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女生 上课的时候同学说黑板会反光反光让我拉窗帘 可是老师还在讲课我直接去拉是不是不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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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没有凶手的杀人夜》(东野圭吾短篇小说集)
「小小的恶作剧故事」
1  达也死了。仿佛一片从屋顶飘落的枯叶一般坠落而死。这事就发生在放学后,我正像个白痴一样追赶着足球的时候。  “刚听有什么声音响起,就见有人落了下来。那声音很响,一时间我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同班一个名叫田村的同学告知了我这个噩耗。他也是为数众多的目击者之一。  达也坠落的校舍旁,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人,旁边停着辆救护车。我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正巧看到达也的尸体正被人用担架抬出来。看到上边盖着的白布,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达也。”  我冲过去想看看达也的脸。看他一眼,和他开句玩笑,“怎么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但这时,有人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臂。我瞪了对方一眼。是我们的班主任井本。  “别慌。”  井本平静地说。然而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厉喝的味道,让我无法动弹。  这时,周围响起了“哇”地一声吵嚷。达也的右臂从担架上无力地耷落下来。那条胳臂细得就跟假人模特似的,不自然地弯曲着。  “好恶心——”  身边一个软弱的家伙说。我刚想伸手去揪住那混蛋的衣衫,井本就出言阻止了我。  救护车载着达也离去之后,所辖警署的警【和谐】察便展开了调查。他们似乎还找了几个目击现场的学生问话。看到田村的身影混在那群凑热闹的人里,我朝他走去。  “他们没找你打听情况吗?”  听我这么一问,田村一脸不服气地噘起了嘴。  “一班那个叫藤尾的家伙作代表,去接受警【和谐】方的询问了。虽然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看到,但藤尾似乎是最先报警的人。还有就是因为那家伙成绩好的缘故。”  “藤尾啊……”  那学生我认识,个头儿挺高,脑门儿也挺宽。  “达也……行原他怎么会从楼顶摔下来的?”  听我一问,田村把两臂抱在胸前。  “我也闹不明白啊。”  他歪着脑袋,一脸沉思状。  “总而言之。忽然就见他摔下来了。当时我正在下边打球,就连行原上了楼顶都不知道。”  据田村说,或许是自杀吧。看到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向他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我一边寻思着今后该怎么办,一边在现场周围徘徊。校舍旁,三个女生用手绢摁着哭肿的眼角,她们是我和达也的同班同学。尽管我也想纵声大哭,但这却并非此刻我该做的事。  过了一阵,就见班主任井本从校舍里走了出来。他似乎刚刚接受过警【和谐】方的询问,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估计这也是他从教以来,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  井本看起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人,转脸看向我这边之后,他便一溜小跑地来到我身旁。  “中冈,你能来一下吗?警【和谐】方有话想问你。”  听我说过我什么都没看到,井本点点头。  “他们说想见见行原的好友。如果你不愿去的话,那我就去找别人好了。”  他一脸认真地说。  井本让我到教员室旁的接待室去。屋里有名头发稀疏的中年**和另一名年轻刑【和谐】警正等着我。  询问是从我与达也的关系开始的。我说我们从小学起就是好友,现在也在同一个班里。  紧随其后,对方又问了些达也的性格,最近的情况,还有交友状况之类的问题。我也很清楚,刑【和谐】警们认为他是自杀的。等他们问完之后,我试探着说。  “达也他不是自杀的吧?”  听我这么一问,中年刑【和谐】警满脸意外地“哦”了一声。  “为什么呢?”  “他没有自杀的动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那家伙也不是个会自杀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两名刑【和谐】警对望一眼,嘴角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刑【和谐】警又问除我之外,达也还与谁关系密切。我想了一阵,列举出佐伯洋子的名字。刑【和谐】警们也曾听说过这名字。
  “似乎是他从初中起的恋人吧。我们听井本老师提过。”  我摇了摇头,订正道:“是从小学起。”  与刑【和谐】警之间的谈话持续了三十分钟。我所得到消息,就是达也他确实已经死了。  走出接待室,就看到井本在走廊上等着。然而吸引了我注意力的,却是低头站在一旁的佐伯洋子。她似乎刚哭过,眼圈通红。她看了我一眼,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其后仿佛又悲由心生,用手绢按住眼角,什么也没说。  看着洋子走进接待室里,我想了片刻,走上操场,在饮水处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约莫三十分钟之后,刑【和谐】警放走了洋子。看到她脚步踉跄地出现在校舍门口,我连忙从长凳上站起了身。  “辛苦你了。”  就连我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总而言之,我实在是没有和她多说两句的勇气。  洋子的身体僵硬得就像是坏掉的机械人偶一样。我们两个都相对无语。  就在我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洋子抢先开口,“别说同情的话。”  她的话语速稍快,但口齿清晰。随后,她伸出右手,撩起了垂在额前的黝黑直发。之前的泪痕已然消失不见。  我便不再言语,因为我是正打算说几句安慰的话。说起来,记得念小学的时候,她就最讨厌别人在她被欺负后安慰她。  洋子缓缓向我走近。她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盯着我的眼睛,“今天阿良你……代替他送我吧。”  她的话里仿佛带着一丝哀求。我只能默默点头。  我们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走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一路上,洋子不停地讲述着**问她的问题。  “你是在什么时候,在哪儿得知案件的?”  这似乎就是对方提的第一个问题。而她回答说,是留在教室里的同学告诉她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都还没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弄明白是阿达死了,我一下子眼前发黑……醒来之后,我就已经躺在保健室里了。”  所以警方对她的询问才延后了吧。  其后的问题,与他们之前问我的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也不清楚达也为什么会在那里,而达也近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证词也与我相同。  直到在她家门口道别,洋子都没流一滴泪。我生性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人,但这一点反而帮了我的忙。她异于常人的坚强让我感到惊讶。  回家的路上,我顺路到达也家看了看。玄关的灯没开,整个家都静悄悄的。家里的人估计不是到警署,就是上医院去了。我踩动了自行车的踏板。不知为何,我的眼中突然盈满了泪水,夕阳下的风景变得歪斜模糊起来。  一到家,我就立刻给目击到整个经过的藤尾打了电话。听我说有话想问,希望能够立刻见面,藤尾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他说,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疑惑。  我和藤尾在他家附近的公园里见了面。尽管是个只设有秋千和滑梯的冷清公园,但正因为人迹罕至,才更适合谈些私密的事。  “我们班在达也坠楼的校舍对面的三楼上。当时我正在教室里看书,觉得眼睛有些疲劳,打算看看窗外,稍微休息会儿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一幕。”  藤尾晃动着秋千上的纤瘦身体,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缓缓说道。  “那……你看到达也坠楼的瞬间了吗?”  我略显紧张地询问。藤尾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看到了”。  “我看到行原的时候,他正在翻爬楼顶的护栏。我倒是替他的危险行为捏了把冷汗,但他自己却满不在乎地在上边走动。之后他突然摔了下去,感觉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样。”  “达也爬到楼顶的护栏上去了啊……”  所谓护栏,是一堵宽三十厘米,高一米左右的水泥围墙。一部份男生为了试探胆量,流行爬上去站着。校规上别说是爬到围墙上,就连上楼顶也是严令禁止的。  “这么说来,达也当时摔下去,而并非跳下去的咯?”  然而藤尾却很慎重。  “我可说不准。行原当时爬上楼顶的护栏,之后就掉了下去——仅此而已。除此以外,都只是些不负责任的猜测。我对**也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究竟是置身还是事故,目前尚不得而知。  “不过话说回来,达也那家伙跑那地方去干吗?”  藤尾双手抱胸,偏着头说。  “上楼顶这事也就罢了,我总觉得有件事比这更令人纳闷。”  “更令人纳闷?什么事?”  我问道。藤尾平静地说。  “行原当时是独自一人上楼顶去的。这才是最令人想不明白的一点。”
