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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破坏神之毁灭 正文 第二千五百八十二章 敌方势力很强大 网游竞技,大家读书院 - 网络文学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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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千五百八十二章 敌方势力很强大
&&&&***************************************************************************************************&&&&夜幕降临,如同繁星逐渐闪烁,家门口外的空地也渐渐热闹起来,女孩们忙着在厨房里干活,我们这些大男人则是负责将一张张餐台摆出来,整齐放置在空地上,然后在空地中央用大块大块的干圆木架起一堆高达数米的篝火,再往里面添加耐燃的炭火,确保可以燃烧一整个晚上。~,&&&&碧丝将她自酿的好酒,一坛一坛的摆在桌旁,光是常年受酒窖熏陶的酒坛子,就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酒香,连我这种并不嗜酒的人,路过的时候也情不自禁的用力一嗅。&&&&贝雅丫头没有食言,也从她的精灵族里带来了许多好酒,女孩们精心准备的晚宴菜肴还未出现,空地上就已经摆满了大坛小坛的好酒,数量惊人,要是让西雅图克那些酒鬼们看到,估计不用什么美味佳肴,这些酒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一场盛大宴会,足够狂欢了。&&&&绿林酒吧侍女三人组最先来到,应该说她们下午就已经在了,一直在帮着忙,乍一看仿佛已经成了半个主人,每次每次宴会都是,只要她们三个在,就一定能见到其忙碌身影,乐此不疲,撇除菲妮某方面的恶习和悲剧帝作死小能手的身份,这三名侍女实在是帮了我们不少忙,给个吴凡家名誉客卿的徽章都不为过了。&&&&接着是大师兄卡洛斯,他的是邻居也成,本就没什么好整理的,估计就那一口煮面条的锅要洗刷洗刷了吧,我暗自诽谤想到。&&&&在我们刚刚布置好宴会现场的时候,里肯汉斯小队出现了,时间不早也不晚。让我恨的暗暗咬牙,这群混蛋,算计的很好嘛,别以为能偷懒,待会洗碗洗碟的活就交给你们了。&&&&再然后,西雅图克和马拉格比他们醉醺醺的登场,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味,但是,这丝毫阻止不了这群醉鬼的嘴巴。一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酒香,立刻就将手中拎着的从酒吧里买来的酒扔到一旁,像饿狗看到骨头一样,绕着酒坛子直转。&&&&“话说回来,高特他们呢?”&&&&眼看人差不多来齐了,我才发现主角还没到,不禁翘首以盼,丽娜大姐也就罢了。忙着营地的事情,高特你可被迟到。否则什么也别说,先灌下三大瓶酒再解释。&&&&说曹操,曹操就到,黯淡的夜色下,四道身影姗姗来迟,其中一道身上似乎肩负着庞然大物。没走一步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抱歉抱歉,我们来吃了。”肩膀上扛着什么的高特大猩猩,那张国字脸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还有卡丽娜和羊骡鸡小队的另外两位成员,不过我们的视线却被高特肩膀上的东西吸引了。&&&&“哦。竟然弄来了帝王鳄,不错嘛高特。”&&&&“哈哈哈,大家为我举办庆祝会,我总得意思意思,报答一下大家。”高特将肩膀扛着的帝王鳄放下,数吨重的猎物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卷起阵阵尘埃。&&&&这头大猩猩也算有心了,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捕猎一头帝王鳄完全不算什么,就算是当初在黑龙艾利亚斯事件中出现的龙鳄,他都可以尝试捕猎一下,但是这玩意就跟库拉斯特三大美味中的另外一味史泰兽一样,并非难以对付,而是难抓,可与不可得,看看满身泥巴泥腥的羊骡鸡小队就知道了,估计他们三个没少在沼泽里吃苦头,才把这头帝王鳄蹲到。&&&&话说回来,库拉斯特三大美味中的最后一味是什么?谁能告诉我,都快成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了啊喂!&&&&“还有不少水果,女孩们果然更喜欢吃点水果对吧,我也顺便带来了不少,大家离开营地的时候也别忘记和我打个招呼,难得你们为高特举办庆祝会,我想送点礼物表达一下谢意。”卡丽娜的话落音,可汗和米山连忙从物品栏里提出一筐筐的水果,最多的还是香蕉。&&&&我:“……”&&&&那个礼物……也是香蕉对吧。&&&&“你们先去河边洗个澡,把泥巴洗干净吧,帝王鳄我们来处理。”三人一身的泥巴在庆祝会里实在煞风景,于是我们收下三人的战利品,就将他们赶向河那边了。&&&&“咦,真的可以吗?我们可以多洗一会吗?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啊。”高特一听,喜出望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蠢事,米山和可汗无所谓,你只有五分钟时间,迟一秒就别回来了。”卡丽娜柳眉一竖,吓的高特噤若寒蝉,连连点头。&&&&看来争取自由之光的计划失败了呢,高特大猩猩,你还得再加把劲才行,我不带丝毫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转生和大家一起先把帝王鳄剥了,分尸,涂料,然后直接放到用长枪串起,插到篝火旁上炙烤,展现了一回粗犷的野蛮人式吃法。&&&&“莎拉和希尔曼雅人呢?”卡丽娜比较细心,在宴会场上转了一圈,厨房里也呆了一会,立刻就发现了少人。&&&&“她们两个有要事去哈洛加斯了,庆祝会可能参加不了。”我刚出厨房里溜出来,嘴里含着出锅的滚烫炸排,含糊不清的解释道。&&&&“难怪之前士兵和我说看到她们两个去传送阵离开了营地,我还以为她们和高特一样,要去准备一些特殊的食材呢。”卡丽娜点了点头,也没有深问下去。&&&&“啊,笨蛋吴,你竟然敢偷吃!”贝雅发现了我的无耻行径,直接一个冲刺式头槌撞了过来。&&&&“混蛋,休想!”我一个后仰式的铁板桥躲开,慢动作下。看着贝雅从上方掠过,露出恶意笑容,迅速伸手捏开她的嘴巴,然后将另外一只手偷偷藏着的三无公主力作激辣鱼柳条塞进去。&&&&“呜呜~~~呜呜呜~~~~”贝雅丫头一头冲到了身后的灌木丛里,然而对她的精神攻击最大的还是我塞到她嘴里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笨蛋公主不喜欢吃辣。&&&&从灌木里钻出来,捂着滚烫发麻的嘴唇,辣的眼泪直流的贝雅,恶狠狠瞪着我,似乎只要我一露出破绽她就会乘虚而入,让我永不翻身。&&&&“这下我们是共犯了,没话说了吧。”我罢了罢手,才不会理会一个小丫头的威胁。&&&&然而,和心高气傲的贝雅丫头不同。这里还有一只厚脸皮的吃货,眼看我给贝雅【喂食】,她也立刻屁颠屁颠的凑上来,拉住我的袖口嚷嚷。&&&&“饲主,饲主,水晶也要,水晶肚子饿了。”&&&&这下蕾奥娜看不下去了,水晶你这蠢货。身为高贵的巨龙,怎么能向人类要食。而且还是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人类,她冲着水晶嘎哦嘎哦直叫,想要唤醒这头**怂包水晶龙心中的傲气。&&&&哦呀?&&&&我似乎听到某只不知死活的储备干粮在我面前狂吠了,而且似乎还骂了我?&&&&我将水晶顺手拎到一边,径直走向死狗,一边板着手指发出咔嚓咔嚓作响。一边露出狰狞笑容。&&&&就在今天了,干脆把你和那头帝王鳄一样串在篝火上烤了吧,身为储备干粮的你终于发挥了唯一的作用,一定很高兴对吧。&&&&蕾奥娜不甘示弱,四腿大张。上半身下俯,左后脚在地上一刨一刨,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活像一头愤怒的准备冲刺顶撞的公牛。