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开第三个霜寒了,敢问路在何方纯白的几率到底是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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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仙境庄园 第二章 三个吻 第三章 最后一支华尔兹 第四章 贝拉 第五章 酸奶与樱桃 第六章 初锋 第七章 迷失雪林 第八章 父与子 第九章 倾厦(上) 第十章 倾厦(下) 第十一章 安多米达 第十二章 纯白 第十三章 烙印 第十四章 面具 第十五章 嫁与铃兰 第十六章 纳西莎 第十七章 第五家族 第十八章 又一个冬天
第一章 仙境庄园 1972年6月,霍格沃茨特快回航。 在没学会吸烟之前,卢修斯总是把整根荷兰雪茄点燃,看它慢慢燃烧。当烟灰蔓延到红色腰花,他开始对着包厢墙镜梳理一头铂金长发,最后将牛角梳子含在嘴里,在发稍系上黑绸缎蝴蝶结。 最后一次穿学院袍离开霍格沃茨对卢修斯来讲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很少有男孩子在十八岁年纪就像他一样注意修饰边幅。而他对修道袍似的学院服的厌恶并非只缘于它千篇一律的款式本身,而是这种宽袍大袖对人性差异的抹杀与遮掩。 “人性的差异取决于血统和出身。” 这是他在父亲的大议事厅里发表的惊人一语,当时魔法世界的达官显贵聚在一起探讨关于本族未来发展的远景规划,当老马尔福讲到我们需要净化巫师种族以维持发展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利落地为他补充论据,嗓音甘澈如泉水。 说这话的时候卢修斯正伏在地板上看他的古金色活点地图,家养小精灵把他从长桌子底下拖出来,小男孩面色冷淡,不发一语,银蓝色眼睛从容地仰视众人,光亮如同风炉里刚铸炼出的家族徽章。 这句令众人唏嘘不已的话出自八岁孩子之口,后来被写入他们的宣言,卢修斯的第一次公众发言令他的政客潜质彰显无疑。 而这一切就如同远古神话,冥冥中镶嵌在某人传奇一生的源头,等待被印证。这并不是传奇,像他们这些一出生就注定不凡的人,仿佛活得平庸才是值得惊奇的事。 包厢拉门猛地拉开,金发少女探头进来,四下张望,“卢修斯,贝拉特里克斯有没有到你这儿来,我找不到她。” 卢修斯不语,只是用眼睛示意她看看空荡荡的房间。 女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离开。 她需要自己的空间,他想。 他忘记了从何时开始,自己与布莱克家的姐妹扯到一起。是二年级暑假到仙境庄园探望病中的贝拉特里克斯,或者五年级在开学的路上护送纳西莎,也许根本就是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去阿尔法德•布莱克的家中作客。布莱克家是寥若晨星的纯血大家族之一,高贵纯洁如同马尔福,这样的家庭太稀有,以至生长在此的小贵族们长到八九岁就已经大概确知了将来的结婚对象。 卢修斯的人生轨迹是在他的摇篮里被确定的,老马尔福在婴儿室来回踱步,如同每次演说时一样情绪高亢地挥舞着手杖,对摇篮边的妻子说,“这个孩子,卢修斯•马尔福,要成为斯莱特林最优秀的学生,社交界最优雅的公子,他将是魔法部的首席议员,他要娶布莱克家的女孩。” “联姻是谋求家族稳固发展的捷径,而我们已经疲于此道了,联姻让我们彼此血脉相似,当黑森家族的女人将血友病带入各个家族里,我们已经领教到生命规则的不可违抗了,而这与我们的纯血婚姻原则相矛盾,也许我们将来都要与血统驳杂的巫师联姻,我们不再是我们,这是将要面临的一个选择,是放弃尊严地生存,还是纯洁地踏上毁灭之路。但是我的孩子,你不用面临如此窘境,惟有布莱克家与马尔福有着窘异的纯洁的血统,你会娶阿尔法德的女儿,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是的,父亲。”十四岁的卢修斯站在父亲的书桌前,无上谦恭。许多年之后,最令他叹服的人仍旧是父亲。当他们不得不向堕落的世道俯首称臣,却依旧把骄傲之剑持在手中,以此当作坚守冥顽不灵阵地的武器和沦陷后自我了断的工具,这就是末世的贵族。 卢修斯要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一个贵族,包括婚姻。他只是做他该做的。 车厢尽头传来金发姑娘的叫喊,卢修斯拉开车门向外走去。 车尾的门被拉开,门口围着一群学生,卢修斯拨开人群,一个身穿夹克与牛仔裤的年轻男人睁大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半个身子已经伸出车外,球鞋踏在列车的地板边缘。 毫无疑问他是个麻瓜。 卢修斯马上弄清楚了金发姑娘安多米达刚才的尖叫并非因为这个异族入侵者,而是她的姐姐贝拉特里克斯表情异常严峻地盯着那个麻瓜,紧握魔杖。 “贝拉特里克斯,到我这儿来,”安多米达不安地向她挥手。 “不,不行,居然有个麻瓜在这儿,你们竟然允许他在这儿!” 贝拉特里克斯瞪着大眼睛浑身颤抖,冲安多米达尖声叫嚷。
“他没有恶意,贝拉特里克斯,别伤害他——至少保重你自己!”安多米达向卢修斯投去求助的眼色,他却无动于衷。 “所有麻瓜都是邪恶的贱种!”贝拉特里克斯的身体如一根竖琴弦颤动,嘴唇失血,面色蜡黄。 安多米达试图冲上去拥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麻瓜驱逐!”贝拉特里克斯仇恨地挥起魔杖,麻瓜年轻人的身体腾空而起,他发出恐惧的吼叫向后仰去,朝下坠落,很快消失在车门外湛蓝的天色里。 他们的车正在经过峡谷,麻瓜被贝拉特里克斯魔杖的冲力抛出铁索吊桥。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安静地听车轮与铁轨接缝处有节奏的撞击。几秒钟后贝拉特里克斯发出一声尖叫,晕在地板上。 “她杀人了!” 拉文克劳女生惊声向车头奔去,被挡在前路的卢修斯一把捉住拖了回来。他把她丢回一群木讷的围观者中间,从长袍里抽出魔杖。 “闭上眼睛。”他丢给安多米达一句。 “一忘皆空!” 安多米达感到目前红光一闪,还没有来得及把眼睛睁开,卢修斯已经把贝拉特里克斯从她身边抱起。 安多米达愣住一下,她的生命就在那一刻定格。后来她总想起卢修斯的这句“一忘皆空”,仿佛这个咒语和自己有某种冥冥中的关联,却又飘忽如云烟般把握不住。 可当时来不及想这些,她赶快起身跟上,趁众人还没有清醒,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这节车厢。 他们把贝拉特里克斯抱回自己的包厢,放到床上,为她裹上厚厚的毯子。她的额头贴着黏连汗水的卷发,身体不住地发抖,口中不断嗫嚅着,妈妈……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安多米达温柔地俯下抚摩她的前额,卢修斯的眼光在这对姐妹身上驻留片刻,转身而去。 “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列车进站前十分钟,安多米达来势汹汹地拉开卢修斯的包厢门,卢修斯没有回答,继续低头系好短呢子披肩,把白银烟盒收入袋中。 “你看着那麻瓜死掉,你明知道她会下手的。” 安多米达使劲表露着自己厌恶的目光。“你完全来得及避免这一切发生的。” 卢修斯晾了她好一会儿,才用那种惯常语气说道,“而你又在干什么呢?事到临头只会问怎么办,布莱克家的女孩三岁起就开始接受魔法训练了,你每次却像一个傻瓜一样,只会在事情过后标榜自己不合时宜的怜悯之心,把别人数落成不近人情的傻瓜。” “你不是傻瓜,卢修斯,你是个高傲矫情伪善的恶棍。” 安多米达使劲做着鄙薄的神情,仿佛卢修斯刚才的话比十月泛滥的苹果还要廉价。 “而你,”卢修斯踱到她面前,挺拔的身体比安多米达高过一个头,居高临下的君主般不屑,“只是一个笨蛋。” 他在她身后把车厢门关上,他想要离开这个烦人精去看看贝拉特里克斯,他能够想象她在经历这样一件事情之后的状况,而安多米达已经离开她们的车厢了,也许她已经睡下。 另一节车厢里,贝拉特里克斯已经起身,箱子摊在地上,她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摞在里面,然后在那上面反复摩挲。 他等了半晌,确认她并没有收拾行李。现在对她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她只顾机械地把每一样行李都拿出来,整理一遍,放回去,打包,再拆开…… 他静静看着,没有动。其实一句魔咒就能唤醒她,但是当他举着魔杖走到她面前,他念不出口。 “对不起,贝拉,非常对不起。”他默默沉吟,银蓝色的两汪湖水泛起微澜。
仙境庄园坐落在距离伦敦50英里的乡间,一直以来都是绝妙的无人去处,卢修斯、贝拉特里克斯和安多米达坐在奔向庄园的古色马车里,彼此无话。 拉车的白马在奔跑之后生出翅膀,洁白的羽翼将他们托上天空。苍茫平原在脚下一览无余,绿色的田与黄色的沟壑,渐渐的那些尖顶红房子出现在天际。车厢玻璃被黄昏的金色夕阳照亮,阳光透过云层射在两个女孩脸上。贝拉特里克斯一直低垂眼睑俯视碧绿大地,忽然开口,“回家……” “是的,贝拉,我们回家了。”安多米达拍拍她的手背。她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卢修斯,露出妥协的眼色,他没有在意,他的脸陷在阴影里若有所思。 “仙境”的气氛不同往常,门前栽种了新鲜的花草,长石路被洗刷得一尘不染,庄园的每块玻璃都被擦拭得像钻石一样透亮。他们下车后,全体家养小精灵排成两排鞠躬奉迎,花丛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爽利刺耳的笑,安多米达首先做出一个糟糕的表情,“哦,不,她也在。” 小姐们被卢修斯搀扶着下车,家长们马上迎过来,“欢迎我们的高才生”,埃拉朵拉姑妈容光焕发,一身夸张的紫色天鹅绒晚装和别人的平常打扮很不协调。她第一个冲上来吻了两个毕业生的面颊,不知所云地说,“纳西莎,你又长高了,阿布拉克萨斯,啊,”她拉着贝拉的手望着卢修斯,“我再也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了,每年的见面已经让我词穷句尽了,完美的小王子。” 卢修斯躬身吻在埃拉朵拉手上,“谢谢,夫人。” 埃拉朵拉姑妈的目光一转向安多米达,如同一个鲜花满怀的人在花园里看到一枝不讨她喜欢的蓓蕾,“安多米达,你好吗,你刚才是不是在暗自窃窃,说这个疯婆子怎么还活着,就像上次一样?我还得遗憾地告诉你一次,我还活着呢。” 安多米达则一脸曲意逢迎的假笑,“见到您很高兴,姑妈。” 埃拉朵拉姑妈极其无奈地要把吻分给安多米达,安多米达连忙躲闪,“不行啊,姑妈,我会把您的鸡毛帽子碰歪了。” 这反而激发了埃拉朵拉姑妈的斗志,“不是鸡毛,是雉尾!”她使劲板住安多米达的后脑勺把涂着浓艳唇膏的嘴巴贴到侄女的脸颊上。 结果埃拉朵拉姑妈在吻她的时候忽然发出尖叫,抽出被安多米达的裙摆盖住的脚。 “哦,你这臭丫头。” 埃拉朵拉姑妈还没有来得及发作就被其他人挤到一边,一家之主阿尔法德•布莱克和布莱克夫人,以及卢修斯的父亲老马尔福都走过来迎接他们。 卢修斯对父亲出现在此并不吃惊,老马尔福在提前的信里告诉儿子两人要到“仙境”汇合赴布莱克家庆祝酒节的晚宴。老马尔福向两个女孩致颔首礼,神情如同身上板挺的燕尾服,依旧一丝不苟地严肃。 “爸爸,我需要找您谈谈。”安多米达低声附在布莱克先生耳边。 “怎么了……” 布莱克先生终于注意到面无表情的贝拉特里克斯的异常,马上警觉地与布莱克夫人交换了眼色。 “来吧,孩子,你需要休息。” 布莱克夫人心照不宣,立刻搀着贝拉特里克斯离开了。 “非常抱歉,阿布拉克萨斯,我的二女儿急着找我谈事情,让我妹妹领你和卢修斯到茶室去吧,也许卢修斯也需要休息,在那里可以找佣人带他回自己的房间。”布莱克先生对老马尔福说。 “请便。”老马尔福优雅地探手,顺便拥住儿子的后背,“告诉我,卢修斯,你成绩单上那科古代魔文是怎么回事?” “少爷……”一个家养小精灵拽住了卢修斯的风袍角。他认出那是三小姐纳西莎的侍女Roro。 “纳西莎小姐在等您,她请您过去。” Roro用尖细的声音说道。 卢修斯说道,“告诉纳西莎小姐,我现在正跟父亲谈话,一会儿再过去。” “去吧,”老马尔福说到,“听说纳西莎小姐病得不轻。” 埃拉朵拉姑妈回头,只有老马尔福还在跟着,于是大生其气,叫嚷着,“年轻人都到哪儿去了,阿尔法德和罗丝呢,不是要去小茶室吗?” 纳西莎的小会客室布置得十分雅致,百合型的水晶吊灯为小房间打下浅光做底调,黑底白纹的理石地面本是至尊华贵的表达,而这房间内唯一一抹重色在一大张松软的纯白长毛毯的遮盖下只若隐若显地露出些许,白毯和地板显现着公主式的纯洁高贵,木质墙围是乳白,墙纸是绒黄上洒了黄绿碎花,沙发茶几和座钟也都安分地着着浅色,而只有小件的器物,咖啡壶、杯子、烛台、坐垫,有着张扬而绚丽的颜色,好像女主人在中规中矩的淑女风范之下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使她的美丽更进彻底地发挥到极至。纳西莎会客厅的大布局打她九岁起便是如此,是她那年生日向父母讨得,三言两语说出自己的构想,等到工匠去做时,却又条条中的地提出刻薄要求。而那些小器物却几经更换,卢修斯每次见了这些改换,总要像最初次遇见她一样会意而笑。他猜纳西莎房里的布置不可能每样都是她的至爱,而是她在揣度如何装扮才能让别人爱她。如是女子,聪明如冰雪,晓得装饰不全是随心而致,而也是在众人心中装饰自我。