  每次看到他们俩,我就会感觉分享到了他们两人的幸福。与此相反,事实上也存在有一丝苦涩的心情。究其原因,不过就只是些令我自我厌恶到头痛的无聊事罢了。  也就是说,我在面对挚友的恋人时,感觉到了自己的初恋,而且至今不能忘怀。实在是傻到家了。  3  翌日清晨,一早醒来,我便抢在所有人的前头去拿报纸。从报箱里拿早报这种事,对我而言其频率大致也就是一年里有那么一两次。  《高中生坠楼身亡》。  几乎每份报纸的社会版上都以这样的标题报道了昨天的事。其内容也我从田村和藤尾那里听到的大致相仿。究竟是事故还是自杀,报上并没有提及这方面的观点,与达也父母的谈话也刊登到了报上。说是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最大的不孝什么的——我最怕听到的就是这类话。  话说回来,达也又为何会跑到那地方去呢——目光从报纸挪开,游荡在半空中,我陷入了深思。  达也向来行事慎重,就算看到我跑到楼顶,也是会板起脸来厉声训斥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会……  还有就是藤尾所说的话。  他为何会独自一人呢——藤尾提出的问题,确实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来到学校,正如预料中的一样,昨天的事已经吵得沸沸扬扬。老师们召开了紧急教员会议,因而第一节课改成了自习。  “这事会牵扯到学校一方的责任问题,所以那些家伙也拼了命了。”  同班的万事通笹本说。  “这种事本来应该是可以杜绝的。既然校规里已经禁止了学生到楼顶上去,那就该把事情做彻底,找个人来巡视一下什么的。众人肯定会这么说的。”  笹本就仿佛是在询问我的看法一般,盯着我,我什么也没说。  聊着聊着,话题扯到了洋子身上。女生们说这事给她的打击估计挺大的,男生们则说行原这家伙可真是干了件蠢事,反应个个不同。  下了第一节课,我立刻爬上了通往楼顶的楼梯。我想看看当时达也是从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掉下去的。但楼梯尽头的门上,却已牢牢地上了锁。倒也算是在亡羊补牢吧。对学校的这种马虎劲儿,我只觉得很可笑,却再也生不起气来。  我狠狠地踹了大门一脚,刚开始下楼,就听有人正从楼下往上爬。是个我曾经见过的女生。记得她应该是个高二的学生,和达也同是英语对话俱乐部的成员。  “门锁着。”  听到我从楼上说话,低着头的她就像是痉挛似的身子一震,原地站住。抬头看到我,她的嘴微微半张了开来。  “来祭奠达也的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看到她的右手里握着束花。洁白朴素,但我却不知道那花叫什么名字。  她把花束藏在身后,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我心想,这女孩的眼睛真是又黑又大。  “我去找老师商量商量,让他们放我上楼顶去。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吧。”  她往后退开,靠在墙边。  “我……我还是不去了。”  说完,她便转身冲下了楼梯。空气中还残留着白色花朵的淡淡幽香。  从第二节课起,课堂恢复了之前的安排,但是却没有哪位老师提前昨天的事。或许是因为教员会议里已经特别叮嘱过,让他们别说废话。  午休时间里,我到对面校舍三楼的高三一班的教室去了一趟。藤尾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书。  “你就是从这里看到了吧?”  我两眼望着相邻的校舍,说道。因为达也坠楼的那栋校舍是三层建筑,所以从这里向上仰望一层楼的高度,就能看到楼顶。  “没错。当时我看到行原他就在这上边儿。”  藤尾走到我身旁,用手一指。  “但从这位置的话……”  我望着藤尾所指的方向,说道。  “倒也确实可以看到护栏上的达也,但除此之外既便还有其他人在,也会被护栏挡住,没法儿看到了啊。”  藤尾轻轻点头,充满自信地答道。  “按说倒也确实如此,可如果当时有人和他在一起的话,不是应该会露出头来吗?既然目前没人出面,那就说明当时周围没人。”
  “嗯,的确如此……”  暧昧地回答过之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再次详细地询问了一遍达也坠楼时的状况之后,我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室,我继续上楼。这栋校舍是四层建筑,所以从四楼上望去的话,相邻那栋三层校舍的楼顶应该就在侧面。  四楼上并没有一般的教室,而是服装裁剪室、音乐室、阶梯教室和放映室。藤尾所在的高三一班教室的正上方是服装裁剪室。这是一间女生上家庭课时使用的房间,学习西式和日式的服装裁剪……估计如此。  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把手扶在了门上。门没锁。我向屋里窥视了一下,缓步踏进屋中。自从念了高中之后,我就从来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屋里感觉要比普通教室宽敞一些,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西服和和服的画,并排放着几张很大的桌子。桌子配有大小合适的抽屉。  我大跨步地横穿过教室,走到窗旁。窗边放着缝纫机和穿衣镜,但这些东西全都与我无关。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屋里。我不由得皱起眉头,眯起了眼睛。  用手掌挡住阳光,往窗外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相邻校舍的楼顶就在眼前。如果当时这里有人的话,那么应该没有谁能比在这里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我仔细审视了顶楼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它依旧还是往日那片没有半点长处的混凝土空地。  达也坠楼那栋校舍的对面,还有一栋三层高的校舍。也就是说,从这里可以看到两栋校舍的楼顶。  ——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到对面去看看。  心里这样想着,我拉上了窗帘。  五六节课上,我一直在发呆。说是发呆,心里却也并非什么都没想。达也的死因令我想破了脑袋,但还是找不出半点头绪来,最后还是等于在发呆。  下了第六节课,班主任井本通知说达也的葬礼将在明天举行,预计应该是全员出席。虽然这么做是为了表示与达也之间的友情,但他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还有些人与达也基本没有什么交往。  除此之外,他还通知说,上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贴出来了,而大伙儿对这件事的兴趣似乎要更浓一些。  刚走出教室,我就遇上了洋子。或是“遇上”这句话用的并不贴切。她似乎是在有意等我。  “送我回家吧,阿良。”  洋子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脚下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行……”  说完,我便迈开了脚步。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说些什么。洋子毫不犹豫地紧跟在我身后。  路上,我们从教员室门前走过。教员室门旁有块告示栏,周围聚集着二三十名学生。似乎是发表了上次期中考试的成绩。虽然我对这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因为个头儿较高,所以就瞄了一眼自己能看到的那块。从第一到第五,就只是那些经常出现的家伙稍稍调换了一下位置。其中也有藤尾,不愧是他。  找找我的名字,发现正好排在第十。相隔两名之后,是洋子的名字。达也则排在第十九。  “这也是阿达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了吧。”  洋子说话的时候面带寂寥,幸好并不悲戚。  与昨天一样,我和洋子两人推着自行车回家。一开始,我们讨论了一下有关期中考试的问题。洋子说,“阿良你可真厉害,最终还是挤进前十了啊。”  听她说完,我就只回答了一句“侥幸罢了”。  交谈到此结束,但我的心里却不禁为自己成绩的提升感到惊讶。考高中时发奋努力才赶上的末班车,所以刚入学的时候成绩处在相当靠后的位置,而到了高二的后半学年,我的成绩便开始飞速地提升。其原因却不甚明了。另一方面,达也和洋子则从高一时起就一直保持着较为靠前的排名。只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连他们俩,也很难跻身前十。因此,这次我能排到第十,或许也确实担当得起“厉害”这两字。
其后,洋子又说了些她所在的体操部的事,问了我一些有关足球部的情况。我感觉她似乎是在有意寻找话题。  “阿达他为什么没有踢球了呢?”  她忽然问,“念初中的时候,他不是还经常和阿良你一块儿踢球的吗?”  “不清楚啊……”  我的回答有些暧昧。  和洋子一道并肩前行,我回想起了小学时代的事。当时,与洋子并肩而行的人肯定是达也。晴天的时候两人手牵着手,下雨的日子里,两把伞也会相互靠拢。他们两人之间就连像头发那么细的缝隙都没有,就更别提能够容得下我的余地了。但此刻,也她并肩而行的人却是我。把我们两人联系到一起的人已经不在了。而明天,就是那人的葬礼。  沉默了一阵,我提起了今天我上服装裁剪室去的事。洋子兴趣颇浓地问。  “裁决室里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啥,我只是到那屋里去看看相邻的楼顶而已,不过却没什么收获。”  我说完,洋子简短地应了一声。  之后,我又和她讲了我在第一节课后的休息时间里跑去楼顶上,在那里遇到了个高二女生的事。我刚说出对方似乎和达也同在英语对话小组,洋子便知道是谁了。  “嗯,肯定是笠井同学啦。”  “笠井?”  “笠井美代子。好像是在高二八班的吧。”  “知道的可真够详细的啊。”  “这个嘛……”洋子稍稍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是听阿达说的。听说她还曾经给阿达写过情书。”  “情书?”  我重复了一遍。这话听起来总有种过时的感觉。  “那达也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呢?”  “不清楚……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拒绝的。”  洋子说,总之当时达也也拒绝了笠本。  如果达也没死的话,或许这事将会成为一件令人开心的话题。我会逗她说感觉她身上有股子醋味儿,而她也会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然而,今天我们两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再怎么幽默滑稽的事,听起来都跟安魂曲一样。  “对了。”  我把**认为达也可能是自杀的事告诉洋子,问她是怎么看的。她想了一会儿,回答说不知道。这回答让我感觉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呢。”  “绝对……我怎么可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可是……”  你们不是恋人吗——话说了一半,我便再没往下说了。因为这样说的话,感觉自己似乎挺凄惨的。  翌日的葬礼上大雨滂沱。四十多名学生撑着伞聚集在一起,狭窄的道路立刻变得拥挤不堪。  我是第五个上香的。前往灵前的路旁,我看到了达也的父母。小时候,他们曾经关照过我。几天没见,他们仿佛便已老了十岁。  “谢谢。”  从达也母亲面前路过时,她轻声对我说。那声音听起来比蚊子叫还小。  佛坛上,照片里达也那张就像接受过整容手术一样白皙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我照之前老妈教我的步骤上过香,把双手合在一起。  没有任何的感应。  我想问达也的就只有一件事——你怎么会死了。然而即便将两手合在一起,我的心里也没有半点的感应。果然,人死魂在这类的话,纯粹就只是在瞎扯。尽管效率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但等全班所有人都上过香之后,其中也有洋子的身影。洋子看起来镇定自若,淡淡地上完香之后便离开了。她似乎和大叔们交谈了几句,表情也很平静。  看到洋子,达也的父母似乎再次悲由心生。之前或许他们还打算让洋子做儿媳妇呢。  “这种葬礼,真是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上香归来,刚一看到我,洋子便开口说道。  “对死者而言的确如此,但葬礼其实是办给活人看的。”  听我这么一说,她一脸复杂的表情,点头说了句“是啊”。  这时候,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一看,只见藤尾一脸乖巧地站在我身后。  “藤尾你也来了啊?”  他微微一笑,“也算得上是缘分吧。”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其实,当时还有其他人看到了达也坠楼的瞬间。而且那人看的角度还跟我有些不同。”  “哦……”  “这事儿有点意思吧?”  “那人是谁?”  听我这么一问,藤尾故意压低嗓门,说是几个念高一的女生。  “高一?”  “没错。我听传闻说,与行原坠楼的那栋楼相邻的顶楼上,总有群人在那里打排球。如果出事那天她们也在的话,很可能会看到。”  “既然如此那她们应该会出面作证的啊?”  “不会的。因为学校里禁止上楼顶,而她们却在那里打球。”  确实有这种可能。或许她们觉得要是为此遭到呵斥的话,那就亏大了。  “那你认识她们吗?还是说,只知道是些念高一的女生?”  藤尾回答说不认识。  “不过我觉得要找到她们也不难。放学之后,她们肯定会另找地方打球的。高一的女生就是这样的。”  “说的也是。”  我点了点头。  上完香之后,大部分的同学都回去了,而我和洋子则一直留到了出棺。大雨之中,达也的身体被人抬出了家门。背景也好,众人的衣着和表情也好,全都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看一场老电影,而且电影的胶片上划痕累累。  “拜拜。”  洋子在我身旁喃喃低语。  4  第二天放学后,我换上足球球服,回想着藤尾所说的话,在校园里来回转悠。在楼顶打排球的那些女生肯定换到其他地方去了。她们找的地方,肯定是处围成圈垫球或者不留神把球打飞都不会影响其他人的地方。  在图书馆后边的空地上,我发现了貌似她们的一群人。虽然距离学校的围墙很近,但看起来她们的球技也还没有差劲到会把球给打出围墙的地步。我缓缓向她们走去。  那群女生总共有六个人。幸运的是,以前我曾经在小组后辈的介绍下,认识她们当中的一个,记得似乎是叫广美。  目光与我相撞,她似乎吃了一惊,但旋即便又展露出了笑容。她和同伴们说一声,离开圈子,略带羞涩地向我小跑过来。  我开口先问她说是不是曾经到楼顶上去打过球,她伸了下舌头,承认曾经去过。  “学长,你可别说出去啊。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我知道。话说回来,既然你们每天都上楼顶打球,那应该看到那天的坠楼事件吧?”  广美四下张望了一番,用手捂住嘴,悄声说。  “确实看到了。当时还吓了我们一跳呢。”  “然后呢?”  我精神一振,“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  “也没什么情况不情况……当时行原学长走上顶楼的角落里之后就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晃晃悠悠地啊……”  之前据藤尾说“感觉像是失去了平衡”,但相较之下,还是广美的说法更加容易理解。  “那掉下去之前呢?你们有没有看到达也在干吗?”  广美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一直都在盯着他看。”  “兴许其他人会看到些什么吧。”  “其他人?”  “你等我一下。”  广美转过身去,跑回到那些围成圈打球的女生当中。她指着我说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另外五名女生走了回来。几个身高相仿的女生把我围在了中央。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据说当时是她最先发现的。”  广美指了指左手边第二个女孩。广美叫她“小逸”,不管身材还是脸蛋,甚至就连眼睛都滚圆滚圆的。  小逸摸着自己的头发,先说了一句“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这种把最后一个字的发音拖得老长的毛病,似乎就是她平日说话的习惯。  “不过记得当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闪了一下?”  “之后我扭过头去,就看见旁边的楼顶上有人,我正准备告诉大伙儿……他就掉下去了。”  “等一下,你刚才是说,闪光是从旁边的楼顶传来的吗?”  小逸点头说明。  “怎么个闪法儿?是闪光还是明暗交替?”  我急匆匆地问道。然而她却满脸困惑地望着广美。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改口问道。  “是一闪而过?还是忽闪忽闪的?”  “一闪而过啊……”  这一点与达也的死是否有关,我根本就无法判断,只能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就在我向她们几人道过谢,打算离开的时候,最右边的女生说了句“那个……”。我停下了脚步。  “今天有人找我问了和你相同的问题。”  那女生留着长发,不光看上去要比广美和小逸成熟,就连说话感觉也比较镇定。  “其他人?谁啊?”  “体操部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同时也稍稍感觉到一丝满足。  “佐伯洋子吗?”  长发女孩点了点头。感觉就像是被人呵斥了一样,她翻起眼睛来看着我。  昨天洋子可能是听到了我和藤尾之间的谈话,也或许她是通过自己的途径,打听到广美她们的事的。但不管怎么说,洋子似乎也感觉达也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佐伯她都找你问了些什么?”  “和你问的一样。除此之外还问,说当时行原学长是不是独自一人。”  “对了。”  我的目光在广美她们的脸上扫过,“本来我也想问你这问题的。那么情况到底怎样呢?除了行原之外,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长发女孩看了一眼其他人,确认了一下,缓缓摇头。
“应该就只有行原学长一个人。”  “是吗……那,洋子她还问过些什么其他问题吗?”  长发女孩回答说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如此一来,我也终于得以从她们面前离开了。  因为和广美她们谈话,足球的训练我迟到了五分钟。依照处罚条例,每迟到一分钟,就要绕操场跑一圈,因而我接连跑了五圈。  独自一人在操场上默默跑着,我回想起了洋子前两天的话。阿达他为什么没有加入足球部呢——这就是洋子的问题。的确是个很直率的疑问。而且其答案也极为简单。  因为足球部的水平很高,所以他退缩了——仅此而已。或许洋子并不清楚,即便在初中,达也也并非正选门将。尽管刚入部的时候备受期待,但其他部员中却有人比他进步得更快。县里的大赛上,他也没能入选。  “足球就交给阿良你了。”  刚进高中,决定自己加入哪个小组时,达也就是这样回绝了我的邀请的。当时,我理所应当地邀他一同加入足球部。  又何必非要做正选——尽管当时我可以这样对他说,但我却没说出口。这种话纯粹是在骗人。努力成为正选吧——这样的话我也说不出来。  这话不该由我来说。  当时惟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在足球这方面,我比达也更加适合。  达也放弃足球的原因,必须得对洋子保密。这是我和达也之间的约定,就算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也不能出尔反尔。  结束了小组的训练,换过衣服出门时,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这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跟往常一个样。  我在幽暗的夜路上蹬着自行车,之前与达也的英语对话小组的活动时间一致的时候,常常这样子一起回家。有时还会比一比谁骑得更快,刚开始的时候各有输赢,但后来就变成了我连连取胜。打那以后,这样的比试也就中止了。  眼前出现了车辆的前灯。这种时候,达也可说是百分之百会下车避让。他这人就是这样小心谨慎。达也从楼顶摔了下去?这种事实在是令我无法相信。  我跨在自行车上,打算与来车相互错开。这时,前灯突然在我前面射向了上方。该死的司机,居然把前灯改换成了远灯。而且切换的时机还相当之糟。灯光晃到眼睛,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在地。我连忙捏住车闸,拿开脚停住车,也算是避让了过去。真是好险。  “混蛋。”  我冲喷着尾气扬长而去的车子大吼。但我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其他的事了。  5  “你说真的?”  “真的。”  哪儿会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达也是让人给杀了的。”  “可是……”  洋子想了一阵,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是怎么杀害他的呢?”  “用光。”  “光?”  “没错。用强光晃花达也的眼睛,让他失去平衡,从楼顶上摔落。”  “……原来如此。”  洋子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番。这里是上家政课用的服装裁剪室。  “所有你才约我到这里来的吧?”  “没错。”  我把广美她们看到的闪光的位置和达也坠楼的地点用一条直线连在一起,之后便能延长到这间服装裁剪室的窗户这一点画在身旁的黑板上,加以说明。  “可是,这间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那样的强光来吗?”  “有。”  说着,我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白色的窗帘。五月耀眼的阳光,霎时间呈锐角射进了屋里。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天气晴朗。如此一来,凶手也就可以利用这耀眼的阳光了。”  “镜子……”  “没错,就是用那玩意儿。”  我把身旁的穿衣镜拖了过来。上次到这间屋子里来的时候,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这东西竟会成为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  我调节了一下穿衣镜的角度,让阳光反射到对面的校舍楼顶。楼顶上的楼梯口,顿时出现了穿衣镜的长方形光影。  “当时阿达看到的就是那光线吧?”  洋子走到我身旁,望着楼梯口墙上的光影说道。
  “不过……这事能这么顺利吗?就算反光能晃花他的眼睛,他却也未必就会一脚踩空啊?”  其概率要么是十分之一要么是百分之一,总之要远远低于百分之五十。  “所以我觉得凶手并非有意想要杀害他。比单纯的恶作剧要强,稍稍带有一丝恶意,估计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吧。”  “恶作剧……”  “当然了,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凶手。人命关天,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凶手给楸出来的。”  “你手上有线索吗?”  “没事,我自有主张。洋子你就不必担心了。”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之后转过脸去喃喃说道。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如果你查明了凶手是谁,可要第一个告诉我。”  我回答了声“明白”。把穿衣镜放回了原位。之前投射在楼梯口墙上的光影,瞬间消融在了蓝天之中。  当时凶手可能是偶然来到这间服装裁剪室里的——这就是我所有想法的基础。为了搞恶作剧而故意跑到服装裁剪室里来,这种可能性不大。用穿衣镜反射阳光这种主意,估计也是临时想出来的。  如此一来,那天放学后都有谁到过服装裁剪室这一点,就成了问题的关键。首先必须把这一点查清。  “那天在这里上课的是高二的七班和八班。”  面对我这毫无来由的问题,加藤老师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或许他其实很清楚,我这是在调查那件事。尽管达也的死最终被当成了事故,但因为其中遗留可太多的谜团,所以很多人都对此抱有兴趣。  “那天的第六节课是七班和八班的课,不过据说那些没能在课堂上完成课题的人,放学后也依旧留在了服装裁剪室里。不过,事故发生的时候,里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留到最后的人是谁?”  “这就不清楚了……啊,你来得正好。”  加藤老师叫住了一个从我们身旁路过的女生。那女生是高二七班的副班长,名叫木岛礼子。留着一头短发,皮肤黝黑,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  老师问了她我想问的问题,可她回答不清楚。  “这事和那个事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看我有些失望,木岛礼子问道。我轻轻点头,“不过眼下还说不清楚。”  她的表情稍显犹豫。  “要不,我给你去查查吧。”  “你帮我查?不好意思麻烦你啊。”  “没事的。我乐意。”  木岛礼子两眼放光,接连列举了三部她一集不落地收看的**电视剧。虽然她说的那些片子我都没看过,但我随即附和了两句,接受了她的协助。  这天夜里,她就告知了我一些消息。  “留到最后的人似乎不是七班的,照这样说来,那么应该是八班的人吧。”  “是吗?那我就去找八班的人问问好了。”  “我去给你调查好了。”  “当你又不是八班的人啊?”  “没事儿。如果我提供的消息帮你查到些线索的话,你可要告诉我哦。”  尽管感觉有些为难,但木岛礼子的协助也确实很有帮助,最后我只得说了句“我会的”来蒙混过关。  “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木岛礼子似乎干劲儿十足。  两天后,我听说了笠井美代子企图自杀的事。她服下大量安眠药,但由于未能达到致命剂量,因而保住了一条性命。告诉我这消息的,是足球部的女主管,因为她在高二八班里有朋友,所以才得知了这消息。  “有关她企图自杀的事,就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所以学长你可别到处向人宣扬哦。”  那主管说让我保密,结果她自己却跑去和别人讲了这事。  夜里,木岛礼子再次打来了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她兴奋不已的声音。  “我查到了,据说那天在服装裁剪室里留到最后的是笠井同学。不过这事我还没找她当面确认过。她今天请了假……”  6  翌日午休时,我把洋子叫到了校园的长凳上,之前她在操场上打垒球。  我先把事件的要点和她说了一遍。洋子吃惊的程度,似乎还要比前两天我对她说“达也是被人杀害的”的时候还要稍强一些。  “笠井同学吗?”  我点头肯定。  “怎么会……为什么?”  “这个嘛……”  这一次我又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就像个摇头娃娃似的。  “我也不太清楚。”  “你也不清楚……那你为何要说笠井同学就是凶手呢……”  “这是我调查后得出的结果。”  我把木岛礼子协助调查和笠井美代子试图自杀的事告诉了洋子。洋子似乎并不知道笠井美代子自杀未遂的事,受了不小的打击。  “木岛的行动大张旗鼓,见人就说这事和那起事故有关。笠井从中感到了危机,所以才会试图自杀。”  这件事总是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其实我并不希望把凶手给逼到这种地步的。  “可笠井同学她又为何……”  “有关这一点,洋子你心里是否有什么头绪?达也的事,你应该都很清楚的吧?”  “就算是阿达的事,我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啊。”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们两人沉默了一阵。一个是恋人,一个是挚友,可我们却都不了解达也。  良久,洋子缓缓开口道。  “我去见见笠井同学,向她打听一下真相。面对我的话,她肯定会说出真相来的。”  “洋子你吗?”  “嗯。”  “也好……”  这样或许也不错。面对洋子,或许笠井美代子还会说出实情。  “我知道了。那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了。”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三天后的周日,我被洋子叫到了家里。院子挺宽,感觉整个家就像是用白色的盒子组合而成的。洋子的房间在二楼,自打小学毕业以后,我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  “其中也有阿达的原因。”  洋子啜着母亲端来的红茶说。  “阿达曾经让英语对话小组的其他人看过那封情书。之后似乎也是通过那些人拒绝了她的。阿达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或许他觉得这么做会比直接拒绝要好些,但其实他并没发现,他的这种做法是在践踏女孩子的心。”  洋子的口吻就像是在代替笠井美代子说话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躁。  “所以笠井同学为了稍稍报复他一下,就想吓唬吓唬他。之后她哭着说,她没想到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  “之后的事,大概就与阿良你推测的一样了。当得知有人在调查有谁曾去过服装裁剪室的时候,她就彻底放弃了。虽然之后她试图以自杀来赎罪,但没能死成这一点却让她懊恼不已。”  “……是这样啊。”  这种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怪谁。我想,这事或许谁都不怪,也谁都该怪。  “小小的恶作剧啊。”  我说出了这句突然想到的话语。洋子却什么也没说。  7  凛冽的北风仿佛撕扯着我的耳朵,卷起地上的按摩传单,缠在脚下,之后又飘飞远去。每次走上人形天桥都会看到一两摊白天醉酒后的呕吐残迹,让人感觉污秽不堪。  一脸疲累的圣诞老人和抱着年底互助运动捐款箱的女孩从我面前走过。这样的组合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却也已经司空见惯。  竖起夹克衫的衣领,我不禁心想,为何会约到这种地方来。或许是因为打电话时就是这样的心情吧。天气寒冷而干燥。  一封来信,让我感受到了这样的心情。寄件人名叫行原俊江,达也的母亲。  “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可我却又来旧事重提——”  信的开头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这话让我感觉无比紧张,以为是她发现了那件惟有我和洋子知道的,有关达也之死的秘密。  然而信的内容却并未提及这事。达也的母亲似乎并不知道服装裁剪室的穿衣镜和笠井美代子的事。  “一年了,我去打扫那孩子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东西。”  信里就只写着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东西”。我感觉自己握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要是当时知道这事的话,事件的结局或许就会完全不同。  毕业之后,昨天是我头一次回母校。回到当年达也摔落的楼顶一看,不知为何,之前上了锁的楼顶门再次开放了。  站在楼顶,我解开了所有的谜团。答案很意外地出现在了我所未曾料想到的地方,同时也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虚脱感。我甚至想,不如干脆就把真相埋葬在我的内心之中好了。但我却做不到,我是最清楚我做不到的人。  凛冽的冷风再次刮起。  几个看似念初中的女生压着裙子从我面前走过。刚把目光投入她们的背影,就感觉有人在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啥呢?”  扭头一看,只见化妆后带着几分成熟风韵,就连在女性职业者面前也不遑多让的洋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我身旁。  “开始改投萝莉控阵营了?”  看着洋子迈步向前,我说:“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约会。”  “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话?”  洋子的声音略带困惑。她歪着头提议,“那就到咖啡厅去坐坐吧。我认识一家店,感觉还挺不错的。”
  “不必了。”  我一脸忧郁地望着她,“在这儿说就行。”  “这里?站在这寒风里交谈?”  是不是大脑短路了——换作是以往的洋子,肯定会说这样的话。但她却并没有这样说。或许她已经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我的话里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是有关达也的事。”  “有关达也的?……我说阿良,咱们之前不是约好再不提他了吗?”  “下不为例。”  我正视着洋子的脸。她盯着我看了一阵,之后挪开了目光。  “好吧,那就在这儿说吧。”  她把手塞进外套的衣兜里,俯视着天桥下边的车辆。堵在路上的车子就仿佛是在相互竞争一样,轰鸣的引擎排散着汽车尾气。卡车如此之多,或许也是因为眼下时值腊月的缘故。  仔细想想,这样约洋子出来谈话,感觉倒也有些奇怪。我一直都是达也的陪衬,我的初恋,早已作为淡淡的回忆,与旧相册一同尘封埋葬。尽管在那起事故发生之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变得亲密了起来,但在面对达也时,我的心中总有愧疚的感觉。我总在心中告诫自己,达也死去之后,洋子愿意敞开心扉的对象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今天。  然而,这样的事,的确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当时……”  望着洋子白皙的侧脸,我开始说道。  “有件事我直到最后也没弄明白。那就是当时达也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跑到那地方去。”  “而你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缘故了?”  洋子不动声色地问。  “弄明白了。”  我的回答中,带着一丝绝望。“达也他并非独自一人。你当时也和他在一起。”  洋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地望着桥下。我把达也的母亲给我写信的事告诉了她。达也的母亲在打扫房间时发现的,是达也去年用过的一张日程表。上边写着他去世那天的日程事项。从日程上来看,达也和洋子似乎打算在放学后约会。  “那天放学之后,你们两人在楼顶上见了面。而当时达也他就在你的眼前坠的楼。”  “可是……当时看到现场的那些女孩不是说,除了他之外没人的吗……”  “楼顶上有处楼梯口。”  我打断了洋子的话。“我昨天已经去看过了。从她们打排球的那地方看去,楼梯口挡住你身影的可能性很大。”  我歇了口气,“但我想弄清的事却并非这一点。”  “昨天,我还去见了笠井美代子一面。”  洋子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我感觉到她的呼吸骤然停顿。  “她总是不愿说实话,嘴闭得比牡蛎还严。我跟她说,我是不会跑去告诉**的,她这才说出了实话。据她说,当时你的确和他在一起。但你却不让她告诉任何人。而你开出的条件,就是不把真相告知警方。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惜如此,也要隐瞒你当时和达也在一起这点?”  洋子突然转过身来。虽然脸色苍白,但表情中依旧带着一丝笑意。  “难道阿良你就一点儿猜测都没有吗?”  我摇了摇头,“不,我自己倒也有些推测。”  “说说看。”  她就像是在催促着我讲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盯着我的脸直看。这一次,我也走到桥边,抓着扶手往下看了看。  “就像那天一样,我到楼顶上去看过,站在你当时所在的位置上试着推测了一番。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之前我从未察觉到的事。当时,那面用来反射阳光的穿衣镜里,肯定曾经映出过你的身影。”  我停顿了一下。  “你听好,接下来的这些话,全部都只是我的一些推测,或许该说是空想。但总而言之,麻烦你把我的话给听完。”  “达也和洋子是一对恋人——这一点自打小学时起,就是一件难以撼动的事实。他们两人总在一起,形影不离,这一点在谁的眼中都很明白。但对你而言,这一点或许却是个包袱。因为人心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的。并非是因为你已经接触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灰色的空间包裹住了我们两人。不知在旁人的眼中,我们两人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或许是认为男的在恳求女的别走,也或许是在恳求女的分手……那一天,阿达他……”