&&&&愚蠢,今时今日这个社会,讲究的是智商和谋略,也只有你这只蠢狗,还在十年如一日的用同一种粗劣愚笨的手段,本德鲁伊可不和你一般见识,睁眼看看吧,我的手段。&&&&眼珠子一瞄,我侧身躲过自以为找到破绽的贝雅的攻击,并将她拦腰抱起,狠狠向死狗一扫。&&&&吃我一招,草船借箭,横扫千军!&&&&蕾奥娜蒙了,这愚蠢的人类今天忘记吃药了?&&&&眼看死狗躲的狼狈,根本没有了平时的嚣张,我放肆的大笑起来,没完呢,还没完呢,再看看我这一招,冷不防的拎起水晶,将她如同一杆rpg般扛在肩上,面朝死狗,大手在她后背上用力一拍,水晶哈呜一声,忍不住张开嘴巴,朝死狗吐出一口熊熊火焰。&&&&怎么样,这招隔岸观火,火烧赤壁!&&&&看到死狗狼狈的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将尾巴上的火苗给熄灭,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得意大笑。&&&&怎么样,本德鲁伊不费吹灰之力(水晶到是有点重,跟扛着一头小龙似的),就已经让你如此狼狈,你还有什么胆量和我斗。&&&&笑着笑着,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你这个笨蛋吴,竟敢……竟敢……”贝雅摇摇晃晃的戴上铁指虎,脸色阴沉,已经完全狂暴黑化。&&&&“呜呜呜,坏蛋饲主,不给水晶吃的,还欺负水晶,水晶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水晶也是眼眶湿润,扁着小嘴,委屈之极。&&&&咦,情况好像有些不妙的样子。&&&&看着水晶,死狗,贝雅,呈三角之势逐渐将我包围,一步一步逼近过来,我艰难的吞咽一口,好像……好像不小心玩过火,招惹了一大波的仇恨,怎么办?这种时候纠结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对方有三个,就算把埃里雅拉来也无济于事,快跑啊!!!&&&&我一个原地跨栏,就从个头最矮的死狗头顶上跨了过去,区区京巴狗,也想学人搞包围战术,还早了一万年呢,回过头,露出一道挑衅笑容,我转身就跑。&&&&“嘎哦嘎哦!!!”&&&&“笨蛋吴受死吧!”&&&&“不给水晶喂食水晶就捣蛋!”&&&&结果庆祝会还没开始,空地上就喧闹起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将这种场面称之为喧闹,或者说战场更加合适?&&&&“哦呀哦呀,这不是已经挺热闹了吗?”这时候,老人团们也来了。看到我们追逐的一幕,阿卡拉笑的十分欣慰。&&&&我说这场面哪有欣慰的成分了?分明就是火药味好不好,快点帮帮我,把后面三条小尾巴打发掉!&&&&“刚来就感觉年轻了好几岁。”和阿卡拉并肩的凯恩也露出了笑容。&&&&“这群小家伙,一天到晚都在打闹,让我做实验都不得安宁。”法拉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哦。到底是什么样的重要实验呢?”&&&&“关于融入烈酒中可以让胡子掉光的奇特元素之劝诱穆矮冬瓜放浪的一口饮尽而后哭泣至死的事关尊严的重要实验。”大概实验进展顺利,让法拉得意忘形,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帮我将法拉实验室里的东西全部清理掉,全部!”阿卡拉笑眯眯向藏在阴影中的护卫招了招手。&&&&“阿卡拉,你不能这样————!!!”&&&&“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去享受那些年轻人的青春活力气息也没问题。”跟在法拉身旁的精灵长老莱曼,笑着吐槽一句。&&&&伴随着老人团的到来,大家放浪形骸的举止都收敛了不少,过于火爆的气氛,也渐渐向正常向发展——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我乘机躲在阿卡拉后面。摄于阿卡拉和莱曼等人,身后的三位追兵才暂时偃旗息鼓,让宴会的气氛平复下来。&&&&“你们年轻人玩你们的吧,我们几把老骨头在旁边感受一下气氛,自个聊自个的就好。”阿卡拉一句话,又让有些拘谨的大家开始活跃起来,包括死狗贝雅水晶,再次对我露出虎视眈眈的眼神。&&&&水晶好解决。等会给她喂食就好了,贝雅也是头脑简单。能用的手段我都猜得到,麻烦的是死狗,神出鬼没,咬人于无形之中,不得不防。&&&&带着勾心斗角笑容,我们融入到了庆祝会之中。夜幕彻底覆盖了整个天空,点缀亮了一闪一闪的明亮繁星,血红的月亮开始渐渐爬上半空,这时候,女孩们终于将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源源不断的端出。香味顿时代替了酒香,在空地上四溢开来,再加上篝火上靠着的整头帝王鳄,以及高特夫妇友情贡献的诸多水果香蕉,这必定是一个丰足饱餐的夜晚。&&&&“来,让我们为今天的主角高特干上一杯!”&&&&“啊哈哈哈,实在太难为情了,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隆重待遇,为了感谢大家,就由我来亲自表演上一段自由……噗喔!”&&&&卡丽娜将倒在桌上的高特的尸体拖下来,扔到一边,冲大家一笑:“别管这家伙,继续,继续,大家干杯。”&&&&自由又一次失败了,革命尚未成功啊高特同志。&&&&接着就是盛大的狂欢,嗜酒的喝酒,如西雅图克一群人,吃货则是埋头餐桌,如水晶,就连睡着的小幽灵也跑了出来,加入到餐桌战争之中,水晶这蠢货,本来还想给这个意外出现的强敌一点颜色瞧瞧,想要独自霸占周围餐桌的所有食物,结果被小幽灵看石头一般的眼神看了一样,就乖乖的重新趴了下去,一边大口大口的吃,桌子下的两条腿一边不断打抖,将欺软怕硬的怂包龙表演的淋漓尽致。&&&&“哼,阿琉斯,终于轮到我们了。”&&&&“是的,老师,阿琉斯,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阿琉斯眼角闪过一道锐利光芒,就想取出萨克斯手琴。&&&&“等等。”我比了个手势,露出深沉目光。&&&&“不知为何,每次我们想要用我们轻音部的力量拯救世界的时候,总是会冒出一群人来阻止我们。”&&&&“老师说的,很对,这些人,竟然还是,我们的,伙伴!”阿琉斯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猜到了吗?这一定是邪恶的力量,或者说是冥冥中可恶的上帝在操纵人心,为了提醒我们,世界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拯救,救世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老师,明见!”阿琉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哼,你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阿琉斯,不懂。”&&&&“因为,它们怕呀,它们害怕我们轻音部的力量,简直就如同破坏规则一样,可以轻轻松松的拯救世界,扰乱它们的布局,所以它们才千方百计的要阻挠我们,不惜假借友人之手。”&&&&“原来如此,阿琉斯,被这样的,内幕,震惊到了,老师,太厉害了。”&&&&“你也是啊,阿琉斯,果然不愧是我的学生,领悟能力只比我差一点点。”我得意的仰起下巴,发出深不可测的桀桀笑声。&&&&“老师,我们该,怎么办,敌人,很强大!”&&&&“放心吧,阿琉斯,我已经想好计策了,等会先让高特那头蠢猩猩去吸引注意力,然后我们悄悄的,对,看到那棵树了吗?我们绕到那棵树后,谁也看不见,然而我们的歌声和乐声却可以穿透一切,让这个宴会,让所有世人,为我们轻音部而震惊膜拜!”&&&&“简直,完美,阿琉斯,自愧不如!”阿琉斯的目光更加崇拜。&&&&“是吧,对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师啊。”我更加得意。&&&&“可是,在这之前,怎么拜托,帮着我们,的绳子?”带着无限的信任和崇拜,阿琉斯再次问道。&&&&咦,绳子?&&&&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和阿琉斯又被绑到了树上,用腰带做成的绳子将我们捆的牢牢实实,然而我们并不孤单,不知什么时候,羊骡鸡小队也被束缚起来,一个个倒吊在树上,就在我们眼前,正脸对着倒脸。