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孕29周肚子一抖一抖的里老膻抖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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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诺尔是一个背靠终年封冻雪山的小猎村。极目只有苍蓝色和灰白色,圆帐篷般的毡顶小木屋由带着树皮和枝叶的天然松枝搭建,散乱地摆在折线形山路两旁。屋顶的烟囱缓缓吐着热气。村子背后的远景是透明而尖锐,像直插天空的玻璃剑刃般的冰山。这里就是索恩记忆开始的地方。一片圆球般的雪花悠悠飘落在索恩的鼻尖上。索恩挥去了它,然后一脚把它踩进脚印。在索恩的认知中,雪是危险可怕的,可以湮没所有道路和声音,将落单迷路的人或者动物的生命轻易磨耗,然后掩埋。无声而无情的冰冷。  四岁的索恩在镜子前试穿着家里唯一一套皮甲。这一天,幼小的索恩已经筹划已久了。皮甲的尺码明显大大超过自己身体,仅上半身的部分就已经把他整个身体罩到脚底了。索恩剪开了下摆把它们捆在脚上代替裤子,又收紧了捆在小臂上的绳索。皮甲的材料是鞣制过的利维坦的皮毛。深灰色厚重而柔软,不透水,手感像海豹皮,水火不侵,表面有一层极细短的灰色绒毛。  利维坦兽是雷诺尔村唯一的生存来源。一头利维坦兽,除了作为高级商品和外村人交易的脂肪和兽皮外,还可以提供整个村食用半个月的肉。每家分配到的食物是由这家男丁在集体狩猎中出力多少而决定的。但是索恩家没有男丁——索恩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索恩的寡母是一个美丽而过早苍老的女人,如雕刻在封冻山岩上一般的五官,高傲强硬,永远没有笑容。母子两每次只能在每次分肉的最后,被救济性地勉强分到一些从骨头上剔下来的肉质极差的肉,然后母亲沉默地搂着自己,看着其他幸福的一家三口们满载而归。今天正是全村围猎猎利维坦兽的日子。“既然我家没有男人,那就由我来当男人。”索恩心里默默决定了要作为村子狩猎队的一份子参加狩猎。因此,新一个围猎日,大人们出发后,索恩背上比自己高的刺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随雪地上勉强可辨的大人脚印前进。  村口的松林是往日孩童允许玩耍踏足距离的极限,也是索恩同龄的孩童生活世界的终点。阴霾天气的阳光在松树间的地面上投下模糊摇晃的阴影,地上还遗留着孩子玩耍用的球和木蜻蜓。这是索恩生命里第一次跨过松林,就好像跨过“被保护”的家畜藩篱,跨过了某种成人与儿童间的界限。走出层叠剪纸般的暗蓝色树影带,眼前豁然一亮,可以引发雪盲的白亮覆盖了整个视野,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只有静态的巨浪一般起伏的白色丘陵。风尖锐地鸣叫着带冰渣打在头脸上。索恩努力分辨跟随着新鲜的脚印,脚印尽头出现了一朵小小的,在雪原里极打眼的暖色。数个黑点围绕着暖光,明显就是狩猎队的大人们。索恩在雪包后面躲了躲,篝火的诱惑和被禁止跟随的禁令在索恩心中交战。“谁?谁在那儿?”索恩“唔啊”一声被提着领子拎到火堆前。“还以为是只野獾。”“是朱蒂斯的儿子。你来干什么?”有人认出了索恩。“我要参加狩猎。”小小的索恩,满身霜白,唯有目光被雪擦亮般,坚定地咬紧嘴唇。众人“哈哈哈哈”的笑声弥漫在火堆前。一个男人摸了摸留胡子的下巴,粗糙的大手按住了索恩的头顶抚摸。“你一个人跟来的?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索恩认识这个人,他是狩猎队的首领,平时在村里极有声望。“小孩?对上利维坦连我自己的命都很难保住,我们不需要拖累。”“她妈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吧,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让人家怎么活。”成年男人们低哑粗豪的声音说道。抚摸索恩头顶的留胡子的男人嘴里“噗”地唾出一口烟草末,牙根咀嚼着,一双眯缝小眼睛放出冷淡的光:“狩猎利维坦是很苦的,连很多成年人都受不了。回去陪妈妈吧。”索恩坚定地沉默。沉默就是坚持。“好吧,你不用做什么,睁大眼睛跟着我们看。另外,自己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们是不会特别照顾你的。”“老大,为什么要带上一个拖油瓶?”“你真的要给一个小孩看那样的场景?”胡子男人“嘿嘿”地笑着:“你看看是这个小孩的表情吗?他如果活下去的话,肯定能够成为我们村的勇士。”  “猎人,首先要有武器。”他拿走了索恩手里过重过长,一直被当拐杖使用的长矛,换而把自己腰上的短刀“蹭”地拔出,刀柄塞进索恩的手里。他拄着长矛向下望向飞雪的山坡说:“几百年来雷诺尔就是这样生存的。无论看或者不看,只要是雷诺尔村的人,长大以后必定要面对这些命运。睁大眼睛看看吧,远古传下来的人类面对巨兽以弱胜强的机智和勇气,以及人类的手段可以有多么狡猾残忍。”  利维坦的巢穴到了。山谷里突兀出先一小片椭圆形的冰湖,湖的一侧堆满了利维坦从周边拔起搜集来的木石,裹挟着雪块,如同许多面冰冻的蜘蛛网环绕洞口。一个头绑绷带的年轻精壮村民拿出几把固定在松木柄上的巨大的三角形利刃,跑到利维坦兽洞面前,辨识着利维坦兽常走的最深脚印,将刀片尖端向上埋在深雪里。然后在洞口点燃手掌粗的粗短蜡烛。“这是利维坦喜欢的香草混合兽脂制作的。”和索恩埋伏在一处的首领解释。一股好闻的荤膻味的烟飘了起来。奇怪的是无论风雪,香烟和火苗竟然不会被吹散。一阵细长洞壁被摩擦的声音响起,索恩发现地面微微在震颤,随着大地分娩般的震颤,巨大缓沉缓物体敲击地面发出的“隆,咚.,咚”的闷声,一个蜿龙般的小头连接着长而高的蛇颈从洞口伸出来。  这就是利维坦兽,巨大而迟钝,像灰色皮革包裹的蠕动的脂肪山脉。力大无穷。人类面对它的唯一武器就只有沉静和耐心。“吼!!”等利维坦半个身子走出洞外,山上一群人跳出藏身雪窝拿出低音号角对着利维坦吹起来,一些人鼓动着脸盆大的腰鼓,着其他呼喊人执枪挥舞。索恩完全看不出这就是平常每天在隔壁看到的邻居。那些牛一般沉默的男人。现在脸色酡红,目露野性,如同原始人,或者说,化身野兽。出洞到一半的利维坦兽受了刺激,加快向外爬的速度。突然,一声深震山岳的剧烈痛苦的吼声,仿佛巨大虹吸管在水下抽动空气的轰鸣声音。“第一击见血了!”利维坦爬过的道路上一片血红濡湿,它自己的体重,与深埋雪地的刀尖,刺破了它最柔软的腹部。猎人们丢下号角和腰鼓,组队重复着“咧咧咧”的呼号吸引负伤而激怒的巨兽,“现在开始我们要引着它跋涉翻过几个山头,直到我们,或者它,力竭而亡。”首领离开索恩身边冲向了战场。随着猿啸一般的怪叫。四五个人影闪烁般出现在对面山头,带火的箭矢雨落般落在利维坦兽皮肤薄弱的头颅上。  利维坦终于反应过来般转过身,完全出了洞。这个时候的利维坦不再像半泡在水里的威尼斯水怪,反而像一艘浮艇,圆硕的身子下面露出扁平巨大的海豚的鳍一样的足,摊在冰面。原来这么重的野兽是靠这样增大触地面积分散体重,在冰雪上行走不陷下去的,索恩想。全速前进的利维坦竟然惊人的敏捷——对体型渺小的人类来说,利维坦像反应迟缓,但是一步十丈的巨人,人类被它巨大的肢体和尾部稍微被带到一点,就是骨碎筋伤。不一会儿,已经有三四个人负伤退场了。  猎人们这时已纷纷跳下山,带着绳索的钉枪一根根扎进利维坦兽的背峰,虽然没有穿过脂肪层出血,但是利维坦显然已经被刺痛激怒。猎人们脚上都穿着树皮捆绑制成的简易雪橇,滑行如电,像是围绕着巨象的雀鸟般一边敏捷躲避一边伺机靠近,在利维坦身上造成伤口。猎人们很好地利用了利维坦的庞大对它进行了牵制,一波波攻击挑起利维坦的愤怒,当利维坦兽张口攻击时,面前的猎人早已迅速躲开,又受到来自腹背的攻击。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攻击,利维坦原地打转着愤怒地攻击空气和大地,扬起大量积雪。一声兽啸,愤怒的巨兽突然咆哮着原地螺旋翻滚起来。巨量的雪夹杂着石块被扬起,“快撤!全体后撤!”胡子猎人首领命令众人。地面完全被利维坦兽犁出深谷般的沟壑,树木被拦腰碾碎然后随意抛掷般散落四处,利维坦兽躺在雪谷底,全身沐浴在蒸汽般的浓郁白雾中,喘气的轰鸣声像拉动巨大的风箱。  “不要让它休息,继续上!”利维坦还在喘息,附骨之蛆般的猎人们举着锋利的枪再次围拢了过来,挑利维坦兽皮肉薄弱的头部五官和四肢攻击。但是猎人们也已经伤痛疲惫之极了,体能的低下,疲劳,低温让湿透里外衣的汗水重新结冰,衣衫硬如铁桶,在里面活动的肌肉沉重而断裂般的疲惫酸痛,只能想象他们完全靠意志维持着和刚开始狩猎一样的敏捷速度和精准动作——而一失误,就意味着被巨兽碾死。  天色渐渐暗了,雪光的反光照着利维坦兽像是脂肪块被热量融化一样,似乎瘪了一圈,身上几根长矛深刺到几乎连柄没入。黎明又升起来。几天几夜的围猎,索恩仅仅是跟随大部队就已经疲惫得哆嗦的嘴唇变成紫色,握紧手里的小刀,努力维持眼前视野的明亮。这已经不是捕食和被捕食了。比双方痛苦更可怖的是无所不在的冰雪,削减着任何生物的体温。这是一场人类跟利维坦的耐力和意志力的生死长跑。战胜的唯一方法就是撑到站立着,看着对方无法忍受痛苦衰竭而死。  遍体鳞伤的利维坦兽哀鸣着蠕动着,已经极难抬头,头贴在地面摩擦出大量冻土。猎人队伍在前面引诱着利维坦,时不时补上几刀挑动利维坦。已经被搅得无法安宁数天,仇恨人类达到顶点的利维坦向前蠕动着,看着前面鬼影般狡猾而残忍的细小活物肢解自己,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鸣,巨大的身体向前一冲,当然地落空,重重落在地上。仿佛永远抓不住的鬼魅般的人类又出现了,故技重演,山谷里又一声悲哀的鸣叫。节奏周期性地,一声又一声.....这个时候索恩才明白为什么猎杀利维坦的最后叫做“钓杀”了。现在的利维坦就是被人类无形的鱼线收线的鱼,在用最后体力徒劳挣扎。  “差不多了吧。”胡子猎人首领闭着一只被血水糊住又冻住的左眼,只睁着一只眼,嚼着嘴里最后的烟叶,大声命令。“谁来砍头?”  突然,一片乌云般的阴影笼罩了众人,众人抬起头,武器掉在了地上。“第......第二只......”遮住太阳的是第二只利维坦,稍小而艳丽,正人立在山头展开叶片般的脚鳍。  无论如何,众人是没有力量再打伤并“吊杀”第二只全胜的利维坦了。如果它是垂死那只利维坦的配偶,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  “放弃战利品!马上撤!全体往山脚撤!”首领声嘶力竭地喊道。人群鸟兽散,还有对仍然冒着热气的猎物依依不舍,在旧利维坦身边徘徊。第二只利维坦发难,挺身展翅,曲颈向天,一声穿透力极其强的龙吟冲天而起。