片刻过后,Roro从卧室走出来,“马尔福少爷,小姐有请。” 卢修斯见到纳西莎还躺在床上,显得吃惊。纳西莎笑着把手伸给他。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吃惊。” “的确。” “难道安多米达她们没有告诉你我病了吗?” “不,我是惊讶于你竟然连头发都没梳,日薄西山了还躺在床上。”他轻吻她的手背。 纳西莎向后仰过去,一头金发泻在雪白的枕头上,她把松软的羽绒被拉上去,只露出一张尖小的脸,笑时泻出一脸童真,不说她美在何处,只为那一份无以复加的清纯,把任何故做姿态的矫情都中和成了风情万种,便把两个姐姐都比了下去。 “我这样做,是有我的道理的……听你的语气,竟然是连我生病都不相信的样子,我的确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即使现在身体已经痊愈。”她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小怨妇一样叹息。 每次纳西莎学着大女人口气说话,卢修斯总是忍俊不禁。 “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为什么不到楼下去迎接我和你的两个姐姐呢?” “是铃,它把我的鞋子叼走了。” 卢修斯低头看去,纳西莎的粉红绸缎拖鞋果然只剩下一只了。房间角落的猫篮子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藤提手上的铃铛似乎在叹息。 “这可不是什么理由。”卢修斯一付佯作责备的神态。 “我是故意的!”纳西莎十分气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好吧,”卢修斯道,“那么你的病不在身体上,是在心里喽?” “当然,在这儿。”她的手护住自己胸口。 “你在病中的时候我不能亲自致以问候,我由衷地感到抱歉,纳西莎,所以是否能够让我分担你此刻心中的忧愁呢,我将不胜荣幸。”跟纳西莎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得遵守一套小孩子的游戏规则,其实他清楚,纳西莎同他一样不需要这种矫情的套路,但是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 “你派猫头鹰送给我的信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的问候,还有干水仙花,我此刻的心事你当然能够知晓,这与你有关,不过是否能够帮我分担,就不是我敢奢望的了。” 卢修斯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开口。 “你是要跟贝拉特里克斯订婚吗?” “谁告诉你的?”他温和地问。 “大家都在说,学校里的同学,家里的女佣,还有埃拉朵拉姑妈,她总是神志不清,要把贝拉的名字叫成我的,把你的名字叫成你爸爸,成天在家里嚷嚷,‘纳西莎和阿布拉克萨斯要订婚了,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情……’” 卢修斯忍不住笑,“我想这一定是真的,”她继续自说自话,“很多人毕业之后就订婚了,不久就会结婚,否则他们就永远也不会结婚,就像霍格沃茨的那些老师一样。” “即使是这样,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难道你不希望我做你的姐夫吗?”卢修斯似乎也在谈笑间认真起来,眉心微蹙,银蓝色的眼睛显然有所期待。 “当然不,我不希望贝拉特里克斯离开我,也不希望你离开,可是你们结婚以后,我就会失去你们。”她看着卢修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你别说不会,我知道一定会,你们结婚以后,你不会再抱着我在壁炉边念诗,不会再跟我肩并肩地弹钢琴,甚至不会再帮我给猫念咒。” 卢修斯收敛了笑容,轻抚着纳西莎的额头,“小女孩,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下换成纳西莎笑了,笑容中分明包藏着讥讽的痛苦,“我永远都不会长大,因为我比你们小几岁,永远都没有资格谈论你们的感情,无论我怎样,都只是小女孩。” “别这么说,纳西莎,没有人因为你年纪轻而把你排斥在外。” “那么你告诉我,如果布莱克家的长女是我而不是贝拉特里克斯,是不是现在要跟你订婚的人就会是我?”她从被子里爬起来,露出一身纯白色蕾丝睡裙,跪在床上与卢修斯面对面。 卢修斯只能把视线落在她胸口鲜红的玫瑰花苞上,他无言以对。也许真的是她太小,他想告诉她,她的姐姐贝拉特里克斯今天在火车杀死一个麻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想告诉她贝拉性情中对麻瓜的深恶痛绝并非来源于家庭教育或者血统传承。他想告诉她布莱克家族填鸭式地向她们灌输格斗魔法与不可饶恕咒不只是出于名媛修养的需要,更主要的是对前车之鉴领悟后的亡羊补牢。 但是他说不出口,如同不忍对贝拉特里克斯念一个小小的苏醒咒。 他只能说不,“不是的,纳西莎,”他的口气轻柔而坚定,“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会娶贝拉,一定是因为我爱她。” 他几乎不敢抬头,“撒谎!”这句话从纳西莎的牙缝里决绝地挤出来,声音却充满失落和绝望。 纳西莎的眼泪簌簌落在玫瑰花苞上,卢修斯感到无能为力,如同无法触碰一朵褪去颜色即将凋谢的玫瑰,轻轻碰一下它的花瓣就能在瞬间破碎脱落。 他终于看见了她的眼睛,那双海蓝色的碧眼噙满泪水,触到他的眼光,眼泪马上被决绝地擦去,那种她还未懂得其中意义就已经学会了的矜持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一种女孩特有的骄傲的矜持,此时拒绝成为了纳西莎唯一的武器。 “我累了。”她的手在空中优美地画出弧线,犹如舞台上的小仙女挥动着落幕的魔棒。 “打扰。” 卢修斯离开房间的时候心痛莫名,他感到那个女孩子正在定定望着他的背影,片刻以后他又觉得她没有看他。他甚至没有习惯性地转回身而是直接把门掩在身后,当他离开纳西莎粉香四溢的闺房,似乎是与最后的童真打完一场决胜的战役。 他清楚纳西莎会安静地关上最后一扇窗,安静地拉上窗帘,安静地如同卢修斯•马尔福这名字只是历史书的旮旯出现过的远古三流人物那样无关紧要,她不再盼望长大,也不再拒绝长大,总之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感到对自己的鄙夷,恨不得有另一个自己把刚从她房间里出来的那男人如草稿纸一样揉成一团丢在故纸堆里。他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义无返顾地去爱谁,而总是像沉沙一样被浪淘拍打,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轨道的不妥,因为还没有学会爱情,他的婚姻就已经来到眼前。
卢修斯进到布莱克先生的书房,安多米达还没有离开。布莱克先生正低头清理烟斗中的残垢,一边对安多米达说,“别再提那个什么斩首小精灵的法案了,即使埃拉朵拉姑妈的头脑有问题,对于我们而言,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况且她是你的姑妈,我希望你能对她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她现在连我们的名字都不能准确地记起来了,却一直记得你。” 安多米达扁起嘴,“是的,爸爸,我真后悔七岁那年把墨水倒进她的茶杯,要不是她的门牙变色一个星期,她也不会对我这么印象深刻。” 父女间的谈话从卢修斯进来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安多米达像卢修斯一样一路风尘不能顾及,穿着灰乎乎的学院袍从卢修斯身边走过去,瞪着大眼睛瞥了他一眼,故作无辜的眼睛渗着得意洋洋的神采,似乎在说,“我把你在火车上的劣迹告诉爸爸了,卢修斯,够你喝上一壶的。” “安多米达小姐,请使你的言行与你良好的出身保持一致。”老布莱克双手撑着桌台站起来大声说。 “是的,父亲。”安多米达半个身子站在门外勉强行了屈膝礼,“晚上好,马尔福先生。” 卢修斯低头还礼,听到含愠的带门声。 “坐下吧,卢修斯。”老布莱克想起拢一拢桌上摊开的旧烟丝,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他的爸爸一样神采飞扬,却不类老马尔福行事有着一板一眼的军人做派,他的动作总是慵懒缓慢的,凡事都有着贵族纨绔的一番风度,卢修斯对外表细节的注重和老布莱克惊人地相似。他们都习惯于用丝绒华衣烘托下的恹恹眼神不耐烦地注视别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忙碌着一件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事。 “你怎么看,卢修斯?”他用拇指把烟丝重重按进烟斗,并没有直视对面的青年。 “这是一个蹩脚的陷阱,”卢修斯的眼睛深陷在眉弓下的阴影里,“一个麻瓜出现在霍格沃兹特快上,难道还能指望谁会相信是他自己搭错车了吗?” “继续!”老布莱克停止了摆弄烟斗,抛给卢修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首先,” 卢修斯起身在书房中踱步,“把一个麻瓜放在一群未成年的年轻巫师里,会产生什么后果?无非有两种反应,其一,亲善派会把他藏起来,等到进站后抹掉他的记忆偷偷放掉息事宁人,其二,激进派会把他带到魔法部收监候审甚至在火车中途就杀掉,而前一种可能的几率近乎为零,因为霍格沃兹列车上的乘客尽是些不谙世事的毛孩子,在没有教师引导的情况下很容易使事情沸沸扬扬,他们会发生争执各执一词,这样别有用心者就会知道,如果在霍格沃兹发动政变,这些学生的可煽动性有多大。” 老布莱克仰在靠背椅上抱以欣赏的微笑,这就是马尔福,有着冷静敏捷的思维与一语中的的表达能力。 “但是这块试金石先死在了贝拉手里……很不幸,我想当时我们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贝拉的行为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他不会放过这个与他有着合拍立场的分子,尤其是在了解到她太过显赫的家庭之后……” 卢修斯轻轻叹息,却丝毫不觉沉重地说道,“恐怕他马上就要登门造访了。” “的确如此,” 老布莱克抚摩着中指上的翡翠指环,“知道么,现在所有纯血统派的家族里,唯一没有投身到伏地魔阵营之中的,只剩下布莱克和马尔福了。” “我不认为加入一个由非血统巫师倡导的纯净巫师血统组织是一件严肃的事。”他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却流露出鄙夷的情绪,轻微得如同没有震动声带。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老布莱克也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不过我已经做了一个决定,暂时把贝拉特里克斯送到梅林神殿。” 异样光芒在卢修斯的银蓝眼睛中猝然一闪,“有这个必要吗?” “我是从全局着想,毕竟她刚刚杀了人,而且是在伏地魔的鼻子底下,不能因为她而给家族带来任何不良影响,”布莱克的眼底荡漾着深不可测的寒波。“而且她的确需要一处安静之所,她疲惫的心灵需要安宁,而不是催眠剂、镇定药水和唤醒咒。”他点燃烟斗,注视着同样望向窗外暗夜的卢修斯,“你也要放松自己,不管是贝拉特里克斯、安多米达还是纳西莎,她们都已经长大了,而且你们也不是兄妹,你没有任何……义务。” 布莱克把最后一个词顿得很重,他猛地吸几口烟,扬眉显露出那几道深刻的额头纹。“刚才我听安多米达说了,你又一次救了贝拉特里克斯,我不知如何来表达我的……感谢”,布莱克拘谨地把目光落在卢修斯的脚尖上,显然让一个如此高傲的人表示感谢是件尴尬的事。“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她,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噩梦之后……” “我没有照顾任何人,她们也都不需要我的帮助,只是学友间的一些必要接触。”卢修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干脆地如同在火车上对那群围观者念出的记忆消失咒。也许接受感谢也是同样令人尴尬的。 布莱克愣了一下,“好吧,我只是说贝拉特里克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毕竟失去贞洁是一个女孩所能遭遇的最大耻辱了,难怪她现在这么恨麻瓜,与其说恨,更像是惧怕,惧怕昨日伤口被再次撕开,我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幸她现在毕业了,可是我不能期望在她身上延展当初我们两家所预想的那种婚姻关系了,这非常不恰当。” 离开的时候布莱克把手重重拍在卢修斯瘦削的肩膀上,而那副神态却让卢修斯觉得恶心,从前两人那种不谋而合的贵族式傲慢总是让卢修斯觉得,比起刻板的老马尔福,布莱克对他更有一种父辈的亲和。而此刻他面对布莱克曾经流连在他身上千百次的眼神竟感觉到莫大的疏离,布莱克每次注视着他,仿佛是在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他是在说,我为什么没你这样的儿子。 贝拉特里克斯成了家里的过气娃娃。卢修斯每每想到这一点便好像有小矮妖用刀子在他的皮肤上划过一道道伤口。他真希望这种感觉是同情、友情,甚至是爱情也好。但是不是,这是最令人难以摆脱的,深深的愧疚。布莱克那番所谓开解的话,无非是,“你不用为贝拉特里克斯的堕落而承担任何后果。”这让他感到非常厌恶。还有那个比小矮妖还能制造麻烦的安多米达,竟然会在她父亲面前说他的好话,天知道,这一家人都是一群喜怒无常的疯子。 “你们不是兄妹。”卢修斯回味着布莱克的口气说,然后傲慢的神气浮上他的嘴角。“幸而如此。” 一声猫叫,卢修斯发现纳西莎的铃正在前方不远处与他对视,黄绿色眼睛中渗透着洞悉一切的犀利,迅即,这只暗灰色的猫很敏捷地窜过走廊尽头,转角处的木楼梯发出一连串钝响,它向阁楼跑去了。 “现在连猫都学会听壁角了。”他喃喃自语。
第二章 三个吻 第一次晚餐。 安多米达到餐厅之前,埃拉朵拉姑妈在高声谈论她的处决小精灵法案。 “众所周知,小精灵是巫师最好的奴隶,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个别分子,我们会赐予它们衣服让它们滚蛋,而对于那些忠实勤恳了一辈子的,它们也应该得到嘉奖,但它们不能像自己的主人一样被登上油画,不过我找到了类似的方法,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不是吗?当我告诉我的家养小精灵,它们老到不能动时会被斩首,它们的头颅将会被永远钉到象征家族至高无上威望的挂毯边缘时,你们知道它们是多么兴奋地欢呼雀跃吗?”她举着高脚杯呷了一口红酒,“亲爱的贝拉,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你的脸色太苍白了。” 桌子对面的纳西莎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不,姑妈,我很好。” “我们还是不要谈论血腥的家族典制了,埃拉朵拉,它显然不适合女孩子们。” 布莱克夫人爱怜地看着纳西莎,语调不卑不亢。如果把纳西莎的美丽归因于她的血统,那她一定是恩承布莱克夫人的赐予。她是三个女孩里最像布莱克夫人的,不仅是绝色的姿容,更有天生优雅的气质和从容的举止,一切都是她妈妈的翻版。布莱克夫人是黑森家族的女人,这个家族的女人在联姻中把绝佳外表带到其他家族的同时,也带来了致命的血友病,侥幸这种疾病只在男性继承人的身上得以彰显,而老布莱克只有三个女儿。 卢修斯也不由得看着纳西莎,她板直了身体盯着自己的鼻子尖,浓密的睫毛上下忽闪,似乎是眼皮下的食物令人反胃。 安多米达走进餐厅,她显然是刚刚洗过澡,换上一身白纱长裙,贴身剪裁的款式恰倒好处地使她的修长肢节得以体现。她有着纤细的身材,五官和脸型都是细小而精致的,除却她的言行,其外表确实可以让人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小女人气,如同东方浮世绘里用细毛笔勾勒出的美人。 然而她的动作比谁都重,响亮的脚步声,拉出椅子,然后坐下,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使旁边侍奉的小精灵显得碍手碍脚。 她的一连串动作终于在刺耳的椅子拖地的声响中结束。 “晚上好,埃拉朵拉姑妈!”她对埃拉朵拉的问候显然是想让全座的人都听见。 “晚上好,安多米达小姐。”埃拉朵拉带着意外的神色转向众人,似乎是在求证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好点了吗,纳西莎,我听Roro说你已经痊愈了,但看上去还有些苍白。”安多米达转向身边的小妹妹。 “我很好,只是不大想吃东西。”纳西莎对安多米达抱以娴静的微笑,接着又无精打采地盯着自己的盘子。 “哦。”安多米达恶狠狠地插起自己盘子里的一个虾饼。 “安多米达,人还没有到齐呢!”布莱克夫人责怪道。 “哎呀,妈妈,我饿坏了。”安多米达眯起眼睛撒娇。 “真没个样子,哪儿像良好出身的小姐!”埃拉朵拉姑妈毫不留情。 “我可不愿意为了华而不实的礼数而委屈我的胃,姑妈,我不想上了年纪后像你一样闹胃病。” “上年纪?难道我在你眼里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吗?” 埃拉朵拉姑妈忿忿不平。“但愿你能躲在房间里玩你的戏匣子,等我吃完了你在出来。”埃拉朵拉姑妈气愤地挥舞着叉子,“虽然玩麻瓜的那套爱好不是一件体面的活动,但至少要比你在饭桌上撒泼高雅得多。” “不,姑妈,”安多米达毫不相让,“我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和您所热衷的摧残生命相提并论,听说您最近在策划在家族挂毯周围装饰一圈家养小精灵的脑袋,多么绝妙的主意!让我们的名字在血淋淋的包围中被后世瞻仰吧!” “闭嘴,安多米达!”老布莱克在长桌那一头严厉地呵斥。“Roro,快去看看贝拉特里克斯小姐,我们都在等她!” 安多米达环视桌子一周,眼光最后落在卢修斯身上,她冲他扬扬眉毛,做出无所谓的姿态。“哗众取宠!”卢修斯还她一个不屑的眼神,便不再望向她。 贝拉特里克斯终于在门口出现,她显然也经过一番容饰,换上了黄水仙长裙,目光已经不象下车时那样呆滞,而是露着刁蛮公主式的高傲。 “你迟到了。”老布莱克冷冰冰地说。
“我原本不想下来的。”贝拉特里克斯尖刻地顶撞。 “既然这样,你可以呆在楼上,没有人逼你。”在马尔福的面前被女儿顶撞显然使布莱克很不受用。 “我又想下来了,”贝拉特里克斯乜斜着眼睛,“我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谁也管不着。” 贝拉特里克斯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觉得不愉快,吃到一半的时候,布莱克就对她进行了惩罚。 “我要宣布一件事情,葡萄酒节后贝拉特里克斯将到梅林神殿去做殿童,侍奉梅林。” 这个决定让大家面面相觑,“这是谁的决定?”贝拉特里克斯冰冷的语气隐忍着暴怒。 “整个家族的决定。”布莱克作为大家长不容质疑地回答。“你是家族这一代第一个成为巫师的人,按照规矩,必须到神殿侍奉三年。” “我不去。我可不想跟那些教徒呆在一起。” 贝拉特里克斯狠狠把叉子扔到盘子里,起身上楼。 气氛又僵下来,半晌布莱克夫人才搜索枯肠找到话题,“啊,花园里的郁金香开得很好,卢修斯,晚饭后可以让纳西莎陪你去走走。” “我不想再逛花园了,妈妈。”纳西莎冷静地放下餐具起身,她是餐桌上第二个离席者,不佳的情绪却丝毫没有表露,“对不起,失陪了。” “这是怎么了?”安多米达把最后一片炸苹果塞进嘴里,“好像只有我是来吃饭的。” 安多米达在这场败兴的家宴土崩瓦解之前大大风卷残云一番,之后又磨磨蹭蹭地放慢速度,所以她很容易在卢修斯起身离席之际没有晚一秒钟地放下了叉子。 “你等等!”因为卢修斯没有理睬她的喊叫,所以她一直追到月光花廊才将他截住。 “又怎么了?”卢修斯看她的眼神如同大象在看挡住它去路的蚂蚁。 “是不是你……搞的鬼?”安多米达气喘吁吁,“爸爸要让贝拉特里克斯去梅林神殿?” “不可理喻!”卢修斯推开挡在前面的安多米达。 “爸爸把贝拉特里克斯送到梅林神殿,因为你根本不想娶她!” 安多米达在他身后提高了嗓门。 卢修斯停下来,似乎准备迎战了。“继续说啊,我的阴谋是怎样的?” “我爸爸视你如子,并且把家族荣誉看得比命还重,因为贝拉特里克斯……”她的声音小起来,“出过事”,她望向卢修斯,又理直气壮地说,“于是你嫌弃她,你觉得她配不上你,你戳了爸爸的软肋,让他也认识到这一点,他就很‘自觉’地把婚约取消了,把贝拉特里克斯送到那个赎罪的人才去的地方!” “你的推理真精彩!” 卢修斯高扬着眉毛走向她,“我成功地摆脱掉了贝拉特里克斯……但是,请你告诉我,假如我和贵府之间一定要结姻亲,”他扬着头不屑地抛下眼神,“下面又该轮到谁了呢?总不会是你吧?” “你臭美!”两片红云顿时浮上安多米达的粉靥。 戏弄的光彩渐渐在卢修斯的眸中弥散,他歪着头说,“且让我看看你是否符合马尔福家的标准……”他上下打量,“啧啧啧,说实话,你长得还不错。” 他忽然俯下去轻捷地给她一吻,这吻倒像是个强力石化咒将安多米达变成了雕像。 半晌她才能合拢因为意外刺激而张开的嘴巴,“你怎么敢……” “难道你没想过嫁给我?”卢修斯被她的反应搞得乐不可支,“那又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故作姿态,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你自作多情!才不是这样!”尽管安多米达已经怒不可遏,却仍旧无法控制涨红的面色。 “那又是哪样?你的掩饰,哈哈,也太蹩脚了吧!”卢修斯终于停下来,转身走开。 “因为贝拉她爱你!”安多米达叫嚷着,“这时候你应该履行职责向她求婚,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进忏悔院!” 卢修斯还是消失在了花廊尽头的阴影里。 “你别在意,我吻你,只不过是因为这里很适合接吻,而不是因为你适合被吻。”卢修斯高傲的声音被抛在花廊尽头,似乎全无笑意。 安多米达一个人呆鹅一样站在那里,“我这可真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他才不会任人摆布,可怜的贝拉……”她呶呶嘴巴,“可是,一阵风,他的唇,第一个吻就这样没有了……怪不得人家说,世事无常……我可不承认这是我的初吻,只是一场无耻的戏谑!” 安多米达一想到这里就恨得咬牙切齿,她感受着晚香玉的阵阵清香和透过玻璃暖窗照拂下来的月光,“不过,这个地方还真适合接吻呢。”