&&&&“……”&&&&哼,敌人的实力可真不容小视啊,是我太大意了,这次是我输了,但是别想一直阻止我们。&&&&“吴老弟,这是我的庆祝会对吧,我应该没走错场子吧,我是主角才对吧。”&&&&被倒吊着的高特,在微凉的温柔夜风之中轻轻晃荡,两行热泪,也顺着他的双眼从额头倒流而下,渗入到那刺猬一般垂落的头发里面……&&&&。。。(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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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夕阳的余晖影映在城墙上。天边红色的火烧云渐渐暗了下去。  一行大雁悠悠飞过,太阳朝着西边的方向渐行渐远。  风吹过,城墙上,大秦王朝的国旗——“腾龙”旗迎风飘扬。  城墙上的士兵仍坚定地站在那里,护卫着这座城市。在晚霞的衬托下,他们的身形成为了城墙上美丽的剪影。  云城。  大秦国最南端的城市,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南大门。依托着滔滔不绝的洛苍江天堑,不止一次阻止了南面大夏国的北伐,虽然历经战火,但这座城市的子民们却仍在这片土地上勤劳耕作、生生不息。  远处,袅袅炊烟升起,此刻正是农人们准备晚饭的时候。浓浓饭香穿过厚厚的城墙,飘进了战士们的鼻子里,催起了年轻士兵的食欲。  士兵虎头早已肚饿,这一阵饭香,更让他的胃咕咕作响。  两年前,他的哥哥战死沙场。朝廷征调17-40岁的青壮年男子拱卫边疆,为了给哥哥报仇,他瞒着父母参了军。  军营里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战友们的关怀、鼓励让他在疲惫的训练中坚持了下来,更何况,他们有一位值得信任的指挥官——将军李云白。这位自十八岁就走上战场,二十年来杀敌无数的“冷面将军”对士兵却出奇的好,常与士兵同吃同住、切磋武艺。甚至能叫得出两万多名士兵中每一个人的名字。  有了这样的长官,每一位士兵都会觉得心里无比踏实。  他们的眼前,是汹涌澎湃的洛苍江。  这条东西横跨足有七千三百多里长的大江是秦国人的母亲河,同时也把整个中州大陆一分为二。两百年前,统一的神圣帝国王朝日渐衰败,皇权旁落。各方诸侯趁势起兵,将中州大陆一分为八块。各路诸侯自立为王,分别为秦、夏、唐、周、赵、魏、齐、韩。各路诸侯虽表面上遵从天照皇帝的号令,但中州大陆名义上的中央政府——神圣王朝政权早已失去了执政根基。而其中南方贵族司马氏所控制的大夏国和北方王氏执政的秦国最为强盛。大夏国的精锐部队虎骑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各路诸侯闻之而色变。三十年前,夏国人以三万虎骑兵大破韩国四十万精锐。威震天下。从此以后,无人敢不遵从夏王号令。  不过,夏国人唯一忌惮的却是秦国的一支神秘部队,一支传说中可上天入地的部队——龙骑卫。  正是因为龙骑卫的存在,夏国百万雄师不敢跨洛苍江一步,亦不敢公然与秦国为敌。在每四年召开一次的天照皇庭会大殿上,一向看不起任何人的夏王司马淳对秦王却总是毕恭毕敬。甚至还主动提出愿与秦王和亲。  但秦王王济却非常清楚,司马家不过是想借和亲摸清楚自己的底细而已。王济虽答应让自己的二儿子和司马淳的小女儿成婚,却迟迟没有议定和亲的正式日期。也并不打算让任何司马家的人进秦国为官。  自从十多年前还是丞相的王济在大将军凌子龙的帮助下谋朝篡位,将前吴王张宣赶下朝堂后,便自立为君,建立了新的政权——大秦国。王济建国后,虽背负着篡国的罪名,但他本人却励精图治,使得秦国国力日益强盛、百姓生活丰衣足食,随着经济的发展,大秦国的军力也越来越强大。秦国成为中州大陆八国中唯一能与夏国抗衡的国家。  澎湃的洛苍江江水源源不断地自西向东流向大海,如万马奔腾,发出低沉的哀鸣,仿佛见证着不断变幻的历史。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多少年轻的生命消逝在残酷的战场上?又有多少英雄豪杰死在敌人的长刀下?  江流奔跑得更快了!那一声低鸣也更加哀怨、深沉。难道是战死的冤魂在诉说着战争的惨烈?  风起。  浓云遮蔽了天空。  似乎暴雨将至。  虎头和他的战友们已经饿得不行,这个时间段本该是换岗的时候。可鸣钟声并未响起。  事有蹊跷,虎头的心里掠过一丝阴云。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太阳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乌云越积越厚。遮蔽了最后一丝光线,那成片的黑压压的乌云就像是无数的军队,越来越接近这边疆小城。将城中的所有人都置于他们的包围下。  狂风大作。  却没有下雨,一丝雨滴都没有。  也没有听见雷声,更没有看见闪电。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太怪异了。  虎头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战友们也有些支撑不住,身旁一个瘦弱的士兵饿昏了过去。  虎头正要和另一个战友把昏倒的士兵抬下去,远方,却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道光本来只有一点,可很快,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丛,然后,越变越多,越变越大!  整个天空,都覆盖着无数的光点!  光点越逼越近,渐渐地,虎头看清了,那是成批的火箭!  火箭密密麻麻,将本来黑压压的苍穹瞬间点亮,使阴暗的天空变得如同白昼。  战士们的神色无比惊恐。  一旦火箭落了下来,整个云城将陷入一片火海!  到时候,死的不光是两万多名将士,还将是几十万云城居民!  这无数的火箭像从天而降的喷火巨龙,让每个士兵都感受到了死亡将至的恐惧!  是谁准备了这么多火箭?  是南方的夏国吗?  秦国早已在夏国散布了大量间谍,要制造这么多武器箭矢不可能不引起大的动静。可是,军机署并没有收到任何情报呀!  难道是军机署的情报还没有来得及传到云城?  不会的,如此重大的军事机密,军机署的斥候们不可能不快马加鞭送来。  难道是军机署的官员们并未把南方送来的情报当一回事?  不可能,更不能。  无论是谁,也无法承受失职和贻误战机罪名所招来的重罚,那可是满门抄斩!  那么,这漫天飞扬的箭矢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容战士们细想,火箭已插入了城墙的石缝中。  一支、两支、三支……无数支!  但后面的箭矢已不再是插进了城墙里,而是落在了守城士兵的头上、身上,落在了云城百姓所居住的木屋顶上、落在了他们辛勤耕作的麦田上。落在那迎风招展的、象征着王朝荣耀的“腾龙”旗上!  起初,只是燃起了一丁点火星。  可是,风借火势,火越烧越大、越烧越猛,很快,那一点星星之火燃烧为一片火海!  中箭的士兵在烈火中呻吟着、嚎叫着、痛苦地翻滚着,可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此时,整个云城的护城墙已被大火笼罩!没有中箭的士兵正用最快的速度找来水桶、水铳,用双手将这救命之水送入火海中,可还是没有用,火势并没有丝毫削减,反而更加猛烈了,像一条吞噬万物的巨兽,让年轻的生命一瞬间变为了焦炭。  虎头的眼中,是一个又一个被烈火包围的战友……。  他们都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  头一天,虎头还在和他们一起训练。  一起流汗、一起欢笑,甚至一起赌博、一起去城里的醉仙楼找漂亮姑娘。  可是现在,虎头却只能看着他们被烈火吞噬!  周围是战友痛苦的呻吟和人肉被烧焦的臭味。  他的心里无比痛苦,  可却无能为力……。  远处,农人们的田地里,堆积着一年血汗换来的粮食,那是他们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耕作换来的粮食。  他们本想第二天将粮食入库,一部分用作全家人来年的伙食,另一部分卖掉,换得布匹和生活日用品。  