背后的雪白山麓隐约有破碎崩塌的迹象。  “这畜生想引发雪崩!”首领一边向后逃跑一边转头看,却看见利维坦尸身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与第二只利维坦对峙着。“索恩!你在干什么!快跑啊!”  “这是我们所有人用雪和汗水换来的食物。如果给你,对你来说只是不会动的尸体。但是如果没有它,我们村将经历饥荒。所以我不能把它给你。”  索恩表情坚决,像神话一般对站在咫尺亮出爪子的雌性利维坦喃喃而语。雌性利维坦张开了巨大的口。阳光照射下,索恩小小的头的剪影马上就要落入巨大的牙齿断头台了——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风呼啸的声音渐远。第二只利维坦跳下山崖滑行走了。空气中暴乱的雪花也变回一片片甜美静谧地飘落。索恩活了下来。  被杀死的利维坦尸体从半掩埋的雪下被挖出来。斧子落下,砍下了终于不能动的利维坦兽的头颅。利维坦兽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般的最后声音,热血浇在冰面留下痕迹然后冻结,红白交融,触目惊心的美丽。一直坚持活动到最后的人类除了索恩只有五个,但是就是这股人类渺小身体里的坚韧,完成了狩猎利维坦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给你,拿回去跟妈妈吃吧。那把刀也送你了。”一大块叠起来的棉被一般肥腴的肉块掉在索恩手里,重得几乎让索恩两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尽管没有对怪物之死直接出上力,索恩冒着行走掉队而冻死累死的风险,始终蹒跚跟上围猎大部队的脚步,对四岁孩子来说已经非常强人所难了。所以这部分的战利品是索恩的努力应得的。  “其实,按你驱赶走第二只利维坦的功劳,整只猎物的肉都应该是你的呢......”首领目送着索恩抱胸想到。  回家以后,男人们又从目恣俱裂的野兽模样变回了熟悉的憨厚父亲和丈夫。索恩的母亲朱蒂斯走到首领面前领走了索恩,当场对索恩狠狠地扇了一耳光,然后蹲在矮小的儿子面前抱着索恩哭了:索恩这才发现原来母亲是有泪水的。为了索恩防止冰冻过久的手指脚趾被冻掉,母亲打来了热水。索恩躺在木盆里任由母亲擦洗,又在床上躺了三天。以前只需要等在村子里,等空手出去的狩猎队回来,战利品就会如同魔术般出现。索恩这才知道狩猎利维坦有多么危险和艰辛。  “母亲,为什么他们要把利维坦破腹然后砍头呢?”索恩昏昏沉沉地躺在热水里,任由母亲把水浇到自己身上。  “因为利维坦有稀薄的龙的血统。破腹砍头不仅是猎杀,而且还是仪式。人类相信这是唯一能杀死龙的方法。我们村捕猎利维坦的生存之道,其实是在模仿重复古老的人类屠龙的仪式。”  “那么,为什么第二只利维坦看见我会逃跑呢?”小索恩没问出口,就已经闭眼点着头,在水盆里睡着了。  第四天,雪停了。索恩家的床架在高离地板的屋顶夹层间,铺满黝黑沉亮的厚重动物毛皮,作为被褥。朱蒂斯掀开儿子的床榻,发现空无一人。索恩早已站在屋外空地上挥舞操练着手里的小刀。  从此以后,在同龄人惊诧的目光中,每次狩猎队出征索恩都会参加,跟在后面不眨眼地吸收狩猎技巧。雷诺尔村的男人们狩猎的唯一战术就是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在雪地里潜伏,像雪里埋伏的狼一样,等猎物靠得足够近时暴起攻击。索恩学会了按捺自己气息的技巧和在冰雪里长期不动的坚忍,以及各种武器的使用技巧。但是这还不够。每天夜里等母亲睡了,索恩悄悄离开家掩上门去寻找野兽当对手,把手里的武器想象成自己的爪子,像照镜子一样向自己的野兽敌人学习劈砍和撕裂。  “上,索恩,最后一击!”十八岁的索恩双手持着钝斧向利维坦头砍去。巨兽头部软软折断的地方剧烈地弹起,并不出血,但是隔着厚厚脂肪,椎骨已经被精准地折断。成年的索恩已经由旁观到真正成为狩猎的成员,甚至三四次亲手担任最后一击收割巨兽的生命,这个年纪除了利维坦,索恩已经很少有打不过的野兽了。  索恩和这个村庄长大的所有男人一样,学会了在两种生活形态中切换:极短时间场合爆发的粗沉狂放的低吼,大部分时候养精蓄锐般的漫长沉默。少年内敛而壮实,不惊人的轮廓下埋藏着爆发力的肌肉。连呼吸和肌肉搏动都仿佛控制在自我抑制下。深棕色的睫毛浓密得可以接住雪,下面是黑曜石色亚光的眼睛。金棕色的头发。厚而抿紧的唇。颌骨咬肌发达的下巴。这是一张不算俊美,不露锋芒,深邃而坚定的脸。刚刚到少年的喉结滚动会发出略带青涩声音的年纪,比起同龄人,索恩更像是一座石雕,一头深山的野兽。  一天早上,母亲拿出一张纸条:“到对面瑞登雪山山脚去,给我采这些药草回来。”母亲的命令索恩向来是绝对执行的。两天后,索恩提着大大小小一串雪鼠和草药回来,掀开卵石串编的门帘。“母亲,我回来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阴冷的风徘徊着,没有平日里母亲烧火或者敲打小器具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母亲?”  索恩在雪松毡和圆木铺建的小屋里找了一圈。又到屋外和邻居打听,没有母亲的消息。  一头坐在母亲和自己日常坐的垫子上,随手拿起一个母亲绣制的摆件,索恩稍微涌起一点熟悉和温暖的感情。突然碎石珠链一阵向,一个水蜜桃色脸家常穿着的少女走了进来。“小桃?你看见我妈了吗?”索恩问。少女小桃递给索恩一个木筒:“阿姨叫我交给你的。”索恩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正是母亲的字迹:村子埋没你了,成为人上之人以前不准来找我。珠帘碰撞声散碎,少女早已走了。  独自扶养了自己十八年的母亲故意支开自己,从猎屋消失了。这个地方对索恩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呆下去了。索恩在房间里坐了三天,记忆下房间的一切,质感和空气,然后变卖了屋里的所有东西。现在小屋家徒四壁,只有周围墙上布满了曾经挂过东西,然后被取下的空轮廓。索恩拿起家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一把黑沉的弓。只有这把材质不明,无人能使用的弓被商人拒绝估价退回来。就背着作为家乡的纪念吧。索恩以猎人的姿势盘腿坐在火堆前,拨亮了火盆。眼前手里是一张地图。  火光下羊皮纸呈现一种蜜色的色泽,红色的手绘线条描绘这个大陆分东,南,北三境,东北两方主要是人类的国家,其中寒冷贫瘠的北方是幅员辽阔,军队严格的帝国,主要出产矿产和制作水平极高的盔甲武器。东方富饶之地由多个小国割据,是著名的粮食棉花产地,人们注重娱乐生息远大于战争。南方是亚人,精灵等非人种族的多个小国家,是魔法和艺术的国度。世界中部枝状横贯的莫尔根山脉,几处山脉断口是重兵把守的关卡,也是贸易繁盛的地区,虽然面积小形成了多个独辖郡,西方临海,是一串土地零破的小岛国,雷诺尔虽然矗立在西南,但是由于海拔拥有了和北方相近的景观和生态。向东稍走就是第一个较大的港口城市。索恩将羊皮纸卷了起来,决定向东走。  一包钱币,一把弓,一个较小的衣物包裹,这就是索恩的全部的家当了。走到村口时,“小桃!”索恩喊住打水的少女,从怀里取出家门的钥匙递给她,“房子我用不上了,你把这个给村长,让他把屋子让给需要的人。或者,就当村里的仓库吧。”“你以后真的不会回来了?”少女关切地问。“也许会,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出了村走到山脚,索恩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化冻的土地。地面不是白色而是茵绿色,大片绿色和丛簇的野花,颜色和味道在家乡被惜为珍宝的新鲜水果这里俯首皆拾。回头看村庄,雷诺尔村已经变成雪崖上的一排黑点。远处蔚蓝色的雪松林顶构成的氤氲摇摆的海,朝阳正在云和雪峰顶展开闪闪发光的反射光带。“离开家了”的感觉终于涌上少年心头。
  索恩沿着光带一般的小河,在草长莺飞的树林间穿行。到处是嫩黄,明黄和翠绿,太阳暴晒下,树丛在发白的地面形成边沿清晰的深绿色阴影。树荫下到处可见热而疲惫的路人,喘气着用手扇风,享受难得的阴凉。索恩选择沿着河流的流向行走,这样走下去必然会在支流汇入大河的地方遇到港口大城市。过于温暖的阳光照在索恩的背部,烧烫了暴露在包裹外的面积,利维坦皮猎甲严寒不侵的属性现在显然已经变成阻碍散热的缺点。索恩抹了一把汗,拐进路旁给冒险者落脚的一间小镇。  索恩走进武器铺,室内稍微阴凉,木墙板地板带着阴影的紫色,无数披挂武器靠在挂在墙上发着微光。索恩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脱下了一身皮甲。  “这位客人,不可以在这里脱......”一个动作急匆匆,略显冒失的金发少女,穿着店员的绿松石色厚呢翻边制服,发髻上缀着一朵赤金打造的玫瑰花,在柜台后面跑过来。“我要卖这套盔甲。”只穿布衣的索恩把盔甲放在柜台上。“这个......首先要鉴定......嗯?您不是这里的人吧?”“我是雪山下雷诺尔村的人。”索恩回答。少女店员为难地拿着从未见过的灰色皮甲上下翻看,“这个,您等等,我进去向老板咨询一下。”少女跑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少女重新出现在柜台前,双手相握垂下,向索恩鞠躬:“客人,您可以在店内随意挑选喜欢的一套装甲与您的旧装甲交换。”想着“正好需要一套替换品”,索恩随便挑了一套朴实的硬皮甲。走过墙角时,一把靠在墙角的大剑吸引了索恩的注意。“这是双手大剑,传说中专门用来砍击巨型魔物的武器,但是因为太沉重无法操纵,很多年没有人用,用法已经失传了。”店员说。“这把剑卖多少钱?”索恩只用一只手握住剑柄就拿起了剑。店员“啊”地稍微惊呼,接着说:“如果您交换盔甲的话,这把剑可以附送给您,不需要收钱。”索恩换上了新盔甲。围观客人们的掩口嗤笑:“那个傻子,这种罕见的防火甲,拿到火山或者火属性魔兽的巢穴前卖给冒险者,能买八套皮甲呢。”索恩无视了他们,走出武器铺。已经是黄昏了,索恩用两铜币买了一种夹碎鱼肉,酸酱和青菜的卷饼,边吃边向着河滩走去。  沿路铺装渐渐由整齐的鍳石石砖变成鹅卵石铺地,最后完全变成鹅卵石滩。河滩上每个十来步就点着一堆诡异篝火,围绕着篝火会集着来路可疑的人,有冒险者,也有流浪汉,他们放肆地秽语大笑,往嘴里倒酒。穿着拖在地上的黑色脏破布袍的佝偻人拄着长棍,围绕火堆跳着异教徒的舞。火光映着他们的巨影在地上扭动,仿佛扭曲的鬼怪。有的火堆被扔进了劣质香料燃烧,火变成诡异的彩色,味道更是妖雾阵阵。少女舞蹈的足铃声和吟游诗人的歌声参杂其中。河水的浪潮声,火的噼啪声和人在火堆旁的搡吵组合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中,索恩感觉自己被跟踪了。