  洋子缓缓开口。我心说“完了”。什么完了?我并不清楚。或许所有的一切全都完了。  “他把我叫到楼顶,对我说他打算报考北海道的大学。当时我吃了一惊,但随后便明白了过来。之前他曾经说过,将来想要当一名兽医。但紧接着他又说让我也报考北海道的大学,跟他一起到北海道去,这句话让我震惊不已。见我沉吟不语,他又接着说,‘今后我心里也永远只有你一个。为了你,我可以赴汤蹈火。’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爬上了楼顶的护栏。当时,我从心底里感觉到他已经成了我的包袱。不管是他的好意,还是他的过去。”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  我问。  “告诉他,从今往后各走各路吗?”  “你应该告诉他。”  “我这样和他说的话,阿良你还会和我交往吗?”  “我?”  我感觉有些困惑,不,其实一点儿也不困惑。答案明摆着。不。说来感觉似乎有些过时,但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友情。  “对吧?所以我才会觉得痛苦。说句实话,念小学和初中的时候,阿达他的确是我理想的恋人。他的那种绝不服输的性格,对我充满了吸引力。可是在念了高中之后,他开始变得不再完美。他开始习惯认输,满足于平凡之中。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开始对阿良你倾心了。尽管阿良你并不能在所有的方面都做到最好,但你的心中却永远都有着奋斗的目标。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目光有神的人。你说,我这算是花心吗?不过就只是个高中生,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人,这样可以吗?”  洋子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悲伤的双眸,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  “我已经不想再被幼年时的恋爱所束缚。我就是我,不是阿达的恋人,我想做一回我自己。然而我却无法得到任何人的认知,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人生被掌握在他人的手里一样……甚至就连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白都不行。而阿达的那股认真劲儿,又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头。就在这时,对面的校舍里闪了一下。我不否认,当时我的心里的确对那十分之一,或者是百分之一的概率抱有着期待。当时我满怀期待地说‘阿达,你看那是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但在我耳中感觉却如同惊雷。幼年萌芽的爱恋,最后发展到这副模样,这结局又有谁曾料到过?虽然当时用穿衣镜反射阳光的人是笠井美代子,但让达也扭头去看的人,却是洋子。  夕阳照在洋子的脸上,她紧闭着双唇。一行清泪,顺着她那映着橘红色的脸颊上滑落。那滴泪究竟是为谁,又是为何而落,现在的我完全无法搞懂。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从今往后,估计我和她也不会再见面了。  我缓缓迈步。路上行人的目光,在我和洋子的脸上来回游弋,在他们的眼里,或许觉得是男的抛弃了女的。  漫步的我下意识地接过长发女孩适时递来的冰茶传单。
「黑暗中的两个人」  1  黯淡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了进来。  闹铃的响声震撼着空气,永井弘美原来规律的心跳突然加速。她从被子里一下子跳起,眯着还没适应光亮的眼睛,在桌上摸索闹钟。按了几次闹钟开关闹钟都没停下,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才发现响个不停的原来并非闹钟。  ——这么早……  上午六点五十分。这种时间会打电话来的,不是乡下的父母,就是那些学生。她裹着毯子爬起身来,伸手拿起电话听筒。周围的感觉就跟进了冰箱一样冷。  “我是永井。”  说话的声音中充满着倦意。  “喂。”  听筒里传出年轻男子略带犹豫的声音。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过,可是脑海里就是回想不起对方的长相和名字。直到对方说出“我是荻原”之后,永井这才反应过来。  “今天我请假。”  荻原信二的声音有些低沉。弘美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一阵沉默。良久,对方才憋出了句:“我弟弟他……”  “你弟弟怎么了?”  “……死了。”  “……”  这次轮到弘美陷入到沉默之中。她脑海中浮现的,是荻原信二到底有没有弟弟这么个极其基础性的问题。  “因病?”  “不。”  信二说话的语气,让弘美吓了一跳,“我弟弟让人杀了。”  弘美“哎”了一声。握着听筒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被杀了。早上起来之后,就发现他死在婴儿床上……所以……”  2  弘美给教务主任打了个电话,说因为自己要上荻原家一趟,所以要把第一节课改为自习。学校那边似乎还没人知道这事。她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教务主任吃了一惊,但旋即又用嘶哑的声音说:“可这事就算教师亲自去家访,也是根本就无济于事的啊?”  弘美的火儿一下就上来了。  “他现在受了不小的打击。这种时候,如果能够有人安慰两句的话,心里会好受些。我要去安慰他两句。”  她本想压低嗓门,但最后说出的话却依旧很大声。或许是因为她的气势盖过了对方,教务主任便再也没说什么。  ——可又该怎么和他说呢?  前往信二家的路上,弘美一直都在考虑这问题。大学毕业之后,当了三年的中学老师,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当然了,之前也曾经遇上过两三次学生亲属去世,参加葬礼的事,但却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事。弘美心想,哪怕几十年教龄的老师也未必会有这样的经历。  在一片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同样窄小,同样形状的日式住宅群中,荻原家那栋西式白墙的房子显得格外瞩目。庭院宽敞,停车场里甚至可以停下两辆自家车。然而弘美并非是从其外观上认出这是荻原家的,而是因为门外的几辆警车。  弘美从门口往里张望了一下,只见院子里和玄关处站着不少身着制服的警【和谐】察和相关人员。院子里甚至还有人趴在草坪上。  看到她在门口张望,身穿制服的警【和谐】察走来询问了她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她的行为,让对方感觉到有些可疑的缘故。  报上姓名身份之后,警【和谐】察的态度立刻便缓和了下来,还说会去把信二叫来。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帮助自己。  信二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他的脸色还算不错,就是眼睛有些发红。看到弘美,他甚至还能从容地打招呼。  “我的房间还没搜查。”  信二略显冷漠地说。  信二在二楼上有间八叠宽的西式房间。淡紫色窗帘摇曳的窗旁放着书桌,桌上干净整洁。地毯上一尘不染,床上也叠放整齐。  “你还挺爱干净的。”  听过弘美的话,信二什么都没说。  信二打开了电炉的开关。微微的亮光渐渐变得明亮。两人在地毯上坐下,盯着温暖的炉光看了一阵。  “你弟弟……几岁?”  问过之后,弘美才想起之前对方说的那句“婴儿床”。  “三个月。”  信二沉沉开口。  “是吗……”  弘美寻思,是否能找些什么话来安慰鼓励一下信二。因为自己此行的目的正是为此。但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是白搭,老实说让人感觉有些怕怕的。信二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  “老师,你就不必费心了。我没事。”  弘美“哎”了一声,看了看他的侧脸。  “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或许是因为没什么真实感的缘故,也没感觉到太大的打击。”  “是吗……能听到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弘美感觉对方似乎反过来在鼓励自己。  信二站起身来,走近窗边。他打开铝合金玻璃窗,指了指左边。  “当时我弟弟就睡在那间屋里。”  弘美站到他身旁,朝他指的方向望了望。  “今早六点左右吧,当时我还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了惨叫声。跳起身跑到老爸他们房间一看,就见那女的正抱着婴儿发疯似的哭。”  “那女的?”  听弘美一问,信二粗暴地关上玻璃窗,“老爸的老婆。这还用我说吗?”  “哦……”  弘美回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听说信二的母亲已病故,两年前父亲再婚的事。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就“不用说”了。
“通往院子的玻璃窗没有上锁。”  信二摆弄着窗户锁,说道。“凶手似乎就是从那里出入房间的。”  “可为什么要把那么小的婴儿给……”  “警【和谐】察说,估计凶手原本是打算入室行窃,看到我弟弟醒来欲哭,所以就下手把他给杀了。不过目前情况还不太清楚。”  “你父母当时就没发现吗?”  “屋里用折叠帘隔开了,我弟弟是单独睡的。半夜里,老爸和那女的睡的都挺熟的。而且婴儿也是无力挣扎的。”  说完,信二又冷漠地说了句,“啊,对了。”  “他似乎是让人给掐死的。”  “掐死……”  “嗯。窒息而死,他身上还残留有痕迹,只不过外行人看不出来。”  之后信二比了个两手陷入脖子的手势。  从他的动作上,弘美想象着婴儿细嫩的脖颈,背着一阵发凉。一个成年人,伸出长臂把睡在婴儿床里的弱小生命给弄死,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让人感觉与现实相去甚远。  “那,你父母呢?”  信二微微偏起头。  “不清楚……估计老爸他正和警【和谐】察谈事吧。那女的大概还睡着,听说她晕过去了。”  倒也难怪,弘美心想。  信二把弘美送到门口。虽然院子里还有不少警【和谐】察,但警车的数量却减少了一些。  一辆白色高级轿车不知何时,静静地停在了荻原家的面前。拉起手闸的声音传来,引擎熄火,一名三十出头的高个儿男子从车里钻出。男子身穿着灰色的三件套西服,向着弘美二人快步走来。  “董事呢?”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出奇的年轻。  “在家里。”  信二朝着家门呶了呶下巴,冷漠地回答。男子似乎早已对他这态度习以为常,脸色都没变一下。冲弘美礼节性地致了下意,男子便匆匆地进了门。  “这人是谁?”  弘美问道。看着男子走进玄关之后,信二回答说。  “公司里的人。老爸的部下。听说挺能干的。”  “嗯……怎么个能干法儿?”  信二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清楚。”  弘美轻轻拍了下信二的肩,“要打起精神来哦。”  信二微微一笑。  “没事。真的没事。”  “那就好……”  转身背对着再三强调自己没事的信二,弘美迈开了脚步。看到他比想象中要有精神的多,弘美的心里也松了口气。但她却发现,信二的双眼充血泛红。面对弟弟的死,或许他也曾哭过,决不能放过凶手,弘美望着自己的影子,喃喃念道。  3  回到学校,消息还没有传开。不过教务主任片冈似乎提过这事,负责初三课程的老师们已经都知道了。  “听说是起杀人案啊?”  刚坐下身,旁边的数学老师泽田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弘美平常便很讨厌他。虽然他动不动就抽烟,烟味儿飘散到弘美这边也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还在于一个大男人却喜欢八卦。  “荻原的弟弟应该还在念小学吧。凶手可真是够残忍的。”  说话的气息中带着一股子焦油味儿。弘美站起身避开,“三个月大。”  瞟见泽田目瞪口呆的侧脸,弘美感觉出了一口心里的怨气。  去上英语课的路上,教理科的早濑叫住了她。早濑年纪约莫四十四五,身材高大,头发已然花白,却依旧浓密。他同时还是升学指导的主任。  “这事对荻原的打击挺大的吧?”  早濑用洪亮的声音问道。  “也还没到让人担心的地步。”  弘美把见完信二的印象告诉了他。早濑连连点头,看似已经放心。  “那就好。现在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啊。”  “嗯……”  眼下已是十二月初,距离有名私立高中的入学考试已经不到两个月时间。  “荻原准备报考私立W高的啊。如此一来,情况也就越发不妙了啊。”  “这我知道。”  那是一所即便放在全国范围内,也算不错的好学校。其他县填报那所学校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弘美所在的初中里,每年也就只有一两名学生能够考上。而荻原信二这学生却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应该没啥问题吧。那家伙从以前起就挺坚强的。”  “对了,老师您在他念初二的时候,曾经当过他的班主任吧?”  “对。不过那家伙的性格脾气,直到最后我也没摸透。”  说完,早濑无声地笑起来。  午休过后,也不知是谁泄露的情报,事情已在学生之间传开。走在走廊上,甚至还有学生跑来,询问传闻的真假。弘美辞令暧昧地敷衍几句,蒙混过关。  下了第五节课,刚走出教室,初三二班简井典子的提问让弘美再也没法儿蒙混过关。弘美知道,她是荻原信二的女朋友。  “是真的吗?”  身材矮小的典子抬头盯着弘美。那目光让眼前的女老师感觉无比沉重。  “是真的。”  弘美回答。语言刚落,典子顿时双颊抽动,眼眶泛红。  “前不久我还去看过那小婴儿呢……”  “你到荻原家去了?”  “是的,说是一起去学习……那婴儿很可爱,长得就跟荻原君一样。听我这么一说,荻原君立刻板起脸,说没那回事儿……”  典子懊悔的直咬牙。  “你还是去参加一下葬礼吧。”  弘美平静地说,典子默默点头。  回到公寓翻开晚报,弘美大致了解了搜查的进展状况。据报道来看,警方似乎已经查到凶手翻越住宅后墙,横穿庭院潜入家中的痕迹。室内并不算乱,估计是凶手刚潜入家中,婴儿便开始哭泣的缘故。虽然警方看好指纹调查结果,但目前还未发现什么较大的线索。  ——不过这事倒也有些不可思议呢。  弘美握着报纸心中寻思。  ——门为什么会没上锁呢?  婴儿安睡的房门竟然会没有上锁,这一点令她感觉颇为不可思议。  当然了,人都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也存在当时婴儿的母亲以为自己已经锁上了门,但其实却没锁的可能。然而最大的问题却还在后边。  ——凶手为什么会知道门没锁呢?莫非是凶手当时潜入荻原家,在门口搜寻财物时,偶然间发现那扇门没有上锁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可真是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幸了。弘美心想。  4  傍晚六点过,荻原丽子终于缓过劲儿来,能够回答警【和谐】察的问题了。在受刺激,陷入癫狂状态的她虽然在服下安眠药后一直睡到了四点,但醒来后却一直呼唤着婴儿的名字,根本无法向她询问任何情况。  警方在荻原家的客厅里对她展开了询问。  “也就是说,”县警搜查一课的高间用尽可能温柔的语调说,“太太您是在十一点左右上床就寝,而您丈夫大约是在十二点左右出差回来的——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  回答警方提问的,是撑着丽子身体的荻原启三。他头上稀疏的头发纷乱不堪,脸上的皮肤也失去了弹性,感觉已经是疲累不堪。他回答过之后,丽子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警方对启三的询问早就已经结束。从他的证词来看,昨天他因为出差,原本打算在外边过夜的。但后来工作提早结束,明知已是深夜,却还是回到了家里。  当时大概应该已经是十二点了。  “丈夫回来的时候,太太您是否醒来过?”  尽管屋里点着暖炉,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睡袍,她的身子依旧抖入筛糠。她那平时水嫩滑腻,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已是脸色铁青,就连开口说话时,嘴角的动作也显得机械呆滞。  “醒来过……” “原来如此,那其后您是否又立刻睡着了呢?或者比方说,躺在床上想了半小时左右的事之类的?”  “或许想过吧……我记不太清了。”  “想来也是。那您当时也没听到什么响动吗?”  丽子无力地点了点头。  其后,警【和谐】察的问题涉及到了锁门的事。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呜咽起来。  “都怪我。要是当时我把门给锁好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启三沉默不语,心中那股无以渲泄的悲痛,深深刻在了他眉宇间的皱纹里。眼下的他,就只能默默扶住妻子几欲倒下的身体。  “您是否经常会忘记锁门呢?”  她的整个身子都在摇晃,仿佛是在回答说没有一样。  高间刑【和谐】警重复了一遍问题。他又提了些以前是否也曾出现过窃匪闯入的事,家附近有没有看到过可疑的人——诸如此类的问题,拼命想要从中找出些线索来。  “那么最后——虽然提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失礼——您二位以前是否与什么人结过仇怨?”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感到意外还是什么,两人都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启三反问。  “您是说……凶手是因为对我们夫妻俩怀恨在心,所以对婴儿下毒手的?”  高间面无表情地说道。  “凶手的行径实在是太过残忍,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猜测,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夫妇俩再次对望一眼,之后,启三代表夫妻二人回答说。  “不可能的。好也罢坏也罢,我们俩从未对他人有过如此之深的影响。”  离开荻原家后,高间刑【和谐】警和年轻的日野刑【和谐】警在附近转了一圈儿,向着车站走去。  “话说回来,”高间撇着唇角,“这案子可真是够让人生厌的。”  “的确有些令人生厌。”日野同意他的观点。  “虽说杀人这种事我们早已司空见惯,但这案子也实在是太那个了。哪怕就算是恶魔,也该有他们的规矩……也应该有万万不可触犯的那什么……”  “禁忌。
“对对,就是禁忌。要是真存在有这玩意儿的话,那这次的案件可以算是犯戒了。如果这还算不上禁忌的话,真希望那些家伙赶快给加上条‘严禁杀害婴儿’的戒条呢。”  “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啊。”  “确实看不下去。”  高间皱着眉点头。  接到通报赶到现场时,小孩的尸体还躺在婴儿床上。虽然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皮肤已失去了正常的光泽,全身已经变色。就连早已看惯尸体的高间,都不禁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不知为何,脑海中同时回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部名叫《迷迭香的婴儿》的电影。故事的内容早已忘记,就只记得里边有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婴儿。  鉴识科的人用例行公事般的声音告诉他,死因似乎是勒死,高间虽然回应了一声,但心中却委实没有半点的真实感。  一想到有人下手把这么一团柔软的肉块给捏死,内心之中就不禁阵阵发恶。  “有没有找周围的人打听过情况?”  高间问道,日野满脸抑郁地摇了摇头。  “很难办。死亡推定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那时候几乎没几个人还醒着。”  “找不出半点线索来啊。”  “截止目前,情况还是这样。”  高间嗯了一声。  两人来到车站,坐上了开往所辖警署的电车。搜查本部便设在那里。  路线原本倒也算不上拥挤,这时候却找不到半个空座。高间把身子靠在紧抓吊环的右臂上,喃喃念道。  “实在是让人感觉费解啊。”  “什么?”  “就是玻璃门的锁啊。据说昨晚只是偶尔忘记锁门的,而晚上又碰巧有匪徒闯入。”  “也太凑巧了吗?”  “你难道不觉得吗?”  “但如果对这一点起疑的话,那就等于是在怀疑荻原家里存在共犯啊?”  “可以吗?”  “也不是。”日野寻思道,“至少这事超出可我的理解范围。”  “我也一样无法理解呃。”  高间不快地说。  5  翌日,高间与日野两人在荻原家附近展开了查访。虽然得知案情之后,周围的居民都很配合,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正如日野之前所说的那样,半夜三点还不睡的人才是让人感觉不对劲。  不过,两人从不记得是第几家的主妇口中打听到了些小道消息。据说那主妇有家亲戚住在附近,而那户亲戚家的独生子似乎有深夜出门慢跑的习惯。跑步的线路里,也包括有荻原家周边。  “半夜三更地出门慢跑?”  高间睁圆了眼睛。  “那孩子是个备考生,已经复读两年了,白天睡着不起,晚上爬起来开始学习。说是看书看累了的话,就会出门慢跑,换换心情。他本人似乎乐在其中,称之为‘夜半跑步’……”  听说有这种事,两人立刻去见了那名备考生。那户人家距离荻原家稍稍有些远,并没有包括在查访的范围内。  “夜半跑步啊。”  高间苦笑着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备考生身体缺乏锻炼啊。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备考生看到过些什么的话,那我们可就得感谢他这夜半跑步了。”  “的确如此。”  高间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时,那个名叫光川干夫的备考生还躺在被窝里。手表的时针指向正午时分,两人请考生的母亲把考生叫起来。过了十分钟左右,一脸倦意的干夫穿着睡衣出现了。  “真是抱歉,听说你还睡着?”  听到高间道歉,干夫一脸冷漠地说,“没,我才刚钻进被窝里。”  干夫对案件一无所知。平时他也不看报,和家人交谈的时间也很短。听两人说过案件的有关情况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向他打听了有关慢跑的事,只听他自鸣得意地说:“那些个愣头考生之间还没流行起来呢?”  “那你昨晚是不是也去跑了呢?”  干夫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回答说。  “没跑。”  “没跑?为什么?”  “昨天有点感冒,身体不太舒服。”
  “是吗……”  高间和日野对望了一眼,轻声叹了口气。这样子的话,就没法再继续问下去了。之前两人满怀希望而来,但现在看来又只是白跑了一趟了。  “那,就算问他,估计他也不大清楚吧?”  “是啊。”  高间和日野两人彻底放弃希望,打算起身告辞时,干夫的一句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除了那天之外的话,倒也还有些有趣的事。”  正准备起身告辞的高间停住了脚步。  “什么有趣的事?”  “这个嘛,”干夫缩了缩脖子。“我几乎每天都要从那附近过,有时也会感觉有些吃惊。”  “能麻烦你说说吗?”  高间再次坐下身来。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有时从那户人家周围跑过时,偶尔会遇上别的车子停在路上。过上一会儿再从那里跑过时,之前那辆车又不见了。这种事前后发生过五次。”  “车子……是辆什么车?”  高间的询问满怀期待,而干夫却只是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不清楚”。  “男孩子要等念了大学之后才会对车子开始感兴趣,不过那车可不是辆普通的大众车,车身白色,而且很宽。”  “司机长什么样儿?”  “没见过。每次都只是看到那辆车。”  “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那车的吗?”  “大概是从一个月前起吧……”  高间两人又问了干夫两三个问题,便离开了。  “你是怎么看的?”  车站前的咖啡店里,高间用咖啡咽着嘴里的一块三明治,问道。  “有两种可能。”  日野大嚼咖喱饭。“第一种可能,凶手是在为行凶展开事前调查,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时常偷偷地出入荻原家。”  “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那种事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开着车来的。”  “如此一来的话……”  “大概是婚外恋吧。”  