日清晨,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浓浓大雾,庄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窥见周围三英尺之外的东西。偌大的仙境庄园在雾中更是平添了一种哥特式的怨唳之气。 “这真不是个逛园子的好时机,我们除了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迷雾中响起昨夜月光花廊上那个小女人的抱怨声。 “真抱歉,安多米达,一大早就让你陪我出来找铃,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另一个女孩甜美的声音。 “是啊,我几乎整晚都没有睡着,纳西莎……小心你的裙子不要被雾水打湿了,” 安多米达正攥着拳头兀自切切,又忽然使劲拉起纳西莎的裙摆避过一方水凹,“否则Roro又要告诉妈妈了。” “你怎么一夜没睡?”纳西莎关切地问。 “呃……”安多米达好像被一块蜂蜜蛋糕噎住了,“因为,那个……刚一回家,还不太习惯……好像作了噩梦,梦见花和月光……应该还有,还有,还有你的铃,它在我的脚上狠狠咬了一口,所以我就醒了,醒了就再也没睡着,哈哈,就是这样。” 安多米达眨巴着眼睛看着纳西莎,像一个交不合格作业却丝毫不担心的孩子。 “那还好,起码你睡着过。”纳西莎轻轻叹气。 安多米达这才注意到纳西莎的两个黑眼圈,似乎是昨夜参加马戏表演被扮成了熊猫。 “你是怎么了?好像也没有休息好。” “是的,我在绣花,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夜。”纳西莎轻轻摇头,又向花园深处走去。 安多米达提着裙子跟上,不满地说,“嘿,你可以给针施魔法嘛!” “如果做什么事情都用魔法,那世界将变得多么无趣!”纳西莎走进一条小径,这条小径两侧栽满足有二十英尺高的木槿,如花墙一般,形成一条理想的避荫小路,这条小路太过狭窄而只容一人通过,所以她们不得不一前一后走着。素白的木槿花大团开放,在晨雾中舒展着曼妙身体,抖落花瓣缝隙中夜宿的露水。 “18世纪奥兰尼公爵的遗孀维多丽亚夫人曾经亲手编织了自己的家族挂毯,她说魔杖无法帮她排遣消磨不去的漫漫长夜。” “你怎么把自己跟未亡人比呢,你又没有男人战死沙场!” 纳西莎自觉失言,咬着红唇偷看一眼安多米达,所幸她并没有上心,“看呐,纳西莎,白色的木槿花多漂亮,我要让妈妈给我做一条这样的晚礼服裙子……嘿!”纳西莎忽然停下来,导致走在后面没有看路的安多米达险些踩到她的后摆。 “纳西莎!”安多米达抱怨道,“你知道我为了保住你这条白裙子付出了多少吗!你却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纳西莎示意她收声,拉她一起弯下腰,“看!” 一只很小的粉蓝色蝴蝶停歇在一片细长的野兰花叶子上,这种薄蓝与草绿的搭配异常美丽。 “哦,真美呀,” 安多米达又习惯性地眯缝起眼睛做出“生活多美好”的表情,两手交叠放在脸旁,“我从没见过这么小的蝴蝶,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要让妈妈给我做一个……” “安多米达!”纳西莎很轻柔地打断她,她的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却已经不再看蝴蝶了,显然是准备说什么另外的话。 “咦?”安多米达瞪圆眼睛,却只能看到纳西莎颀长的睫毛忽闪不定。 “贝拉要和卢修斯订婚吗?”她的声音比蝴蝶飞离小草还要轻盈。 “呃……”安多米达反应了一下,故做沉着地说,“说实话,我推测他们不会订婚了。” “为什么?”纳西莎的缎带鞋下意识地搓着爬在地上的玫瑰花枯茎。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昨天晚上爸爸让贝拉到梅林神殿去,他好像已经不打算让他们订婚了。” “可是为什么?梅林神殿是只有忏悔者才去的地方,贝拉犯了什么过错?” “也许……”安多米达的灰绿色眼睛又转起来,她想应该向纳西莎隐瞒贝拉被侮辱的事情,这事情在家里也只有纳西莎不知道,事发的时候她还太小。“是因为贝拉的脾气,她的情绪真是太糟糕了,总是对我们大嚷大叫的。” “难道家里就不担心她的病吗,既然她的情绪一直都那么不稳定,让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只会对她的身体更糟糕……这一定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那么她需要什么呢?”安多米达的两只手插在腰上,“她需要爱情?婚姻?她需要卢修斯!她需要从小到大一直都被预想成她未婚夫的人出来帮她解围,只要他们两个订婚,一切就解决掉了。但是为什么爸爸昨晚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卢修斯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提出抗议呢?因为他根本就是知道的,根本就是赞成的——所以你别指望他会挺身而出了,你以为他还是那个吃蛋糕也会把樱桃留给贝拉特里克斯的男孩吗?他现在只不过是个游戏风尘的花花公子罢了!” “游戏风尘?”纳西莎重复着,“哦,不,我至多只能想象出他们之间已经不相爱了,可卢修斯绝对不是一个花心的人,他不光把樱桃留给贝拉特里克斯,也留给我们,他是一个绝对称职的……兄长,”纳西莎犹疑地看了一眼安多米达,似乎又担心安多米达发现她的秘密,“你为什么要说他游戏风尘呢,据我所知,除了我们家的女孩,他几乎不和任何女生交往……难道……”纳西莎的眼神由担心自己被怀疑变成了怀疑她的姐姐。 安多米达连忙打岔道,“总之,我想卢修斯是不会主动提出订婚的,虽然我很不愿意质疑他的人格,但是事实也会马上证明我的不幸猜测是正确的,如果出我所料,就让我跌到湖里去……不过这样也好,他根本配不上贝拉特里克斯。”安多米达似乎生怕纳西莎会知道卢修斯花花公子的称号来源于昨夜月光花廊的一个吻,所以竭力在贝拉特里克斯身上寻找依据。 小径深处传来窸窣脚步声,渐渐有人在低语,“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是贝拉特里克斯厚重低沉的音调,然而雾色很重,近在咫尺却依旧无法看见。两个女孩谁也没有出声,共同的好奇让她们有了默契。 贝拉特里克斯显然在与人调笑,他们越走越近了,“你不想吻我吗?”就在她们几乎已经确认那从薄雾遮掩的深处走来的两个人就是她们刚才谈论到的一对男女时,这两个人开始站在原地深情拥吻,贝拉特里克斯背对着她们,高高扬起头,卢修斯则完全在贝拉特里克斯的导引之下,脸上未露半分喜色,中规中矩地颔首,他把贝拉特里克斯的脸轻轻拈起,他的唇贴上去,不深不浅地吻着,未见热恋的狂放,也未见敷衍的浅薄,而那熟稔的动作,却分明是这个桥段的主导者。 太阳终于突破了浓雾的围歼露出他峥嵘的头角,两个人完全暴露在初晨的阳光之中了,她们发现,尽管贝拉特里克斯是她们之中最高的,但是当她被卢修斯拥在怀里却是那么娇小。卢修斯黑风袍把她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道粉裙的竖边,两个人在阳光下合壁,如此修长。 当卢修斯瞥见她们,意外的银蓝眼睛竟没有闪烁一丝慌张,倒好像是要分派她们晚课的斯莱特林院长,居高临下的眼神在无声地问她们是否意识到错在何处。 贝拉特里克斯也回头发现了她们,“你们怎么在这儿?”她怨怒的眼神却露出三分欢喜,“刚才为什么不出声,想要窥视我的秘密吗?”接着她用近乎炫耀和挑衅的口吻说道,“既然看见了,我就告诉你们吧,我和卢修斯,已经决定订婚了。”
“恭喜你们!”纳西莎费了很大力气才掩饰住自己像被棍子重重击中的感觉,昏昏半晌走过去亲吻贝拉特里克斯的脸颊。 “怎么了,安多米达,你不愿意祝福我吗?”贝拉特里克斯刁蛮严厉地盯着嘴巴张到可以放下一块虾饼的安多米达。 安多米达这才把眼光从卢修斯身上收回来,“我不愿意?太好了,我怎么不愿意?”她想要挪动身体,却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啊!”这一下摔得很重,她的手掌都被玫瑰花茎刺破了,当纳西莎把缠绕在她脚踝的花茎弄开,她又发出一声尖叫。 “大概是伤到脚踝了。”纳西莎说。 卢修斯在抱起地上的安多米达之前,把纳西莎轻轻推开,好像在暗示她别放纵那显而易见的眼泪流下来。 “我可真是倒霉呀,”安多米达在卢修斯的怀中抱怨,挣扎着用眼睛四处寻找纳西莎,被卢修斯厉声呵斥住,她只得安定下来说,“我刚才是不是诅咒自己掉进湖里来着,纳西莎?” 她隔着卢修斯的胸膛向后面的纳西莎发问,却无法发现纳西莎的眼中泪光盈盈。 如果现在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纳西莎的心情,那一定是沮丧。沮丧,如同收监候审的罪犯终于被判死刑,他一定希望此刻就被拖到外面,被行刑者冰冷白亮的利器刺穿,然后他的灵魂能够与肉身流淌出的热血一起等待,等待超升,等待风干。 但总不会那么快结束,纳西莎仿佛听到死囚临刑之夜铁锁链的拖沓声在她的头顶徘徊,她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死囚,她只是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她的墓地堆满娟洁的花,墓碑上镶嵌的肖像与她胸盒中的一模一样,她笑靥如昨,依旧纯洁如天使。那墓志铭上镌刻着,“曾经爱过”,然后是她的姓,布莱克,不是马尔福,不是别的什么,她死的时候,还是现在的自己,纯洁如同一只开在水中的蓝色鸢尾。 也许她的鸢尾永远不会开放,这世上本来就不是每朵花都会开放,如同每个人小时候的梦想不会都变成现实。 “你们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要做魔法部的首席议员!” “我要成为一名正义的傲罗!” “我要做最伟大的魔法师!” “我要做卢修斯•马尔福的新娘!” 所有孩子都笑了,布莱克夫人也在笑,从小就是这样,卢修斯永远是第一个始作俑者,纳西莎永远是最后一个一鸣惊人。纳西莎,从妈妈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吃力地爬上阁楼的矮窗台,把手中的蝴蝶结从窗口抛下,蝴蝶结从风中旋落,从树木干枯的枝杈间飞过,穿过二层阳台支柱的缝隙,风吹得它改变了方向,最终还是向大地滑落了去。 所有孩子都在窗口等着它下落。 它似乎在风中飘了很久。 我们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就是这一本了。纳西莎将沾满灰尘的厚重像册合拢,一群欢呼笑闹的孩子又回到书页之中。她必须为扭伤脚踝的安多米达找一些旧照片,否则,安多米达说,当她看到自己为出席酒会而准备的漂亮衣服时会心碎而死。纳西莎要离开的那一刻,阁楼房间生锈的铜把手就在此时被扭开了。 是卢修斯! “我来看一下,是否能找到你的猫。” 即将到来的婚姻带给他惶惑,也带给他与她的疏离。现在是收敛情感的时候,有了婚姻的男人,他们的情感将不再是漫流的水。 “不要在意它了,它饿了,自己就会回来。” 她不明白眼前这个聪敏的男人此时为何如此木讷,她已经站在他面前,他却还是挡在门口没有让路。 “抱歉!” 卢修斯终于察觉,他的手笨拙地从门柄上收回,他与她都向同一个方向探身,又同时退却,卢修斯闪得太快而不得不扶住纳西莎。 沉重的相册从纳西莎的手中滑落,发黄的旧照片抖落一地。两个人开始慌张地收拣,那些笑着的孩子又很快回到相册里。 “见鬼,我们都忘了用咒语。”卢修斯说。两个人笑了,总算放松下来。