今年老天作美,收成还不错,割麦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都说,这么好的收成,这一年可以过个好日子了。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当这诡异天气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无数的火箭从天而降,将他们的收获、他们的家园毁得一干二净!  火苗从东边烧到西边,一直烧,直到麦田变为一片火海!  火焰一遇到黄澄澄的麦粒就像鱼儿遇到了水,他们燃烧着、翻涌着,无所畏惧地肆虐着!  只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勤劳和汗水都化为了焦土……。  可是,这还不够。  烈火眼睁睁看着农人们跪在地上,祈求上天阻止这场浩劫,看着他们无助的表情、撕心裂肺地痛哭的样子并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更加肆虐了!  火龙爬上了农人们的屋顶。爬进了他们的家,将这一座座木头房子吞进了自己的胃里!  家里还有走不动的老人和熟睡的孩子……。  还有农人们省吃俭用、一点一点抠出来的财物。  有母亲趁着干完农活儿的空闲时间为儿子做好的布鞋。  有妻子用一整月时间纺好的细纱,准备等过几天拿到城里去卖,换得几个铜钱,好给孩子买糖葫芦和交学费。  有丈夫用一整年辛勤劳作的粮食换来的银票,留着以后家里有事急用。  可是,就这么一下子。  全都没了……。  烈火仍然在肆虐着。  不顾人们的求救和哀叹。  不顾被烧焦的孩子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喊着“妈妈、妈妈”。  不顾流泪的妻子抱着死去的丈夫,绝望地嚎叫着。  突然,虎头看到洛苍江的另一边出现了战船!  起初,只是一小股零零落落的快艇,很快,出现了一只又一只、数也数不清的巨型艨艟!  每一座巨舰上都有十数架投石车和数千名士兵,士兵身披甲胄,手提弓弩。较大的战舰上,竟立着几只浑身长毛、身高数十丈的野象。在野象的身后,一群身穿藤甲、手持长刀的兵士坐在张着獠牙的猛犸虎上,蓄势待发。似乎一个口令,他们就能冲上城头,将所有守城士兵撕碎!  他们,是夏帝国虎骑兵!  这是夏国的步兵精锐,传说一千名虎骑兵就能让十万秦国军人闻风丧胆!  连虎骑兵都出动了……。  看来,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大战!  烈火,依然在蔓延着,没有丝毫消减的迹象。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不止有虎头,还有云城的守城大将李云白。  这位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冷面将军”此刻却心急如焚。  这么强大的攻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叫救兵肯定是来不及了,可是,靠这两万多士兵,怎么抵挡得住如此猛烈的进攻?  从目前的规模看,夏国至少出动了上百万军队!  敌人的战船靠岸了。  如潮水般的甲士冲上江岸。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他们架好投石车、冲上云梯。巨大的攻城木撞击着云城城门,野象带着弓弩手和长矛手将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一枪挑起,抛向空中,随之传来的是一声惨叫。猛犸虎带着虎骑兵窜上云梯,守城士兵弯弓搭箭,数百支弓箭射出,却一支也未射中,全被猛犸虎灵巧地躲开。只一瞬间,虎骑兵已冲上城头,守城士兵提起长刀就往上冲,可冲上来的人却全成了猛虎口中之食……。  无数的火箭像雨点一样遮蔽了云城的天空。  火箭、巨石。  云城的百姓痛苦地撕嚎着。  城墙上,是数不清的守城士兵的尸体。  他们有的被猛犸虎咬死、有的被火箭烧死、有的被冲上城头的夏国士兵砍死。  到处是死人、到处是鲜血……。  血水染红了街道、染红了麦田。  汇成了血河,源源不断地流入汹涌澎湃的洛苍江。  可杀戮并未停止,巨石砸破了城墙,越来越多杀红了眼的兵士涌进了城中!  他们像冲进羊圈的豺狼,将血盆大口对准了城中的所有人!  老人……。  孩子……。  妇女……。  无一幸免……。  李云白仍在战斗着。  从夏国战船冲上洛苍江江岸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战斗着。  他砍倒了一个又一个冲上城头的敌人,尽管自己也身负重伤,可他手中的剑,却从未掉落!  可是,敌人砍倒了一个,又来一个,源源不断……。  尽管他武艺超群、身经百战,却无法面对这无穷无尽的冲上来的敌军!  他的盔甲已浸透着血水。  他也不知道这血水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只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战斗,也保护不了云城几十万居民了!  唉!  李云白仰天长叹,这时,城墙上走上来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者。  这老者两鬓斑白、弯弓驼背,双眼却炯炯有神,说话吐字清晰。他便是云城最为德高望重的文官——云城府尹高轩儒!  高大人,城已破,您为何还不走?  老夫管治云城数十年,与云城百姓情同亲人,怎可弃之不顾?老夫就是死,也要死在云城!  唉!大势已去也!我大秦国将不复存在了……。  不,还有一线生机!  您是说……。  是,他们是唯一的希望!  是啊,只有他们了……。  李云白用剑支撑起身体,用尽所剩的最后力气传令道:  “快,快请龙骑卫!”  龙骑卫……。  大秦国最为精悍的部队。  一支从未败过的部队,  一支从冰天雪地中走出的部队。  他们,是飞在天上的战士。  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是驾驭着龙的部队!
  天地间,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场雪来得很早。  时间还是初秋,可远处的山峦已被白雪覆盖。天上、地下,一片银白。  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树枝,大雪堆积在地上足有一尺多厚,只要一踩上去,便会陷入一个大雪坑。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动物们早已不见,都躲入洞中,寻求温暖的庇护。不远处的河流早已结冰,透过冰层,看不见任何生物。只因这冰层实在太厚。鱼儿们都潜入了冰层下的深流中。  白色的小雪花在天空中肆意舞蹈,然后掉落下来,成为那厚厚雪层中的一员。  北荒山。  这里位于大秦帝国的极北地带,从前还有军队驻扎。可自从蛮族人北迁后,就很少有人来过这里了......。  天空中偶有几只飞鸟经过,那是最后一批南飞的雁鸟。他们的羽毛无法抵御这极寒天气,只得飞到南方另寻巢穴。  北风呼啸肆虐着,裹挟着雪花,让本就荒凉的北荒山显得更加荒凉。  太阳似乎从不打算露头,被厚厚的浓云遮蔽了。带不来一丝光亮。使得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愈显冰冷。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个灰色的小点在缓慢移动着。四面的崇山峻岭像起伏蜿蜒的巨龙,次第盘亘在在广袤无边的大地上。那灰色的小点与这绵延起伏的山峦相比,显得那么的渺小。  那是一个人。  这人的脚轻踏在雪地上。  这只脚走得很慢,却很稳。  迈着细碎的步伐,将脚一点一点从厚厚的积雪中拔出来,然后踩下去,脚后留下不深不浅的印子。  这只脚的主人穿着厚厚的秦国军衣,外面套了一件熊皮外套。头上戴着一件极厚的特制毡帽。将他的脸围得密不透风。脚上也是穿着秦国标准制式军靴,但明显看出里面加了密绒,使他的脚看起来很大,很肥。  