并不是因为第一次身处那么拥挤的人群,那种如芒在背的违和感从下午开始,已经持续很久了。索恩自己就是追踪的专家,但是索恩自己的跟踪更加偏重坚定和执着,像踏着目标足印,被发现仍然咬紧步步紧跟的狼。这个人的跟踪却像猫,像房梁上的幽灵或者影子,半透明的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当索恩聚起精神窥看,它便自己消散了,好像变淡融入了空气。索恩下午在集市小巷里第一次感觉到对方,本来以索恩的性格,绝对是不会理睬,原路继续独行的。每一次回头,以为能抓对方个正着,背后的街道却空空静静。转身再走两步,那种如蛆附骨的感觉又来了。转过几条街竟然没甩掉对方,激发了索恩的求胜心,这才专挑偏僻小路走,越走越偏,直到走到了河滩上。对方潜行的能力显然比索恩要技高一筹。  就在索恩快要忍不住爆发,直接拔剑转身吼向身后“你是谁,跟踪我干什么”时,那种被盯住的感觉意外地消失了。同时,索恩听到一阵比他清亮的男声:“要不要来喝酒?”  面前的火堆旁站着一个瘦削清秀的男人,他的衣着陈旧,实际年龄和索恩年龄相仿,但神态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孩子。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那双不大,不美丽,但是充满生命激情的眼睛,像两汪泉水,天真而对一切好奇,好像发问“然后呢?”然后静静地等待你继续说。他的脸像被篝火的余光点燃,让人想起内部燃烧着焰火的黑色玻璃瓶。带着自来熟的单纯笑容,男人拿着一个铁壶向索恩招呼。  索恩走到他身旁,两人坐下,酒在火光下晃了晃,看上去令人恶心的混浊的黑色半透明液体,还浮着淡绿色的菌苔。喝了一口。清淡之余竟然意外的甘香。  “今天是你跟踪我吗?”  “你也是第一次出门冒险吗?”两人同时开口。  “......我在武器铺看见你了。”男人解释,低着头视线小心翼翼从下往上观察着索恩的表情。索恩把手放在脑后后仰。决定忽略自己的问题。“啊,我是第一次。之前一直在村里。”  男人的食指轻轻游走抚摸索恩放在腿上的鞘中巨剑。“这是你的武器吗?”“其实我从小学习的武器是斧和矛,但是看到这种叫‘剑’的武器非常喜欢……”“你以后想成为圣骑士还是魔剑士?”一对单纯的漆黑,没有其他杂色的眼睛,“让我看看你的剑。”索恩收剑站起,反手从背后拔出剑鞘里的双手巨剑。剑身宽阔而平整,瑟卡尔用手指指腹试探锋利程度,两侧的锋都是钝的,只有剑尖开刃。“这样和人械斗的时候我可以控制,只有我想杀人的时候使出戳刺,才会真正的杀死人。”瑟卡尔静静地看着索恩,睫毛安静地扇动。  不知不觉中,索恩和对方说了比过去十八年中任何一天都多的话。  经过谈话,索恩知道对方叫瑟卡尔,是家乡里一个小望族的少爷,偷偷跑出家门来冒险,是一名弓箭手。“我们很谈得来呢。那以后我就跟着你走了。”瑟卡尔又笑了,露出白亮的牙,索恩看到了两枚尖锐的犬齿。眯起的眼睛闪闪发光。晚上,睡在篝火堆旁边,身边的地铺,远远地有另一个人的重量,对方的体温和偶尔翻身的存在感,索恩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和自豪感——“我的队友”——可能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一生都会被这种保护欲和责任感驱使。  深夜,瑟卡尔慢慢爬起身。他的气质在黑暗里完全不同,像黑色激流的水,两眼闪着危险锐利的光。他揉身而坐。每一个动作被精细放慢到几十倍慢,以免发出声音。瑟卡尔蹲跪在沙地上,从背上取下弓,白天光明正大使用的弓内却内藏玄机。从弓的握柄内,瑟卡尔拔出两股炫目乌光。光线暗下来,是一对精巧复杂,明显淬了毒的小刀。瑟卡尔像蝎子或者蜘蛛,终于拔出了自己的毒针。借着夜气,完全显露出他的另一面。纯粹的危险,邪恶的天真。阴暗中生长的无邪野生动物一般,一边露出孩童般幻想的纯真表情,一边策划着致人死命。他无声无息地,走到索恩面前,将刀绕过了索恩的脖子。  索恩突然睁眼:“你想干什么?”  “呛”地刀剑互砍声,索恩已经翻身握住巨剑和瑟卡尔交换了一次劈砍。两人各以战斗姿势面对着。瑟卡尔面不改色,毫无被揭穿阴谋的羞惭说道:“我想要你背上的那把弓。”  “你想杀了我?”  瑟卡尔强硬地抬起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割断弓捆在你身上的带子。”  “白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人抢,要假装和我交朋友?”  “我打不过你。我太想要那把弓了,白天跟着你在看它挂在你背上看了好久。我想要得到它只有这种方法。”  “你为了一把弓就欺骗人?甚至想杀人?”  “我并不想杀你。而且只要没被发现,就不是我杀的。”瑟卡尔又露出了可怕的,和白天毫无区别的认真笑意,很明显这不是为了抬杠,而就是他坚信的事实。索恩突然感觉,瑟卡也许尔从小生活在不属于这个世界常识的世界。  索恩沉默又欲言又止了好久。索恩的性格,是最痛恨强夺他人东西的人的——特别是想要他性命的人。早在雷诺尔村时,索恩每次遇到想要强夺他人东西的人,对方至少会脸上留下几个拳头印,掉几颗牙齿。但是索恩无法对瑟卡尔生气。也许是之前相处得太投缘。索恩感到这是真的,并不只是对方故意接近自己的表演。也许瑟卡尔是索恩十八年来的第一个朋友。雷诺尔村同龄的人因为自己从小参加围猎,都畏惧地把自己当作小大人,再加上村里大人教训孩子每每用“你怎么不能像隔壁的索恩一样”,很多孩子从小对索恩的态度是仇恨。他们敬而远之地疏远了索恩。母亲也是严肃而沉默的。索恩对她尊敬和服从大于亲近。虽然只有短短半天时间,在瑟卡尔面前无话不说的畅快是索恩第一次体验的。看着瑟卡尔好像刚刚说出“我们来玩捉鬼游戏,我要来捉你了”一样的坦然的脸,索恩好几次想说“你说得对,我现在杀了你也不是我杀的”,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索恩从身上解下弓丢进瑟卡尔怀里,一手脸,像是气到失语一样摆摆手:“你拿去,送给你了。”  瑟卡尔脸上露出吃惊后,不到半秒就因接到弓覆盖露出惊喜的表情。瑟卡尔抱着弓像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一样,首先像抚琴一样,一只手缠绵地触拨弓弦,然后满月开弓,对着江对岸试图瞄准。弓一丝丝张开的力度,滋润如黑铁的触感,材料的柔韧伸缩性,丝丝入扣的手感无不让瑟卡尔露出“完美!”的笑容。  索恩并不懂这些。弓只是普通的弓。并没有发光或者露出什么神器的铭文。瑟卡尔举弓眯着一只眼,惊喜地说:“握在手里的长短和弧度刚好适合,连重量都完美得像量身打造的。我追逐的不是对每个人都是神器,而是只属于我,最适合我甚至让人脱口说出‘就是它了’的武器。”“也许只是很适合你吧。这把弓还有什么值得你这副样子的优点吗?”瑟卡尔继续说:“它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它能成长。黑铁和生命体有特殊的亲和力,黑铁制造的武器,能够吸收使用者每次攻击时从手臂贯输到手掌的能量。因此黑铁武器会越用越强。”  “打个比方,比起直接投奔世袭拿到王位的庸碌皇帝,我更喜欢找到一个可塑之才,接下来雕琢他,保护他,跟从他,直到他从璞玉成为比一开始就是神器的宝物更耀眼之宝……”  看着瑟卡尔爱不释手的样子,索恩连倒头继续睡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想扔下这个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快点离开。瑟卡尔突然展开无声的极灿烂的欢笑。  “等等!”“又有什么事?”索恩没有回头,瑟卡尔跟在索恩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黎明的河滩上,炊烟正从河边升起。朝阳不耀眼的碎金色在波尖摇曳着。摇摆的狗尾草。索恩突然有种错觉,好像瑟卡尔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并肩走在他身旁。“我这次可能是真的想跟着你了……”“不收,滚!”“我会成为非常可靠的队友的!”“你最不可靠的地方就是不能让人相信!”而且,瑟卡尔那使用刀时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表情神态也让索恩感到不安。  但是,索恩相信,如果不答应他的跟随要求的话,以瑟卡尔的跟踪能力,他完全可以不被自己捉到地令人头疼地永远跟在自己后面,像今天下午一样。所以最后索恩默认了对方的跟从。一个人的旅行变成两个人。
  结伴旅行已经半个月了,瑟卡尔的出现丝毫没有改变索恩的行动方式。索恩和一个人时一样,沉默地独自披荆斩棘,瑟卡尔环绕在他身边附近的阴影里闪电潜行。两人并不说话。偶尔遇到野兽,索恩只需要一句“瑟卡尔”,瑟卡尔就会会心地疾风一般出现,伴随着背影一个“交给我”的手势无声地超过索恩迎向敌人。  有一天,视野里平顺而随风碧波起浪的草海出现了几个不和谐的闪光点。棕色的土台般矮壮的人形,巨大的獠牙,毛发稀疏的头顶上带着发光的金属头盔。畸形的小耳朵露在旁边。“是兽人!”瑟卡尔半身站在草海里,举起弓,连抓两箭,眼里充满清冽的杀气。轻微的“噗噗”两声,箭矢以抛物线像流星一般消失成两个小点。立即传来中箭半兽人半人半兽的嘶吼声。  索恩双手持大剑像分开水一样左右劈开草丛,在深草中开出一条路向兽人们逼近。兽人中没受伤的举起包铁的钉头锤重重锤下,被索恩的剑迎面击中手臂。索恩的武技原本就是针对猎取巨兽训练出的,本来就不着重于制造出血,而是用巨力挫伤关节,粉碎骨骼,两边未开刃的重剑成了最适合他的武器,兽人竟然整只手被削了下来。  叫喊声和武器挥动撞击的声音响在夏日的空气里。断肢不断飞出,然后掉落地面。兽人的污血在地面蔓延开,细密相连的草根欢快地吸取着渗入土壤血液的养分。不多时,一切重新安静了,几个兽人横七竖八倒在了草丛里,身下是污黑的血迹。索恩搜了它们的身,找到一些闪光的戒指,蛋白石等首饰,也许是它们拦路抢劫来的。到下一个城镇可以卖给珠宝店换取旅费。  在食宿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行动。瑟卡尔用两根树枝弯曲,上面用藤曼打活结的简易陷阱抓到了很多野兔作为食物,索恩大惊失色于这种本来在他认知里绝对追不到、会借着天然毛色消失在雪里(虽然山下的野兔并不是白色)的小生物也被端上餐桌,以及“陷阱”这种在他看来“还有这种操作”的捕猎方式。“笨蛋”瑟卡尔对他如此回应。  有一天,瑟卡尔踩在齐膝高的长草里望向前面索恩的背影。白亮的太阳使视野宽旷而压抑,草的尖端和索恩的头发边沿镀上一层金光,只有树下投下荫凉的深蓝斑点;葱茏草木在阳光下被晒蒸发出的香味。