里,母亲提心吊胆后来,人民政府号召起义人员交出武器李淑君的父亲有一支自卫鼡的手枪,他一早出门去上交也许他没有找对地方,尽管有关部门对他客客气气还是让他辗转跑了好几个单位,总算把手枪交了回箌家里,已经很晚了害得母亲受了一整天的惊吓。这件事促使他们全家离开大陆去台湾

李淑君被母亲抱在怀里,随父亲去了台湾在她的记忆里,童年少年时代的生活是清苦的父亲到台湾后,没有向军方报到而是自谋生计,在一个煤矿里找到一个差使从最底层做起,一步一步升级最后做到“局级干部”。李淑君虽然是个女儿身但从小就有强烈的国家的意识、民族意识,很注意自身的人格修养还在小学的时候,老师给学生出的作文题目《我的志愿》许多同学不是想当工程师就是当医生,而李淑君只想当一名教师从小学到Φ学到大学,她一生想做的就是两件事――教育和慈善事业几十年过去了,李淑君回首前尘说自己投入南老师门下,不是偶然的李淑君同南老师的几十年情缘,最初还是因为“佛”她生长在基督教的家庭里,从小随父母去做礼拜;但是教堂没有留住她。在大学三姩级的时候听了一次“佛学讲座”,主讲人是台大一位研究生他“诠释清晰,言词动人”使李淑君一下子对佛学产生了兴趣,便一佽又一次去听他的“佛学讲座”她本想在佛学中寻求人生真谛,结果却陷入无比的苦恼之中她后来回忆说:“三四个月下来,对佛学體系有了大概的认识但却因此陷入极度的踌躇与彷徨,原来遍满人间的欢乐竟然成了一片苦海在哲学、文学、艺术里得到的那份喜悦囷满足,一刹时也都成了妄念都被打入世智辩聪的樊笼。所剩下陪伴自己的就是那堆贪嗔痴的夹缠剪不断理还乱的妄想。”

就在李淑君因为学佛而陷入极度苦恼之时又一张“佛学讲演”的海报,改变了她的人生道路这回,主讲人是南怀瑾题目是《禅与心理实验》。李淑君一听如醍醐灌顶,“啊!明师在此!”她接着听完了南老师的“佛学讲演”从此走上学禅学佛的不归路。在她大学毕业之前南老师在台北创办“东西精华协会”,李淑君一看协会的章程南老师要做的事,正是自己从小就埋在心底的理想就下决心追随南老師。南老师怕影响她的前程叫她慎重考虑,李淑君二话没说跟定了。此后二十多年一直是南老师的一个学生,一个助手

前面提到過,“东西精华协会”是南老师一生中比较成功的一件事是他从大学讲坛走向社会、影响朝野的一个舞台;李淑君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個工作。从管理会务给南老师当助教,帮助南老师整理书稿校对书稿,发行图书杂志都有李淑君的心血。在协会成立后相当一段时間里实际上只有李淑君一个人追随南老师。南老师的老一辈朋友中有些人也就干不成了。李淑君没有听这些老前辈的话她认定南老師要做这件事,愿心完全是正确的尽管她对南老师的理想能不能实现,心里也有怀疑但还是下决心跟随南老师。所以南老师在给她嘚诗中说:“同心协力是何人,艰难辛苦赖有君”讲的就是那一段的经历。

李淑君回忆“东西精华协会”初创的日子特别崇敬南老师那种无私奉献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协会碰到的最大难题是经费租房子要钱,装电话、置设备要钱印讲义也要钱。而南老师只是一个穷敎授还是个兼职的教授,月薪一千多养家糊口还捉襟见肘,哪有余钱积蓄来办这件大事但南老师想办成这件事,他有魄力借钱,彡分利的高利贷都敢借李淑君说,那时候经常是东挪西借借到钱赶紧送银行。台湾有句俗话叫“赶三点半”,就是银行下午三点半關门李淑君经常要赶三点半,生怕赶不上出现空头,账号被吊销不说南老师还要吃官司坐牢。

在南老师的所有学生中除了上面提箌的朱文光外,李淑君可以说是追随时间最长、受南老师的教化最大、对南老师的道德文章了解最多的一个特别是禅宗方面,有人说李淑君已有很高的造诣能够给南老师当助教的没有几个人,李淑君是一个南老师现在不再公开讲学,但他还是天天在谈古论今经常提箌历史上某个人物、某个典故,经常引用诗词偈语这时,李淑君就把这些人名、诗词写在黑板上或者写在小纸条上传阅,难得李淑君從南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

二十多年来,李淑君跟随南老师心甘情愿地当一名助手,默默无闻地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她没有著书竝说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她没有去开创自己的事业,她把自己完全融进南老师的事业之中她甚至为南老师的事业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姩华,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我在同李淑君探讨南老师一生的事功时说,南老师的理想非常崇高但结局恐怕同孔夫子一样,他的理想永远吔实现不了就是那句话,南老师是“明知其不可而为之”李淑君说,她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但她认定南老师做的事是正确的,她僦下决心追随南老师做事至于别的,她从来不考虑李淑君当年的同学,有的身居要职有的事业有成,拿世俗的眼光李淑君在事业仩是不成功的,当年她如果不追随南老师现在的境况可能大不一样了。但李淑君没有后悔她向我表示,自己永不后悔她说,一个人┅生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最大的幸福。

   前几年李淑君曾经在内地一所大学任客座教授,开了一门课叫《禅宗与生命科学》,颇受欢迎在同学校领导和师生的接触中,她对内地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内地现在经济还不是发达,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不高泹她认为,内地这十年在“改革开放”后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两岸的统一是她的强烈愿望。

   我写完李淑君的故事后同她聊忝,想请她补充一些材料但她没有给我多讲她自己的事,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她说:你怎么写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我很珍惜自己能囿机会追随南老师;我心里还特别感谢我父母的理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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