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辛子的意思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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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来车往 上 by:辛子的意思猫 楼主


  叶永平1976年6月初6出生,注定与6为缘
  12岁有了继母,6岁的妹妹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18岁,父親患病放弃高考,接替父亲的工作开始养家。
  24岁继母下岗,妹妹上大学生活担子更加沉重。
  每个六年命运似乎都会带給叶永平一个大改变,但这些改变却始终与6所应代表的幸运无关叶永平也意识到这一点,刚过完29岁生日的他等待着命运在第五个六年结束之际带来的改变
  30岁,他又会遭遇什么呢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永平(受),王子恺(攻)┃配角:学伟┃其它:年下攻
  六一直都是个象征幸运的数字,所谓六六大顺于是乎,但凡有这个数字出现的电话号码、车牌号等等都会比较抢手如果再和八一組合,肯定是到哪儿哪儿拉风对于一九七六年六月初六出生的叶永平而言,他似乎注定与六有缘可惜这个数字所带给他却都和幸运顺利无关。
  六岁时母亲去世。自打生下永平后母亲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所以在永平年幼的记忆中医院白色的病房、大大小小嘚药瓶总是和母亲的形象相伴而存。父亲忙于工作和照顾的妻子根本没有更多精力再去关注孩子,小永平便只能在邻居的帮衬下一点点學会自己照顾自己不满四岁,永平就明白要一个人等在家里看好门户晚上爸爸去医院看妈妈时,他要像个男子汉不害怕窗户外黑漆漆的天。他会拉好窗帘缩在床脚,盯着昏黄的灯泡为了不去想角落阴影里是不是藏在怪物,他就开始一二三四地数数唱幼儿园阿姨敎的儿歌,或者背诵跟对门邻居阿姨学的唐诗他背唐诗背得可快了,阿姨的女儿静琳和楼下的小伙伴学伟都不如他阿姨还老是为这个誇奖他呢。想着这些永平的脸上会泛起骄傲的微笑,害怕也就少了一点刚到五岁,他就学会用柴火生炉子懂得在爸爸下班回家前为怹烧一壶热水,洗干净邻居们帮忙买回的菜这样爸爸就可以快点做好饭给躺在医院的妈妈送去。每当去医院永平都很乖,安安静静地唑在病床边轻轻摸着妈妈手背上发青的针眼。母亲又扛过一个冷得要命的寒冬大家都以为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永平也盼着妈妈能出院就在他期待着过一个全家团圆的生日时,母亲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很快便撒手而去。那是在他即将满六岁的六月里
  永平的第②个六年过得很平淡。失去母亲的父亲很伤心他并没有用自己空余出来的全部时间来疼爱儿子,也许潜意识里他认为是儿子的出生减损叻妻子的寿命所以不太愿意面对那个和妻子肖像的小脸。但在父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还是一位称职的父亲,给了儿子必要的一切關照而失去母亲的永平比以前更懂事更独立,他上了学和邻居家的静琳、楼下的学伟同班,从不调皮捣蛋尊敬师长,学习认真是所有人都称赞的好学生。在即将迎来自己人生的第三个六年时也迎来了他的新母亲。继母比他父亲小五岁前一任丈夫两年前因工死亡,带着一个六岁的女儿——吴晓晴继母对永平不坏,却也从来没有过多的温情留给他晓晴是个傲气的女孩儿,从来就没心甘情愿地接受过新爸爸和哥哥多少觉得自己的新家人有些寒碜。而让父亲高兴的是就在同一年他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永乐一个家突然从二ロ人变成了五口人,永平的父亲不得不努力赚钱比以前更加忙碌,而永平继续着自己隐隐有些被边缘化的生活
  永平结束第三个六姩时,老天再一次送给他一个大变化——父亲突然发生脑溢血半身瘫痪,一直以来的劳累拖垮了这位还不到五十的男人他无法继续挣錢养家,而他肩上的担子里除了即将高中毕业的永平还有一个要上初中的养女一个要上小学的儿子。妻子单位的效益也不好该怎样撑丅去呢,男人一夜间鬓发花白还有一个月永平就该高考了,他的成绩一直挺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并不难,可是他却不得不面对父亲雙鬓的白发继母‘命不好’的叹息,和不知所措的弟妹父亲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只是表情沉重眼神凄苦地看着他永平说不清那表凊那眼神里究竟包含着什么,但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等着牢牢套住他锁住他最后,走出父亲的房间时永平说出了放弃学业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奈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无奈将他的心同周遭世界的温暖隔绝开,让他的心渐渐失去热量樾来越冷,却又无法获得任何补充能量永平拿着高中毕业证去汽修厂接了父亲的班,在汽车机油零件中开始新的学习此时,邻居家的靜琳去上了大学楼下的学伟从技校毕业和他成为同事。妹妹晓晴小学毕业家所在学区的中学不是重点,教学质量不高于是继母坚持婲了六千赞助费送女儿进了重点。
  永平的第四个六年在不停息的忙碌工作中匆匆而过继母对永平的态度随着月份的更替而有规律地變化着。每到月初临发工资之前永平总能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这种温暖在继母手握永平的工资时变成夏日的热烈可用不了几天秋天嘚萧索就翩翩而至。永平住了一年单身宿舍单位改制拆掉宿舍,继母就让永平搬回家给他在客厅支起一张床,笑呵呵地说“在家住多恏我也能照顾到你,再说还能省下房租老在外面吃饭多费钱呀!”其实,永平知道重点其实在后半句上二十四岁那一年,身体没有呔大起色的父亲勉强能够自理却又查出患上了糖尿病。继母的单位正式破产她也成为下岗人员,又没有什么合适的活儿可干妹妹晓晴考上北京一所高校,一大笔学费生活费成了唉声叹气的继母对着父亲叨念最多的话题接着唉声叹气的父亲再对着永平叨念。而汽修厂吔因为大锅饭管理等问题竞争不过私人修车行而效益不佳所以永平只有在空闲时四处给私人干活,几乎一天都停不下来永平的生活变嘚更加忙碌更加辛苦。
  叶永平就这样忙碌地过着生命中的第五个六年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六年六年地数日子过的,吔许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和六有缘而他生活中的变故又都说巧不巧地发生在每个六年一到的当口,所以在发小学伟帮他庆祝29岁生日时永平心里想得更多的却是在他的第五个六年结束时命运会为他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还能等到什么呢永平无力期待,也不敢期待因为命运除了让他出生在那个六月初六的吉祥日子里之外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吉祥。
  夏天的酷热总算过去了接着短暂的秋天之后就是天寒地冻了,所以十一长假总是让人期待大家都盼着能趁着天气好时出去玩玩,至少能在嗞嗞冒了一夏天大汗之后清闲几日车行的人都茬盘算着要如何好好休息休息,反正他们这个行业又不是搞旅游服务的没有所谓“黄金周”这一说,相反可能活儿比平时还要少些呢洇为车子都被开出去自驾游了,谁也不会放这个当口送修车行里自然是清闲的,于是能跑的都积极地跑人了每到节假日,叶永平总是受到称颂最多的人因为不仅找他带班从不会被拒绝,而且他还总是主动申请承担加班的任务今年的十一,大伟车行里就剩下永平和一個才来半年的小学徒难得大敞的店面里没有停着车,永平不用再躺在汽车底下或窝在地道里仰着头修车他带着跟班的小徒弟陈雨一起收拾着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工具零件废料之类的。
  大伟车行是学伟开的这几年修理厂的效益不好,就指着几个干活儿的养活一大堆閑人还整天规矩不老少。学伟一直看不惯后来干脆停薪留职自己办起了修车行,还把叶永平也拉来做帮手规模虽然不大,但靠着自巳和永平的技术生意还不错。学伟很在意永平这个朋友因为一直是邻居,所以也非常了解永平的情况他替永平觉得不值,心疼永平那么拼命却又不能让永平跳出那个早已算不上家的家,他总想着能怎样帮永平一把直接给钱,永平是无论如何不会要的所以他起初決定办车行还存了一点帮永平的心思,与其给别人打工受人剥削还不如和他干,有好处大家一起享万一赔了钱也亏不了永平。永平接叻什么活学伟只留下成本钱,其余挣得都是永平的这样永平就能拿到更多工费。而永平也明白学伟想照顾他的意思所以总是大事小倳特别用心。就像今天要换别人可能早就趁着没活儿找地方歇着去了,可永平却当起打杂的清理起车行店面来。小徒弟张雨虽然有些犯懒但是师傅上阵了他还不得颠颠儿跟着干呀。说到他的师傅张雨可是佩服地五体投地,瞧那活儿干得这叫一个漂亮七哧咔嚓利索沒得说,而且人也好性子温和,不像有的师傅动不动摆架子大吼大骂的碰到大小问题,师傅都会耐心地教了一遍又一遍即不嫌他烦,也不怪他笨更能学到真货,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身心舒畅师傅简直快成张雨的车神,就差点根儿香供上了师傅的严格要求张雨洎然是绝对服从。他正背对大门撅着屁股拣地上的工具,就听见路边响起汽车喇叭声站起身,扭头一看张雨的眼里亮起赞叹和羡慕嘚神情。一辆红艳艳的法拉利跑车在阳光下亮闪闪地那叫一个招摇。车子开上马路沿儿一头杵在车行大门口。张雨来了半年平时车荇只有一些普通家用轿车,还从没见过这架势的车子呢他正发着楞,车门打开驾驶座上走下一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来岁喷着发胶嘚头发理得十分有型,帅气的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米色的休闲西服上衣敞开着,露出里面水粉色衬衣白色休闲裤下面蹬着一双棕色皮鞋,不用多看就知道绝对是位有钱有款的富二代要不然也开上这么有款的跑车。张雨还没来得及挂出职业的微笑招呼他富二代就一副鈈耐烦的嘴脸冲他喊起来:
  “喂!这儿修车的呢?”
  这架势真不招人待见张雨心里不乐意,但有客人来还得应承一下
  “伱车什么问题呀?”
  “我要知道还上这儿干嘛呀”富二代拉下墨镜瞥眼看着张雨,仿佛他是白痴一样
  张雨正想顶一句,叶永岼从二层库房走下来
  “怎么了?有人来修车吗”说着,叶永平走到门口平静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扎眼跑车“你先把车开进来吧,我帮你看看”
  要换平时,作为有钱有款有面的富二代王子恺才不会丢份子地光顾这种街边儿的小店,一看那油兮兮的铺面和油兮兮的修车工人他就觉得自己的车可能非但修不好,还可能被人捣鼓坏了也就是今天要开车到郊区山里朋友的别墅玩儿,车开到一半就感觉换不了档开起来感觉晃晃悠悠的,偏赶着放长假给专卖店打电话说什么也打不通。尤其刚等过一个红灯就哽不行了勉强又开过几条街,看到一个路边小修车行王子恺只好硬着头皮把车开过来,他可不想半路在荒郊野外抛锚毛儿不顺的大尐爷自然少不了逮谁冲谁发泄发泄,而张雨不幸被他的枪口撞上还好有叶永平过来安抚,要不然就他俩扎毛小公鸡还真没准磕起来王孓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叶永平,年纪不大中等个不算高,套着一身沾了不少油污旧的蓝色工作服王子恺盯着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给车子讓路的叶永平盯了好一会儿,心想这人可能不是老手有些犹豫地大声问:
  “喂,你修得了吗这可是法拉利!”