瑟卡尔突然对面前伟岸的人产生一种敬爱的心情。瑟卡尔悄无声息地退后两步,向前助跑冲过去从背后按倒索恩,和索恩一起滚下了山坡,在整齐的草地里犁出一道长而杂乱的伤痕。背光的瑟卡尔碎发糊在脸上,“嘿”地喘气笑着双手握住索恩手腕压制索恩的身体。索恩仰面躺在地上,肚子被压着的地方并没有感觉到多大重量。瑟卡尔骑在索恩身上,索恩忍不住笑着开口了:“你干什么?”  瑟卡尔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压低声:“嘘,我看到有弓箭手在瞄准你。”  “所以你就扑倒我了?”索恩看向一洗的天际线,“瑟卡尔,你说谎,没有人瞄准。”  两个人重新站起来,在沉默中一前一后走。索恩照顾地单方面伸手拍打摘下瑟卡尔头发上,衣服上的断草。在原野的尽头,民居开始合围,散乱堆叠在山麓的像打翻了的方形盒子间点亮着灯火,沿山壁攀爬衍生的道路与林立的塔,城市到了。  索恩到的第一个大城市莫沙彻城。二人在路上与缓行的马车擦避而过,豪华的马车里坐满了面色嫌恶,带手套执扇的贵妇人,朴素的货运马车拉满木箱或者木桶,人群的熙攘杂音让近在咫尺的对话都变得无法听见。两旁建筑墙的灰红色,橙色,店铺门口陈列出的宝蓝色的绸缎,沿街凹进去的的店铺像珠宝盒般,琳琅满目地陈列着色彩缤纷的货物或者水果。车马声,人语声,清脆的马铃声,偶尔响起的比嘈杂拔高一个调少女的尖锐语音,灌满了耳朵。  瑟卡尔稍微皱了皱眉头,显出讨厌人群的孤僻样子。索恩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车水马龙的街道,拥挤到每走几步不得不不停停下来回避,突然瑟卡尔靠近附在他耳后极近地说:“当心小偷。”索恩马上握了握腰间的钱袋环视四周。“在这种繁华的地方,人生存的方式也会多种多样,有这种依赖人群聚的职业,贩卖情报的,小偷和盗贼,倾听委托并给佣兵团提供任务的工会,这里都会出现。”  两人晚上在旅店下榻,瑟卡尔又一次拿出了藏有刀的他原本的弓,坐在桌前玩弄。那是一把纤秀的反曲弓,像一对精雕的银亮的号角,比常规的弓稍小,角质的弓身发出温润的光泽,上面用银色镶嵌出花纹。握把的地方包裹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是顺滑的银色。索恩心想,比起“一把弓”,对你来说它更像是“两把刀的刀鞘”。“你为什么没有扔掉这把旧弓?”索恩问。  “这是我恋人的东西。”瑟卡尔陷入绮丽温柔的沉思,嘴角弯陷成一个窝。  “她送给你的?”那么,这就是一段浪漫的故事了。索恩想。  “她留给我的遗物。”“死了?”索恩稍微吃惊地说。  “是,是我杀的。”瑟卡尔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也许自己这个旅伴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人。索恩没有再问了。  两人下楼,坐在门口着一张桌子前点了面包清水和几盘肉,准备吃饭。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从楼梯走了下来。不同体格性别的人们穿戴着拼凑杂糅的装备,上面用红色涂料画着统一的漩涡型花纹装饰。每个人随身带着的制式钢盾也带着一样的漩涡花纹。人人负着各自的武器。有拿着布包裹好棍杖,丰满红发女人,有赤裸半身扎莫西干小辫鼻子里要喷火的肌肉虬结的双刀客,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高首阔视的小胡子男人,全身穿着反光锃亮的全套钢甲,和皮肤赤铜色,对常人而言锻炼得过分壮实了的光头男巨人。“像他们这样不同职业不同水平的冒险者聚集起来,听从一个首领,有组织战术地以完成任务为职业的就是佣兵团。看数量他们大概有20来人。”瑟卡尔隔着桌子眼睛向下瞟地对索恩说。  “老板,不是说这间旅馆我们包了吗,为什么又让外人进来,这下我坐在哪儿?”人体燥热轰火的汗味和气息逼近,一个粗脖子背双刃重斧的男人“咚”地一拳拍在索恩的桌上,木桌立刻裂了一条口,震得索恩正在喝的水圈圈涟漪。那对厚重巨大的斧刃先不说,光是中间手臂粗的细密沉重的紫檀木斧柄普通人就无法举起。“小子,这里的位置都是我们团预订的。”“我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是空的。”难道佣兵团就是这样集群欺负人的东西吗,索恩心想,抬了抬眼皮。“我们碎焰团来这妓院都没有的郊城可是要大干一笔,你不会是故意混进来,觊觎我们这次秘密的探子吧。”看索恩年龄小,皮肤白,粗脖男人并没有重视地一把手伸向索恩的脖子,想要提起他的衣领。索恩在他的手还未到来时握拳,手臂从内向外挥击格挡,将他挡在原地,另一只手丝毫未使用,依然平视着前方往嘴里放食物,发出慢慢的咀嚼声。背斧头男人用尽手劲,索恩仍然纹丝不动。索恩轻笑,心想:现在轮到我用力了,胸腔深处发声,一种不动声色而隐藏深含的震怒“躺下!”那人的身体应声空翻了半圈,“啪”一声四仰八叉躺在索恩桌前的地上。痛苦的表情仿佛脊背骨都被拍碎。  “老子跟你拼了!”那人鱼跃而起,比试力量输给索恩,又被一只手摔在地上,气得五官扭曲,但是也收起了轻敌之心,背上重斧“克令令”锁链解开,双手执斧朝索恩劈来。“咔嚓”一声,因为索恩微侧身躲避而砍歪的重斧瞬间将木桌分解为无数木块。瑟卡尔早已预判跳起,充满杀气的眸子问询地看向索恩。索恩稍微摇摇头,站起身拔出背上巨剑,双手持剑,在走廊里和举斧的男人对峙。  男人抡起一把椅子向索恩扔过来。按照他的计划,椅子只是索恩障碍视野和行动,背后的人另有后着。紧跟着椅子,男人挥舞重斧斜向至上而下砍来。这一下首先有障眼法眼诡计,随后的斧头一斩范围极大,而且封锁可能躲闪的各个方位,如果先去破坏椅子或者招架椅子,势必被一劈两段。这已经是极不道德的盗贼流氓的手段了。索恩沉身凝息,双手紧握着巨剑,仿佛没有看到飞来的椅子一样紧盯着后面男人的行动,然后一剑斩出。只听“呛”一声,碎裂的椅子碎片击打在索恩饱经风雪锻炼坚韧无比的身躯上。索恩所做的仅仅是微微摇头和把没有防御的眼睛闭上;持斧男人的武器后发先至,两人只觉得双手巨震,斧头的刃口已经被厚重的剑身崩出一道裂口。“喝——啊!”索恩继续施力,用力而缓慢地,像是无人可以阻挡一样继续贯彻自己原定的挥剑轨迹,剑身画完半个圆弧,将敌人挥离地面。持斧男人从空中被击飞出去,撞上墙壁摆设然后滑落,落地之处杯盏破碎,一片狼藉。  持斧的男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啊————”地准备第三次冲上来,小胡子钢盔男人显然注意到这里的骚动,并且早已站到了所有人前面,一手拦住了持斧人:“向这位年轻人道歉。”“可是……我……团长……“小胡子狠辣威严的眼神一剜:“丢人还丢得不够么。”被称作团长的男人款步上前,主动向索恩伸出手“我是碎焰佣兵团的团长莱姆希尔。我邀请你和我们明天一起探索海尔瓦森林。”“团长,你真的要把秘密告诉外人?”莱姆西尔向身后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继续说,“只要有可能,我们这次必须抓住一切有生力量。我必须诚实地事先告诉你,我们团这趟聚集是为了讨伐一个强敌,非人类的强敌。”在索恩耳边压低声音:“我们要去挑战‘龙的守墓人’。“  龙!索恩和瑟卡尔吃惊了。是传说中的龙吗?就凭这二十个人,就要挑战可以灭掉一整个人类国家的龙吗!  “并不是真正的龙,只是游离漂浮状态的龙的灵魂。而且我们也并不是打败它,只需要从它那里拿到一个东西。”团长抬起头继续说:”可能有生命危险,你愿意和我们同行吗?”索恩侧身望向瑟卡尔,对方露出乖巧的“只要能活着,你怎么说都好”的表情。  吁了一口气,索恩握上了团长的手:“很荣幸为你们出力。”
  目的地海尔瓦森林是一片静谧的暗蓝色魔法雨林。巨大蚊香状卷曲的蕨类。藤蔓和低矮的树种像蘑菇群一样遍布森林中,贴地植物的叶子扇状打开,地毯般在地面匍匐。铁锈色,暗紫色的毛糙苔藓遍布在树的虬根间。兔毫般细密的嫩金色芒草点缀在树荫的缝隙尽力吸收筛下来的金光。气候冷而湿,植物的绒毛上挂满大串滴露,像是冰冷的雕琢过的水晶。  越靠近森林的中心,一种奇异的,不对人友好的冰冷气息就越加浓郁。一行人经过了巨大如伞的深紫色豹纹的百合,这种有剧毒的植物没有茎,直接连接在肥厚的球根上,那张牙舞爪的美丽让每个人怀疑这种百合是不是以食肉为生。除了植物,四周飞舞的萤火虫也极其怪异,先是大到不合理,然后翅膀中间发光的虫身变为细小人形。“这种萤火虫永世发光,形状美的捕捉起来可以做最贵重的贵妇头饰”瑟卡尔对索恩说。冰冷的泉水像一条发雾的白练一样深陷在茂密植被中,可能是吸收了过多的魔法能量,河边的每一根草都带着斑马条纹的蓝色荧光。毒铃兰的小钟一串串生在路旁,看那发亮得像最软最白的银子的质地,好像一碰真的会发出危险的铃声。  队伍在一片稍微开阔向阳的草地上扎营,借稀薄的阳光稍微抵御寒气。女人们结伴去往取水。“这里的河水真的能喝么。”女团员皱了皱眉。冰冷彻骨的水在盆里冒着白气。“啊!!”突然,潜伏在浅水,看上去只是波光的银亮水蛇扑向猎物,一条一条聚集,纷纷扑出水面咬到女人身上,眼看她半面身体已经被银亮的蛇缠绕,马上就要落水被蚕食。“红莲之妖精,吐纳炎之气息,焚毁众敌之躯!”女低音响起,巨大的球形火瓣莲在少女身上瓣瓣展开。接近球心的银蛇直接化成了水,甚至化成白气;剩下的大量受烤炙、在火里扭曲,纷纷松开口掉落,闪电般游走逃回水里。红发的女魔法师执杖站在不远处。非常有信服力的低沉威严声音说:“这样吧,打水的人两个一组,一个负责打水,另一个负责警界。遇到什么危险直接来找我。”  在营地的一角,莱姆希尔坐在了索恩和瑟卡尔中间:“在队里过的还习惯吧?”两人向团长稍微敬礼。“您所说的龙的守墓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莱姆希尔说:“准确地说,按照传说,它们本来是死去的龙墓前衔灯的魔法装饰,看守龙的坟墓。但是经年累月,吸收了死亡龙魂骨的能量,会被赋予生命和极游离的灵魂,向石像鬼一样,可以在生物和非生物间变化。只要找到龙的守墓人,就找到通往龙墓的线索。”“找到龙墓又有什么好处呢?”索恩问。“龙生性好财,一头寿终正寝的龙的墓地,必然是一座宝山。而且这个任务是列昂纳多大人交给我的......”莱姆希尔双手拍了拍盘坐的大腿。“列昂纳多大人不仅是我的直系上司,也是我们碎焰团的恩人。碎焰团建立初期,我们实力薄弱,资金匮乏,几次几乎被解散或者吞并。是列昂纳多大人提供了钱和落脚之地,我们才得以发展的那么快。我这次任务,不仅是为了奖励,实际也是报恩。”“佣兵团是怎么组织运行的呢?”索恩问。“索恩你很眼红碎焰团吧,也想有自己的佣兵团吗?”瑟卡尔笑道。谁道莱姆希尔正经危坐,非常严肃地向索恩传授起了自己创办佣兵团的经验:“首先要有一个身先士卒的团长,团长不一定是战场上最强的人,但是必须是最可靠的人......”索恩和莱姆希尔夜谈良久。