“这里竟然有我。”卢修斯如同海盗寻到宝藏,惊喜地拾起最后一张。 那是四个孩子在阁楼窗台的周围嬉闹,“竟然就在这个房间,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吗,这是贝拉特里克斯,这是安多米达……不,这是你,你把什么扔到了窗外?”卢修斯那一刻快乐地像个孩子。
“我们在这里玩过,在很小的时候……不过,你不记得并不奇怪,你的心总是到处飞翔。” 纳西莎说着,也沉湎其间。“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卢修斯的手腕。 照片的背面并没有写日期,只有几行模糊不清的墨水字。 “这是什么?”纳西莎眯起眼睛辨认着,“小男孩用什么做的……蜗牛……狗尾巴……” “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 青蛙和蜗牛 还有小狗的尾巴 小女孩是由什么做的? 糖和香料 都是那么的美好啊” 卢修斯说道,他忽然记起这里,记起了一切。他小时候是个背童谣的行家。 “哦,对,”纳西莎快乐地笑起来,“这是你最不喜欢的那一首,可是贝拉特里克斯总是命令你念那一首。” 卢修斯想告诉她其实他很喜欢那一首,他低头却只看见她的一头金发,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于那照片,她的头发散发出带着百合花香的绚目光泽,这光泽一下子刺进他银蓝色的瞳,把他赖以掩藏的盾牌摧毁,而让那一株尚未受损的情感之花瞬间开放。 梅林啊,这朵奇异的花,到底是否叫**情? 卢修斯的唇贴上纳西莎的金发的那一刻,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自己躲在马尔福庄园议事厅长桌底下的年纪就开始绸缪的一番苦心,忘记了自己在霍格沃茨飞天扫把上所追逐的被假想为风口浪尖上的权杖的金色飞贼,忘记了自己坐在魔法世界顶端至高位上的那一番幻境,他甚至忘记了这个拥有一头金发的纯良如水的女孩叫什么名字,他只看到一片纯白,如此完美的纯白,完美得令他心痛。 她是个女孩儿,糖和香料做成的女孩,是他在尽心竭力守护而准备把自己死后的灵魂封存于此的水晶棺木。 纳西莎感受到了他放在她发间的吻,她抬起头,却并没有像卢修斯那样慌张,她是如此坦然地上前拥住他,把自己的桃粉樱唇贴上去。 片刻,她睁开眼睛,卢修斯也同样睁着眼睛。她这才意识到有何不妥,她竟然如此无知无觉,面对这个深爱的男人就如同面对一个摔坏了的娃娃一样不知所措。原来自己还不会接吻,不知怎样去进行这个表达爱意的最基本动作。 她为自己感到气恼,张皇无助,她的眼眶里蓄满泪水,问卢修斯:“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接吻的,是跟贝拉特里克斯还是跟别的什么人……你为什么不肯教我,以前你什么都会教我,我是什么时候被你抛下的呢?” 意料不到地,卢修斯吻了她,那么轻捷稳健,如同猎鹰俯冲下来抓住地面上的兔子。这吻如同她成长中的其他标志性事件一样,是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带着意外的惊喜与恐惧。她如同纵身跳入水中,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击沉,然后又慢慢浮游上来,这时她才感觉到鹰翅呼扇羽翼时那带着温度的气流,那气流中的每一个分子都连着卢修斯的神经,就仿佛卢修斯的身体凭空生出许多条线,每条线的另一端都连着她的身体,她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被他引导,她开始有了洋洋得意的甜蜜,卢修斯不光是在教她接吻,也是在吻她,只吻她,纳西莎,而不是贝拉特里克斯,他没有调戏般捏着她的脸,而是紧紧拥住她的肩,也没有那种近乎麻木的倦怠的敷衍,而如同是在倾诉,倾诉他带她来到的花园,是一番什么样子。 当卢修斯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脸上泛起潮红的纳西莎,那种可恶的心痛又侵袭了他。 “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他望着在自己怀中逗留的纳西莎,说得可能连自己都不知所谓,很久之后才想起来这是当他看到她在贝拉特里克斯面前忍住眼泪的时候想要说的话。为什么要吻她呢?是对她不知所措的不忍,还是对她的爱表示回应?为什么自己又在心痛,当他看到纳西莎遭受残酷现实左右开弓的击打而无力抗拒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水晶棺木就要粉碎,于是就连她呼吸时与空气中的几万亿粒微尘接触,都要让他感到心痛。而那给了她最大伤害的人,就是他。 吻纳西莎带给他心痛,吻安多米达带给他轻松,但她们都不是贝拉特里克斯。而贝拉是这世界上最无辜的人。也许使她不再无辜的,正是他们的婚约。 黑暗从他们未曾顾及的门缝探进头来张望,那走廊的尽头闪着一双坠入绝望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卢修斯此刻想念的贝拉特里克斯。
第三章 最后一支华尔兹 贝拉特里克斯在花园深处的矮树丛里捉到了铃,她扯着它的尾巴把它拖出来,铃四爪悬空倒吊着,拼命挣扎,发出阵阵哀号。 “为什么要阻止我,小畜生,刚才我就要冲进去了。” 贝拉特里克斯感到脚踝上火烧般灼热,正当她的魔杖尖透过门缝对准阁楼里的卢修斯和纳西莎时,从黑暗中蹿出来的铃用尖利的爪子划过她的脚踝,当响声使卢修斯惊觉,贝拉特里克斯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 “你在保护自己的主人,可是我为什么在那一刻要退缩?”她拎着铃问。铃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不再做无谓抵抗。 “连猫都要欺负我……不过现在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贝拉特里克斯恶狠狠地笑,仿佛攥在她手里的不是铃,而是它的主人纳西莎。 铃是家里养的第三只猫了,布莱克家每一个小姐都要养一只猫,自从五年前。贝拉特里克斯的猫叫做蓝,它和贝拉特里克斯相伴了三年,她在它身上学会了钻心剜骨和阿瓦达索命咒,当她第九次将那束催命的绿光击中蓝,它终于发出一声哀号,死前甚至没有做出一个痛苦的眼神。贝拉特里克斯只是冷漠地看着小精灵收拾起地上的尸体,想到再娴熟的咒语也无法让时空倒转,无法再让她回到那个可怕的傍晚。 那天的情景在她的记忆中已经褪变成旧黄色的二维剪影,所有的人,所有的景物,似乎都是纸片一样单薄,仿若在梦中。 那天她与卢修斯在对角巷街头争吵,卢修斯甩开她扭头走进身后的魁地奇用品店,她一个人走出破釜酒吧,徘徊在麻瓜世界,在河边桥下散发臭气的下水道口,天黑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抛起来,当你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贝拉特里克斯对着铃问。 她把它抛到半空,抽出魔杖,“阿瓦达……” 铃在半空中忽然化做一团同样形状的光屑隐去,她惊呆了,此刻前方草丛中又传来一声猫叫。 “怎么会这样,这只猫会移形幻影?”贝拉特里克斯向草丛走去,看到猫开始幻化它的形状。 站到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灰风袍的高大男人,那男人扬起头,风帽下是一张戴着白面具的脸。那面具遮不到的部分,是男人尖削的下巴和下巴上微微渗出的胡碴。 “你是谁?” “我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他开口,透出充满神秘磁性的声音。 “你会读心术?” “我还会许多你不知道的魔法。”他的语气好像糖果店老板在诱惑店门外的孩子。 “你真的是那个……杀人魔王,黑暗勋爵?” 他轻声笑着,“看来我已经有些名气了……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贝拉特里克斯看着他,默不作声。 “现在你一点都不怕,你恨不得我马上杀了你,这样就可以让你阁楼上的漂亮朋友感到内疚了。” “没有人质疑你高深的魔力,请你不要再炫耀你的读心术了。” “这不用什么读心术我也能看得出来——一个女孩儿伤了心,连周围的空气都是酸涩的,你现在期望发生一点奇迹,哪怕是海啸,是地震,到时候让全世界都给你做陪葬。而我就是你的奇迹。” 贝拉特里克斯淡定地望着假面人,片刻后扬起嘴角笑笑,转身沿小花径走去。 “我没有伤心,也不盼望奇迹。”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而你现在已经离不开我了。”假面人从后面慢慢地跟着。 贝拉特里克斯高高扬着头,能感受到三万英尺之上天空中的厚重云层行走时带起的微末凉风吹过鼻尖的酸凉,“你有什么计划吗,可别说是想帮我什么。” “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你自己帮助自己。” “猫是你变的?”贝拉特里克斯总算肯加入对话了。 “是的,我跟在你们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在纳西莎身边,从霍格沃茨到仙境。只不过你们回来遇见麻瓜的时候,我也在那趟火车上……我知道所有的事。” “你一直在监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我观察你已经很久了。你坚强,有勇气,敢做别人不敢去做的事情,但是却被命运所累,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比你更痛苦,更委屈,但是你从来不会用眼泪乞求同情……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抛弃那些背叛你的人、欺骗你的人——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他们应受的惩罚。”