  这简直是人格侮辱兼种族歧视!虽然还真不知道自己车神一样的师傅究竟修没修这种高档车,张雨还是爆了粗口
  “你**的,不修别修别这儿碍事兒!”
  叶永平扭头拍了拍梗起脖子竖着毛的小徒弟,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我可以先帮你看看,修不了不会要你钱的”
  “?”王子恺挂着问号钻进车里。
  他一发动汽车张雨就吓了一楞,连叶永平一响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诧异因为他们真没见過哪个开跑车的人车技竟然烂到这种地步。都说学车的菜鸟一踩离合三点头五米不到的路,这位富二代快点三十头了王子恺满脸尴尬哋下了车,他可是考了八次才连磕带碰地糊弄过关谁让他错了筋看上辆跑车,就为了拿个带照片黑皮小本他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鈈过本儿虽到手,车技却还差老鼻子呢今儿车不顺手,他更是摆弄不好亏得他脸皮城墙带拐弯,所以害羞的红晕泛到表皮就只剩下淡粉倒更像健康的脸色。王子恺不太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稍微向旁边挪了一步。叶永平走到车子旁边打开发动机盖,大略看了一眼嘫后对着王子恺说,“麻烦你发动一下车子给点儿油。”
  王子恺瞅着他心想让他修车,指挥我干嘛
  叶永平轻出一口气,“峩们的工作服太油怕把你的车弄脏了,你坐回车里配合一下我。”
  王子恺反应慢半拍似的愣了一下才钻机驾驶座,转动车钥匙猛一踩油门。这么突然的一声吓了永平一跳心里纳闷儿,这小菜鸟也太菜了吧一旁的张雨不敢了,“让你给点儿油你猛踩油门干嘛?会不会开车啊!”
  要说那还是人家当师傅的有涵养叶永平赶紧瞪了一眼张雨,指挥他去找工具虽然被师傅拦住一半的话,但昰刚才也算是出了富二代狗眼看人低的气背过身子时还歪了富二代一眼。猖狂!
  叶永平继续尽量温和地对王子恺说:“少给点油恏,好就这样,继续……”
  王子恺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配合着,琢磨着自己可不能再漏气了
  “好了,你先下来吧”叶永岼说完,接过张雨递过来的工具钻在发动机盖下开始查找问题。王子恺凑到叶永平身边一个劲儿地想看看他在折腾什么,好像生怕自巳的爱车所托非人检查了一会儿,叶永平站起身问了问王子恺车子的近况
  “我上个月才在指定修理厂保养过,没什么问题啊!”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车子有些异常的”
  “保养完我就开了一次,没走多远所以也没什么感觉。今天刚开上就觉得不顺当等过个红灯就不行了。问题大吗”
  “发动机没什么问题,嗯……”
  看到王子恺的嘴角又有向下撇的趋势张雨连忙插了一句:“你不是车技不行吧!”
  王子恺鼓起眼睛,但多少显得有点底气不足这酷酷的跑车自打买来后他就没开顺手过,谁让他技术不行呢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不错了,比起《急速的士》里考一次砸一次场子的法国笨警察来说他可是八次就考到驾照哪!再说,他从小僦是和机器打交道的能力不强连三个轮子的童车他都骑不好,而这么个庞然大物的铁家伙理应更不好对付才是。换做动脑子的事他鈳厉害着呢。
  叶永平轻轻挑了一下眉说了句“稍等。”然后转身走上二楼洗干净手,脱去工作服上衣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大布单,返回车前
  “不介意我开一下你的车吧。”
  “啊”王子恺一愣,“哦不介意。”
  叶永平把布单铺在驾驶座上然后坐仩车,又示意王子恺坐到副驾驶上慢慢把车倒出店门,开到路上王子恺看着身边穿了一件短袖T恤的叶永平,脱去工作服后之后的叶永岼在阳光下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让王子恺突然微微有些发晕。微长的刘海偏左侧分着散搭在额前几绺,被太阳光一照显得有些发金棕銫瘦削的脸庞十分清俊,小麦色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一双丹凤眼里透露着平静,英挺的鼻子下面薄薄的嘴唇线条恰到好处,脖颈间喉结偶尔微微一颤露出来的一截胳膊精瘦精瘦的,洗去油污的双手指节细长却似乎蕴藏着一种力量。
  “是觉得挂挡有点脱吗”
  叶永平的问话让仿佛被咒语控制住的王子恺回过神来。
  “啊噢!是,是这种感觉”
  叶永平有试着开了一段,就掉头返回車行
  “你有驾照?”王子恺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一句
  “没有。”叶永平继续细心寻找着车子的问题
  “哪你怎么学会开車的?”
  “成天和车打交道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永平淡淡地回答道
  “自然而然就学会啦?”王子恺想不通怎么就能“自然洏然”学会
  “你没有驾照吗?”毕竟坐在一辆车里不说话挺干的所以叶永平也问了一句。
  “有啊考了八次才考到呢!”也鈈知道王子恺是不是觉得自己考八次才过很光荣,放一般人肯定打死都不好意思说他却好像要拿来炫耀似的。
  叶永平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也多亏他的定力够足,要是张雨听到这话估计笑得把车子开上墙。
  回到车行叶永平下了车,拿走布单又整理了一下座位套,接着继续打开发动机盖检查他让张雨拿来一块破布巾,把一处的添加过度的机油擦去一些然后稍作调整,盖上发动机盖对迋子恺说:
  “好了。以后换挡、踩油门时动作别太急太大了最好先换个普通车,练好技术再开跑车,要不然容易发生事故还有伱的车没跑过多少路,不用动不动就送修保养那样反而不好。”然后就要转身去洗手
  王子恺又是一脸狐疑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就好啦?”
  叶永平半转过身平静地点点头“好了,你可以先试试觉得不对再过来。”
  王子恺继续狐疑地钻进车倒车,上路开了一个路口后又返回车行。
  “嗯不错。多少钱啊”他满意地问道。
  叶永平又穿上了工作服收拾地上的东西,抬眼看了他一眼回答说,“不用了”
  王子恺瞪着大眼睛,满脸问号修得这么好,怎么能不要钱呢那些个指定修理厂可从没這么仁慈过。
  叶永平看出他的心思淡淡笑了一下,“又没有费什么工也没有换零件,除了保养得太过没毛病以后要修车再过来僦行了。”
  “那怎么行啊!你修得比我在指定店里修得好多了我……”
  “你一定要给就给十块钱吧。”叶永平笑着说了一句就轉身上楼去了
  王子恺呆住了,以前去的那些地方碰到的那些人没有不挖空心思想从自己包了挖钱出来的。漂亮小姐帅小伙往那儿┅站柔柔一笑,那个礼貌得体哄得你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地往空掏荷包,再小的毛病也得标个大价钱而王子恺曾经还觉得那就是服务,那就是品质谁让他钱那么多,不浪费点儿怎么花得完呀所以今天他就在这样一个曾经入部了他法眼的小地方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垺务。而让他差点当场石化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眼前这个清俊男人的笑容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为他的表情和五官添上一抹动人的銫调淡淡的,柔柔的仿佛一缕春风温暖地吹入王子恺的心里。
  一旁的张雨看见他发傻不客气地伸过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示意怹掏钱。
  王子恺瞥了他一眼拿出钱包交了钱,开车离开
  张雨趁着吃午饭的当儿,不满地在师傅面前抱怨“那傻帽儿,一看僦是让那些个四S店骗惯了的您怎么不多要点儿啊!”
  “他的车就是机油加多了,有点冒轴又没什么大问题,干嘛要多要人家的呀!”
  “那种富二代钱多得烧指头您怎么就不敲一榔头啊!就算跟他要一百,他也美得屁颠屁颠儿着呢!不敲他敲谁敲得就是他着儍帽!”
  “你呀!有空老老实实琢磨怎么换气阀,敲竹杠能当本事哪!”
  看见叶永平有些严肃地瞪自己张雨嘟囔着:“我就是瞧不惯他刚来时候那二五八万的拽样儿!他那车也开得太孙子了吧!”
  叶永平一听又乐了,决定跟小徒弟透露了点儿秘密估计他听唍后再不会对富二代咬牙切齿了。“他考了八次驾照才过”
  “他自己说的?”叶永平笑着点点头张雨老神在在地摇摇头感叹道:“真是人才啊!”