毡帽将他的脸都遮住了,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无法估计这人的大致年龄,只是,这一双眼格外有神,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天空飘扬着飞舞的雪花。呼呼的风声像巨龙的怒吼,又像是冤者的哀鸣。  这人不知疲倦地在雪地里走着。  步履缓慢,阵阵冷风袭来,夹带着的雪花落在他的毡帽上。他却丝毫没有顾及,仿佛眼中只有他的目标。  两只手上都套着厚厚的棉手套,但即使这样,却还是挡不住阴冷的寒风。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搓搓手,让手掌多一些热度。  凛冽的雪风吹拂着大地,这人渐渐又变成了银白天地上的一片小点。  风,不停地吹。雪,不停地下。  他走了很久。  渐渐地,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不大不小的营房。  说是营房,也许还有点夸大了。严格讲来,不过是一片木栅栏围成的领地。在木栏的外围,有一座简易的草房。  他走了进去。  ......  这是一间简单得无法再简单的陋室,陋室正中的烧炭炉子已经熄火,靠着墙角安置了几架草席铺成的床。一个空米缸,米缸旁放着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整座陋室中,最值钱的也许就是那坛子女儿红了。  一只带着棉手套的大手推开了陋室的竹帘子,雪风顺着灌了进来。  他取下了外面的熊皮外套,掸掉上面的雪花,雪花掉在泥地上,化成一股雪水。熊皮外套破烂不堪,不知是谁用色彩差异极大的碎布在上面缝了几个补丁,使得这外套倒像是连叫花子都弃之不用之物。  他将手套取下,再拿了套在头上的毡帽。然后躺在草堆里,抓起身旁的女儿红,一猛口饮了下去。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渐渐现出红润。  此时可以看清了,这是一张清秀的脸。嘴唇很厚实,嘴巴却不大。鼻梁不高,却直挺挺地立着。脸型消瘦,甚至有些营养不良的迹象。脸庞因刚喝了烧酒的缘故,两边各有一团红晕。  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这张脸要是放在人堆里,估计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那双眼睛,却很特别。  这双眼,似乎随时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双眼,就像浩瀚银河中的星辰,即使乌云密布,他的光辉也永远闪耀着。  不过,眼睛之上的浓眉,却始终紧皱着。  看样子,他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少年而已。难道,还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  酒至微醺,少年坐了起来,用火石点燃了烧炭炉子。炉子里的熊熊烈火燃烧着,少年将熊皮铺开,挂在炉旁的架子上。然后将两只手套也放在炉火口,自己则慵懒地侧卧在一旁,两眼微眯着。过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眼。  少年站起身,重新披上熊皮外套,套上两只棉布手套,从地上捡起一只煤油灯。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草屋外,是凛冽的寒风,夹杂着不断飘落的雪花。  少年径直向领地深处走去,那里,有几处占地不足半亩的草棚子。草棚子的上方,同样盖着厚厚的积雪。每一处草棚子,都由破破烂烂的木门遮掩着,似乎是最后的保护。  少年走到最近一处草棚子,用手拉了拉木门,木门纹丝未动。少年转而将手送进熊皮外套内,摸了许久,才从里面摸出一串钥匙。  用钥匙打开门,提起煤油灯。走了进去。  草棚里,是布满整间屋子的雪莲草!  偌大的草棚内置了好几排木架子,木架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每一排木架子上,又从上至下安插了几块长木板,雪莲草就铺在上面,安静不动地躺着。  少年把那些雪莲草捧起来,从里面挑选出干死不能用的,然后堆积在一旁。  雪莲草是嗜龙的食物,除了牛肉外,雪莲草可算是嗜龙的最爱了。这种生长于雪莲花旁的小草数量不多,仅生长在极寒之地。与雪莲花一起长大。要采摘这种草,可得费不少的劲。  嗜龙是一种体型庞大、外形以红色为主。有双翅,可喷火,肉食为主的大型龙类,在龙骑卫队伍中数量不多,却是打头阵的先锋。平时主要喂养各种肉类,雪莲草可补充它身体必不可少的一些微量元素,并且,可促进食欲和消化。  少年细心地挑拣着,把新鲜的、可食用的归置在一起。然后把挑出来的不能用的捧起来,提起煤油灯。  走了出去。  紧接着,少年把不能用的雪莲草放在另一间草棚子里。这间草棚里,还有许多其他龙类食用的饲料,包括擎天龙食用的空心花、跃龙食用的芨芨草等。  然后,他走到一间放置兵器的草棚里,把各种兵器细心地擦拭了一遍,这才离开。  走出这片领地时,月光已经布满银色的冰原。  少年回头看了看,似乎若有所思。  然后,一脚一步地走进雪已过膝的冰原里。步履缓慢,却很踏实。  雪花仍不住飘落着,地上的雪映出了月色的反光。远处的崇山峻岭在幽暗的月色下,看起来那么宁静、安详。  ......  少年按照原路行进,一直走,走了很久。  又是一处营地屹立在他的前方,这一处营地和之前的稍有不同。银白色的雪原上,几间木制的小屋子安静地躺在那里,月光下,在辽阔的、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这几间小木屋显得孤单、凄冷。  少年走了过去。  木屋里,几个身着秦国制式军服的人正在烤火,两个躺在靠墙的木床上,一个蹲坐在火炉边。最后一个,靠在火炉旁的草堆里,手里拿着一只香甜的鸡腿,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  门外有了敲门声。  “谁啊?”吃鸡腿的兵士说。  “我!”门外,是那少年的声音。  “去,开门去!”蹲坐在火炉旁的兵士说,看样子,这人是屋内四人中年纪最长的。脸腮上挂着一圈络腮胡子,额头略有皱纹,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谁给他开门呀?”吃鸡腿的兵士一脸不满,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脸尖,一双细小的眼睛却没有多少神采。不过,说话的时候,一丝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不去,谁去?”中年兵士说。  “叫他们去啊!要不,你去,反正谁爱去谁去。”吃鸡腿的兵士说。  他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两个兵士,那两个人,也都一动不动。一个做了个侧翻,然后将眼睛闭起来,佯装睡着。另一个见被人看着,便将原本睁开的双眼闭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一时凝重。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寒风随着涌了进来。吃鸡腿的兵士打了个寒颤。  凛冽的寒风下,是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的少年。  “鲍大哥,多谢你了!”少年说。  “哦,不用,不用,都是自家兄弟,快进来吧!”中年男子笑盈盈地说道。  少年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进了屋。姓鲍的兵士将门掩上,床上的两个人纹丝未动,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吃鸡腿的兵士还是吃着鸡腿,见少年进来,只是用眼斜睨了一下他。  “张大哥、马大哥,睡着呢?赵大哥,您吃好。”少年说,肚子里发出“咕哝”声。  “嗯,想吃?”  “哦,不不...只是,小弟一日未进食...。”  “想吃就直说嘛,自己买去啊!”姓赵的兵士说,手里还拿着他的鸡腿。  “你就少说两句吧!哼!早晚不把你给撑死!”姓鲍的中年兵士说道。  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凌少爷,我这还有些干粮未进,要是您不嫌弃......。”中年兵士从军袋中摸出一些干粮,黑漆漆的干粮上布着几个霉点。  少年接过干粮,一时难以下咽。  “我也就这些了...你也知道,这几天雪风刮得紧,最近的村子都在几十里外,这么大的风雪,就算想,兵部那边的物资也运不过来,更何况,就为了我们几个人,谁愿意费这么大周章啊......?”中年兵士说。  “鲍大哥切莫如此...您也莫要叫我凌公子,叫我凌誉就可以了...如今,我已不再是凌家公子......。”  凌誉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把那些生霉的干粮吃了下去。  外面,是不断飘扬的雪花......。