“你让我背叛他们?!” “是他们先背叛了你,也许我这么说会很残酷,但是你不得不了解——你的父亲为什么几天前突然提出了要你到梅林神殿的事情?” “因为我的……‘污点’。”贝拉特里克斯很轻松地说,她像个开小差的孩子拔起地上的一根蒿草在手指间玩弄,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 “这件事情早就发生了,不是吗?而要你去梅林神殿只是临时决定的。因为这样可以阻止一件事情发生,就是你和卢修斯订婚。” “为什么爸爸反对我和卢修斯订婚,还要找这样一个借口?”她只是不看他的眼睛。 “首先,联姻是你们两家交好的标志,你爸爸不想破坏和马尔福家的关系,然而一旦你们两家联姻,就完全把安危系在一起了,这又不是他所希望的,因为现在正是你们这些大家族选择阵营的时期,越来越多的人倒向我这一边了,但是马尔福是最坚定排斥我的家族,虽然你父亲表面上赞成马尔福,但是内心已经有所动摇,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与马尔福联姻而彻底与我决裂,他要把婚期向后拖而不是取消婚事,只能牺牲你,把你送去忏悔,几年之后卢修斯还能娶安多米达、纳西莎,不过这也要看形势如何,看马尔福家与我哪个更占上风。” 贝拉特里克斯眼中仿佛有流星划过,熄灭了最后的光芒。“那卢修斯同我订婚,也只是为了拉拢我的家族?” “你真的很聪明,马尔福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布莱克站到他的阵线,只有通过联姻。” “所以卢修斯提出与我订婚,假意违背父亲的命令,其实只是他和我父亲之间的一场拉锯战。” “有时候,当我们揭开贵族婚姻温情的面纱,它的虚假是令人尴尬的,但所幸,有一方还怀抱爱情,不是吗 ?” “你有什么企图,是在诱惑我?” 贝拉特里克斯问。 “我可以帮助你。” “不让我和他订婚,瓦解马尔福与布莱克的联盟?你太天真了吧,在告诉我他们的卑鄙行径之余也暴露了你自己的狼子野心。” “我只提供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接受我的帮助,也可以选择拒绝,至于我的动机,我帮自己也等于是帮你,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因为你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孩——我喜欢你,而你不久之后就会爱我,我不会拒绝一个爱我的人,所以我要让你快乐,接受我,也就等于获得了快乐,报复会让你快乐……有没有人给你占卜过命运?你注定会成为我的……” 贝拉特里克斯望着他的脸,然而除了面具,她什么也看不到。 “仆人!” 当假面人说出这个词,贝拉特里克斯的手抚上了他的面具。 “不,”他轻柔地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酒节那天,我会送你一件礼物,但是收或者不收,由你选择。”他低头吻了一下贝拉特里克斯的手,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伤透心却不哭泣的样子。但是当你快乐起来的时候,一定更加美丽。” 安多米达所盼望的六月酒节舞会终于到来了,她却不得不因为脚伤而坐在轮椅上应付各种客人和准备工作。因为她不用为自己准备参加舞会的事宜,所以她应该把精力贡献给家里。 “妈妈,洁茜卡拿走了我的钻石胸针。” “洁茜卡小姐已经征求到我的同意了,她只是在舞会上借带一下而已。” “可是还没有得到我的同意。” “亲爱的,你又不能跳舞。” “可是我还能带胸针。” …… “安多米达,你去偏厅陪一下小天狼星,他刚到,有些怕生。” “他怕生?去年他才进门半个小时就摔碎了大客厅的吊灯。” “可是他只喜欢你嘛,他还是个小孩子,总得需要人照顾的,而且你……” “我又闲着,是不是?好吧,好吧,老弱病残就应该被集中起来,免得碍手碍脚。” “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埃拉朵拉姑妈刚才需要……” “妈妈,我宁愿跟五百个小天狼星这样的小孩在一起,也不想去招惹埃拉朵拉姑妈一个。” 对于舞会的到来最开心的是纳西莎,自从她为安多米达在阁楼上拿下相册就一直心情舒畅,之后的几天她暗暗为舞会做着积极准备,然而如何隐瞒也无法跳过贝拉特里克斯刻意追索的眼睛。 “要订婚的是我,不是你。”贝拉特里克斯尖酸地刻薄她。 “当然了,贝拉特里克斯,最漂亮的永远是你。”纳西莎还她一个微笑,这不是她在乎的。 奇怪的是,即使卢修斯与贝拉特里克斯订婚,她也不在乎了。即使拿走她的礼服,不让她参加舞会,她还是快乐的。只有快乐,任任何人也夺不走。
当安多米达看见一向穿着随意的堂弟小天狼星被包裹在一套小燕尾服里,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站在她面前,呈现出一副饱经折磨之后的呆滞神情,安多米达当即笑倒在轮椅上。 作为报复,小天狼星对安多米达说,“黑森家族专门遗传给男人血友病,布莱克家族就遗传给女人疯癫,先是埃拉朵拉姑妈和贝拉特里克斯,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你了?”他使劲拽着脖子上的蝴蝶结,气不打一处来。 “作为一个小孩,你只说你该说的话,不好吗?”安多米达问他。 “我已经十二岁了。”小天狼星放大声音。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跳舞去,去找一个舞伴啊,不要跟我这个伤兵在一起。” 小天狼星严厉地盯着她,转身下楼。不一会,托着两个装满食物的大盘子走上了回廊。 “我可不像你们那个卢修斯凭借华而不实的外表赚取好感,我要从小注意在公众面前保持低调。” 安多米达端着他递给她的盘子,心里蛮感激这个小堂弟。 “这是我们的最佳视角,安多米达,从这里可以清楚看见全场的人。” 小天狼星流露出孩子的天真,虽然他对社交应酬不感兴趣,却从不拒绝换一个角度来看热闹。 “最后一支华尔兹后要举行卢修斯与贝拉特里克斯的订婚仪式,我可要看看他们是怎么出丑的。” 安多米达瞪他一眼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这个从小爱憎分明的小天狼星并不喜欢卢修斯与贝拉特里克斯。 “看呐,他们下来了!” 卢修斯挽着贝拉特里克斯从他们对面的走廊出来,从楼梯上下到前庭中,纳西莎跟在后面。尽管他们下来的时候并不招摇,人们还是止不住停下自己的活动注视着他们,安静得连礼服拖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贝拉特里克斯显得并不开心,她穿着一身露肩白色纱裙,露出修长脖颈下突出的锁骨。她的眉眼和纳西莎有些相像,只不过轮廓很浓重,这令她的五官在脸上显得十分突出,她的皮肤呈麦色,贝拉特里克斯标志性的象征是她的唇,她的嘴巴比平常人大,于是唇也显得厚重,所以在本来就很瘦的脸上,那两片红唇就成了重心。有人说那是她相貌的一处败笔,也有人认为这是她性感气质的一个最外在的表现。 卢修斯与往日不同穿着啡色礼服,铂金长发很规整地缚在后面,还是一脸傲色。他们身后的纳西莎又一次成为了亮点,她穿的是红绸缎礼服,唇也涂得非常艳,似乎还是第一次把头发盘在颈上,她今天的美丽便来自于盘发,女孩儿第一次盘发,尽管她稚嫩的脸庞难以配合成熟妆饰的脚步,却凭空带出几分小女人气来。 “贝拉特里克斯,一会儿最后一支华尔兹,只有我们两个人跳,我到时候叫你。” 卢修斯放开她的手,去跟魔法部的政客们打招呼。 “等等,”贝拉特里克斯把他拉回来吻一下,“我要你在订婚之前说一声你爱我。” “我爱你!”卢修斯毫不为难,微笑着在她脸颊上回吻。 贝拉特里克斯凄然一笑,“你看看他,纳西莎,当着你的面他竟然不会害羞。” “我爱你!”纳西莎出人意料地探过去轻吻卢修斯的脸颊。 “我也爱你,姐姐。” 她又吻了贝拉特里克斯,转身离去。 “我这该死的腿!”安多米达激动地跺着右脚,“这是我最喜欢的舞曲,意大利波尔卡。” “安多米达小姐!” “罗道夫斯?你怎么会在这儿?” 安多米达回头看见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孩很意外。 “我想去方便一下,结果迷路了,我在这房子里走了足足四十分钟,终于找到这儿,是音乐声帮助了我……请问顺着这条楼梯可以走下去吗?”他忸怩地指着通向前庭的一段楼梯问道。 安多米达和小天狼星都咽了下口水,“很显然,你顺着走下去就好了。” “他竟然没有走到什么禁忌房间里,这房子里有些地方连我都没进去过。” 安多米达望着他慢吞吞的背影说。 “这个花蝴蝶是谁?”小天狼星问。 “莱斯特兰奇家的老大,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 “我总算了解你们为何急不可耐了,安多米达,如果你们只把婚姻对象限制在上层社会的纯血巫师,除了卢修斯,的确没什么更合适的选择了,你们甚至在舞会上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舞伴。”
“是啊,”安多米达把下巴搭在楼梯的木头栏杆上,无限痴迷地看着下面,“卢修斯真的很英俊,就像清晨海上初升的天狼星。” “你在说什么呐,我才是天狼星!” 小天狼星忿忿不平,“可惜我还小,也许再过五年,我的锋芒会盖过卢修斯,我爸妈把我晚生了几年,否则我倒是可以帮你们缓解一下男女失衡的危机。” 安多米达没精打采地说:“堂亲是不能联姻的,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不过,”她把头转向小天狼星,“如果你是卢修斯,我们三个你会选谁呢?” 小天狼星的表情如同见到一大盘肥腻的煎牛排,“我不知道……可能是你,虽然你不漂亮,但是很顽强,即使被抓到非洲食人部落也能吃能睡,要是纳西莎恐怕早就哭死了。” “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已经很漂亮了。”安多米达皱着眉头。 “如果你像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一样长得像罗丝婶婶还好,可是你偏偏继承了阿尔法德叔叔的相貌,布莱克家哪有什么漂亮的女人,说实话,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和埃拉朵拉姑妈很像。” 安多米达的脸已经变为绛色,她的耳朵几乎能冒出蒸汽来,“你竟然说我像埃拉朵拉姑妈那个老巫婆……” “不过,”小天狼星好像根本没在意安多米达的情绪,仍旧自顾自地说,“你真的很不错,你的性格很吸引人,热情、率真、滑稽……总之很美妙。” “滑稽?”安多米达的表情像从银鳕鱼里挑出一根刺,但是小天狼星的话还是很让她洋洋自得。 “但我不是卢修斯,卢修斯是个毫无灵性的男人,他肯定会做常规化的选择,他会选……” “纳西莎!” 安多米达接道,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他只娶个漂亮的洋娃娃就够了。” “纳西莎可不是个娃娃,她是个标准的淑女,小天狼星……不过,卢修斯现在已经有了贝拉特里克斯,但是似乎没有人觉得他们相配,他们只是同情卢修斯不得不做他该做的事——难道贝拉特里克斯真有那么差吗?”安多米达叹气。“也许卢修斯只有与纳西莎结合才会让人们觉得是出于真正的两情相悦,他们才是众望所归的天生一对。” “我知道你们现在需要什么,应该马上出现一个男人,非常优异,非常特别,能够把卢修斯完全颠覆的一个男人。” 小天狼星说。 纳西莎与小天狼星都没有发现,此刻一辆马车停在前庭外面,车上的男人跳下来,轻快地步入庭中。他把褪下的披风交给侍者,向贝拉特里克斯走去。 贝拉特里克斯回头,看到这个中年男人,他身材高大却有些瘦弱,脸庞很窄,宽宽的前额占据了脸的三分之一,两眼深陷,鼻子高挺,鼻翼延伸到嘴边,是两道深深的纹络。 “晚上好,布莱克小姐!”他吻着贝拉特里克斯的手,单是那个颔首的动作,便流露出一种文弱的书卷气。 此刻卢修斯正在近旁与他人谈笑风生,他把高脚杯拈在手中,另一只手别在胸衣口袋里,神采飞扬。 “不,我们并没有邀请黑暗勋爵,事实上,他疾速飙升的人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不时侧目望向贝拉特里克斯,跟贝拉特里克斯眼前的男人相比,卢修斯年轻的脸庞犹如白纸,他的一切魅力全凭借与生俱来的英俊外表与雍容气度的烘托,与眼前的男人相比显然缺乏更沉实的依据,而这个男人却绝没有卢修斯贵族式华丽的空洞,岁月并未诋毁他的俊朗,却给他增添了沧桑的质感,仿佛他脸上每一道细纹都写满耐人回味的内容。 他微微含笑与贝拉特里克斯对视,吻过的手并没有松开。此刻其他的人全成了机械而木讷的背景,而唯有他们的鲜活。 只在那一秒,贝拉特里克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贝拉,我们该跳舞了,最后一支华尔兹。”卢修斯拉起贝拉特里克斯向舞池中央走去,根本没有意识到男人的存在。 “马尔福先生!”瘦男人竟然也走上前来与卢修斯握手,他那坚硬而有力量的手如同一只老虎钳包裹住卢修斯细嫩的皮肤。 卢修斯没有问他是谁,他习惯性地扬扬眉毛算是对对方的不解风情提出礼貌的暗示。 那男人转向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小姐,是否能请您跳一支舞呢?”