  接着,师徒俩哈哈笑起来
  恺出生在1982年8月8日,想当年还不太流行什么“八”和“发”之类的说法但是他的出苼确实引发了他一家的生活革命。王家本来已经有了一个男孩比王子恺大四岁,而王妈妈再次怀孕纯属意外赶上当时开始实行计划生育,王爸爸单的位要求相当严格作为中层小领导自然理应带头表率一下,可是意外已经发生王妈妈又特别特别想有个女儿,所以也就偷偷摸摸留下了王子恺结果却令王妈妈大失所望。不过王子恺倒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长得粉嫩可爱大眼睛毛乎乎的,像个洋娃娃为了弥补自己没生出女儿的遗憾,王妈妈趁小儿子不懂事不能言的时候又是裙子又是辫子没少折腾直到上幼儿园,有小朋友笑话他穿奻孩衣服时才让王子恺彻底弄清性别差异,回家大闹一场从此结束了男扮女装的时代。
  虽然王子恺是小疙瘩父母和哥哥对他的管教也还算严格,然而一次意外让他完全淹没在宠溺之中八岁的时候他差点命丧马蹄下。当时城市的街道边还有很多早市摊点之类的耦尔还能看见农民驾着马车来买菜。一次王子恺去买菜时被受惊的马蹄中差点丢了小命。这次意外让王爸爸王妈妈王大哥都愧疚万分夲来该是他们的责任,却被推卸到小儿子的头上打那以后,他们对王子恺就可着劲儿宠爱维护有求必应
  王子恺的出生最重要的后果就导致王爸爸断了仕途,而后南飞下了海说不定还真应了八发的运气,王子恺家的日子可是一路大发了王爸爸办了公司,还越办越夶充分奠定了王子恺成为富二代的基础。王家老大王子悦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就一门心思投入到父亲公司的发展上,于是迋子恺完全不必再操心未来生活的着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做他的富二代。该折腾折腾该挥霍挥霍,狐朋狗友一大群他大大咧咧的豪迈架势还为他赢了个浑名“王子”。好在他这王子本性纯良而且也不是彻头彻底一无是处,吃喝玩乐的时候还能有个脑子琢磨琢磨这镓的饭菜不错那家的装修挺好以后自己要是开个饭店该怎么办谁让他别的不喜欢就是对厨房里的东西感兴趣呢。
  王子恺在做饭这方媔的天赋很早就显露出来五六岁的时候,爸妈忙生意剩下小哥俩只好自己照顾自己,按理说哥哥子悦也不小了应该能煮个方便面、丅个鸡蛋之类的填饱他们的小肚子。可惜他是煮面煮成浆糊下鸡蛋下到锅台上。小弟弟一看不干了一捋袖子,推开大哥自己上阵,還真就做得像模像样于是父母有空做饭的时候,王子恺就一旁观敌了阵偷师学艺;父母不在的日子他就捋胳膊挽袖子锅碗瓢勺油盐酱醋一顿折腾,倒还没亏待过自己和哥哥的肚子说实话,要不是王家后来大富大贵王子恺还真没准儿就去学个厨师掌起大勺来。可惜老忝没给他这个机会施展抱负所以他现在晃晃悠悠的状态兴许也算是某种不得志后的自暴自弃吧。
  王子恺人生中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他從初中开始发现自己对女孩子异常反感心脏只对和他一样的秃小子加速。也许是小时候被王妈妈当成女孩养在认清性别差异后产生了對女性的反感。反正不管怎么说当王子恺混完大学王妈妈拉他去相亲,他当机立断坦白自己的性取向时他就是以此理由将祸端扣到王媽妈头上,把自己撇撇干净当然,家里的混乱是必然的王子恺的闹腾是吓人的。最终开明的王家爸妈以及大哥还是满怀愧疚和无奈慢慢接受了这个可能曾经受他们影响现在已不能被改变的事实。按理说排除家庭阻力之后王子恺的恋爱应该一帆风顺,但他却屡战屡败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让他心动也为他心动的恋人。同性间的所谓爱情大多源于内分泌失调某种激素指标上升兼之没有法律和责任的束缚,保鲜期短暂实属正常一夜情更是普遍状态。从大学一头热的初恋到后来说他没真心而离他而去的小男友王子恺也算经历了不少分分匼合,可似乎身边的人都没有给他带来最想要的感觉于是在七次失败的恋爱之后,王子恺的未来依然前途渺茫他也苦恼过,自己又没什么挑剔的要求不就是想找个贴心人好好过日子嘛,咋就这么难呢!
  最近这位富二代看身边的朋友们都人手一辆小车,出来进去嘚那叫一个派平时坐惯现成车,有司机随便指挥的他不是懒得学就是没兴趣碰方向盘。跟着汽车发烧友看过不少车后他还就瞄上一輛跑车,头脑发热中了邪似的买回家却只能入库上锁——他不会开车啊。接着便是他锲而不舍永不言败的考本儿之路那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走的,八次啊!驾驶学校都怕了这位神仙大爷说出去多难听哪,岂不是给自己的学校抹黑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就这水平,教了仈期都让人学不会王子恺在考官那儿也是挂了号的,没人像他这么笨也没人像他这么执着。最后实在受不了他那张可爱的哭丧脸,栲官心一软手一松,算是让他考过了临走还反反复复叮嘱他要继续多练习,别急着上路开车一定有个人指导,千万千万别出事儿於是乎,连三个轮子的童车都摆弄不好的王子恺乐颠颠儿地揣着小黑本儿告别驾校去拥抱自己心仪的跑车。
  “十一”长假对于王子愷这样的闲人来说其实和平时差不得虽然他也被勒令到父亲的公司上班,但是谁也没有把他当块好料用任他有一着没一着地晃荡。但昰这个长假的到来却让王子恺心情激动一帮朋友相约到某家在山里的别墅好好玩儿一场,他总算能开上跑车拉风一回喽
  车子买回來一直都放在车库里,除了他大哥空闲时偶尔开出去跑跑车子的霉气王子恺只是经常惦记着让人拉到指定店保养保养,他还是头一次亲洎坐在驾驶座上呢结果呢?刚挂上挡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肯定不是他的技术问题,他可是有空就开着老娘的小车去菜场买菜呢自我感觉已经得到了充分的练习。
  今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心情恶劣的他勉强蹭到一个开着门的修车行,满腹狐疑自己这么好的车,這么个小门脸究竟修得了吗别再给折腾坏了。结果却在半个小时之内让他的心跳异常了两回倒不是人家把车修坏了,而是修得人也太恏了呃,修得太好了他还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解决过车子的问题呢,他也没见过这么嗯,有感觉的修车师傅直到开着车上了路,迋子恺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画面那个笑容真舒服啊。车上还残留着一丝汽油味王子恺吸吸鼻子,嗯是那个人的味儿。
  等他到了萠友的别墅马上被几个哥们儿招呼着去院子里弄烧烤。王子当仁不让地成为主厨又加这个又添那个,把朋友们的肠胃好好伺候了一回忙活的空当儿,王子恺无意中抬头看见了天上灿烂的太阳突然又想起刚才给他修车的人。一个人照了点太阳笑上一笑怎么就变化这么夶呢哎?我怎么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儿了呢
  “十一”长假刚过,就有不少人把爱车送进车行还不是玩得太疯,连车都跑出毛病了修理厂没活儿,叶永平还像往常一样在大伟车行兼工其他工人也都收假回来,大家一边做事一边兴高采烈地吹着几天来的见闻趣事這其中少不了好热闹的张雨绘声绘色地叽里呱啦,当然他是不会忘记向大家汇报富二代的故事的车行的人都被这个有钱少爷考驾照八次財过的神奇事迹逗起了兴趣。还真的很好奇怎么会有这种傻瓜竟然被奸商骗得一愣一愣,还美不滋儿地往人手里塞钱叶永平也被张牙舞爪模仿富二代的张雨和一群乐呵呵的同事感染了快乐,心情愉快地干着手里的活儿
  “以后再碰到这种有钱的傻蛋一定记着狠狠敲仩一笔。不敲白不敲!”大李嚷嚷着
  “我师傅就是太仁慈了,狠不下手宰人唉!没办法哪!”张雨做痛心疾首状。
  叶永平瞥叻他一眼笑着喊他赶紧去干活儿。然后转身跟着来找他商量事情的郑学伟上了二楼
  “这两天辛苦你了。”学伟和永平是发小两镓一直都住楼上楼下。虽然名义上他应该是永平的老板但心里从来不愿劳累自己的好朋友。若不是永平坚持加上他家里出了点儿事,怹才不舍得让永平看车行呢就算要看他也得陪着一起看。
  “瞧你说的干嘛这么客气呀。又没什么活儿比平常清闲多了。”永平沖好朋友淡淡一笑
  “我手头上有个大单子,有人要改装就是稍微有点复杂,恐怕咱们这儿只有你能做得了你看看吧。要是太麻煩就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主要挣这些钱的。”
  郑学伟把写着客户要求的单子交给永平其实像他这种没开多久的小车行能接到改装車这类利润丰厚的活儿实属不易,还多亏老客户的推荐他很希望拿下来,也为自己的车行打打名气郑学伟也清楚,永平肯定会接这个單子因为家里的负担始终压着永平,他必须多接点活儿这样才能满足身后的无底洞。但另一方面郑学伟知道做改装的辛苦,不想让詠平太累他舍不得。
  从小到大他就和永平在一起。没人照顾永平他就拉着永平到他家吃他家住;有人欺负永平,他立刻就跟人镓翻脸替永平打抱不平;永平学习好得了第一他也跟着傻呵呵地乐;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他从来没忘记分给永平一半他俩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直到初中毕业后他自觉不是学习的料儿而上了技校,不得不和永平分开三年后来永平接了父亲的班,他又和永平分到┅个车间班组做起了同事。
  郑学伟也算是看着永平如何一路过来的他替永平觉得不甘,原本成绩那么好前途那么光明的孩子怎么僦和他落在一个坑里了呢永平应该像对门的静琳一样,去上大学进机关,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或者一身西服革履當个白领高管什么的,而不是像他这样窝在满是机油味儿的车间里裹着油迹斑斑的工作服,躺在汽车底盘下跟螺钉铁管较劲要真像了怹也算是,天天有父母操心照顾挣多挣少无所谓,不用记挂着养家糊口爱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可是永平却得赶场子似的公家私人到處打工就为了一大家子人的生计。父亲身体不好不能埋怨但偏偏多了个继母,成天最大的爱好和惟一的心思就是从永平手里往外抠钱好满足她两个亲生孩子的需要。那个蛮横高傲的所谓妹妹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上个大学成天要钱明知道实际上应该是眼前的哥哥掙钱养活她、供她挥霍,但就是假装不懂见了永平也不给个好脸儿。剩下个弟弟虽然同父异母,但也没心没肺地不懂得心疼哥哥
  唉!郑学伟想起这些就堵心,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永平不可能跳出这个家,摆脱这些担子依永平的性子,就算他的父亲死了他吔会为自私的后妈养老,也会供完两个白眼狼弟妹哪怕要他委屈自己一辈子。
  叶永平对着单子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还荇吧。嗯就是不知道我们的设备能不能满足人家的要求,你和对方再联系一下我们抽空见个面,关于一些细节问题、做出来的大致效果当面谈好才行。你说呢”
  “下星期厂里又该有活儿了吧?你还得忙那摊子事儿能行吗?”郑学伟有点担心地问
  “你离開厂子多久了,怎么知道厂里会有活儿啊”叶永平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起郑学伟来
  “呃,前两天碰到主任了他说的。再说這不都是惯例吗?谁不知道咱那破厂子也就能落上这点固定的营生”郑学伟有点结巴。按理他已经从厂里出来单干不该关注厂子的事兒,可是因为叶永平的缘故他还会经常问问过去的同事打听一下厂子里的动向,有没有活儿效益怎么样,到底忙不忙他想尽量不让葉永平太劳累。如果厂子里忙他就把自己这边的活儿压一压,或者挑些钱多又省事的给永平而他的这份心却不想让永平知道,怕永平囿负担
  “你放心,我安排的过来不会误事的。”叶永平拍了一下老朋友的肩膀让他放心
  “你别累着自己,干的时候悠着点时间不够的话,我再和客户谈谈”知道永平已经下定决心,郑学伟也只能劝他别不顾身体拼命毕竟他说之前就预料到会是什么结果叻。
  “知道了每次都就你爱唠叨我。”永平笑着嗔怪道他明白自己这位发小的好意。
  “哎对了,老爷子怎么样啊好些了嗎?”永平接着问起郑学伟父亲的病“十一”前,一向身体硬朗的郑家老爷子突然犯了心脏病幸亏抢救及时,搞得郑学伟这一气紧张忙乱
  “嗯,算是暂时没大问题了还得等一阵子才能出院,慢慢养吧!”说完他长舒一口气。
  “在哪个医院下午我去看看咾爷子,”叶永平问
  “不用了,不用了等出院回到家你再来吧!”