在队伍行进期间,这样的谈话进行了很多次,索恩对莱姆希尔丰富的经验和经历暗暗称奇,平日里的日常相处也微带欣赏的崇敬。  而且索恩也意识到“魔法师”这个职业的强大。在索恩的童年,完全不存在的职业,数量聚集多了以后的威力相当可观。森林里布满撕扯人行人手臂的带刺植物藤蔓,刀斧无法砍开出路,魔法师们大量使用光弹轰出路径。而且森林里生物大多是冰属性的,利用元素克制,火系魔法可以轻易造成相当大的伤害。  越接近森林深处,魔兽的长相也越来越偏离常识。第二天,队伍遭遇了两个头的银色的狼,扇形集群着靠近,唁唁吠着。“战士队往前保护法师,热浪魔法预备,放!”冲在前面的战士和狼战成一团,索恩刚刚一剑砍掉了一头狼其中的一个头,另一个头竟然侧头咬住了刀刃,索恩不得不挥动手臂将它甩下来。旋即来的火系与气系结合的热浪魔法,像肉眼可见的夹杂金烬的暗红色环形扩散的潮水把群狼高高掀起落下,夹着尾巴逃回森林深处。到了第六天,森林的怪物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怪物”。“那是什么?!”有团员捂嘴惊恐地呼喊。站立在林间的是无头的整个颈部腔体内外翻转过来的马,像一匹噩梦版的独角兽,外翻的颈壁上布满密密匝匝的牙齿,像一朵触目惊心的花。  “不要招惹它,慢慢地绕过去!”莱姆希尔指挥。可怕的动物从颈口散发着泡沫虹彩的光雾,“不要呼吸,这种雾有迷惑人心智的能力!”队伍有惊无险地远远绕开了这片地区。索恩心想,不知道它那外翻的可怕的口咀嚼起猎物来是什么模样。  河水已经不敢喝了,巨大有毒的荧光水母漂浮在深处,变色龙一样变化鳞片颜色的巨蜥在河边伸舌向水里吐着滴露。众人只好把之前搜集带在容器里的水省吃俭用。  远远望去,一对两人高的连体独眼守护巨人半身露在森林之上。几乎走一步就会地面巨震。以人类的高度只能看见他们的小腿。“这差不多是到森林中心最后一道看守了,怎么办?”索恩望着几双巨船一般抬起踩下的巨足,突然想起了瑟卡尔的陷阱。索恩转身喊:“团长,请借两个人和我去砍藤蔓......”  藤蔓编织的巨网在树木之间拉起来了。巨人的前进遭到了阻碍,进退不得,抬着一只脚靠剩余三脚站立着,头顶的咆哮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看清楚脚在哪里了吗?”索恩和之前口角的重斧男喊道。“看见了。”“那就砍!”,巨剑和重斧接力落下,巨人脚腕的伤口逐渐变深,终于承受不住自重“咔嚓”一声折断。巨人一声哀嚎,手里当作武器的带根被拔起的枯树在四周乱击,陷在藤曼陷阱里的腿也拔了出来。“休想!”声音低沉的女魔法师头举起法杖,一轮火焰散弹喷射,藤曼如同四处着火的蛛网朝巨人脚上烧去。索恩砍断的一只脚和藤网套住的脚是同一侧,巨人本能反应地抬起着火的脚拍打,巨大的身体重心不稳,“轰”地一声摔倒在地,巨大得如同小山一般的黝黑身体压垮一大片暗蓝色的林木。索恩的巨剑插入和莱姆希尔的长剑各插入了巨人的一只眼睛。终于,树叶背后出现了一堵高墙般秃兀的黑山,如同撕碎的银布般的跌落瀑布从山顶汇入巨型湖泊,湖泊的深黑色不规则岸线腐蚀深入草坪,像伸展在森林中心的一只怪异巨手。在雾和湖泊的正中,一只细小的生物正在蜻蜓点水。  那是一条细小得如同蜥蜴一般,成年人前臂大小的龙,如果不是精致像工艺品一般完美镶嵌,变幻着微妙虹彩的鳞片,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龙的构造,五指的爪和蝙蝠般的透明肉膜翅膀,索恩完全不会把它当作“一条龙”。气氛稍微有点尴尬这和索恩他们脑内模拟的假想敌相差太远了。  不待莱姆希尔开口,细小的龙好像发现了众人的入侵,转过精致的头来。小龙张口发出一声尖锐异常的嘶嚎,那张开的口腔和鼓噪起来的颈部竟然是湖绿色的。水平无波的湖面突然像新笋破土般立起一根根锋利的冰柱。冰向小龙身上覆盖生长,很快将小龙包裹起来,并且向一定形状固定。众人这才看见“海尔瓦之龙”的全貌:一层层冰块覆盖着小龙所在的核心,形成一只半身浸在湖里的巨型半透明冰龙,而湖面早已被肆虐的风卷雪冻硬成冰面,只有冰龙根部破碎成块,露出湖水;半透明巨龙向着岸边众人从左到右甩头喷吐,岸边的法师赶紧用火和支撑护盾,众人哀嚎片片,直接就有几个人整个被冻住成冰块,跌在湖面粉碎。这就是冰龙的喷吐,每一口龙息都能让一片草木失色结冰。一声长虹般的吸气声,冰龙转头扎进了湖里,悠长的尾从湖水里抽出,上面如同结晶一般生长出密密麻麻的寒冰枝桠,甩向众人,脱落的冰枝在众人头顶形成了一阵冰箭雨。速度极快,而且由特殊冰魔法加持的的坚冰枝条像真正的箭一样轻易洞穿人类的盔甲,在盾牌上打出一个个凹陷。近战的团员们爬上结冻的湖面,不少人趔趄着滑倒了,索恩从小习惯脚踏冰雪,站稳在冰面上毫不费力,旋即气息沉凝,放低重心,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冰龙走去。瑟卡尔把箭在火油里蘸了一下,点燃然后发射,冰龙一低头,火箭从冰龙头顶的角划过,成功地削掉了冰龙的一根角。只是在众目睽睽下冰从那处断口结晶生长,眼看瞬息角就已修补回原样。  “不要慌!”火红头发的女法师把法杖一杵,单膝跪地。她从包裹里倒出大量金粉、红宝石和其它施法材料,在地上描绘一个圆形魔法阵。“这是大范围融冰反馈的火系法阵,所有的法师全部把力量输送给我,我来维持效果,后勤队战士保护法师,剩下的全部上去攻击它!砍下它身上冰块的速度大于它结冰修补的再生的速度,我们就赢了!”。果然,冰龙身体被砍出的缺口结冻再生的速度慢了下来,甚至整个龙体表都如同被浇了开水一般遍布浅浅的冰裂纹。感觉到胜利有望,佣兵们士气大增,纷纷跳上冰面砍击龙身。  “如果直接攻击核心......会怎么样呢?”瑟卡尔专注凝重地搭弓对着核心处的小龙“刷刷刷”射了三箭火箭,箭头快要接触到小龙时像是在结霜表面打滑一样,微微错开,融出的浅浅冰洞很快就结冰合拢了,冰龙仍然毫发无伤。“核心的冰的硬度弹掉了远程攻击吗......那么就只有......”瑟卡尔闭眼然后两眼一睁,整张脸立眉狰狞,充满了杀气,他拔出了弓身里的两把小刀,冲上冰面在冰龙面前左右腾跃。但刀身太薄脆,刃口上立刻就崩了小口,只能在冰表面留下白色的划痕。“在这样下去两把刀会折断的。”瑟卡尔回头:“索恩!”  索恩和莱姆希尔正奋战在最前线,,瑟卡尔向索恩大声喊道:“对准我划的十字中心打,那里是核心!”索恩抬头一看,果然看到瑟卡尔在冰龙体表造成的又细又深的白痕交汇成了一个十字。莱姆希尔团长眼睁睁看着队员一个个被封冻或者倒下,场上活动的人影渐渐所剩无几,无法言喻地心疼,旋即心中又想:“你这是怎么了?出这次任务之前不是就已经下好决心即使团灭的代价也要完成任务吗?”。被冰封的团员像一尊尊表情不甘或者惊恐的蓝白冰雕,冰龙又一次扎进湖里,虹龙吸水的悠长声音传来。一股预示失败的可怕空寂弥漫在战场上。莱姆希尔愣愣地看着:“我这到底是在对列昂纳多大人尽忠的心,超过了原本作为团长保全团员性命的责任吗?”“小心!”索恩格开一根飞向莱姆希尔的冰凌,却因为转身而没有顾及到背后刺来的冰制巨爪......  时间停滞了,在莱恩面前,被冰龙爪子按在地上的,肚腹穿破又冻结、肠子无法流出的,是濒死的莱姆希尔。“啊!!!”索恩怒吼冲着从下往上挑剑,一剑齐根斩断了插在莱姆希尔身体上的爪子。巨大的冰制爪子带着尸体沉沉掉落结冻湖面。  索恩两眼发红,丢下自己的剑,捡起团长尸体旁损伤成锯齿型的断剑,纵身跳跃到冰龙身上。以冰龙的温度,如果人直接接触皮肤一定会冻伤,但是对从小习惯低温的索恩来说,隔着盔甲,并不是太大的伤害。抱住冰龙的脖子,连双腿都缠在其上。对准瑟卡尔划下的发白十字,索恩的锯齿剑化作冰锯一样锯击。一次贯穿了冰龙脖子马上抽回,锯齿便在伤口一侧扩大伤口,每一次贯通龙脖都飞出无数碎冰,透明的冰龙脖部分大半变成不透明的雪。没有痛感的冰龙甩动着头,整个头从薄弱的地方折断了,嶙峋冰锥构成的巨大头颅从断口坠落,摔得粉碎。龙身的其他部分停止了活动。  索恩的一只手从伤口伸进去,抓住核心的小龙。从掌心到手背立刻封冻了。索恩紧紧地用力握着,好像那是莱姆希尔和团员们的生命,瑟卡尔着急地呼喊着索恩,索恩握着的小龙在索恩手心痛苦地扭动,吐出大量淡蓝色的血,沾到的地方立即冰封。突然,索恩的意识仿佛被拉进一片雪白的柔光,这个世界只有索恩和面前的小龙。  “吾受先王命令,剔选来者,等待尊贵的继承......”  “你这畜生,一共伤过多少人?”“这片森林本来就是吾的领地,人类觊觎龙王之冢。吾已被追捕拷问数几百年。龙冢的秘密吾不给他人,吾只等候你,继承者......”小龙腾跃到索恩眉心的高度,大张开嘴,一个光球从喉中上升然后吐出。  一激灵,索恩的意识又回到站在雪地当中,风烟俱寂,小龙和冰块消失得无影无踪,手心里握着坚硬的东西,是一把钥匙。“你看见什么了?”索恩问瑟卡尔。“你抓着那条蜥蜴,它像雪块一样溶解了。”瑟卡尔说。索恩展开手掌,除了钥匙,手里只剩下一把光末。  莱姆希尔的身体仍被钉在那儿。他肚子上的贯穿伤口被冰雪塞住了,反而很好地止了血,非但没有死,而且还保持着理智。索恩单膝跪在他身边。  “咳......我们团已经无法活着完成这个任务了......”  索恩拿出钥匙:“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的队员没有白死。”莱姆希尔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钥匙,然后吐出两口鲜血,眼睛失去了光:“我是卑劣的男人,我救下你没安好心,只是想以报恩为要挟,找到一个能把这个任务物品带给任务委托人的人......那就是你......  把它交给列昂纳多大人,我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就完成了......”团长死了。闭上了眼睛。