  风雪,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越刮越猛,狂风将屋外不知什么东西刮掉了,发出刺耳的声响。  风声呜咽,如狼嚎,如鬼魅,阴森森,暗沉沉。  刺耳的风声吹进了木屋,凌誉躺在靠窗的木床边。睁着眼,屋内的其他人都睡着了,可他却似乎没有一点睡意。  他在想什么?  权倾朝野的镇北王凌子龙之子,如今却沦落到这般田地,他是在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吗?  不!他不后悔!  他从未因自己所做之事后悔过。  三年前,他还在北幽城里当他的凌家四公子,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因为同窗雨烟的父亲张老汉受欺负,他替雨烟出头。把秦国第一豪富沈大钱的儿子沈金贵打了个半死。因此得罪了沈家。为了救张老汉的命,他又夜闯皇家寺院寒山寺盗取无上天君留下的稀世珍药血林芝,可却又得罪了秦王。  纵使秦王信任凌子龙,又怎能饶得过凌家四公子凌誉偷盗血林芝的大罪?那血林芝是天神遗下的宝物,是保佑大秦北方十六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圣药,容不得任何闪失。更何况,如此珍贵的神药怎么可以用来救一个低贱的贫农?  那一日,天上下着雨。刮着比今夜的雪风还要寒冷的风。几十万北幽城百姓涌上街头,只为了一个目的——要镇北王府交出凌誉,凌誉必须为亵渎神灵的罪行负责!  他还记得,那一晚,父亲站在窗前望了好久好久。他不知道父亲在看什么,他只是感觉到,父亲很失望,从未有过的失望。过去他做了不少忤逆之事,他一向不是个好孩子。小时候,他不喜欢去白马书院读书。因为他觉得先生所授的一切只不过是教人“听话”,听君王的话,听长官的话。听从所有比你更有权势的人的话。他认为,朝廷让士子读书,也不过是为了培养维系帝国政权的工具而已。  于是,他闲下来时,就老爱看些稀奇古怪的杂书。喜欢听故事,每天都逃课跑去悦仙楼听说书先生讲上古英雄的传说。他喜欢龙,虽然他只见过唯一一头龙——“雪鹰”,父亲的行天龙,但他想拥有一只自己的龙。可是真正的战龙只存在于北部边境光明山龙骑卫驻地。于是他就听说书先生讲龙的故事,阅读与龙有关的书籍。或是用头脑想象,想象着自己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龙,驰骋在山间田野的样子。可这些在他的父母眼里就是“不务正业”,凌子龙觉得,凌誉应该像大儿子林文统那样考上状元或者像二儿子凌豹那样当上将军才配得上凌家四子的身份。整天游手好闲,不读书又不练武就是不思进取,是要不得的。为此,凌誉不知跟父亲产生了多少次冲突,也不知挨了多少次打。  可这一次,父亲没有打他。  父亲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天上数不清的繁星,呆呆地站了一个晚上。  据说那一晚,还有个人来找过父亲。  那人名叫李靖,凌誉叫他李叔。现任龙骑将军。二十年前北荒山一役后,父亲官升大将军,嫡系部队龙骑卫便交给了最信任的部下李靖统领。据说在洛京政变时,龙骑卫还起了不小作用呢。  谁也不知道那晚李靖跟凌子龙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只知道那一晚过后,凌子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凌誉发配北荒山,终身不许返回关内!  走的时候,天上下着雪。  和今晚一样的雪。  那场雪可真大!地上的积雪足可以没过膝盖,那可是在六月!有老人说,北幽城第一次下了这么大的雪。六月飞雪,只在人间有莫大冤情时才会出现的天兆啊!  那天,凌誉告别了父母,告别了对他最好的三姐,告别了故土。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北荒山。  他走的时候,三姐凌灵琳知道北部边境天气寒冷,便给他捎了一件熊皮外套。如今,外套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了。每天晚上睡的时候,凌誉总会把它套在身上。大概这是唯一能让他体会到家一样温暖的物件了吧。  外面的风刮得好大,北荒山位于大秦王朝的最北端,曾经是与蛮族人作战的前沿阵地。这里的气候是整个秦国最冷的。过去,北荒山草料场用于储存秦国百万大军军粮。二十年前,凌子龙在这里率三千龙骑卫击败蛮族二十万大军。名噪天下,从此也奠定了凌子龙在军队中的威信。  自从凌子龙率军大败蛮族军队,斩杀蛮族首领沃顿丰格、迫使蛮人北迁后。秦国人早已不需要北荒山草料场了。  而现在,这里已经被废弃,留在这里的人,大概也是被弃之不用之人吧?  凌誉收回自己杂乱的思绪,听着外面的风声。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他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鼻息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尽快睡下去,明天,还要去山里采摘雪莲草。这里的山势陡峭危险,若是不储备足够的体力,很容易从山上滑下来摔死。  更何况,这几天一直在下大雪,山上的路恐怕更难走了吧?  可是,不管怎么睡,他都还是睡不着。  大概是因为想的太多,他觉得头脑十分清醒。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阵之后,凌誉索性爬起来。屋内的火炉旁放着一支烟杆,凌誉轻声走了过去,拿起烟杆,又往里面装了一些烟叶。借着火炉里的火点燃,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小屋外,白色的、如鹅毛般厚密的雪花遮避了天地。凌誉看不见远处,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他紧了紧身上的熊皮外套,然后龟缩在墙边,一口一口地抽旱烟。  这烟杆是鲍大哥的,来北荒山之前凌誉是从不吸烟的,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干重活儿的苦力和长工才用。可是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工作又辛苦,他只能靠着烟叶来麻醉自己。  采摘战龙需要的草料、擦拭兵器。这就是他每天要做的,他干这些事干了整整三年!  三年啊!三年的青春、三年的热血,都耗费在这些也许从来也用不上的龙料和铁块上!  别的公子哥儿在茶馆里听书、遛鸟,在妓院寻欢作乐、在姑娘的被窝里享受温软绵长的时候,他却在冰天雪地里吃着发霉的馍馍。  但他从不后悔,也从不自怨自艾。他觉得,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就要扛下去!  风雪啊,吹得慢一些吧,别让这少年再挨饿受冻了!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  夜淡了,远方有了一丝太阳的光亮。  风小了。  雪小了。  似乎风雪都注意到这可怜的少年,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坚强,不忍让他继续着凉。  