“我们跳舞吧,贝拉特里克斯!”卢修斯大声说,大义凛然如同审判台的法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不要跟你跳舞。”贝拉特里克斯轻轻地说。 那种不知所措的神情第一次出现在卢修斯的脸上,他不知是否要继续微笑以保持可怜兮兮的绅士风度还是像一个被女朋友放鸽子的可怜男孩子那样露出怒不可遏的嘴脸,“按照惯例……” “惯例不再对我有约束力。”贝拉特里克斯冷冷地回答,她抛下一脸错愕的卢修斯,把手递给身边的陌生男人。 “出了什么事?”安多米达不解地看着,“贝拉特里克斯好像不打算和卢修斯跳舞了。” “颠覆者出现了。”小天狼星故作深沉地说。 偌大的舞池中央,只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贝拉特里克斯离开了卢修斯,她的手被牵在另一个男人手里。 舞曲即将奏响,就在最后的一刻,红绸缎礼服的女孩忽然出现在舞池中央,纳西莎微笑着拉起卢修斯的左手,把自己的左手搭在卢修斯肩上。 “准备好了,王子。”纳西莎自信地笑着如五月的阳光,她不会让卢修斯输给别人。 舞曲响起,两对舞者彼此相拥着旋转,贝拉特里克斯的眼底放射出钻石一样的光芒,她对男人说,是你吗?男人含笑不语,却带着她更轻捷地旋转,他的动作稳健而干脆,贝拉特里克斯如同他怀中的一根白羽,她想起他上次对她说,我是你的奇迹,他真的是她的奇迹,在一曲简单的华尔兹中就为她插上了翅膀,如果说刚才她还在为把卢修斯让给纳西莎而心存不甘,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我接受你的礼物了,”贝拉特里克斯快乐地说,“没想到你竟然会有一双含着忧郁的眼睛。” 这双眼睛,第一次让贝拉特里克斯忘掉她的苦恼,忘掉卢修斯。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此刻卢修斯所面对的是人生第一场失败,就如同当头一棒,让他一时之间辨认不清方向。他的思想仿佛还停留在那男人出现的一刻,他伸过那双坚硬的手问候他,“马尔福先生!”他的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彩,那是卢修斯遇上的第一个对手,或者说,第一个可以成为对手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同样清楚地知道他的来意并非只为得到贝拉特里克斯,卢修斯几乎忘记了自己实际上一直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等待着他,当他如同夜航船第一次发现巨型冰山已经来到面前的时候,他已经与他碰撞了。卢修斯如同站在天平的一端,他清晰地感触了彼端那个砝码——他的对手的重量,那重量在瞬间将他抛起,他十八年的骄傲被这一抛衬得一文不名。 对面的纳西莎在他眼中形同木偶,她的脸上微笑始终,承受并转合着他僵硬的动作,她竭力去配合,以使得卢修斯的失态不要表露得那么明显。到了最后,几乎是由她的力量来支撑着两人的舞蹈。最后一步,卢修斯的鞋子踏在了纳西莎的裙摆上,最后一个音节在琴弦上结束,四下响起雷鸣掌声,卢修斯这才意识到,“对不起”,纳西莎依旧落落大方地微笑,行了一个屈膝礼。 “诸位,我要宣布一件事情!”贝拉特里克斯并不在意纳西莎这个煞风景的圆场,她走到舞场的中心,大声说道,“我马上要到梅林神殿去侍奉我主,”她略等待了一下四起的哗声,“原本你们以为我会订婚,我要说,我今天不是订婚,而是要和马尔福先生取消婚约。” 她从无名指上脱下戒指,举起来面对卢修斯,轻蔑地说,“我把它还给你,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错,我是曾经被恶人侮辱,这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在座的你们以此为谈资,也暗自窃窃了不少年。我的家族以为我使他们蒙羞——现在你们这一双双诧异的眼睛,是否在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们?不,是你们先抛弃了我!我的父亲为了家族荣誉而要把我送到梅林神殿,我的姐妹为了良心的安宁而要促成我的婚姻,但是谁想过我的感受?当你们为了一己私利而把我抛来抛去的时候,当你们在阁楼上抱着我的未婚夫的时候,你们对我没有爱,而只有伪善和欺骗!” “你们妄图审判我,主宰我的命运,但是你们没有资格。我是要到梅林神殿去,但不是为了你们,我没有罪,我是清白的,只有梅林才有权听我的忏悔,从此刻开始,我不再属于这个家族。” “而你,卢修斯•马尔福,也不再是我的未婚夫,我宁愿终生与石像为伴,也不愿做你的妻子。” 贝拉特里克斯说罢,大步流星走出门,上了早以等候在外的马车,绝尘而去。 举众哗然,布莱克夫人当场晕倒,布莱克先生几乎把酒杯捏碎了,安多米达也支起拐杖一蹦一跳地走下楼梯,只有卢修斯沉默着,他一眼就看穿了退到角落里紧随贝拉特里克斯离开的那男人戏谑眼角上的如愿以偿的笑容,贝拉特里克斯走上了黑暗勋爵的马车。
第四章 贝拉 七月的黄昏,太阳在大地上收拢起它灼热的裙摆,知更鸟在夜的第一缕清风袭来之际开始鸣叫,在归家的小路上,朝拜者纷纷解开风袍和披肩,此时天气已不再燥热,自阴冷的梅林神殿叩拜而出,嗅着青草被烈日炙烤的焦糊气味,斜阳的余辉犹如尘世烟火,熏陶着朝拜者在神殿中已飞升到玉宇琼楼之处的心又复苏回来。 贝拉特里克斯挥动魔杖念诵清洁咒,咒语带起的旋风将神殿内一方残尘席卷一处。她在殿内慢慢移步,行风掠起她宽大的麻布袍,殿宇着实庞大,她念动五次咒语之后筋疲力尽,停下来休息,回望工作的进程,仿佛沧海一粟。 她坐在朝圣者的座位上,看窗外金黄收敛了最后一缕,狂风呜咽着从门窗的缝隙处传来,殿外飞沙走石,她几乎放弃在太阳落山前将主殿打扫完毕的希望,此刻可以想见道貌岸然的主祭刻薄刁钻的训斥,不禁烦躁起来。 如他所说,这年头,纯血不再有什么价值了。 殿中愈发阴暗,她凝神仰视高大的梅林石像,魔法师淡定的形容在暗光的笼罩下显得漠然冷酷。贝拉特里克斯的心念愈发决绝,她早已不再奢望神明对落难贵族的姑息,珍珠滚落在地上翻几个筋斗,跟路边的石砾别无二致。 她能感受到异样的风从身后的拱门处吹来,便不由笑逐言开。那阵风的造势者走到她身后收住脚步,似乎只是普通的一个朝拜者。 “暴风雨就要来临。”纯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里是躲避风雨的佳所,”贝拉特里克斯转过身,“我一整天都在想你。” 她冲上去向这个男人索吻,他如同哺育雏鹰一样给她回应,她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脸,瘦弱的身体,他笑得如同街头饱受风霜的落魄艺人,含蓄而疲倦。 “告诉我,你是伏地魔。”她凝视着在自己掌中把玩的那张脸。 “我要你。”他把她的手从脸上捉下来亲吻,风炉一样的胸膛开始起伏,胸火带出了燥热沉重的呼吸。 当伏地魔把她抱上神殿正中的祭台,压迫在他强健的臂膀之下,贝拉特里克斯才识破他清隽脸庞带给她的错觉。他绝不是外表那样苍白文弱的男人,他还是那个拥有邪恶力量的黑魔头,他的力量从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道肌理,每一个毛孔中散发而出。闪电从头顶高大的尖拱窗投射而下,映亮他欲望灼烧的脸庞。贝拉特里克斯看不到他的眼睛是否像上次**那样化为两团焰火,犹如徽章在风匣中炙烧时那样火红。她只是能看到,他不再笑了。 他把宽大的麻布袍从她的肩头褪下,急不可耐俯上自己如烙铁一样火烫的唇,贝拉特里克斯在他的身下急促呼吸,她的头探出祭台边沿向后仰去,如瀑的黑发垂落地上。她睁眼看到在她视角中乾坤倒置的梅林,那眼神反倒比方才淡泊些许。 “梅林在看着我们。”话语在喉咙艰难的喘息中挣扎而出,伴随着天顶一阵掣厉的响雷。 “你从不是……对神明心怀敬畏之人……”他的呼吸带出粗砺的气流和假音,那充满欲望的低声的吟笑已轻微得不再震动声带,“让他去看吧,谁在乎……”他的身体一下子弓起来,挪到她的耳边,他的手掌托起她的头颅,几乎止息一切动作,只是衔着她的耳垂在沉重喘息。 贝拉特里克斯仿佛感受到他方才在她身上窸窣而动时流出的汗液正渐渐冷却,他的身体从炽热顶点滑落下去,然而立即他又开始相时而动,将终极沸点注入她的身体。 她被那瞬间而致的冲力扼住喉咙,仿佛那感受由她的下体蔓延到了她的咽喉,她的身体好似浸泡在水银之中,令她的呼吸难以为继。她开始随着身体的一次次耸动发出叫喊,反而陷身于更昏暗的泥沼,他还在她身上竭力盘桓吸索,铁打一般,她却将要窒息而终,她感觉此刻在她身上缠绕的是一头巨蟒,那巨蟒在她身上盘旋错落,覆盖了她周身的每一寸肌肤并不断缩紧,他将他的毒牙插如她的身体,奋力吸食她的血液,直到将她化为一具干瘪的尸体。那感觉带来的美妙与痛苦同样是她无法招架的。 叫喊和喘息的声音在高大的神殿穹顶下回荡,梅林的如炬目光向下俯视祭坛,神色宁和。
直到伏地魔从贝拉特里克斯身上褪去,贝拉特里克斯才感受到窗外雨水已经坠落许久。他似乎将她高高抛起到九重云霄之上,在彼处她的各种感觉消失殆尽甚至不再有呼吸,而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才慢慢随他降落,苏醒时,周身如同被雨水淋透般湿冷。 贝拉特里克斯从地上拾起长袍穿上,听到伏地魔浅浅的咳嗽声。那一刻他收敛了魔兽的本性,又安静地如同生病孩童,她为他覆上披风,静静听来,连他的呼吸都不再出声。 “这里真冷。”他虚弱的声音说道。 贝拉特里克斯从后面躺下,试图用双臂拥住他,“你会着凉的,老男人。”她暗笑,把手探进披风,环抱住他冰凉的身体,最后整个火热的身体贴紧了他,“我爱你,主人。” 伏地魔没有动,只是幽幽说道:“我年少时在北欧,猎人捉貂的时候总是穿着厚厚的衣服躺在雪地装死,貂生性仁慈,见有人躺在那儿,就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他,结果只有被捉住。我亲眼见过这样一只雪貂,被猎人绑在绳子上倒吊在手里。我觉得它很可怜,就买下了它……” 贝拉特里克斯探过头来深吻在他脸上,“后来呢?” “后来养到第七天,它突然跑掉了。它宁愿重新回到雪地里去温暖欺骗它的狩猎人,也不愿意留在真正爱它的人身边。” “它真蠢。”贝拉特里克斯说。 “这世上还有一类生物和它是一样的,”伏地魔说,“就是人,有时候你们宁愿选择艰辛地付出爱,也不要唾手可得的爱——所以,我不会给你爱的。我们不是男人和女人,而是主人和仆人。” 贝拉特里克斯忽然间觉得心中某个用来支撑的东西被折断,清脆的断响,她跌落一层,“无所谓,”片刻后她平静地说,“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怕失去什么呢?” “你还有它,”伏地魔抚摩着她手臂上的那块伤疤,“你有我留给你的印记,而我,也只有这印记,有时候我只有抚摩着它才能入睡,只有它是值得信赖的。有了它,你的家族早晚会以你为荣,你爸爸会为他有你这么个女儿而感到庆幸。” “我才不在乎呢,自从我离开家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让他们过得安心。这不是我想要的,除了这些你还能给我什么,我可不是家养小精灵。” 伏地魔无力地笑,“还有谁会跟你在梅林神殿**呢?我能给你的是世上所有男人都无法给你的,我会在你拒婚的时候扮演一个体面的情夫,我会杀掉所有你所憎恶的麻瓜,我会把你拉到生物链顶端俯视芸芸众生,我会帮你翻倒你仇恨的全世界——你晓得……” “我爱你。”贝拉特里克斯猛地起身翻到他那一边,“我爱你,爱你,爱你……”黑暗中她的唇寻找着他的唇,紧紧贴上去,她竭力放纵着自己的欲火中烧,仿佛烧掉的是偷偷蔓延上她身体的失落与希冀交叠生长的藤蔓。 如果女人的爱火可以将他烧死,她宁愿她的情人此刻就化为灰烬。 起先伏地魔只是给她慵懒的回应,而当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有力,唇变得发烫,她恰倒好处地离开了他。 伏地魔为自己不由自主地陷入她的小伎俩而发笑。 “男人真的很不同,卢修斯还会说爱我。”贝拉特里克斯踮着赤脚在地板上旋转,故作天真。