  二人是怀着沉重的心情赶回莫沙彻城的。出城的时候是在团员呼朋唤友的包围中出城的,回来时却只有两个人。走到门口,早就等在那里的身佩碎焰团纹饰的女人警觉地把他们拦在路上。  “团长呢?参加任务的其他人呢?”  “你们进森林去替他们收尸吧。”  女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呆呆地一边退后一边摇着头,失声地喃喃到:“任务失败了?不可能,莱姆希尔不可能会失败的....”“任务没有失败。我们作为碎焰团的临时成员,也就是最后两名成员,回来交任务。”两人从呆愣愣的女人身旁错开,去寻找交接任务的工会分部。  走到分部,穿着蓝黑色细纹的深红色制服的部员接待了两人。“对不起,因为你们拿不出作为碎焰团团员的证据,也没有登记,所以不能由你们代替他们交付任务。”部员脸上闪现出敌意的光,“而且据有人报告,碎焰团可能是被人灭口在森林里的......”  索恩和瑟卡尔回头,看见了那个半天内已经变成了面色凄皇的苍白女人,一头惨淡的金发不像早晨时盘在头两边,而是波浪地散乱披散着。她有些精神恍惚地说:“我看到你和团长一起走进森林的,为什么没有回来,只有你回来?”她牵扯住索恩的衣领摇晃着,仰视着索恩的脸,“是不是只有你们见到龙逃跑了?所以只有你们活下来?”  “龙已经死了。”索恩从怀里拿出钥匙。然后,我应该把钥匙交给你,拿去交给莱姆希尔托付的列昂纳多。如果你接受现实的话......但是女人突然歇斯底里地指着索恩:“莱姆希尔,我男人的本事怎么会死,如果是连他都战胜不了的怪物,难道是你们战胜的吗?莱姆希尔一定是你害死的,是你乘他和龙两败俱伤的时候杀人越货!““夫人,这次碎焰团执行的确实是A级难度的任务......”分部工作人员劝慰地安抚着女人。女人不依不挠,拉住索恩的手臂纠缠:“你本来就不是不是碎焰团的人,连我都被留下驻守没有和团长进入森林,你这个外人为什么和团长他们一起行动?”又回身招呼聚集起来驻留的团员:“不要让他跑了!是他杀了团长!他就是杀死团长和二十个团员的凶手!”她脸上自以为是的正义表情好像自己是斩除邪恶的圣女,却令人作呕。“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索恩说。  “但是,您最好还是躲避一下。因为碎焰团留守莫沙彻的剩余队员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她是团长夫人,以她的声望煽动团员攻击你们也绝非难事。”  果然那个女人一下一呼百应,分部外面开始吵吵嚷嚷地嘈杂起来,数个打着火把的女人围了上来,手执武器将索恩和瑟卡尔团团围住。而外面街道上甚至有戈矛类武器轻微撞击。  不想理女人的无理诬陷纠缠,烦闷之极的索恩一挥手把围上来的女人们摔在地上,用套在剑鞘里没有拔出的剑向包围者柔软的腹部将其击晕,一路大开大合地从人群中过去。门口包围的人只剩下两个,但是这两个人搏击技能精通,而且两人看情况似乎已经咬定索恩是杀人犯,双人兵刃击下,索恩不得不举剑格挡,突围之势被缓在这里。眼看半条街外的追兵就要再次合围,两块石“嗖”“搜”打在女人额角,对方顿时软软地昏迷,索恩惊喜地抬眼,看见瑟卡尔似笑非笑站在遥远的城墙上,城墙下正有小孩被拿走弹弓正在哭泣。  合围之势已破,但城里的警卫也被惊动,再也不能待了。“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可以给你们指出城的路。只是,你们不要再回莫沙彻了。”工会部员冷静地对两人说。他带着两人从工会的后门来到一条小巷,“从这里走到底再进门,一路左走,就是出城的路了。我来为你们挡一阵。”背后追兵嘈杂的声音渐渐逼近,后门“啪”的一声关上了,索恩来不及说谢谢,不得不在黑暗的奔跑。  索恩跑到小路的尽头,却只看到三面环墙。指路的人竟然把索恩指引到死胡同里了。难道他们和那个疯女人同仇敌忾,骗了自己,故意把自己瓮中捉鳖吗?因为恐惧的设想,索恩背靠着墙壁一身发毛地冷汗。突然,瑟卡尔的声音:“你看脚下!”脚下一口漆黑散发恶心气味的窖井。“这就是所谓的道路尽头的门吗......”索恩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落地后,索恩发现水意外的浅。黑暗的下水道中间,索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微光的水面。头顶上熙攘的追兵声音渐渐淡去了,也许并没有人预料到索恩会跳到下水道来。索恩心里对工会部员因为怀疑他而抱歉,和暗暗地感谢。恶臭当中,部员的善意是索恩今天唯一的正面感情。往深处走着,墙壁竟然从滑溜的油黑青苔变成明显人工石砌的暗道,深处甚至隐隐约约有光。索恩突然发现自己独自一个人走很久了。“瑟卡尔!”索恩大喊。“我在这里。”瑟卡尔的声音在意外近的地方响起,索恩的惊喊声惊起大量蝙蝠充满甬道顶,嘈杂地朝着这个方向飞过来。瑟卡尔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把手指在口里舔了一下竖起测试风的方向:“走这边。”  瑟卡尔并没有听从工会部员的“全部往左走”的指点,而是自己判断方向,每一次分岔路口,瑟卡尔都迅速选择出有风的方向:“这边!”索恩感觉瑟卡尔非常适应地下的环境,有几个路口他甚至不用感察风向,像黑暗中能视物一样迅速准确地说:“这边!”在微弱水声的黑暗的地下气氛,瑟卡尔仿佛变成了某种不是人类的动物,自己在和一匹野兽,甚至魔物并肩前进。随着逐渐分支的岔路,光和风越来越明显。终于,仿佛从怪物的鱼腹中重见天日,刺眼到耳鸣的光包围了视野,索恩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眼前的光:适应光线以后,索恩发现甬道的尽头是一片小草地。污水从出口留下山坡,汇入泥沼地面。岸上曾经屹立着庙或者什么小型的建筑,后来变成了废墟,只剩几块破落的石板搭在甬道出口形成一个门的形状。一个人正站在星空下对几个跪着的人训话。  借着月光,索恩看清那是一个剪寸头的女孩,脚上穿着骑士的沉重铁靴,上半身却穿着极短的露肩劲装,看上去精干又娇蛮。她的脸短短的,头发漆黑,发质极好,如果留长的话一定非常美丽;五官像猫,上嘴唇微微撅起。神态动作混合着公主的娇蛮和假小子的利落。“你们这些草包,连一点分子钱都孝敬不上来吗?“少女把两个跪着的成年男人当作坐垫,在面前下跪的手下背上和屁股上随意重踢着。她踢到的地方,立刻出了血——她的鞋上甚至还带着马刺。  少女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对着索恩和瑟卡尔的方向:“我早就发现你们了!”索恩和瑟卡尔都吃惊于这个野蛮小女孩的敏锐警觉。“怎么办?要过去和那个孩子动手吗?”“你们快点给我过来!”她跳下重叠的人背,钢靴踢着脚下的石头,石头触脚就被碾碎,“你们当我的奴隶,陪我玩好不好?”她眯缝着眼睛,笑出八颗牙齿。索恩和瑟卡尔互相看了一眼。已经离城很远了,远处的莫沙彻城的灯光已经变成方形聚集的一串串斑点。要想逃,三个方向都是路。瑟卡尔又看了看膘肥体圆,满手汗毛,跪在她脚下的人,穿着袖口撕开,前后开满口袋的短皮背心。那短皮背心非常眼熟,突然电光石火间瑟卡尔反应过来:“那是盗贼职业象征的皮背心!这些人,包括这个小女孩,全部是强盗!”  “你明明已经有奴隶,为什么还要我们当你的奴隶。”索恩按捺情绪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的父母很早就死了,我被老大和营地的所有人抚养大,我是所有人的孩子。从小我提出的要求就没有一个不被实现的。”少女示威地皱着鼻子吐了吐舌头。“如果你们不想当我的奴隶,那就只好去死了。”  “那我来代替你们营的人教育你一下。”索恩从背后拔出大剑,半蹲马步摆好姿势,“因为你是小孩,为显公平,我只用左手。”  “你马上就会后悔了。”少女从腰间拿出一段折叠的绳子,右手握住往地上一甩,“啪”地一声炸裂声,原来少女的武器是一根马鞭,她握着鞭子的手指向索恩和瑟卡尔:“最后问你们一次,要不要做我的奴隶。等老大来了,如果他知道你们是从密道出来的,那就不仅仅是做奴隶,还要让你们永远无法泄露密道的秘密。”她又吐了吐舌头,“虽然是两个穷光蛋,但是身上还是有好东西的。”抬起的右手里面正握了一个钱袋和一把银亮的反曲弓。  瑟卡尔摸摸身上,突然表情狰狞地发出不可辨识的怒吼,身形向风暴一样暴走攻击她,她几次闪避,瑟卡尔不顾一切地空手攻击少女,夺回她手上的弓。少女身形一转折,轻巧地脱离瑟卡尔手臂的包围剪腾空向后跃去。只是普通的几个向后小跳,弓就在瑟卡尔和她手里被反复抢夺了几个来回。俩人的速度太快,索恩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举剑,低吼:“还给他!”  少女丢下钱袋和弓,一副不屑的表情“不就是一点钱吗”,转身和索恩战成一块。少女两个拳头都套着有狼牙尖锥的拳套,虽然武器又小又隐蔽,一拳在人身上打实了,就是四个血洞。右手的长鞭挥出破空之声,很好地补足了虎指拳套攻击距离的弱势。“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少女说。“我说过只用一只手就只用一只手。”索恩用阔剑的剑背挥舞,笼罩防御住少女短促的攻击,少女的攻击都弹在了厚重的铁板上。只使用一只手,索恩无法把剑挥舞得如同双手使用时那么急速。少女又不时地鞭头绕成圈,来夺索恩手里的武器。  索恩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被人类猎取的利维坦兽。少女从不在一处地方停留,以极高的速递一沾即走,索恩根本无法捕捉到她,更别说攻击了。不一会儿,少女的鞭子就在索恩的脸上,手臂上造成了条条红痕。  看上去是索恩处于颓势,瑟卡尔却并不着急。少女虽然得手造成了很多伤口,但是的攻击对于防御深厚的索恩来说只是不痛不痒。而索恩的攻击只要击中一击,就不是她可以承受的,索恩现在明显气定神凝,在等待着那唯一一击的机会。  突然,少女又是一鞭抽来,索恩的剑竟然不闪不避,主动迎向少女的鞭子。“白痴,难道他想用这种钝剑砍断我的鞭子吗?”少女轻蔑地想。鞭子接触厚重的剑身后,鞭身突然软了下去,反向缠绕在剑身上。“把武器送给我了吗,好,”少女往回收鞭。一直不动如山的索恩突然动了,爆发出闷雷般的喊声:“过来!”  原来两人的兵器相连,各握武器柄,变成了拔河比赛一般的形势。但是索恩的力气远远大于少女,于是,少女被提离了地面,被手里鞭子扯着向索恩的方向飞去。  “松手!”索恩警告她,“不松手你会直接撞到我的剑刃上。”  “我不松!”少女发了狠劲,像毛根根倒竖的龇牙小猫。她竟然在空中调整了身形,带拳套的左拳一拳击在刀背平面上,全身折越,划了半个圆弧向天空中跃起。  落地时,她果然放弃了右手的鞭子和远距离攻击,环绕着索恩贴身游走,一双拳套极快地像短促的雷霆轰击向索恩的弱点处。  这是对付各方面完全强于自己的敌人时,比远距离“钓杀”更危险的战术。如果“钓杀”靠的是智慧与耐力的胜利的话,这就完全是靠速度和赌命:要么击中,要么死。  索恩巨大的剑稍微挥动就可以弹开少女的大量攻击,但是少女见缝插针的极快和精准,还是在索恩身上留下了几处血迹。而且处处都在关节或者柔软肚腹之类没有骨骼保护的地方。“你还要坚持不使用第二只手吗?”这时,马蹄声从密林背后靠近靠近。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的火把从环绕的四周亮起来,“糟糕,拖太久了。”瑟卡尔环顾四周。黑暗中现形的一只队伍,大部分是魁梧油亮的光头,围绕着三人走起了圆场。一匹匹膘肥体壮的马上咴嘶着,上面狞恶的人穿着皮背心,露出丛丛胸毛,要么缺了一只眼,要么满脸刀痕。风干带头皮的白骨骷髅用头发系马鞍前后。瑟卡尔环顾四周:“我们为什么竟然......闯到了一座强盗营地啊!”  马停了下来,身佩弯刀的男人们蹬马下来,走上前。其中极魁梧,带着宽檐帽子,头发扎成辫的人说:“凯莉,你又去城里捉奴隶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迟早会让我们暴露。”“老大!”