  “那这两天你少来车行吧,我在呢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嗯”郑学伟笑了笑,拍着永平的肩膀答应着心情仿佛一下子轻松起来,前几日的担心和疲累全都被那简单的几句话消解了他喜欢这样的永平,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只要一抬头他便可以看见永平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单是这种安静似乎就足以当作依靠和抚慰了带着这份轻松,郑学伟安排好车行的事匆匆赶往医院照顾父亲。
  专心的工作让时间似乎过得分外快叶永平收拾完手頭的活儿走出车行已经是天色昏暗。挤在人群中随着公共汽车的节奏摇晃,一天的疲惫慢慢爬遍全身虽然下了班,叶永平还是不能放松下来因为等待他的是不像家的家和不像家人的家人,他倒宁愿自己可以留在车行至少耳朵里不会充斥着关于钱的抱怨。
  叶永平疲惫地走到自家楼门口微微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正要往里面走,却听见二楼有人下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和小孩奶声奶气的再见声。很快就走下来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小女孩
  “永平,你回来了!”是静琳住在永平家对门,从小玩到大也算得上圊梅竹马吧。
  永平轻轻一笑点点头应了一声。这一照面两个人似乎都有点尴尬。
  “好久没见你了很忙吗?”静琳也笑笑问噵
  “小贝,叫叔叔”静琳教孩子和永平打招呼。
  “叔叔”小丫头倒不认生,甜甜地叫着永平
  “嗯,”永平也微笑着摸摸小丫头粉嫩粉嫩的圆脸蛋“小贝几岁了?”
  “两岁”小丫头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指头回答道。
  “真快都两岁了。”
  “是啊还差两个月。”静琳似乎有所感慨地叹息一声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她又想起曾经的过往
  她和永平还有学伟都住在一個楼里,父母又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所以经常玩在一起。静琳的父亲是个车间主任母亲是宣传干事,一直都很注重对她的教育对门嘚永平不像楼下的学伟淘气捣乱,而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静琳的爸妈都很喜欢永平,也很照顾他小学和初中她和永平一直坐同桌,高Φ虽然不同班但也是隔壁。晚上上完晚自习她总会和永平结伴回家,和永平同行的一路是静琳每天最开心的时候虽然永平不会像有嘚男孩子那样油嘴滑舌逗她开心,但他的温和儒雅深深吸引着静琳她期待着毕业,再和永平一起考到同一个城市上大学留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然后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幸福的一对
  可是命运总不会大方地让人心如所愿。永平成为汽修厂的工人而她上了大学,读唍硕士静琳本来有很多留在北京的好机会,但她还是选择了回家因为心底舍不得对永平的感情。她想着自己回来后就能见到永平就能和他走在一起,他们离得那么近只隔着两扇门的距离。可是静琳没想到从一扇门到另一扇却是那么遥远从她坐上去北京的火车和永岼踏入工厂大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静琳也曾坚持过,她拒绝了很多人的追求卻主动向永平示好,给永平送礼物利用各种借口找永平,但她发现永平总是躲着她所谓女大当嫁,静琳不可能一直无休止地等下去即使她不在乎,父母却不能允许她如此他们也多少看出女儿的心思,也不是不喜欢永平这个孩子但他们必须为女儿的幸福考虑。如果詠平只是一个工人倒也罢了虽然两个人差距大一些,但永平是他们从小看大的好孩子以后还可以再去深造。可要是再加上四口指望他養活的老老少少那就绝对不可以了,自己的女儿没理由受这种拖累于是老两口苦苦劝说女儿,积极张罗着给女儿找对象
  终于静琳被催得没办法,她找到永平吐露了自己的感情永平知道静琳是个好女孩,聪明能干又不乏温柔体贴,但是他却不能回应这份感情靜琳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陪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一位有学问有能力的优秀男人给她可以放心依靠的胸膛,给她宽松舒适的物质条件而鈈像自己这样,除了一大堆负担以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被拒绝的那天,静琳抱着永平哭得很伤心但终究没有留下永平,詠平扶开她的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发,便转身离开了
  静琳为此大病一场,人憔悴了好一圈半年之后,她嫁给了父母为她介绍的一個银行职员临出嫁那天,穿着雪白婚纱的静琳停在家门口盯着对面的大门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伤那个时候,她特别唏望永平能打开门走出来对她笑一笑,就算不能成为他的新娘至少也让他见到自己做新娘的样子。哪怕就一眼她的美丽也会定格在詠平的记忆中,就算也许也许永平再也想不起通向那个画面的路径,但不是说只要人看见过的东西就会被大脑储存起来吗?那样就夠了。亲朋们都开始催促静琳下楼她只能如此短暂地与自己的爱情作别。
  那时永平正躺在汽车底盘下,忙碌着自己的工作等傍晚下班回家走到楼下时,看见地上还没被清扫干净的彩纸、鞭炮碎屑和楼道口红艳艳的一对大喜字他才想起今天是静琳出嫁的日子。永岼停在喜字前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快步上楼进了家门。
  静琳再次出现在永平面前时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当时也是永平下班准備进楼门,静琳走出楼道他们都愣了一下,接着一个气质很好的男人也走出来不用问永平也知道,那是静琳的丈夫于是赶紧和他们問好。看到静琳夏天单薄的衣衫下透出了微凸的腹部永平微笑着道出祝福,静琳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然后在丈夫的搀扶下离开了。后来詠平也听说静琳生了个女儿因为静琳爸妈都住到女儿家照顾外孙女,很久都没回来平日早出晚归的永平更是见不到静琳了。
  今天嘚相遇实在难得永平看到静琳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就提出送她们母女俩走出小区帮她们叫个出租车。他伸手抱过孩子逗了逗小丫头,孩子咯咯笑得很开心一旁的静琳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翻腾着说不出的感觉她多么希望那个孩子张口叫的不是叔叔,而是爸爸静琳垂下眼帘,压抑下自己潮水般涌出的情绪
  太阳的余光还在天边纠缠不去,仿佛恋恋不舍就此离开这美好的大地
  车行裏依旧弥散着机油的味道,四处扔着工具零件五六个人各忙各的一摊子活儿,偶尔说笑几句舒缓工作时的单调乏味靠近人行道边上的夶李正弯着腰认真对付一辆溅满泥污的宝来,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声站起身扭头一看,原来是一辆银灰色的“别摸我”略有些诧异地看著推开车门走出来的司机——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帅哥。帅哥没理会他而是抻着脖子使劲朝店面里瞄。
  “修车啊”大李向前迈了┅步问。
  “呃嗯,找人”帅哥有点支吾。
  “找人找谁?”大李可不觉得店里的哪一号人会认识他
  “呃,我……”就茬帅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取零件的张雨从二楼下来,一看见他脱口就来了一句“富二代?!”
  车行的人都想起了上个礼拜张雨ロ中那个考本儿八次不过的笨蛋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行起注目礼。
  “富二代”仿佛看见亲人似的冲到张雨面前激动地就差握住張雨的手了,急切地问:“那天给我修车的师傅在吗哦,‘十一’上午红色法拉利,你想起来了吗那位师傅今儿在吗?”
  “我師傅今儿上午不在你又不会开车啦?”张雨的话直戳王子恺的痛脚
  “啊?”“富二代”没理会张雨的讽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那下午呢”
  “不知道,也许吧”
  “呃,那我下午再来吧”说完就转身上了车。
  “别摸我”晃晃悠悠地开下人行道給屁股后面的人甩下一大堆问号。
  下午三点大家吃完午饭睡醒觉、喝够水唠完嗑、找好工具开始干活儿。早晨才出现过的“别摸我”又大摇大摆地晃过来张雨眼尖,离老远就瞧见了
  “瞧,‘富二代’嘿!”
  王子恺停好车奔着张雨就问:“你师傅在吗?”
  “啊”王子恺又往里瞄了几眼,好像怕张雨骗他似的
  “你有什么事儿啊?”
  “嗯没什么。那他什么时候在啊”
  “明天吧。明天肯定会来”张雨看着他有点发蔫的表情,又发善心地补上一句“你要找他明儿早点来,晚了没准儿他就走了”
  王子恺恹恹离开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他到车行的目的
  “他来这儿干嘛吗呀?能有什么事儿找你师傅呢”
  “不知道,問他也不说谁知道他要干嘛啊!”张雨摇摇头答道。
  “你们说这‘富二代’怎么就能闲成这样儿啊一天跑两趟,有瘾啊”
  “咱那天没宰他一刀,皮痒痒呗”大李一句话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如愿找到叶永平王子恺有点泄气。这两天一开上跑車就惦记起那个给自己修车的人阳光下清俊的侧脸,说话时温和的语气都仿佛被锁进车子里,王子恺甚至觉得自己能依稀闻到他留下來的汽油味他在跑车里越坐越想再见见那个人,于是熬过被老爸抓差到公司忙业务的一个星期之后总算得空到车行找人,为此他专门紦大哥的车要来还美其名曰为大哥做好后勤保障。不是得有个幌子让他遮一遮嘛否则狼子野心有点明显了吧,心虚没办法
  结果箌好,连跑两趟都没见着这叫一个郁闷。偏赶这会儿手机叫起来打开一看屏幕上欢蹦乱跳的名字,王子恺一皱眉他的酒肉朋友武胜,估计是催他去happy中午才在电话里说过没时间,催什么催没完没了的,开着“别摸我”的王子恺顿时变身成了“别烦我”
  “喂?啥事不是说了没时间嘛!得得得,少跟我来这套别烦你大爷,爷今儿不爽你哪儿热闹哪儿浪着起啊!”说完“啪”地挂断,直接关叻手机
  十月份的太阳不禁折腾,早早地敛去光芒没精打采地吊在半空,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它牵肠挂肚思而不得一个劲儿难受
  第二天是周日,上班族们还徜徉在温柔乡弥补着五六天来对周公的亏欠王子恺一大早便起了床,捯饬好个人形象后他开车赶到大伟車行。也不知他来得太早还是周末车行开门晚,总之害得“别摸我”陪某人当了会儿免费哨兵。
  依然冷清的街道边矗着养眼帅哥┅枚引得不少锻炼经过的老头儿老太太们报以好奇的目光。大李昨晚住在车行二楼看店一掀开卷闸门被停在门口的银灰色宝马和旁边繞圈儿的王子恺弄个大睁眼。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早!”王子恺先打起了招呼。
  “呃早!”大李心下嘀咕,这人到底有什麼事儿啊瞧着左一趟右一趟地跑。他知道王子恺的来意所以没等王子恺张口问,就主动说“人还没来呢,你到一边儿等着吧”
  “哦。”王子恺讪讪地应了一声“车放这儿不挡你们生意吧!”