密如厚絮般的雪花在空中飘扬,又一点点地、慢慢地落了下去,因这雪下得实在太大,甚至连初升的阳光也被遮住了大半,整个世界仿佛是灰蒙蒙的。就像凌誉每天的生活一样,只有灰,没有色彩。  他砸吧了一下口中的烟管,突然听见了远方浓雪覆盖的山峦间有一丝奇异的声响。声音很像是一种动物的哀鸣,但细细听来,却无法辨认究竟来自什么动物,是雪狮吗?不像。是冰原狼?也不像,亦或者是苍鹰?不不不,更不像了。这奇特的呜咽声浑厚悠长,似乎饱含着沧桑,却又格外清脆。微弱却又充满力量,就像是从远古时代的地底深处传来的呼唤,带着一点神秘感。  凌誉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既不像是动物,也不像是人发出的。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抬起了头。  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心跳迅速加快,就像是突然从寒冷的雪地里走进了火丛中,他的后背开始发热,掌心也开始发热,因为他透过这浓浓的雪雾看到了一件东西,一件他朝思暮想的东西——一对翅膀。  翅膀比鹰翅大了数十倍,没有被浓密的羽毛所覆盖,只有反射着悠悠蓝光的鳞甲。因为雪实在太厚,这翅膀只出现了那么一下子,就很快消失在大雪中。所以凌誉也看得不是那么太清楚,但就那么一眼,只是那么一眼,凌誉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一只龙的翅膀!  那么,刚才所听到的声音,就很有可能是龙的叫声了!  凌誉不由得开始兴奋起来,为什么在这极北之地竟然能发现龙?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龙?会不会是从龙骑卫驻地逃出来的战龙呢?  最后一个设想很快被推翻。因为如果这是一只战龙的话,它的身后很快会跟着一群龙骑士,龙骑卫驻地离此足有八百里,这么远距离长途奔袭,龙骑士不可能察觉不到有战龙逃脱。那么,极有可能的是,刚刚飞过的这只龙是一只不属于军队驯养的野龙!  一想到此,凌誉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他隐隐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龙!听这浑厚洪亮的声音,还有这巨大的翅膀,甚至连龙骑卫中的战龙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龙啊?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向着冰原深处走去。
  天地间一片银白。  凌誉蹒跚行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一连串不深不浅的脚印。雪风像刀子一样刮向他的面颊,他紧了紧衣领。晶莹的小雪花掉落在衣衫上,融为雪水。  狂风渐紧,夹带着雪花。凌誉感觉向前行进的阻力越来越大。额头渗出了汗水,随着体力的消耗,他越来越感觉到疲惫。后背被热汗浸湿。  已走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到现在,他没有停止过行进。饿了,便抓一只雪兔生吃,渴了,便进食动物血液。在这茫茫雪原中,他几乎无法辨别自己在哪里。只能依稀记得那条龙的飞行方向。但它究竟会飞到哪里?离此处会有多远?凌誉一无所知。  营地越来越远,天色越来越暗。每走一段路,他便在树干上留下一些记号。三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冰原实在太大,每一片区域之间并没有特别不同之处。因此,做记号是让自己记得返回道路的唯一方法。  一开始,他还认得路,可渐渐地,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走到了哪儿。四周的树木越来越陌生。他甚至听见了冰原狼的嚎叫。由于光线越来越黯淡,之前刻下的记号也几乎看不清了。  他的神经开始有些紧张,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冰原雪夜中,最可怕的便是迷路。因为一旦找不到回程,便极有可能成为冰原野兽的晚餐。  凌誉从衣兜里掏出火石,再从树上掰下一根干树枝。点燃,微弱的火星让他暂时有了安慰。  他继续向前走。可依然没有看到一丁点龙的痕迹,不论是体液、粪便,或是褪下的鳞片。那条龙究竟去了哪里?难不成又会是一场空么?  其实,就算找到那条龙,凌誉也几乎没有把握可以制服它。凭直觉判断,那必是一条成年巨龙,若是一队二十人组成的职业龙骑手也许还有五成把握。可他从来没有过驯龙经验,即便找到那条龙,他也只能站在远处默默观看。若是贸然进攻,说不定会被龙杀掉!  但他不想放弃机会,从他晓事的那天起,他就梦想着拥有一条自己的龙。这个机会等了太久了。就算只是瞧一眼龙的样子,他也很满足了。  走了很久,他的身旁渐渐出现了一些奇异的花儿。那些花散放着幽兰色的光芒。花朵是紫色的,足有一米来高。凌誉从来没见过这种花,一种奇异的花香扑鼻而来,弥漫在四周。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香,芬芳中透着摄人心神的魔力。当香味钻进他的鼻孔后,他感觉到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浑身上下很是舒服。他甚至开始有些兴奋,就像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吃着甜腻的蜜糖,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他忍不住凑了过去,将鼻子几乎贴近花朵,贪婪地吮嗅着花香。当花香透过鼻息直达肺部以后,他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栗,香气透过肺部弥漫了身体,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通透。  他开始静静地观察那些花儿,花瓣的色彩是渐变的,头部呈现暗紫色,根部却是鲜红鲜红的,就像人的血液。  血液,他几乎想到了什么。但此时,他的神志逐渐有些模糊,大概是刚才的花香太过浓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不再留恋在花丛中,一点一点继续向前行进。  前方的路上依旧开满了花儿,紫红色的花儿漫山遍野,雪渐渐小了。仍有一些拇指大小的白色小雪球慢慢从天上降下来。掉落到花瓣中,幽兰色的光芒透过雪球变得更加迷人。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花的海洋。  凌誉好想在这里睡一觉,在这美如梦境般的花丛中,他累了,实在是太累了。一天的行路让他的体能几乎耗尽,再加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身体几近虚脱。  暗处,有一个什么东西慢慢向他摸索过来,他并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迷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  窸窣声,如手腕般粗的藤条从四面八方贴地而行,弯曲曲折如蛇行。  突然,他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  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悬空倒挂,十数支藤蔓将他的四肢缠绕,将他整个人拉向了空中!  与此同时,一只巨花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凌誉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花,即使是在充斥着奇珍异兽的冰原上。如此奇特的花也是第一次见到。花朵足有一整间房子那么大,花茎也有成年人的腰身粗细。更奇怪的是,茎身上插满尖刺,尖刺的大小、形状类似于人类使用的短刀。