少女看盗贼们来了,丢下武器,坐在地上,双手托腮,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这两个人不是我抓的。是他们自己从密道里跑出来的。”“你连奴隶都打不过,平时白教你武艺了。“少女往上翻了翻白眼。  被少女凯莉称作老大的强盗首领转向索恩和瑟卡尔,上下打量着看着他们身上的装备武器。“老大,怎么办。”一个强盗问。“全部抓起来。”  强盗们纷纷拿出吹箭,对准包围中心的索恩和瑟卡尔。“怎么办?”瑟卡尔和索恩握着武器,背靠着背,面对着明显是十倍以上的敌人。“找机会,突围出去。”  细小的吹气声。吹箭发射了,索恩格开了第一发,第二发刺进索恩的前臂,一阵刺痛过后是昏沉和麻痹,视野渐渐地熄灭了。  再次醒来是在油膻味的帐篷中,索恩发现自己被捆绑着丢在地下,旁边是仍然昏迷的瑟卡尔,两个人的武器被摆在前方的地上。四周按座次围坐着强盗们,正在喝酒撕肉吃。少女凯莉坐在席首首领的身旁,显得非常受宠爱,看见两人醒了,做出一副“早叫你听我的吧”的鬼脸。  “你们俩个,现在愿意加入我们吗?”首领端着酒,一手抚摸凯莉头发问。“如果加入,在身上烫一个烙印宣誓,武器我可以还给你们。”地上熟悉的武器摆得整整齐齐,闪着非常诱人的光。  “如果我不想加入呢?”越是生气,索恩性格倔强的部分像退潮的礁石一样越显露出来。  “那就变成哑巴,砍舌头砍手后才能下山。这样才没法暴露我们营地的位置和城里密道的事。”头领说。  一个强盗站在营帐最中间的一口大木桶旁边,将一具新鲜尸体颈部切口朝向桶内,搅和着鲜血和酒。剩下的强盗一碗一碗传递着用头骨做的碗喝盛的红色酒血混合物。索恩嘲讽地看着群魔乱舞般的场景。他现在非常清楚少女的刁蛮性格是从何而来的:这些人根本无法讲道理。  首领以为是索恩对血酒的味道好奇:“如果你想喝,等你加入以后,马上就能够喝。”“没有第三条路吗。”索恩问,“你想现在死也行!来人,拿炭火来!”  烧红的巨大碳盆被端上来了,里面烧的通体红亮的正是烙铁。“本来这是用来你们加入时打烙印的,现在既然你们选择死,那就随便拿去玩吧。”首领侧头,最后一句话是对众强盗说的。瑟卡尔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想要脱离绳索,但绳子系得太紧了,几乎上半身都被捆成粽子,再加上麻醉药的药效尚未过去,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早知道应该让索恩全力和凯莉打,速战速决的......”  一阵亢奋的尖叫声,一张张丑恶的期盼着惊喜的脸嘴角咧到口水快要流出来,被炭火火盆映照,更是显得如同恶魔。“听到没有!老大叫我们随便玩!”“表面全部烧成炭,再捅腹也没关系对吧?”一个瘦小如黄皮猴的盗贼拿起烙铁,对准索恩后颈裸露的皮肤,戳了下去。  “索恩!!”“喔哦——哈哈哈哈”天旋地转,肉和烙铁接触焦缩的声音和刺鼻的气味,索恩大脑里一片空白,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我自己被烤熟的气味”。空白过后是剧烈的痛,冰凉地顺着脊椎和四肢的神经主干烫下去的痛,然后沿着每一根毛细血管分支蔓延开,成熟地发作,发酵成全身皮肤表面痛苦的鸡皮战栗。  “还愿不愿意加入?不愿意的话,第二下来了?”  索恩本来闭着眼睛,瑟卡尔以为他已经痛得昏过去了;此时索恩突然睁眼,两眼闪着凶光,稍微一用力就挣断了所有绳索,拿起地上的双手巨剑斜挥,直接将最近的盗贼拦腰斩断。吐血的半截身体斜飞在空中便断气了,铁制胸甲的断口随着砍痕深深嵌入尸体体内,像被蛮力完全蹂躏摧毁。索恩脸上溅了一道血,平举巨剑呈守势,冷言:“还有谁想要我死的。”突如其来,强盗们都愣住了。瑟卡尔叹了一口气。最近的两个强盗眉心突然出现了一道剑痕,整个头部顶部像两口小碗一样缓缓落下。脑浆和血剧烈地喷出。强盗们没有预料到索恩的突然发难,气氛立刻爆炸了。索恩低吼着,巨剑像旋转的怒涛,触及的敌人一排排倒下,犹如割倒的小麦。“为老五报仇!”“我们人多,不信还杀不了两个!”但是战斗声,呼喊逐渐变成了“鬼,是杀人的鬼......”“我的脚,快跑,快逃命啊……”整间屋棚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只有火堆里燃烧的噼啪声。深红色的液体浸透横七竖八堆在地上的残肢,土地因为血变成了泥泞。瑟卡尔仍然被捆躺在地,脸贴在地上,忧虑地抬起眼看了看索恩。索恩喘着气,好像冷静下来了,低头看自己血红的双手。半身沾满敌人血和肉末的索恩,突然发现自己刚刚非常天份地完成了一个屠夫的工作。  一对颤抖的美丽眼睛看着一切。唯一没有被杀死的凯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局。在早晨还自己带着优越任性命令“当我的奴隶”的陌生人,惊惧间却变成了杀光自己所有家人的恶魔。少女蹲在血红的地面,泪水盈眶,捂着嘴颤抖看,紧紧握拳套的尖刃那边,任那股沁凉的疼痛随着手掌流血一滴滴刻进骨骼。  “跟我们一起走吧。”已经冷静下来的索恩走向凯莉伸出手,但是却起到了反效果,在凯莉看来,这个浑身涂满自己最亲近人血液的人正在伸开魔爪攫取自己的性命。  “我刚刚看见你就想要把你带离盗贼们,交给好人家抚养了,他们会带坏你,你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长大。”  不对。不对。他们是我的家人,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给大家报仇。追到天涯海角。凯莉后退着想。虎牙咬进嘴角直至出血。  索恩叹气转身立刻了她。去给瑟卡尔松绑。漆黑如墨的夜里,四处扭曲,堆垒的尸体。好像发泄完了自城里被诬陷被驱逐以来的所有的愤怒一样,索恩感到体内空虚,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两人各牵了一匹无主的马骑上,留下蹲在的原地少女,安静地远走。
  两人在一片芦苇荡沼泽里扎营,水面的睡莲像黑暗里的珍珠,远处可以看见船队经过,底部宽大异常,在泥地里不会沉的陆行船在冒泡的沼泽里缓缓通形。“不能再深入了。”瑟卡尔拦住索恩。冒烟的远处,枯枝稀树下面蒙暧模糊的地表,走近会有陷入沼泽的危险。两个人无言地走着。索恩突然说:“我原本以为那个孩子能成为我们的队友的。”  “你杀了对她来说是亲人的人。”瑟卡尔说。  “我杀的全都是有取死之道的人,她这是认贼作父。那些人杀人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杀吗?你想要她被那些人教育着杀人和偷窃,喝人血酒长大吗?”  瑟卡尔看了索恩半响,才长出了一口气:“索恩,救济这种事情,并不是按你认为正确的道理,对方就一定感激涕零地接受。”  来到水边,索恩脱掉了血污的衣裳,走进冰凉的冷水里,一直让湖水淹没胸口。  瑟卡尔不用钓钩就可以捉到鱼,他拿着一头削尖的棍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而透明的浅水。突然一阵鳞光闪烁,瑟卡尔闪电般地一棍子刺下去,刺中一条鱼饱满的腹:“抓住了。”瑟卡尔还还可以不用弓打鸟,他折下一根Y形树枝,加上备用的弓弦做成弹弓,随意地绷满抛射,轻巧地打下沉眠栖息中的野雁。雷诺尔常年封冻,没有可以用来钓鱼的水,索恩是第一次亲手处理鱼类这种捕获物,烤第一条的时候他不知道内脏,直接把整只鱼穿在树枝上烤,而且鱼肉的嫩脆远超过索恩预料,鱼表面烤糊了。瑟卡尔拿着卖相非常不好的鱼心理斗争了半天,才尝了一口,立刻所有五官皱到脸中间,跳起来丢掉了索恩的烤鱼。旋即抢过自己捉来的鱼所有鱼边烤边说:“你让开,不要浪费我的劳动成果。”索恩干脆侧躺在火堆旁享受着烤鱼这种新奇的美餐,一边和鱼刺奋力战斗。  因为没有回莫沙彻城得到补给,索恩和瑟卡尔花了很长时间在淡水湖边捕猎和熏烤,收集未来几天的粮食。每隔一段时间,潜入沼泽的瑟卡尔就会嫌恶地拍打着手臂上的蚊虫,赤裸着提着鱼从水边走来。新月从水面上升起了。两个人沉默地坐在篝火前。只有火焰在噼啪作响。索恩用双臂把一个膝盖围了起来,头闭目靠在腿上,完全没有睡意。瑟卡尔突然在索恩面前单膝跪下来,拿着索恩的左手。麻利地脱下上面的皮手套。“你的手受伤了。”“没什么大事”刚想这样回答,瑟卡尔接下来的动作令索恩吃惊。他直接把索恩的整跟食指放进自己嘴里,吮吸掉手指上割口的血。瑟卡尔温热,仿佛猫一般微带倒刺的舌头卷着索恩的手指,轻触感觉特别敏锐的伤口和两指交接处。轻微的水声和舔舐声。瑟卡尔那蹙着眉极力忍受的的表情也将索恩的心理导向不妙的“如果他含住的是别的东西......”。索恩想要稍微屈指,却成了和唇舌的进一步纠缠。  索恩发出艰难的喟叹声,向后靠在灌木的树干上“吱吱”摇动作响。  “停下,瑟卡尔!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索恩的大脑正在逐渐被抽空,。瑟卡尔抬头,漆黑的眼神如同梦中般说:“你今天一定是第一次杀人。所以我要做一点事让你忘记白天。”  瑟卡尔拿着索恩的手,相对沉默了许久,瑟卡尔突然笑出声。  “我是吓你的,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索恩长舒一口气。月光下的瑟卡尔是**的。比起索恩因为常年低温白皙,完美如大理石的身体,瑟卡尔的皮肤黝黑而细腻,布满浅细的疤痕,肌肉紧致,隐隐约约看得到下面包裹的骨骼。这样的瑟卡尔显得比平时衣料包裹时更单薄而脆弱。瑟卡尔坐在索恩身旁,双手抱着膝,也许因为月夜,瑟卡尔眼里又隐隐约约闪现出使用刀时才闪现的疯狂的光,也许那是藏在温顺表面下真正的瑟卡尔,为了一把弓欺骗他的瑟卡尔。瑟卡尔无法捉摸的另一面。  “我们来说说小时候悲伤的事情吧。”瑟卡尔微笑着偏头望着月亮,开朗而对自己残忍地笑着。“好啊。”我的同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雪原,猎物像走动的肉。除了没有父亲,并没有太大挫折。索恩想。但是瑟卡尔不一样,索恩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瑟卡尔。索恩对瑟卡尔说过自己很多,却极少听瑟卡尔讲起他自己。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七岁。”  “恩。”  “那个晚上变成了我之后很多年都会梦见的噩梦,每一次恐惧不安的时候都会重复的噩梦。我在梦里永远是那么小,手无寸铁,周围的墙壁都在流血。我被分成两个了。有一半的我像溺水在冰冷的血海里,为了浮在水面呼吸而挣扎。  “我的父母当时不在我身边。每一次我都在想如果当时那个夜晚有人陪着我,抱着我,安慰我就好了。死就不会那么可怕了。”瑟卡尔眼里闪耀着高升之月。  “所以,我不希望你那样。”瑟卡尔突然温暖地微笑了。明明是你在安慰我,你的眼神,为何要那么悲伤呢……索恩慢慢伸手搭在瑟卡尔肩膀。