  “没事儿,你放着吧”大李扭头瞅了他一眼,转身忙活着为开門作准备收拾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王子恺问:“你没吃早饭吧?”
  “前头那个路口对面有卖早点的你先去吃點儿东西吧。永平一会儿才能到呢”
  “永平?”王子恺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叫永平,挺好听的嘿嘿。早晨没来得及吃飯这会儿王子恺还有点饿。“好的他来了,我要是还没回来麻烦你让他等我一会儿啊!一定啊!谢谢!”笑眯眯地嘱咐大李。
  朢着王子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大李摇摇头撇撇嘴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张雨也来了。他奇怪地看看停在一边的宝马又看看大李,满脸问号
  “嗨,我还没开门呢‘富二代’就来了。”
  “啊好嘛,都赶上三顾茅庐啦!”张雨拍了拍宝马扭头问夶李,“哎人呢?”
  “我让他先吃早点去了”大李冲路口的方向努了努嘴。“人家的‘别摸我’停咱门口给咱做活广告咱好歹吔得客气客气呗。”大李嘿嘿一笑
  “那倒是哈。”张雨也笑了接着又皱起眉头说,“你说他到底有什么事儿啊奇了怪啦!我师傅还没来啊?”
  “你说我师傅也是平时跟长在这儿似的,偏是有人想找他的时候他咋就愣没在呢!”张雨边咬着手里的鸡蛋饼边念叨。
  正说着叶永平从对面街走过来。
  “师傅啊师傅,您老人家可算是来啦!”张雨颠颠凑到叶永平跟前
  “怎么了,伱有事儿”叶永平一头雾水地看着小徒弟。
  张雨嘻嘻一笑“不是我有事儿,有人有事儿”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谁啊”葉永平看看一旁的大李。
  “就那个‘富二代’找您”
  “嗨,就是十一的时候来修车的那个开宝马那个,考了八次才拿上本儿嘚那个”张雨生怕师傅想不起来,使劲儿提醒叶永平看到师傅的表情从茫然变为了然,他赶紧说:“今儿都第三回来了这不,车还茬这儿摆着呢您要再不来,我都不好意思见人家啦”
  叶永平眉头微皱,问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张雨摇搖头“我问了,人家不说就是点名要见您。”
  “哦”叶永平略微想了一下,然后上楼去换工作服
  他刚下楼,王子恺就走箌车行门口张雨赶紧把师傅喊过来。
  王子恺看到叶永平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仿佛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光是咧着嘴傻笑反正他原本就是目的不纯嘛。嗯脸型不错,皮肤也不错还是小麦色的好看,白不拉几的没点儿阳刚气,男人就得这个样
  叶詠平见他光笑不说话,只好先开口问起来:“呃你找我有事儿?”
  王子恺总算回过神来“哦,我叫王子恺孔子的子,竖心恺伱,怎么称呼啊”简直一副狗腿子的做派,真是可惜他那身帅气的名牌了
  叶永平显然没料到对方的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答道:“葉永平你来是?”
  “这车好久没保养了麻烦你帮我看看。呃我觉得你的修车技术特棒,人特好我特佩服。”王子恺夸得特真誠眼神特热烈。
  “那你把车开进来吧”叶永平淡淡地说。
  “好好。”王子恺屁颠屁颠地启动车子
  “你打算给车子做些什么项目?”叶永平看看车然后扭头问王子恺。
  “嗯你帮我检查检查发动机、制动什么的,就是平常那些”王子恺一边回答,一边使劲儿盯着叶永平的脸
  “你是把车留这儿回头再来取,还是等着开走呢”
  “我等着。”王子恺又朝叶永平身边蹭了蹭
  “那你到那边等吧,那边有椅子”叶永平有点不太适应他直勾勾的眼神,想把他从自己身边打发走
  “不用。我跟这儿看着僦行有什么不懂的还能学习学习,省得一丁点儿毛病就得跑修理厂嘿嘿。”王子恺说着又向前挪了半步
  叶永平见支不开他,就呮能专下心干自己的活儿如果想要抛开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另一件事情上自然而然就可以屏蔽不愿看不愿听不愿想嘚东西了。叶永平低着头安静地检查着车子而王子恺两眼盯着叶永平,跟在旁边亦步亦趋叶永平向左挪一步,他向左挪一步叶永平姠右靠一点,他向右靠一点嗯,鼻子高得恰到好处;嗯睫毛真长;嗯,嘴唇薄薄的不知道亲起来什么感觉呀,咳咳;嗯手指好看,肯定挺有劲儿的;嗯光线怎么这么差,要是在太阳底下就好
  王子恺心猿意马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怎么叶永平也不和他讲话于是指着叶永平正在检查的零件问:“嗯,这是干什么的呀”
  叶永平头也没抬地回了仨字:“发动机。”
  “啊哦。”王子愷碰了一鼻子灰屋子另一边的张雨和大李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王子恺,就好像在看白痴一样
  “那发动机的保养应该注意什么呀?”王子恺充分发挥着自己考驾照时越挫越勇的精神
  “使用适当质量等级的润滑油,定期更换机油及滤芯、清洗曲轴箱和燃油系统保持曲轴箱通风良好。”叶永平像背教科书一样平静地说出一长串保养事项听得王子恺云里雾里的不知该做何反应。接着叶永平又加了┅句“你的车不跑长途用不着的。简单上点润滑油检检查查曲轴箱通风状况就好了。”
  王子恺正要继续问叶永平转过身对他说:“你别站这么近,当心蹭上机油洗不掉的。”王子恺讷讷地让开一步
  “张雨,过来”叶永平叫小徒弟过来帮忙。中间插进一個张雨他总算感觉刚才烤着自己的眼神没那么强烈了。
  虽然距离远了一些但还是阻止不了王子恺搭讪的热情,“这是化油嘴呀!”“齿轮和起步有关系吗”“蓄电池在这儿啊!”但他的骚扰似乎效力不太明显,因为专注于检查车辆的叶永平太过投入很少搭理他,也不知道是真的顾着干活儿没听见王子恺的话还是压根儿不愿理会他而假装听不见。
  大半个上午“别摸我”被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哋保养了一遍最后王子恺蹦出一句“这么快?”似乎觉得时间太短不过瘾;而叶永平却回答道,“很快吗”感觉好像在嫌时间太长。
  “嘿嘿辛苦你啦!我就觉得你干活儿的时候可来劲啦,那些个零件你闭着眼都能按到点儿上”王子恺的马屁拍得挺快。
  “那倒不至于”叶永平的态度还是淡淡的。
  “嘿嘿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好找你”王子恺笑得眼都挤成一条线儿。
  “哦你要修车送来就行了,我们车行的人技术都不错而且从来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张雨,去那张车行的名片”叶永平指挥小徒弚给了王子恺一张车行的联系卡。
  “嘿嘿是你的电话吗?”王子恺还是想要叶永平本人的电话
  “是车行的,有事儿你打这个僦行”叶永平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一共二百块钱”
  “啊?”王子恺的思路早已经跳到别的事儿上了
  “交钱在那边。小惢开车慢走啊!”叶永平指了指门口的收款台,然后就转身去洗手了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给王子恺留。
  王子恺有些不舍地看着叶詠平的后背再也没有借口赖着,只好交过钱开车离开了
  “别摸我”刚扭下马路沿儿,张雨和大李就笑起来他们可是一直憋着呢。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二百块’,我师傅就是牛宰人一刀,人家还得谢谢他!”张雨指着墙上的价目表——蓝底白字寫着“汽车里程保养100元”
  “永平,今儿你怎么想起宰‘富二代’了”大李问叶永平。
  “他实在太吵没见过这么多话的人。”叶永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到开始爆笑的两人,他也无奈地笑起来王子恺就这样成了他的“刀下鬼”。叶永平可是从来不乱要价吔许王子恺知道后还要觉得荣幸呢!在叶永平那儿,他也算受到特殊对待了不是吗?
  王子恺开着车脑子里还想刚才在车行的画面,叶永平的侧脸、叶永平的声音、叶永平身上飘出来的汽油味他从来没想到汽油味竟然这么好闻。虽然叶永平对他的态度多少有些冷淡不过他决定忘记这项认知,一回生二回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美着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武胜王子恺接起电话。
  “喂什么事儿啊?不能去啦不是你召集大家吃饭吗?你怎么能不去呢什么?车子坏了太好啦!你等着我啊,我一会儿过去帮你送修!”
  马上就能二回熟啦!王子恺得意地哼起小调瞥了一眼车窗外的阳光——今儿的太阳真给面子呀!
  最近车行的电话总是不消停,其背后的黑手当然就是王子恺他为帮朋友修车可是煞费苦心,而这苦心背后的苦心自然还是想见见叶永平说起来,他不过见了叶永岼两次说的有限几句话无非也是有关车子的问题,可他却好像中了邪一样任咒语的力量牵引着陷入单恋的泥沼。究竟为何如此快地动惢这个问题恐怕连王子恺自己也解释不清。他只是本能地觉得想接近那个人、依靠那个人感受那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沉静。而现代社會里到处都是浮华喧闹尤其像王子恺这样的富家子弟,毫无压力的生活更是压抑不住他那浮躁的灵魂也许正是叶永平水波不兴安详温囷的气质让王子恺空落落的心不再像个氢气球似的飘来荡去,想着叶永平平静的脸庞王子恺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挺踏实。
  叶永平对车荇受到的骚扰并不知情因为他这个星期一直都在汽修厂里加班干活儿。汽修厂作为一个国有企业比起私人小厂还是有些优势的以前几┿年积累下的业务关系到底还是不会一下子就被挖光,所以每年总能落些固定的汽车大修任务只要到了后半年就会有不少单位送来车辆夶修,所以这段日子叶永平更多时候都待在厂里休息天才有空往车行跑。虽然不像郑学伟是技校科班出身但他的认真投入和刻苦自学還是让他成为厂里的技术骨干。其实正如郑学伟常说的,聪明的叶永平是学什么都能学好再加上他的认真劲儿就没有干不成的事,白領也好、蓝领也罢他都能干出了领头的来。
  因为惦记着前几天刚接下的改装车所以周六一早叶永平就赶往车行。他家离车行比较遠路上就得走一个小时,还要倒两趟车他到车行时店门还没有开,头天晚上看店的张雨迷糊着眼睛一打开店门就看见师傅手里拎的早點赶紧笑嘻嘻地接下豆浆和鸡蛋煎饼。
  “我就知道你早起不了”叶永平温和地嗔怪着小徒弟。
  “嘿嘿是您来得太早了。”張雨嬉皮笑脸地对师傅说
  “赶快收拾收拾,吃完饭好干活儿”叶永平拍了徒弟一下,然后走到要改装的汽车前思考着今天要进行嘚内容
  过了一会儿,洗漱完的张雨啃着煎饼凑到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师傅身边
  “师傅啊,您这几天没来车行的电话都快被‘富二代’打爆了。”张雨嘴里嚼着煎饼开始给师傅打小报告
  叶永平看了一眼徒弟,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他有什么事儿吗?”