语调中的肯定因素远远超过了措辞。  “荻原丽子还年轻。光是启介一个人的话,不知是否能够满足她,而且他还时常出差在外。”  “每次出差都会与人偷偷幽会吗……说起来,案发那天启三原本也因为出差,打算在外边过夜的。”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那天夜里,婚外恋的对象也到家里来了,而两人却没想到启介会突然回来。丽子也正是为了防备这种紧急状况,才故意不锁玻璃门的。”  “可是启介却回来了,那男人进家时,启三早就已经躺在床上了。而就在那男人打算逃离的时候,婴儿却哭了起来。”  “这种时候是绝不能把启三给吵醒的,所以就掐住了婴儿的脖子吗?如此说来,当时丽子应该也处在睡眠之中吧。就算是为了隐瞒自己与人偷情,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的。”  “那还用说吗?”  饭还没吃完,两人便猛地站起了身。  6  案件发生后,已经过去了五天,荻原信二至今没有返校,葬礼早已结束,应该再没有什么非得请假的理由了。永井弘美已经从学校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却一直没有人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怀着一颗担忧的心,弘美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了趟荻原家。加上葬礼那次的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这里了。出席葬礼时,信二看起来挺有精神的。  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住宅感觉安静了不少。之前来的时候不是案发就是葬礼,总之都是那种人满为患的时候,而今天天突阴沉,屋子里也没有灯,整个家给人一种格外沉寂的感觉。  弘美稍稍犹豫了一下,摁下了大门旁的呼叫器按钮。也不知铃声究竟有没有响,总之屋里没有半点反应。弘美站在原地等了一阵,感觉自己似乎是在白费时间。  等了两分钟,弘美缓缓迈动了脚步,家里似乎没人。  然而就在这时,呼叫对讲器里传出了“老师,请进”的声音,是信二在说话。弘美连忙转身冲着麦克风说。  “荻原君,你为什么……”  “你先进屋,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玄关的门没锁。”  叹了口气,弘美走进了院门。她发现原本停在车库中的两辆车,其中那辆较大的轿车不见了。  打开玄关的门,信二一脸笑容地迎接她进了屋,家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  “为什么不去上学。”  “先别忙着说教。”  信二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门铃响起的话,先用这东西看看,如果是个不想见的客人,那就不予理会。”  信二手拿着望远镜,站在窗边,从那里的确能够看个一清二楚。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光听铃声,谁知道是从哪儿打来的嘛。所以电话我一概不接。”  “你父母呢?”  “不在。”  信二似乎毫不在意。  “不在……”  “老爸到公司去了,那女的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他们两个都不会回来的。”  信二一屁股坐到床上。“老师你还记得案发那天的早晨,开着辆白色皇冠来的恶心男人吧?”  “记得”,弘美点了点头,“你不是说过他是你父亲公司里的人呢?而且还挺能干的。”  “那家伙被抓走了。”  “什么?”  瞬间,弘美没搞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面不改色地反问。  “那家伙叫中西,似乎是那女人的姘头。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情况,但是我老爸每次出差,那家伙都会在半夜里摸进家里来。因为案发那天我老爸原也打算在外头住的,所以警方怀疑他很可能曾经潜入过。”  继母与父亲的部下偷情……信二的语调,听起来就是在说同学家的传闻一样轻松。  “昨天警【和谐】察去了趟公司,把中西给带走了。老爸昨天回公司上班,晚上也没回来。**跑到家里来,找那女人问了好一阵的话。当时我偷偷地听了一阵他们之间的谈话。那女人对自己偷情的事矢口否认。不过自从那天晚上起,她就不知上哪儿去了。这完全就是在不打自招。我手上还有不少钱,所以就乐得清闲了。”
“你知道你母亲上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而且也没必要去找她。”  “可是……”  弘美深思的目光望着信二,“如果那个中西真的是凶手,我想你母亲应该是不会否认她偷情的。她这么做的话,就是在包庇凶手了。”  信二并没有回答。他躺在床上,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半晌,他才挤出了一句:“谁知道呢。”  弘美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扭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书桌上放着摊开的教科书和笔记本,台灯也亮着。她感到有些难以理解,面对这样的一种局面,信二居然还能主动地学习。  “那,”弘美意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呢?”  “学校啊……”  信二猛地坐起身来,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翻了起来。他拿出一只小小的瓶子,递给弘美。  “送给你。”  那是一只香水瓶,瓶上贴着“Vol de nuit”的标准。弘美知道这种法国香水,日本名叫做“夜间飞行”。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弘美问。  “你就别管了。”  信二说,“总之送给你。”  “我没理由接受。”  “你就收下吧。”  “我不能收下。”  弘美语气强硬。信二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吧。”  信二喃喃地说道,“你现在擦点儿试试吧。”  他的目光仿佛是在哀求一样。  这目光令她难以抗拒。  “下不为例哦。”  弘美打开小瓶的盖子,在中指上喷了一点,抹到自己的耳后。甜中带苦的香气缓缓地弥漫整个房间。  “可以了吧。”  听到弘美的问话,信二略带犹豫地说:“我可以凑近闻闻吗?”  弘美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立刻便答应了。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哀求的目光。  信二走到弘美身旁,把脸缓缓凑了过来。他把鼻子贴到弘美脸上,轻轻吸了口气。  “好香。”  “行了吧。”  就在弘美盖好瓶子,准备递还信二的时候,对方突然猛地扑了上来。与其说是扑,倒不如说是死死抱住不放。她就像是被人抱摔一般向后倒去,信二则跨骑在她身上。  “你干嘛?快住手。”  弘美拼命挣扎,但还是没法摆脱信二,他的力气很大。弘美感觉到,对方的双唇已经贴上了自己的脖颈。  “住手,你这个小鬼。”  弘美使劲挥动右臂,掌心打在信二耳朵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一击让信二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弘美终于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时间很短,但弘美却已是满身大汗。  信二低头不语。弘美靠在墙边,默默俯视着他。两人都没说话,寂静之中,只有两人粗喘的呼吸声。  “你……干什么?”  弘美俯视着他再次说道,然而声音却已不再像刚才一样尖锐。  信二的背脊随着激烈的喘息不停起伏。弘美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  “荻原君……”  信二默不作声,他紧握双拳,全身僵硬,仿佛是在忍受着痛苦一样。过了好一阵,他才呻吟着说了句“对不起”。  “你到底是怎么了?”  “对不起。”  信二低着头重复道,“你回去吧。”  弘美拿起包和外套,上了走廊。信二一动不动,弘美冲着横躺在床上的背影问道。  “明天……你会去学校吗?”  信二没有半点反应。弘美叹了一口气,向着玄关迈步走去。  7  中西幸雄对罪行拒不供认。不光是罪行,他甚至连与荻原丽子有染的事都矢口否认。搜查人员一时间也无法找出什么像样儿的证据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令人费解。”高间在烟灰缸里摁熄烟头,说道。  “中西与丽子之间有一腿,这是事实,绝对错不了的。而案发当夜中西曾经潜入荻原家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听过复读生光川干夫的证词后,高间与日野把与荻原家相关的人员,驾驶白色高级车的人给列了三个名单出来。之后,从中选出夜晚能够自由行动,也就是独自生活或情况类似者,然后又从中找出与荻原丽子见面机会较多的人。
  没花多少时间,他们便将目标锁定在了中西幸雄的身上,他是荻原启三的心腹手下,出入荻原家的机会自然很多,和丽子也有机会见面认识。此外,他的爱车是辆白色皇冠,当**把那辆车的照片拿给光川干夫指认时,虽然不是很确定,只说“感觉就是这类车子”,但至少也算是句证词。另外,案发当晚,启三出差的晚上,中西的不在场证明都极为模糊。  眼下就只缺少能够一举定案的证据了。  “没事的,迟早一天,肯定能够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邻座的日野手里端着水杯,斩钉截铁地说。  “这倒是让人感觉挺可靠的。但让我觉得不解的却并非这一点。”  高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弯折的香烟来,“我实在是摸不透荻原丽子的心理。”  “丽子的心理……”  “嗯。既然知道中西在那天夜里曾经潜入家中,那她应该立刻就会明白婴儿是他杀的,进而采取些行动。至少,在得知目前的状况之后,她也应该会对我们坦白,让中西接受法律的制裁。可她却什么都没做。不,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躲了起来。难道她为了隐瞒偷情的事实,甚至连杀子之仇都可以不计较吗?”  “的确让人有些猜不透啊。”  “我没说错吧?这事是让人觉得挺费解的吧。”  高间匆匆吐了口烟。  这天傍晚,荻原丽子终于在警署露面了。之前她突然失踪,搜查人员急得团团转,听到这样的消息,高间兴奋得一跃而起。  “看来她终于肯说实话了啊。”  高间意气风发地奔向会客室。  丽子面带倦容,脚步蹒跚得就跟梦游患者一样。素面朝天,面部的皮肤也显得松弛。  高间先是问她之前都上哪儿去了。丽子回答说,她上女性朋友的公寓里去住了几天。  “我在那里前思后想了一番。”  “想什么……”  “想凶手到底是谁。”  高间看了看丽子的脸。尽管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生气,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某处。  “荻原太太,我们希望你能对我们说实话。眼下案件马上便可以得到解决。那天夜里,潜入贵宅的人是中西幸雄吧?”  高间盯着丽子的嘴角。丽子的嘴唇微微颤动,回答道:“是的……”  高间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在他站起身来准备去联系的时候,丽子说道。  “中西他确实到家里去过,但他却不是凶手。”  高间停下脚步,抓住了她的肩头。  “你说什么?”  丽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接着说道。  “那天夜里,中西确实来过。发现他来了之后,我为了不惊醒丈夫,轻手轻脚地离开床铺,告诉他说我丈夫回来了,让他回去。我当时一直看着他翻过围墙而去,他根本就没碰过孩子一根指头。”8  荻原信二的弟弟被害之后,已经过了十天。永井弘美终于找回了以前的那种感觉。再过两个月的时间,学生们就要参加考试了,不能这样被案件牵着鼻子走。  从昨天起,信二也算是回学校来了。虽然坐在自己座位上,他总是两眼望着窗外,也很少和其他同学交谈,弘美想,他迟早有一天会打起精神来的。  今天放学后,弘美被教导主任给叫去了。秃顶的教导主任阴沉着脸,一脸不快地说:“警【和谐】察来了。”  “警【和谐】察?”  “在会客室里呢。说是为了荻原那事来的。我希望旁听一下,结果他们却拒绝了。”  教导主任就是因为这缘故,才满脸不快的。  前往会客室的路上,弘美揣测着警【和谐】察此行的目的。虽然他们肯定是为那件案子来的,但弘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叫过去。  来的警【和谐】察一个年近中旬,另一个很年轻。中年**身材较矮,身上的西装也是褶皱不堪,而年轻那个却身材高挑,一身干净笔挺的西装三件套。虽然两人鲜明的反差颇为有趣,但不知为何,弘美就只感觉到一种类型上的差别。  两人自称是县【和谐】警的高间和日野。  高间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案件的内容和中西接受调查的大致情况。这些事虽然弘美早已听信二说过,但她还是决定在刑【和谐】警的面前表现出吃惊来。  然而在刑【和谐】警说到丽子出面证实中西是无辜的时候,弘美却真的吃了一惊。