对方的眼睛里在月光下晶莹的似乎含着泪水。索恩突然明白,瑟卡尔故意提起过去,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是在用他十年前的悲伤来冲淡自己今天杀人的的血腥和悲伤。索恩感激地看着瑟卡尔。  “我来给你讲我小时候的事情。”索恩拿着一只树枝,一头在地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我小的时候,比我们村所有小孩都先得到真正的刀,铁制的刀。之前村里小孩们玩打仗游戏的时候只能用木棍。我有了刀以后可以砍断很多树木,方便地把大块皮革分成小块。很多小孩都非常眼红,向父母要求佩刀。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我用木棍雕成小刀的形状,然后削薄削尖给他们,那段时间我是村里小孩们的王。后来大多数人长到六岁,被允许佩刀了,我的威信就垮了。”  “这并不是悲伤的事。”瑟卡尔奇怪地看着索恩。  那天晚上,汗津津的闷热夏夜,芦苇丛间吹着潮湿的风,两个人都做了从未经历过的梦。索恩梦见,在一个竞技场里,一个黑发黑皮肤的男人被带上来。他脚腕上带着镣铐,精瘦而结实,运动时能看见脚后跟的骨骼和包裹关节的肌腱滑动。他拿着一个弹弓。绕着自己缓缓绕场走。自己的头颅很大,非常沉重,眼睛分的很开,视野能同时看见前后的人,鼻息滚烫,有条状的东西生在自己身后“啪啪”地暴躁拍打着尘土,自己的手是巨大的爪——自己是一条龙而奴隶是自己的对手。奴隶毅然决然的表情用弹弓瞄准了自己,场上观众爆发出沸腾般的欢呼——奴隶瞄准地抬起的,正是瑟卡尔的脸。索恩惊醒了。  瑟卡尔做的是一个模糊的梦,背景是朦胧的雪,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和自己贴得很近,几乎额头相抵。自己的声音和手非常稚嫩。男孩手里握着闪闪发亮的小刀,在空中得意地挥劈,发出“嗖嗖”的声响。也许是想看得更清楚,自己不知不觉带着渴望的眼神走近了。男孩停下来:“你想要这把刀?”自己点了点头。男孩皱着眉头,说:“我不能把这把刀给你。但是你等一下。”男孩折下一根枯树枝,低头眉目凝重,表情与稚气五官不符地认真地开始削。削光前端表面的树皮,把木棍打磨成锋利的薄片,剩下的树皮部分小心地刻下米字形的花纹。“喏,这把刀给你。”  那个人的眉目已经记不清了,在极其渴望友情的童年,瑟卡尔也经常梦见同龄人。但是那都是自己被推搡,被攻击,跌倒在灰色凉滑背景里看着所有人渐渐远去的梦。不知道为什么成年的瑟卡尔重新做了这样的梦,并且梦现在被修正了。瑟卡尔醒来,突然非常想去名为家的废墟找一找自己的旧物里到底有没有这样一把木刀。
  索恩和瑟卡尔骑着从强盗营地顺手牵来的两匹马,走在泥泞小路上。夏季突发的间歇性暴雨就没有停过。下午,雨罕见地停了,大地在久违的暴晒里,肉眼可见的雾气变幻形状蒸腾而上。空气里充满着水汽和松脂的清新气息。远方黄绿相间的疏叶林里摇晃着不详的骚动。索恩和瑟卡尔拍马走近。  瑟卡尔观察着沿途的树木。太异常了,树木残缺断桩,好像被成群蝗虫啃噬过后的植被,整个疏叶林像被巨大挫子粗暴地翻搅磨碎过一般,地面的落叶之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木屑。突然,马不安地咴嘶着人立而起。索恩这才发现在木屑和树叶下面的宛如潮水一般成群滚动的的着魔的蓝色鼯鼠。  瑟卡尔勒马停下:“现在正是飞鼯鼠迁徙繁殖的季节,它们会从平常的大地色变成这种鲜蓝色,集群向海边的栖息地滚动,只要是经过的地方,就算是狮子遇见他们也会被包围啃成骨架。”“如果经过的是村镇呢?”瑟卡尔没有说出显而易见的答案。“那我们不能就这样走掉。”索恩拔出巨剑。鼯鼠成群结队环绕着树爬上高处,嘤鸣着展开足趾间的翼膜滑翔而下,以索恩为中心扑飞,像黑暗中围绕着唯一蜡烛扑打撞击的蛾群。索恩用剑背一扫,数只鼯鼠就被拍碎在铁板上。但是更多的矮小野兽匍匐在脚下,人类的高度极难击中。“意外地烦人呢......”索恩感到了棘手。他跳下马,“刷”地扯下肩上的皮制披风裹入石头,虎虎生风地轮起来。  这下倒是非常有效,被打击的鼯鼠群里像是地雷连连爆炸一般,无数蓝幽幽的毛球被轰到天上重重坠落,被激怒的鼯鼠们吱吱鸣叫着,蓝色潮水的波尖围绕着索恩为中心浪涛滚滚,几乎要把索恩包裹成球。“索恩!”瑟卡尔的弓箭武器无法对这种集群式的敌人造成大伤害,只能控制着马着急地在战场外徘徊。终于,鼯鼠的洪流分散成一股股细小支流以散开的方向远离了,一只只小怪物重新潜回树叶层下,或爬上树梢滑行飞远。索恩全身遍布细小的抓痕,一个人单手扛着剑拽着披风站在落叶林里。“你背上有东西!”瑟卡尔说。索恩这才转身看见自己裸露的斜方肌上叮着一只不松口的蓝色鼯鼠。鼯鼠的颜色是诡异的莹蓝,全身鼓涨,好像在尽全身力往伤口里注入什么。索恩没有在意,随手一掸,击碎了鼯鼠小小的头颅。  两人重新上马,路过三岔路口,路边一座雨棚金黄色的稻草毡顶,雨棚的阴影里坐着一个表情老成的少女。少女与索恩他们年龄相仿,白皙姣好的圆脸蛋,冷白娇嫩的薄薄皮肤吹弹可破,羊脂玉般半透明,鼻尖像一颗圆润的水滴,偏分的单边长刘海遮住左眼,剩余的头发全部挽到头顶扎成一个花骨朵形状的结。少女身体丰满,带黑圆框眼镜,藏蓝色衣裙,齐膝的短连衣裙和厚底短靴,上衣衣袖干练地齐肘收口,露出圆润饱满的手肘。  “喂,你,那个高个子的,”她跷起脚,上撩的裙子刚好露出膝盖和肌肉丰润的小腿,以及白皙的脚踝。“你的伤再不治的话几天之内有危险。”  索恩不以为然。少女不置可否地瞟向左上角,吹了一吹垂在颊前的刘海说“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不治不相信我的诊断的人,如果刚刚你求的话我倒是愿意动一动手,现在晚了。”  “你是医生吗?”瑟卡尔问。少女不理“要相信她吗?”索恩轻笑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两人打马继续前行了。  走了几天,也许因为淋了雨,索恩的伤居然越来越沉重。被飞鼯鼠咬伤一侧的手臂难以举起。瑟卡尔和索恩决定赶快赶往最近的城镇再找机会治疗。可是,有一天正在急行中,索恩突然在马上身形一歪,无视瑟卡尔的惊叫栽倒下来。  如针的暴雨拍打在路面,人的身上和脸上。天浑浊漆黑得像翻搅的墨水。瑟卡尔把索恩横放在马背上,下马牵着两匹马走。四望盲然,都是空空荡荡种满蔬菜的梯田,没有可以遮蔽的建筑物,也没有人可以帮忙。索恩的外伤伤口只有几排细小的孔洞,周围的皮肤却滚烫地跳动着,布满狞恶的紫黑色斑块。瑟卡尔拿出小刀,试着切开伤口,切口立刻冒出一股黑色的血箭。毒牙太过细小,早已钻入人体内,还没有找到毒牙,切口的表面已经愈合了。瑟卡尔这才想起索恩的一个特殊体质:不仅防御极高,而且无论多重的皮外伤,都会在两天之内自愈。雨中的马不安地打着响鼻。瑟卡尔不得不牵着马回头。  在瓢泼大雨和泥泞中,好不容易回到三岔路分路口的雨棚,瑟卡尔推开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姑娘......她在哪儿?”瑟卡尔问坐在雨棚里吸烟的老农。“她早你们一步,已经到前面的村庄去了。”  此时,在最近的沃舒农场,村民们端出多盏橙黄的油灯,高悬在四周的房梁上,把屋里照得如同蜜黄色又没有阴影。几十个碗装着加盐的高度酒,泡着精致的金属器械。六块木板作为床放在长凳上,排列在屋棚內。“在缺医少药的村子里还能够动手术,而且而且是同时给多个人治病,您真是活神仙啊。”提来水桶的中年妇女说。眼镜少女“唰”地转动手里的手术刀轻笑:“我只是为了探究我在这种环境下,操作技术的极限。”  只见少女打过动物毒素提炼的麻药,在病人坏死的伤腿上切开皮肤,摇动机器的手摇柄,另一端连接导管的喇叭形皮革吸口吸出伤口的脓液和淤血。很快分辨剔除清楚坏死的肌肉,少女微微皱眉,突然转身拿起镊子,从伤口深处夹出一枚铁弹。然后用细如发丝的羊肠线缝合,刚刚完成一个手术,病人被扶下手速台,少女又转到另一张病床面前。  “好,最后一个清创完成了。至于那些内科病的妇女,只要按照我写的配方找药剂师制作药水,喝了就会好。”少女终于站起来,甩动着酸痛的手腕,  “小姑娘,你真是名医啊,你的名字叫什么?”一个满面周围,牙齿落光的老太太拉着少女的手。“不要这样叫我,我拥有名医的技术与资质,却没有作为医生的怜悯之心,我仅仅是追求医疗技术的极限罢了”少女轻轻地从村妇手里抽出了手。她翘着脚坐在椅子上回复体力,侧过脸。手指托着圆润脂腻的耳朵和脸廓,看着门外滴落的雨水:“我不是为了救人而行医的。我不爱人。”  “没有病人了,我可以走了。”少女站起来,准备将所有医疗器材收纳进酒红色的外皮革内金属的一看就用了很久的折叠伸缩式巨大挎箱里。  “还有一个病人!”此时,瑟卡尔背扶着昏迷的索恩狼狈不堪,满身雨水地踏进来。大量雨水就像直接从他们俩的衣服裤管往下流,参杂着溶解在里面的血液,混入水波阵阵的泥水。少女看见两人,嘴角微微撅起形成一个“我就知道”的讥讽的笑。瑟卡尔背朝上放下跌跌撞撞的索恩,居高临下地站在少女的椅子面前,两道比冷水浸透更冰冷的眼光钉穿了少女:“你要什么条件才救他。”  少女轻笑出声:“你这是求医生治病的态度吗?”  瑟卡尔和缓了语气“请求......求你救治他。”两个沉甸甸的钱袋丢在了少女脚下。“你要钱,这么多都可以给你。”  “不救。我下诊断后不相信我的人,给钱我也不会医。我的技术可不是用来给人否定羞辱的。”  “如果你是想要我道歉,或者羞辱我,我都愿意。无论什么条件,只要你肯治他。”  少女撇了一眼被放趴在桌面上的索恩的脸色,站起转身背对着瑟卡尔说:“烧热水吧,把他搬到那张台子上去固定住四肢,伤口的衣服撕开。”器械碰撞的轻响响起了。  不到二十分钟,细小的管状鼯鼠毒牙被银制镊子拔了出来,带着血一根一根滚到白磁盘里,整个过程中原本一碰就断的空心牙体居然一根也没有被夹碎。切除了伤口周围已经污染变黑的腐肉,用压力绷带层层包裹了伤口,行云流水,整个处理过程转瞬间就完成了。让人信服又安心。“飞鼯的牙整体都是有毒的,他只是被牙的碎片混进伤口,伤口又小而深,空气无法进去,所以化脓。再拖上几天,鼯鼠牙完全溶解了,伤在这么接近大脑的地方,非常危险。”瑟卡尔一直怔怔看着她的动作,被快和利索到眼花缭乱的医术震惊,这才回过神来:“我该给您多少钱?”少女嗤笑一声,用指关节骚了骚鼻子:“我会拿走配得上我技术的医药费。处理你那点伤口还用不上我的技艺。”“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蕾娜,只是个无名的行医而已。”  “这两天不要活动,少吃荤腥。不然我们又要见第二次面了。”看来这个村的病人已经医治完毕了,少女“吱”地拉上钱袋口的绳子,转了转钱袋上的链子,背着药箱走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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