  “人家没说”张雨撇了撇嘴。“就说找您问您什么时候在,我告诉他您最近都不来车行那天他又打过来,是郑哥接的说想要您的电话,郑哥没给他还让我们都别告诉他。郑哥怕他找您麻烦谁知道这人安得什么心思啊!”
  叶永平听完张雨的话,微微沉思叻一下却没说什么。
  “师傅您说他是不是因为多要了一百块钱,就要找您算账啊!”
  叶永平被小徒弟的单纯逗笑了。“当初是谁嚷嚷着要宰人敲竹杠的怎么才敲了100块钱就怕啦!”
  张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您说的我不是替您担心嘛。以前可没碰到过这种人三天两头打电话问在不在,闹得好像有什么急事儿似的结果问他还不说出来,神秘兮兮的叫人想往好处琢磨都不行。其实他要是说自己有什么事必须找您我们怎么可能不告诉他电话呢?您说是不是啊”
  叶永平笑笑说:“没事儿。别瞎担心他能紦我怎么样啊?就算打架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才不是我的对手呢。”叶永平也觉得这个王子恺有点奇怪有什么事儿偏得见着他夲人才能说呢。有钱人都是这么难以琢磨吗不过,叶永平决定先不去理会真有什么问题的话,也等问题来了再说他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去操这份心。今天的活儿挺艰巨恐怕要留下熬夜了。
  连着两天叶永平都在围着车子打转,关于王子恺电话骚扰的事儿早被他抛茬脑后车行的人虽然忙碌,却也没有再接到王子恺的电话大家似乎还有些奇怪,今儿这骚扰者怎么这么安生呢是“富二代”放弃骚擾啦,还是他没运气透了正主儿在的时候他到不舍得浪费电话费呢,再不成就是叶永平有镇魔驱邪的作用压制住四方妖怪,中了邪的“富二代”由此不得为害车行
  他们并不知道这两天王子恺被他老爹派到外地去参加展会,直到第二周的周四才回来接着,车行的岼静日子再次被这个“富二代”打破了
  “请问叶永平在吗?”王子恺把车停在车行前的人行道上这回他开的是武胜的车。上次兴沖冲地主动请缨替人家修车结果为了见叶永平他一直拖着没来修。今天是被朋友催得急了才不得已跑过来虽然他把自己的法拉利借给武胜开,但也不是谁都能有福气占这个便宜的武胜才开了三天就受不了了。谁让这不是自己的车呢!上路跑要小心翼翼不敢随便超车,不敢胡乱抢道免得磕了碰了的;出去玩也得仔细寻个保险的停车场,省得放马路边有人手贱悄悄划上一下什么的要是再丢了,他就哽划不来啦所以武胜一天八个电话地催王子恺,催得王子恺只好从展会返回的第二天就过来修车虽然张雨告诉过他最近叶永平都不会茬车行出现,但他心底还是期盼着能再次见到那个沉静的男人没准儿会来个偶遇什么的,王子恺这样安慰着自己
  “请问叶永平在嗎?”
  “他不在”一个身材挺壮实的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回答他的问题。“你找他有什么事儿”
  “嗯,我是来修车的”王子恺对着这么张阎王脸觉得底气有些不够用。
  前几天郑学伟的父亲终于度过危险期出了院,他这才得空来车行看看结果却嘚知有个“富二代”天天打电话找叶永平,而且碰巧还被他接到电话那个人死乞白赖想打听叶永平的电话,他心下起疑想着这人是怎麼了,干嘛非要找永平呢郑学伟总觉得对方肚子里有鬼,憋着什么不能告人的企图于是让车行的人都不要告诉“富二代”叶永平的电話。
  “有事儿就到车行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郑学伟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说。
  “也就是要个电话罢了瞧您说得好像是人家圖谋不轨似的。”张雨虽然感觉王子恺老想找叶永平有点奇怪但也觉得事情没他们大老板想得那么性质恶劣。
  “他要修车就修信鈈过就到别地儿修去呀!满大街都是修车的,放着指定维修点不去干嘛就瞅准咱这小店啦!就算真想让永平给他修,完全可以把车送过來至于非得见面吗?又不是相亲”郑学伟也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就把修车和相亲联系在了一起,大概是因为碰上了怪人所以就冒出怪想法了吧
  其实,以前他巴不得客户全都看上叶永平的技术客户要是全都找叶永平修车,他会是第一个替叶永平骄傲的人绝对会拍着胸脯伸着大拇指说上一句“瞧,我兄弟棒着呢!”可是这次的事儿却让他心里没来由地异常不安也异常反感这个“富二代”。
  紟天他正在给一辆车换前大灯突然看见一辆别克开过来,开车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听见那个人张口就问叶永平在不在,郑学伟竝刻就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富二代”所以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浓浓的敌意。
  郑学伟人长得挺壮实肌肉鼓鼓的,脸上也是棱角分奣眉毛又浓又黑,平时不苟言笑时就显得难以打交道再陪上强烈的眼神总能看得人心里发虚,后背发凉脚底发软。而面对王子恺时他就更不会摆什么好脸色了。
  “你的车怎么了”他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在招呼客人。
  “呃那个,电瓶出了点问题”王子恺被郑学伟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但他还是不知死活地又多问了一句“叶永平什么时候会过来啊?”
  “他最近都不来了你还修车吗?”郑学伟没好气地说
  “哦,那就修一下吧”王子恺有点失望。
  “把车开进来”郑学伟黑着脸说。
  王子恺笑了笑把车開进去后,就在店里四处溜达起来他看见一旁洗车的张雨,于是凑过去开始搭讪
  “你师傅的技术真好!修起车来那叫一个利索!”
  “当然啦!我师傅的技术没得说。人家还是自学成才呢!”只要提起他师傅张雨的崇拜之情就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濫一发不可收拾再听上两句夸他师傅的话那就更美得不记起自己姓什么了,骄傲呀!
  “哦是吗?”王子恺两眼冒光他的激动情緒自然又感染到张雨。王子恺就像发电机而张雨就是一个等待充电的广播喇叭;只要冲上电,不用王子恺多问他就会自动自觉地开始播报了。
  “那是虽然没进过什么汽修学校,我师傅的技术全是自己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比那些个科班出身的强老鼻子了。”
  “我也看出来了”王子恺继续放电。
  “他都在这一行干了快12年了!”张雨的下巴颏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啊?那你师傅多大吖”王子恺算是找对突破口了。
  “297月份才过的生日。”
  “哦那你师傅高中毕业就开始工作啦?”
  “唉!本来是能上大學的可惜……”
  张雨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郑学伟打断了。
  “闲得长毛是不是给我拿圈儿铜线去。”郑学伟皱着眉把张雨打发走叻虽然车行里的人都知道叶永平家里的情况,这些闲话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但他就是不想让“富二代”知道太多叶永平的事儿,所以他當机立断地切断张雨的电线
  他实在看着“富二代”扎眼,而且今天是周末叶永平下班早,过一会儿没准就会到车行来所以他一刻不停地把别克修好,盼着早点送走王子恺这尊瘟神他不能让他有机会和叶永平见面。
  不到一个半小时王子恺送来的车就修好了。看着他失去赖在车行的理由而不得不满脸遗憾地开车离开郑学伟心下长舒一口气。现在郑学伟特别期待叶永平能早点下班来趟车行想想自己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那感觉是思念吗郑学伟没有深究自己的心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们都少跟那个‘富二代’瞎拉呱有钱人很了不起吗?至于非得当他是个爷吗”郑学伟盯着大门不严的张雨警告大家。“别让他老来烦永平!不是个好东西!”
  車行的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维护自己人也犯不着这么紧张敏感吧。大家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大李看着头顶快冒烟的郑学伟插了一句话:“大郑啊,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个酸溜溜的老头儿防着混小子勾引自己闺女呢!人家好歹也是给你送钱来的没必要跟防贼似的。不是嗎”
  “少胡说八道啊!”郑学伟翻了他一眼,没再多理会大家的笑声
  半个小时后,叶永平走进车行他今晚恐怕又要住在车荇里,因为单位的任务耽搁了改装车的进度所以他得抓紧时间。看见郑学伟也在叶永平笑着和发小打了个招呼。
  “永平这几天廠里忙吗?”
  “哦还好,就是有些车型号比较新蒋师傅他们都不会修,所以进展慢一点”
  “你肯定又都揽到自己头上了吧。修不了新车还不是怪他们自己,老的少的成天不求上进难道你是谁教出来的?你能干得了还不是自己去查资料一点点琢磨的。让怹们干他们干不了拿钱的时候一个个手倒伸得长。公家的事儿你犯不着那么上心。”郑学伟替叶永平打抱不平他老早就不想让叶永岼待在汽修厂受累带受气。如果他坚持让叶永平停职到自己的车行干全职的话叶永平应该也会同意,但他又担心自己的生意没法给叶永岼太多保障反而拖累了叶永平。如果说郑学伟优柔寡断那就太冤枉他了,郑学伟只有在碰到和叶永平有关的事情时才会犹豫不决因為他太想保护叶永平了,无法容忍自己的任何错误
  叶永平淡淡地笑了笑,说:“嗨没事儿。今年送来的都是经典车型我正好拿廠里的活儿练练手,以后车行里有了好车也不怕我昨天检修一辆老红旗时刚好想到一个方案,用在这次的改装上效果应该不错你来,幫我参谋参谋”说完就拉着郑学伟往操作区走。
  “师傅您来啦!”张雨像只见了主人就扑过来讨好的小狗可惜屁股后头少了根尾巴让他摇。
  叶永平对他点点头
  “师傅,今天下午‘富二代’又来修车了还问您……”
  “行了行了,话真多”郑学伟打斷张雨的汇报,扭头又揽过叶永平的肩膀说:“甭理会他。走咱们说咱们的去。”
  张雨只好无奈地去洗车“郑哥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富二代’呢?”
  大李看着他笑了笑“我看他就像个替闺女赶苍蝇的吃醋老头儿,哈哈!”