 **说:“母亲是不会包庇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我们认为她这话完全可以相信。”  “说的也是。”  弘美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我们的搜查方向也就被堵死,只能再次返回原点了。真凶究竟是谁——搜查又得从头开始了。”  弘美有些摸不透**此行的真实目的。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不安的感觉一阵阵涌上心头。  “而有关信二君……”  **仿佛看穿了弘美内心的不安,话题忽然跃入了她的世界里。弘美吃了一惊,坐直身子,回答了声“是”。  “案发后,他的情况如何?是否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地方?”  “这个嘛,倒也并非一点都没有。”  “嗯,毕竟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  刑【和谐】警话里有话。  “您是否和他谈过有关案件的事?”  “稍微说过几句。”弘美回答。  “您有没有问过他,他母亲发现他弟弟尸体的情形?”  “他说他是听到母亲的惨叫声之后醒来的……”  “没错,没错。”  刑【和谐】警连连点头,感觉整个上半身似乎都在动。“他确实说过,当时他是在听到惨叫声醒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弘美一脸惊愕地询问,高间刑【和谐】警也板起了脸。  “确实有点问题。”  他答道。“昨天我们到荻原家去了一趟。因为目前搜查工作又再次返回了原点,所以我们必须再回到现场去。但机缘巧合下,我们发现了一些令人感到难以理解的事。”  这话说得真够拐弯抹角的,弘美两眼盯着刑【和谐】警的嘴角,心里揣测着对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其实,不管在他父母的房间再如何大声叫嚷,在相隔几间房的信二房间里也是很难听到。至少,那声音是无法将一个熟睡的人给吵醒的。”
半晌,弘美才弄明白了刑【和谐】警话里的意思。高间刑【和谐】警仿佛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似的,动作缓慢地点着香烟,深吸一口,静静地吐出烟圈。弘美望着眼前那不停变幻的乳白色图形,略带困惑地问。  “您是说,荻原君在撒谎……”  “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名叫日野的年轻刑【和谐】警第一次插嘴。  “可是……那孩子又为什么要撒谎呢?”  “让人难以理解地不光只有这一点。”  高间往前挪了挪,探出身子来说:“案发的前一天才刚下过雨,所以地面湿滑松软,中西翻越围墙的鞋印清晰地残留了下来。如果那天夜里除了中西之外,还有其他人潜入过的话,那就势必将会留下另外的脚印。但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不光只是脚印,就连其他人潜入过的痕迹都没有。”  弘美终于明白了高间要说的话,同时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掌心冒汗。  高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淡淡地接着说道。  “明白了吧?也就是说,凶手并非外人。再与之前的矛盾相对照,我们推测,或许是荻原信二君杀害了他弟弟。”  弘美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开来。  “为什么……”  好不容易,弘美才憋出了这么句话。  高间抱起手臂。  “为什么……没错,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信二君为什么要杀害弟弟。而今天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也就是想找老师您商讨一下这件事。”  “商讨……”  弘美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对此一无所知。”  “说来也是。不过没关系,老师您只需从信二君的性格上出发,对我们的推理是否存在不妥的地方加以判断就行。”  “你们大致已经有所推测了吧?”  尽管自己一无所知,弘美却惊得全身瘫软。  “比方说,是否有这样的可能呢?之前信二君作为独生子,一直备受父母的宠爱。然而弟弟出生之后,夺走了父母对他的爱,因而心生妒恨……是否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这不可能。”  弘美斩钉截铁地说:“小学生的话姑且不论,中学生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想的。而且荻原君这孩子自立的很早。”  “或许是吧。那么这样的情况是否有可能呢?信二君与他的母亲相处并不融洽。我们听附近的人说,他似乎一直避讳他的母亲,不肯承认他母亲。但如今他父亲和母亲之间生了小孩子,她已经彻底成为荻原家的主妇了。他们两人间的联系与羁绊变得更深,而这一次,信二君感觉受到了他们的孤立。对他而言,这样的心态令人难以忍受。因此,他下了狠心,把那两人间的羁绊,也就是他弟弟给杀了。”  弘美呆呆地望着**不停张合的嘴角。她无法告诉他们说,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或许这样的推理很得当。尽管弘美清楚,信二与继母之间关系紧张,但也却没想到,这事竟然把他紧逼到这种地步。或许,这其实不过只是因她还没能彻底看懂学生的内心。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  她叹息着说。两名刑【和谐】警满意地对望了一眼。  “可我实在很难相信。那孩子他,就算那只是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要让他下手杀害自己的兄弟……听说之前他还很开心地让他女朋友看过那婴儿。当时他女朋友说他们兄弟长得很像,他还有些害臊……”  “但事实上就是他杀的。”  高间对面前的年轻女教师投去了严厉的目光。“他们兄弟长得的确很像。这一点我们也曾有所耳闻,但遗憾的是,凶手就是他。”  “很遗憾。”  弘美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那,我们就在此告辞了。”  刑【和谐】警站起身来。弘美抬起头来望着他们,问道。  “你们准备去荻原家?”  高间回答说“是”。  “虽然还不至于立刻将他逮捕,但我们却得让他出面,对事情稍微解释一下。”  “既然如此。”  弘美用哭诉般的目光看着高间,“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9  七点左右,弘美来到了荻原家。她走在街灯下的细窄小道上,缓缓向着大门而去。刑【和谐】警们稍后也会前来,她向他们恳求,让她再见信二一面,和信二谈谈。  “我想见一见他,让他亲口对我说出真相。”  **们接受了她的请求。  门前光线昏暗。弘美心想,或许从很久以前起,这个家的门口就一直是如此昏暗。  就在她伸手想去按响门铃的时候,她感觉有人从前方向自己走来,对方似乎也在盯着弘美看。黑暗中出现的,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纤瘦女子,长长的眼睛给弘美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弘美心想,此人必定是荻原丽子。  “您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  女子的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的感情色彩。果然是丽子。  “我有些话要和信二君谈谈……我是他的班主任永井。”  弘美稍稍致意了一下。丽子只是无心地“哦”了一声。  “信二他到学校去了吗?”  “是的,从昨天开始去的……”  “他还好吧?”  “还好。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精神百倍,但也恢复了不少……”  “是吗?他恢复得还挺快的呢。”  丽子两眼望着院里,说道。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冷漠,让弘美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丽子把目光转回弘美身上。  “不好意思,您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她随手撩了下长发。弘美刚说了句“可是”,便闭口不再言语了。一阵令弘美颤抖不已的冲击,从她的身上划过。  “先告辞了。”  丽子轻轻地点了下头,消失在了门中。弘美就仿佛是中了定身法一样,呆然站在原地。两名刑【和谐】警跑到了弘美的身旁。  “出什么事了?”  高间气喘吁吁地问。  “说是家里有事……让我今天先回去……”  “家里有事?”  “估计是来拿行李的吧。”  日野一脸严肃地说。高间立刻咬着嘴角,说了句“这可不妙”。  “丽子要把信二给杀掉。”  话音刚落,高间便已冲进了院门,日野紧随其后。弘美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进家之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尽管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弘美却感觉自己已经伫立了很久。弘美并不想去猜测此刻屋里上演的是出怎样的剧情,但她的心里却牢牢地贴着一层不能就这样逃走的意识。  听到有人粗暴地打开玄关大门,弘美抬起了头。同时,在屋里灯光的照耀下,几个人化作剪影,跃入了她的眼帘。相互扭在一起的几个人,之后又分成了两拨,走在最前的是丽子。高间死死地拽着头发蓬乱,眼睛红肿的丽子。两人的嘴里不停地呼出白气,随后晃动而来的身影,是信二和日野**。  恰在这时,巡逻的警笛声呼啸而至。或许声音从刚才就已响起。但弘美察觉到的时候,红色的回旋灯已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高间等人走出了院门。弘美很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丽子的那副模样,她又不禁往后退了开来。丽子的目光就如同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一样,不停地在半空中游荡。看到弘美,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应。  高间让丽子坐上了第一辆警车。在她和穿制服的**交谈时,日野带着信二走了出来。  信二脸上的表情与今天弘美在学校里遇见他是一样。虽然脸色有些发青,但挺直的腰背,脚下的步伐也丝毫不乱。  看到弘美走来,信二也停下了脚步,弘美说:“我能理解你。”  “……”  “让荻原君你感觉痛苦的原因,就在刚才。”  信二两眼望地,之后他抬起头微微一笑。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晰洪亮。  “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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