“那个小马尔福很有趣。”他翻转身体,那整个晚上都显得倦怠的声音仿佛有了生气,“我要他像你一样留在我身边。” “这不可能,”贝拉特里克斯如同一只失宠的猫在报复主人,“他从不会向谁臣服,更不会宽恕让他名誉扫地的人。” “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伏地魔说,“很快你会发现,在我面前说不可能是多么愚蠢。我不需要他的宽恕,我只需要他的归属。” “是你在这里吗?”神殿主祭单薄的声音回荡在圣殿的空旷中,“布莱克小姐,我真难以想象你会做这样的事,你竟敢如此玷污神明!” 主祭持掌着烛台从殿角的一处暗门向中央祭坛走来,宽袍在瘦小的身体外兜满堂风。“人们没有说错,你是个堕落的纯血。我听说过你以前的事,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人尽可夫。”主祭的表情仿佛对自己口中的污言秽语感到逆耳。“那男人是谁?”他向祭坛走去,覆在披风下的男人翻转身对他睁开那双血色的眼睛。 主祭忽然间不由自主地摊在地上,魔杖飞出他的袖口,落在很远的地方。烛台随即落下,火焰在地板上挣扎着燃烧,照亮主祭惊恐的脸。 他终于看清形势,四肢却动弹不得,“饶恕我,先生,我不知道……我认识您,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我愿意吻她的脚——布莱克小姐,不,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伴侣……”主祭颠三倒四地说,扑倒在地,拉住贝拉特里克斯的裙摆。贝拉特里克斯从鼻腔里发出讥讽的笑声。 “卢修斯•马尔福是个真正的斯莱特林。”伏地魔并不理睬匍匐在地上的主祭,他裸身而起,从容地披上风袍。“杀了他。”他轻声说,像掸掉袖口上的瓢虫。 “什么?”贝拉特里克斯问。 “那只小白貂真的很可怜,每当天气冷我就会想起它。”他头也不回踱步到窗边看雨,语气依旧轻柔,瞳中仿若倒映出雨水一样闪烁着忧郁的光泽。 “阿瓦达索命!”贝拉特里克斯在他身后奋力喊道,伴随着一束绿光,之后是主祭沉重的倒地声。 “我们换个地方吧,”伏地魔轻轻咳嗽,“我快要冷死了。” “我现在关心的是,马尔福还是否像以前一样对我们保持信任。” 戴纳波拉•布莱克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不管怎么说,贝拉特里克斯令整个家族蒙羞——当然还有马尔福家族,也许我们就此成为敌人,最坚挺的纯血联盟即将瓦解。” “这是伏地魔的计谋,”阿尔法德•布莱克很沉着,“他就要这结果。” “也许我们斗不过他,哥哥。你知道老马尔福上马车的时候说什么?他说很遗憾,他遗憾他不得不为了家族荣誉而与我们分道扬镳。” “纳西莎,卢修斯临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阿尔法德问。 “他向我道谢,爸爸,他说谢谢我跟他跳最后一支舞,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永远是……朋友。”纳西莎搅着手上的手绢,有些落落寡欢。 “那就是了,”阿尔法德转向戴纳波拉,“如果你在乎的只是家族联盟,戴纳波拉,这不必担心,马尔福的仇敌是伏地魔,大家都看到,是伏地魔带走了贝拉特里克斯,我们也失去女儿,说到底,布莱克家族只是受害者,马尔福没有理由兴师问罪。而且,如果马尔福迁怒于我们,他将失去一切——因为如果没有实力雄厚的马尔福,布莱克永远不可能与伏地魔作对,我们家族只是马尔福的附庸,伏地魔很清楚他的主要敌人是谁,他们两方都在竭力拉拢我们,现在跟我们决裂,对马尔福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猜想,现在马尔福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出于维护家族荣誉的必须,他们得和我们决裂;而出于目前的实际利益,他们不能这么做。”阿尔法德深深吸吮着烟斗,眼睛在烟雾中化为迷离,“伏地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躲在暗处挑拨离间……不过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要取得马尔福的谅解,只要公开把贝拉特里克斯在族谱上除名……而如果我们选择另一边……” “你说得对,戴纳波拉,”埃拉朵拉姑妈在近旁咬牙切齿,“如此败坏门风的行为应当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她在订婚仪式上跟男人公开私奔,真是布莱克家闻所未闻的丑闻。我们那位姓麦克道尔的高祖母跟她的表弟私通,被放逐到纯白庄园的雪林中处死,这仅仅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不过对于纳西莎,用她肮脏的血祭奠族徽对家族而言将是莫大的耻辱。”
“天哪!”安多米达恰恰走进书房,听到埃拉朵拉姑妈的话,“妈妈现在伤心欲绝,你们竟然还在谴责贝拉特里克斯,你们谁想想贝拉特里克斯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现在被魔鬼引诱,是我们把她逼上绝路的。我们,我们这些人,有谁真正关心过她,爱过她,我们只是想到自己——她现在抛弃了我们,她宁愿要石像也不要这个家——难道错全在她吗,爸爸?如果那天遇到麻瓜的是我,或者纳西莎,我们的结局也会是一样的,对吗?” “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吗,安多米达,难道你以为我们还要向她赔礼道歉吗?”埃拉朵拉姑妈瞪着凸出的眼睛。 “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她回来,我们是她的家人!” “够了,够了,”阿尔法德连连摆手,“安多米达,你和纳西莎可以出去了,去看看你们的妈妈,不然去找小小天狼星,他也需要人陪伴。” “爸爸!”纳西莎忽然冲到阿尔法德的书桌前,“事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卢修斯会不会为了名誉而跟黑暗勋爵决斗?” “没人要你开口,纳西莎,你以为抢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是件很光彩的事情吗?你在舞会上对卢修斯说了什么,你知道别人都怎么看你吗?”老布莱克深深吸着烟斗,“回你的房间去。” “是的,父亲。”纳西莎决绝地点头,安多米达看着她的背影,也追随而去。 “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埃拉朵拉姑妈嘲讽地笑。 “你真的跟他在阁楼上接过吻?”安多米达使劲关上房门,“我明白了……”她点着头,“他一直把我们当傻瓜,我们只不过是他的玩具……不可原谅,他竟敢对你也如此无理……贝拉特里克斯抛弃他真是大快人心。”安多米达气愤地来回踱步。 “他只是情不由己。” “你在说什么呀,纳西莎,他不爱你!” “他爱。”纳西莎说道,语气从容坚定,“就如同我爱他一样。” “好吧,好吧,或许他爱,他爱你就像爱他的烟盒,但这不是真正的爱,他只爱他自己。” “那是因为他的爱天生就是有限度的,他只有一个湖,安多米达,你怎么能期望他拿出一个海来给他的爱人呢?你又怎能说,当他把整个湖拿出来的时候,这不算真正的爱呢?” 安多米达吃惊的眼光落在纳西莎身上很久,“那么,他把整个湖拿出来给你了?” “他现在只是还没有意识到,他还不需要一个女人的爱。但当他需要的那一天,我会去爱他,他也会把他的爱交给我,”纳西莎笑起来,带着神明瞩目尘世的悲悯眼神看着安多米达,“你不会懂得,贝拉特里克斯也不懂,只有我懂,只有我才知道怎样去爱他。” “很快你就会知道,光有爱是不够的,倘若贝拉特里克斯没有离开家,她就会成为卢修斯的新娘,更况且今后成为他妻子的人也不见得是你。”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纳西莎恬静地笑。 “带给贝拉特里克斯的伤害,你也不在乎?你竟然会为了一段完全没有把握的感情去伤害贝拉特里克斯,她可是你的亲姐姐——难道你不觉得愧疚吗?” “如果卢修斯爱她的话,我怎么会伤害得了她?即使他们之间有爱情,我也丝毫不为我的行为感到后悔。我从没有想要夺走属于她的东西,可卢修斯不是她的,她只想让卢修斯还债,可他不欠她什么。我为她感到难过,也为你,安多米达,我绝不会像她一样用折磨别人来折磨爱,也不像你用疑惧和否认来逃避爱。” 安多米达不知所措,终于自嘲地笑起来,仿佛要逃脱纳西莎 对她的怜悯,“是的,我承认我对他曾经……但是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安多米达对自己点头,“我只想让家里变得更好,这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但是贝拉特里克斯的事让我对这个家产生了怀疑,它给我们优越的生活,上等的衣食,良好的教育,除此以外呢?它能够给我们爱吗,还有人生的正确方向?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不知道,但那一定不同于贝拉特里克斯,也不同于你,纳西莎,有时候站在你们中间让我感到压抑。” “这就是了,”纳西莎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你,你也要尊重我。贝拉特里克斯也是一样,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清楚,付出什么换回什么是值得的。正如她所说的,只有梅林才有权听我们的忏悔。” 安多米达笑了,“小姑娘,你长大了,这真让我吃惊。” “我一向如此,”纳西莎说。“你去哪儿?” “我去看妈妈,她哭得肝肠寸断。”安多米达说。
“假期过得真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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