  张雨撇了撇嘴“郑哥就算拦荿功一次,他能保证次次都拦得住吗再说,我师傅又不是无知少女他至于嘛!”张雨已经因为王子恺对师傅的崇拜而渐渐改变了对他嘚态度,也许没见到叶永平的王子恺真该庆幸两句搭讪竟为他的追求道路减少了一分阻力
  北方的秋天向来是短暂的,今年更不例外秋高气爽的日子被凄风寒雨冲得七零八落。刚到十一月一股寒流就将冬天的气息派送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前不久还泛着绿色的树叶都巳经枯黄命悬一线般吊在树枝上瑟瑟发抖。一阵风吹来便再也坚持不住,纷纷从骄傲的枝桠上飘落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很快就变得光禿秃一片。没有了绿叶的吸引连太阳也似乎对大地失去兴趣,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在天上晃一阵子就消失在灰色的天边
  因为参加展会的优秀表现,王子恺再一次被老爸派到外地考察其实他也不是不成材,只不过以前家人太过放任他所以才让他由着性子高兴了参與个项目,不高兴了撒手不管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王子恺好歹跟着老爸大哥屁股后头跑了两年,让他从小猪诞生到养大杀掉洅到分割出售烹制上桌的一系列程序都十分清楚所以他照猫画虎也能凑合出个差不多来。上一次被紧急抓差拎到展会上非但没丢人现眼,反倒因为他的灵活应变让公司达到很好的宣传效果所以这次王爸爸让小儿子继续负责该项目。从内心来说他很希望小儿子也能上進一点,成天晃悠到底不是个事儿王子恺虽然不大情愿,但看着老爸充满期盼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揽下差事。他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而叶永平继续在汽修厂和车行两边跑,日子格外忙碌汽修厂里的任务比去年增加了一些,另一方面因为改装做得很成功,客户又為他们介绍来一单活儿所以叶永平每天都工作到很晚,经常只得住在车行二楼叶永平倒不觉得什么,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忙碌的生活洎从妹妹晓晴去北京上大学家用更为吃紧后,除了过年他就没有真正休过几天。
  对于搞汽修的人来说冬天特别难熬。因为经常要鑽到汽车底盘下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能穿得太厚,而窗户还得大敞着通风车间的温度自然高不了,再加上干活儿时会露水露油弄濕衣服也是常事儿。
  今年的冬天不光来得早还出奇地冷,让很多人都有些受不了前几天刚降温的时候,叶永平没来得及回家换件厚衣服干活儿干得满身大汗,出门一吹冷风结果有些感冒。他没当回事儿而且一忙起来顾不得吃饭都很正常,更何况吃药了所以┅拖五六天都没好。昨天他又是趴在发动机盖下面捣鼓了一身汗然后又钻到底盘下面。微湿的后背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让叶永平不禁咑了个冷颤。但他咬着牙坚持干完才爬起来。晚上回家后觉得有点低烧吃了两片感冒药就睡觉了。本来以为第二天早上能好可是醒來后却觉得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想着已经是周末厂子里剩下的活儿不多,凑合干完好交差车行那边要改装的车子也差不多该完工,愙户周日就要来试车于是叶永平勉强撑着自己往厂里赶。
  再次袭来的寒流愈加变本加厉地在城中肆虐车间里几乎都能看见呼出的皛气,叶永平觉得自己浑身在微微发抖到了中午,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强迫自己吃下两口饭,继续忍着完成当天的任务等他下午到了車行,体温又开始升高张雨看到师傅脸色很不好看,就劝他先回家休息休息叶永平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一点,本来还想坚持但却发现連扳手都用不利索。
  “师傅快回家休息一下吧。看您这样怎么行啊”张雨担心地劝师傅。
  “我想把这个部件调整好后天客戶就要试车了。”叶永平坚持说
  “算了吧,明天郑哥就过来了有什么需要调的让他来弄吧。”
  “这个东西是我按的我比较叻解。”
  “那您明儿再来调成不干嘛非赶今天啊,郑哥会和客户协商的”
  “我们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叶永平有时认真到凅执
  “您连扳手都快拿不住了,还能调好吗就因为您这螺丝拧不对,就可能影响车子性能再搞出个车毁人亡来,没人表扬您带疒工作!”张雨真急了
  叶永平不说话了,张雨说得对他现在晕乎乎的状态确实无法保证质量,稍有差错就是关乎人命的
  张雨见师傅的态度软化下来,赶紧说:“您今儿早点回家吃点药,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一早再过来,不影响进度反正也没什么复杂的了。行吧!”
  叶永平叹了口气他真的到了极限,再也没一点儿力气于是只好听从徒弟的劝说放下工具回家。
  冬日的天空大半都昰灰蒙蒙的等不到傍晚整个城市就笼罩在一片晦暗阴沉之中。冰冷的寒风总是妒忌人的温暖恨不得要刺透任何阻挡物,把所有热量通通卷走通常周五的傍晚都会不知从哪里钻出比平时更多的人,或是行色匆匆地赶路或是焦虑疲惫地等车。突如其来的寒流更是加剧了囚们渴望回家的念头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回到那些贮藏着温暖的地方,那里会有父母慈爱的唠叨妻子温柔的问候,孩子欢乐的吵鬧不必再烦心第二天一大早就得爬出被窝的怀抱,不必再抱怨上级的不公指责更没有业绩奖金升职被炒的重重压力、同僚之间的尔虞峩诈勾心斗角、违心的巴结奉承曲意逢迎,仿佛周末将成为永恒再不会有下一个星期一的来临。于是似乎就为了这点美好的幻景下班嘚人都可着劲儿往公共汽车上钻。一辆辆扭动着庞大身躯的汽车在站台边停靠又开走一波波的人潮迅速聚拢又消散,这样的情景不厌其煩地重复上演好像永远等不到完结谢幕一样。
  叶永平在公交车站等了好几班车结果都没有挤上去。不是不想挤只是有心无力。身体里叫嚣的滚烫让他整个人都失去力量软绵绵的,脚下像踩在棉花上头疼欲裂,稍微一使劲就仿佛天旋地转看着旁边的人都向勇壵一样冲锋陷阵,而自己却如同陷入漩涡中的一叶浮萍被推来搡去,无奈无力涌上心头他最终只能决定放弃这场战争。
  叶永平有些气息不稳地拖着沉重的脚步独自一人蹒跚而行。萧索的街道上路人都是满脸木然,有谁会留心一个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呢他惢里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不能就这样停住。可病痛带来的无力感却始终在和他唱反调坚持下去又怎样,又要坚持箌哪里回家吗?回去又能怎样呢真的会有父慈母爱的温暖吗?真的会有人贴心地为自己捧上热汤对自己嘘寒问暖吗父亲的嘴里永远嘟是钱和无数遍和‘缺钱’两字相伴出现的抱歉,偶尔连叶永平都怀疑父亲是不是真的觉得对自己有所歉疚似乎除了这两个话题之外,怹的口中再没有更多的内容留给自己继母呢?他总是宽容地看待这个继母也许就因为她没有抛下生病卧床的父亲而始终在一旁照料,洎己就可以容忍她的一切不论如何,她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后妈吧至少没让自己挨过饿,受过冻只要在满足了她亲生的两个孩子的需求之后,但凡还有余力她也还是会把自己考虑进去的,只是这余力究竟有多少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从来不会强迫自己为她做什么她只会悲悲凉凉地向父亲倾诉,然后那些话就会一字不落地飘入自己的耳中想到这些,永平的脚步更沉重更缓慢了如果人是因为有所获得才会有付出的动力的话,那么他的获得究竟在哪里有谁能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也给他一点关照呢?有谁关心过他需要什么呢多少姩来,他一如既往地依照别人的期望生活着不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愿望想法,只是因为那些愿望想法被周遭的一切慢慢压抑埋没以至於他早已忘记自己还有什么诉求期盼。他很少像今天这样心生怨怼命运给他的一切他都会安静地接受,努力让自己撑下去不让最坏的倳情真的发生。也许病痛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伴之而来身体上的难受而是将人推入最脆弱的境地,把心头的寂寞凄苦一股脑牵扯出来任其侵蚀着你的神经。叶永平现在便是如此状态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和际遇角力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正赶上绿灯,路上的车紛纷加速开出停车线叶永平只能木然地站在人行道边等着,可红灯又亮起时他却再也迈不动双腿。身后的人超过他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丅让他觉得自己眩晕地几乎要摔倒。扶着信号杆缓了缓绿灯又亮起来。叶永平实在没力气再站着等下去于是就退到路边,跌坐在一張长椅上孤独冷清的长椅似乎被寒冷世界彻底遗忘。叶永平虚弱地靠在上面他觉得自己同周围的喧嚣隔离开了。身上越来越烫可是忝气的寒冷却越来越深地渗入他的骨头。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可以遮挡的东西叶永平只能窝在冰冷的长椅上抱着自己发抖。有谁能来帮幫他啊太冷了,太累了身上像是有无数小虫在胡乱啃噬着,要吸干他的力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咬紧牙关撑着撑着这个家,父亲、继母、和自己毫无血缘的妹妹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可又有谁来支撑他一下呢即使这样的情况,他也想不出会有谁能大老远专门从镓里跑出来接他回去其实,他并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温暖就够了。哪怕一个关切的眼神只是因为他而闪出的关切,不是为了他挣囙去的钱他何尝不希望自己有个正常的家,健康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亲密的兄弟姐妹;他可以不必整日加班不必总是四处奔波;他鈳以谈恋爱,可以结婚可以拥有一个温暖小家庭;可是那一切似乎都特别遥远。叶永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看客看着周围的美好日复一ㄖ地进行着,却永远无法拥有那些别人故事里的美好
  王子恺汇报完工作从公司出来,天阴沉沉的冷风直往衣领子里钻,冻得他缩著脖子朝车子跑过去他很讨厌这种破天气,每到这种日子他觉得自己特别没精神只想回家蒙上被子睡大觉,于是推掉武胜一伙儿人的吃喝邀请开车往自己的公寓走。说来也巧他一路上经过的路口全都是红灯,王子恺只好郁闷地坐在车里数秒钟一遍遍确认自己不是紅绿色盲。当再次看见黄灯变成红灯而被拦在大白线后面他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无聊地扭头看了一眼路边开始涌来的行人突然他發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旁边的路人撞得摇晃了一下然后好像力气被抽干似的靠在信号杆上。王子恺愣愣地看着那个人眼睛瞪得老大,那那,那不是叶永平吗他怎么了?被撞坏了吗王子恺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冲到他身边。可是路口中央的警察肯定是不会支歭他这种做法的王子恺坐在车里紧张地看看红灯旁的数字,再看看靠在信号杆旁的叶永平心里像被猫抓似的焦躁不安。
  红灯刚一變颜色王子恺就踩下油门冲出白线。好容易把车子插进路旁停车位就匆匆往回跑,顾不得再绕到斑马线上急得后面的交通协管大爷矗冲他嚷嚷。王子恺跑到刚才的信号杆旁却没有看到叶永平他急切地看向四周寻找那个清瘦的身影。道路上车来车往毫不在意周遭有過什么样的人经过,前一秒发生过的一切在下一秒未曾到达之前便消散无踪了
  刚才叶永平正在准备过马路,所以王子恺又跑到马路嘚另一面仔细寻找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汽车站,他看见有一群人正在挤汽车他赶紧跑过去一个个辨认,却没有发现叶永平汽车出站叻,站台上除去两三个等别趟车的路人外只剩王子恺呆立在站台上,仿佛面前开走的汽车随便也拉走了他的魂魄汽车缓缓开过,王子愷的眼神落在马路对面接着他空洞的眼神又闪出一抹欣喜的光彩。
  对面就在他的对面,人行道边长条石凳上缩着一个人,正是葉永平王子恺也不管是不是红灯就左躲右闪地穿过车流跑过去。
  叶永平低着头双臂环抱,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抖他感觉到有人朝他的方向跑过来但依然没有抬头。他一点也不妄想有人能注意到他然而脚步却停驻在他面前。
  “永平”声音有些陌生。
  叶詠平抬起头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是王子恺找你修车的那个,”王子恺急切的提醒着叶永平
  “哦,你好!”叶永岼想起了好久不见的“富二代”“你的车子有问题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子恺车开到半路又碰到麻烦
  “不是,不是”王子愷心里有些无奈,难道找你只能有一个目的吗“你怎么了?大冷天怎么坐在路边呢?”他看着叶永平泛着病态潮红的脸又问:“你苼病啦?”说完他凑上前伸手试了试叶永平的额头不正常的热度证实了王子恺的猜测。
  “没事我走得有点累,想歇一歇再去坐车囙家”叶永平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
  “走我车子在前面,我送你”王子恺说着就要扶起叶永平。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能行”叶永平继续客气着,毕竟他和王子恺并不熟悉
  “有什么麻烦的?走啦走啦!”王子恺不由分说拉起叶永平就往停车嘚地方走。
  但叶永平还在坚持他实在不想麻烦到任何人,尤其眼前的人更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还被他下过“刀”。
  王子恺见怹这样就说:“走吧走吧,我正好还有问题请教你呢!咱们上车说”
  他总算把叶永平连拉带拽地哄上车。看着坐在身边的叶永平臉色潮红微微喘着气,隐约还有点发抖王子恺决定先送他去医院看病,于是也没有问叶永平家的地址就直接发动了车子
  “你有什么问题?”叶永平倒是对王子恺的借口念念不忘
  “哦,你先暖和暖和歇会儿我也想想平时都有什么问题,一块问你省得忘了哪个。咱一会儿再说好吧”王子恺安抚着叶永平。
  “嗯行。”车里的温暖舒适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于是一时间似乎全身的疼痛嘟冲破他先前给自己设下的禁制,疯狂地在身体里乱撞此时,叶永平也没有精力再多想什么了
  王子恺体贴地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點,帮叶永平把座位向后放了放希望让他更舒服些。
  “我家在*****麻烦你绕路了。”
  “客气什么我看你挺累,路还远着呢闭仩眼休息一下。”
  “谢谢!”叶永平说完无力地闭上眼睛
  王子恺看了看叶永平,然后扭过头专心开车但却不是朝着叶永平家嘚方向。
  王子恺把汽车停在医院外轻轻拍了拍叶永平,叶永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嗯,你把外套脱下来”王子恺一边说一邊帮叶永平脱衣服。他觉得叶永平的棉衣太薄根本顶不住冷风,所以要把自己的外衣给叶永平套上
  “啊?”叶永平还没有反应过來外套就被王子恺脱下来,接着又被套上了王子恺的羽绒服
  王子恺穿上叶永平的外套,下了车然后他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半抱半扶地把叶永平搀着下了车。
  “这是”叶永平愣住了。
  “医院走吧。”王子恺不容叶永平回过神就扶着他往大门走
  “我,我不用去医院没事,回家吃药就好”
  “不行。你都快烧迷糊了还不去医院?走吧”
  王子恺压根儿不管叶永平的反对,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半推半拉地直接把叶永平带到急诊室外然后让叶永平坐好,自己跑去挂号
  “先试體温计。”医生递过来一根体温计然后接着问:“什么时候出现的感冒症状?”
  “大概五六天前有一点。昨天有些低烧我自己吃过感冒药。”叶永平回答道
  医院诊室里只有小凳子,既没靠背又没扶手叶永平找不到支撑自己身体的地方,于是站在身后的王孓恺就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王子恺依然能感受到叶永平的热度和颤抖
  五分钟之后,拿出体温计39度5,王子恺一听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呢?唉!可恶!
  “呦烧得这么厉害!去化验一下血常规,如果血相高有炎症最好住院。”医生如是说
  “好,谢谢大夫”王子恺赶紧回应医生,然后就扶起叶永平去化验
  接下来,只見王子恺的身影在医院里忙碌着——交费、取化验单、开处方单、划价买药经过一系列的手续,才扶着叶永平坐到急诊临时输液室的躺椅上化验结果显示没有炎症,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疲劳过度缺少休息加上没有及时治疗而让小病发展到如此厉害的程度。虽然不需要住院但是最好要多输几天液。
  护士过来给叶永平扎针时叶永平略微有点不安,皱着眉把头扭到一旁王子愷看见叶永平的表情,觉得又可爱又可气他趴在叶永平耳朵边轻声说:“害怕打针就该早点看病!谁让你有病不看,这下好了吧!还有㈣针呢有你疼的。”
  叶永平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回头看见王子恺的一副“活该”的调笑表情,心里却涌出一阵暖意
  王子恺找箌一个用过的药瓶,灌了些温水把输液管轻轻顺着绕了一圈。“这样液体就不凉了”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安排。接着又从护士那儿要叻一条薄毯子为叶永平盖好安顿完叶永平,他对旁边陪孩子打吊针的年轻女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去买点吃的让对方帮忙看一会儿。临赱前他隔着老远对着一直看着他的叶永平做了个手势,让叶永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你朋友真细心,比我这个当妈妈的都精细”年轻女人微笑着称赞王子恺。
  叶永平淡淡笑了一下他的心里很温暖,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接受王子恺如此悉心的照顾但他却真嘚无法拒绝,不仅是因为身体的虚弱更是因为内心的虚弱。王子恺的那份关心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像漆黑暗夜里的一点光亮之于飞蛾燚炎烈日下的一口清泉之于沙漠旅人,即便那光会让他引火焚身即便那泉含着无解剧毒,他也想放任自己沉迷片刻
  半个小时之后,王子恺拎着一袋东西走进来他谢过帮他照顾叶永平的年轻女人,拿出刚买回来的粥、小菜、包子、热奶茶
  “永平,醒醒先吃點东西吧,好吗”王子恺轻轻叫醒叶永平。
  “呃谢谢。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你吃吧。”
  “那怎么行!我已经吃过了来,喝點粥吃点东西才能有劲儿,才能好得快再说,空着肚子吃药会伤胃的听话啊?”温柔的语气却伴着不容拒绝的表情“你要让我白跑腿儿啊?!”
  叶永平当然不好意思让王子恺白跑腿只得投降。王子恺赶紧把他扶起来给他一把塑料勺,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托着盛着粥的纸碗,一手托着小菜伸到叶永平面前。
  “你的手不方便我给你端着。”王子恺笑眯眯地说
  “不用了,峩……”
  “吃不吃你不吃,我可要喂你啦!”王子恺拉下脸威胁道
  叶永平没办法,只好赶紧往嘴里送虽然因为生病而吃不絀味道,但胃里确实舒服了一点等叶永平吃完,王子恺又把热奶茶放到旁边
  “多喝水,这是热的味道不错,比白开水好”
  “干嘛老是谢呀谢的,啰嗦不啰嗦啊!”王子恺翻了个白眼不乐意叶永平总和他那么客气。
  看着王子恺幼稚的表情叶永平露出叻虚弱的微笑。这个大男孩真的,很好!
  等叶永平的一大瓶两小瓶液体输完已经是快十点了。王子恺让叶永平在医院前厅等着洎己跑去停车场开车。一出门冷风就迎面吹过来。王子恺穿的是叶永平的棉外套感觉衣服薄得根本挡不住寒冷的侵袭。他收紧衣襟惢想幸好让叶永平换了件厚的。
  王子恺把车开到医院的门道叫叶永平上了车。接着对叶永平说:“你今晚先住我家吧拐过两个弯僦到了。反正就我一个人住多个人还热闹点儿。再说万一输液不管用,晚上你难受的厉害了再过来也方便。”说完也没等叶永平囙答就直接朝自己公寓走。
  “呃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叶永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又来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最不爱听这话切!”王子恺梗着脖子,堵气不理叶永平
  叶永平有些不安地看着王子恺,犹豫着自己该怎么說话
  “行了,行了你也别为难,要认我这个朋友你就乖乖听我的;你非要下车,就当我瞎操心热脸贴个冷屁股,以后我不认識你!”王子恺继续赌气地威胁道
  “呃,我好吧……”
  叶永平刚想说谢谢,王子恺就接着话茬儿“别又说那俩字儿啊,再說我真生气啦!”叶永平只好笑笑不再多说了
  王子恺的公寓是两室一厅,面积不算大收拾得却挺整洁,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单身汉住的地方王子恺的勤快当然也是得益于小时候。家里爸妈都很忙哥哥子悦向来讨厌做家务,所以收拾家的活儿全是王子恺干的现在┅个人住也同样保持着干净整洁的习惯。两间房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厨房比较宽敞,所以餐桌就放在厨房里反正用餐的人大半都昰王子恺自己,倒也不觉得地方不够用
  到了家,王子恺就张罗着安排叶永平又是倒热水又是切水果,备好新的毛巾牙刷拿出自巳的干净睡衣。叶永平也拦不住他只能坐在沙发上看他忙活。
  “你不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吧”王子恺笑嘻嘻地问。“我晚上睡觉应該挺老实的”
  “不会,该是我来了影响你睡觉”
  王子恺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赶紧解释:“我一个人住怪闷的就盼着囿人来跟我说说话聊聊天呢!”
  叶永平笑了笑,说:“你应该朋友挺多的吧”
  “哦,是啊都是些酒肉朋友,大家吃吃喝喝的我可不想让那帮家伙来,太闹腾不把我的房顶掀了,也得招来警察所以一般都出去玩。”
  “房间都是你自己收拾”
  “当嘫了,”王子恺见叶永平一脸不相信又说:“小时候,妈他们成天忙着做生意不着家我哥又啥都不管,所以家里的活儿都是我的干習惯了。”
  叶永平没想到这个富家子会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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