这绝不是普通的花,凌誉刚刚松弛的神经再一次紧绷,再也无暇去想绚丽多姿的花海。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生物,但现下的情形只能让他想到一个字——逃!  可是,四肢已被悄然袭来的藤蔓挟制住,这些藤蔓有人类手臂般粗细,根本无法挣脱,且捆缚得越来越紧。巨花渐渐向他逼近,而接下来的情形,让他几乎如坠深渊。  收缩的花蕾慢慢展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张开的花瓣并不像植物,倒像是动物的胃肠内壁。花瓣上流下一些散发着腐臭味的粘液。花蕊却如动物的口腔,铺满成排的触角,触角蠕动着,就像是千万条蚯蚓密布在花瓣上,而这些触角上,竟隐约可见动物残骸和血肉!  那些鲜红色的触角一点一点向凌誉逼近,甚至有一些小东西从里面掉下来,落在凌誉身上,那些东西并不是别的,竟然是蛆!  这些蛆也足有麻绳粗细,蠕动着身体,分泌出粘液。更麻烦的是,它们竟一点一点往凌誉的肉里钻!  剧痛,钻心的剧痛!  他激烈地挣扎着,可越是挣扎,藤蔓收缚得越紧。花海散布的浓香让他的神志越来越模糊。此刻他总算有些明白了。这些花香是致命的迷魂香,而一旦他昏睡下去,便会成为巨花盘中之物!  巨花张开了大口,不断蠕动着的、散发着腐臭和粘液的、如动物舌头似的触角向他伸了过来。越来越近,再过几秒钟,便能将凌誉吸入花肚中!  “嘎达!”  情急之中,凌誉朝着花瓣猛咬一口。就像咬在了动物肉身上,浓烈的腥臭味、鲜血溢出,溶血猛灌入凌誉口腔。他啐地一口将嘴里的溶血吐了出来。口中一阵酸麻,这血也绝不是普通的血,很有可能带着毒性!  巨花猛烈挣扎,凌誉第二次向着花瓣咬去。这一次他不再松口,也许是巨花也感受到了疼痛,扭曲着花茎,不断晃动着。凌誉狠狠地用牙齿紧咬花瓣,不肯松口,挟缚他的藤蔓逐渐松动了。他将可以移动的上肢猛地一扭,身体的力量带动头部,一片花瓣被咬了下去!  巨花扭曲着,花肚中喷出蓝紫色的溶液,细小的蛆虫也随着喷了出来。捆缚凌誉身体的藤蔓完全松动了。他猛地将藤蔓挣脱,死命朝着花海尽头奔逃!  身旁的迷人花海离他越来越远,但他依旧能听到身后的窸窣声,他在加快脚步的同时扭头一看。那只巨花在以更快的速度向他袭来!  奔跑、不顾一切向前奔跑!  冷风在耳边呼啸,飘过的树叶将凌誉的脸颊划开一道口子。可他也顾不上疼痛,只是一心一意向前飞奔。再行不到五百米就到花海尽头了,终于要离开这个如噩梦般的地方了。  可是,前面出现了一点光。  一点绿光。  他隐隐感觉到,更大的危险即将逼近!  数十支藤蔓跟在巨花后面,当他远离最后一株古怪花朵时,那绿光蓦地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冰原狼!  大约有十数只冰原狼和巨花撕咬在一起。与此同时,另有五六只冰原狼冲着凌誉狂奔,那速度就连最快的汗血马也无法比拟,它们的体型是平常野狼的两至三倍。它们的獠牙甚至能咬破最为锋利的战斧!  尖利的獠牙下流淌着血水,也许它们刚刚才进完了食,但很明显吃的还不够,殷红的鲜血刺激了他们的野性。对鲜肉的渴望让他们碧绿的双目中带着贪婪和饥渴!  “撕拉!”  巨花被咬成两截,喷涌而出的毒液溅落在冰原狼的厚毛上,浓密的白色狼毛瞬间被腐蚀,冲在前面的冰原狼发出一阵哀嚎,身体留下红一块白一块的斑点,红色的是肉,白色的是还未被腐蚀的狼毛。  凌誉奔驰的双脚不敢停歇,他几乎一直在跑。眼下,也只有奔跑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奔跑...  奔跑......。  难道这就是我所注定的命运吗?  从王府跑到白马书院,从书院跑到悦仙楼,从悦仙楼跑到寒山寺,从寒山寺跑到了这里......。  过去的一切在脑海中急速飞过,父亲、三姐、雪鹰、舒适的镇北王府、春天开在北幽城郊的野花,还有梦中时常浮现的红色巨龙。  难道都会终结在这冰寒刺骨的茫茫雪原?
  这几日,洛京城出了一件大事。一些从不出门的女人也走出家门,到街上去凑热闹。西大街的赵老头八十多岁,牙齿都掉光了。每天躺在床上等死。却也招呼家里的青壮年把他架上藤椅,抬到街面上,一睹这也许大半辈子也没机会见着的景象。东大街张家的女儿小翠年方十八,生得秀美端庄。家里人张罗着要给她找个好婆家,为了让她老实待在家里,免得她整日跑出去瞎混,传出去名声不好。便把她锁在厢房。可奇了怪了,老张头一大早主动把厢房门打开,带着闺女和一大家子人上街,说是为了看样奇观。  到底是什么呢?  龙!  洛京的天上飞了一只龙!  这可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事儿啊。上一次洛京出现大规模龙阵的时候还是在十年前,就是洛京政变那次。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再见过龙的样子。有老人说,龙是神物,不是尔等凡人随便能看得见的,要看就去北部边境看吧!  可谁敢去北部边境啊?虽说蛮族人已被驱赶至极北极寒之地,可洛京离北部边境路途遥远,且途中凶禽猛兽横行,除了武艺高强之人,谁敢去那地方?  龙的背部,隐约可见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甲胄、头戴紫金冠、一袭红色披挂迎风飘舞。他便是洛京百姓盛传的救世主——镇北王凌子龙!  凌子龙很烦躁,他来洛京足足有十多天了,可还是没有等到秦王宫任何消息。二十天前,他接到内庭司一封急报,说夏国军队已打到平城,秦王要他火速赶往洛京商议御敌之策。为了能在最快时间内赶到洛京,他骑上了自己最心爱的龙——行天龙“雪鹰”,这种龙虽然作战力不强,但飞行速度极快,可日行万里、可在军阵中自由来回穿梭。是指挥官最理想不过的坐骑。三十年前他当上龙骑将军之后,“雪鹰”便一直跟着他,后来他当上了王爷,不再管理龙骑卫事务,“雪鹰”也从没有离开过他。  可一到秦国国都洛京,该死的洛京督卫司便把“雪鹰”给领走了,说是要送到车马司“管养”,为免引起骚动,洛京城不许出现龙这种“危险物种”。气得凌子龙破口大骂,要叫督卫司太尉高得胜来道歉解释,高得胜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镇北王前来兴师问罪。亏得好友洛京府尹陈孔轩陈大人好说歹说,重金请来凌子龙的大儿子林文统说情,知道镇北王喜欢美食,还特意请王宫里的御厨做了一桌八珍宴宴请凌子龙,这才消了凌子龙一头怒气。  气是消了,正事却一点没办。来洛京之前,凌子龙设计了好几条应对夏军攻势的策略,准备朝会时面呈秦王。可进城以后,连封秦王手谕都没见着,便一直待在驿站干等。等得他心急火燎。  这一晚,御膳监容公公神神秘秘地从宫里摸出来,叩响驿站门,手下带着容公公从侧门而入,面见镇北王。  容公公只说了一句话:“小心提防!”未及凌子龙细问,便已离开。  凌子龙自然是不解,容公公此言是何用意?难不成这趟洛京之行有凶险?对容公公的话他没有多问。身在朝中多年,他知道,有些事情,问得的,别人自然会说。问不得的,点到为止即可。  朝内大臣多在秦王宫有内线,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朝为官,要想官当得长,不至于哪天被人暗算或是那句话无意间得罪了秦王,自然需要有人在王上跟前吹吹风,或是打探消息。容公公便是凌子龙在王宫内的一条线,这层关系已经营了多年。对容公公,他是相信的,虽说这老太监有点贪,但说的话也并不是毫无来由的。能在此关键节点上偷跑出宫来给他送消息,既说明了此人还算可靠,更能表明此行绝不简单。须加倍谨慎才是。  容公公走后,凌子龙叱令手下言行多加约束,决不可给任何人以把柄。作为秦国镇北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更能感受到人居高位的丝丝寒意。  随后,他动笔撰写书信一封,第二天一大早,便吩咐侍卫带到秦王宫,信中详细说明了抵御夏军攻势的方略,并表明自己的主战立场。  书信送走后,他的心情大好,仿佛胸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换上常服,带了两个侍卫,在洛京城里逛了大半天。买了几壶酒,便独自回驿站痛饮起来。  酒止微醺,便躺下睡了。大概因了了心事,睡得也比较沉,一直到夜幕降临,酉时三刻的样子。驿站来了一个人。  一个衣着富贵的女人,身着白色罗缎,外套一件桃色丝绸薄衫,头戴金丝镶边凤钗。脚上套着一双白丝绸鞋,双颊红润、妆容精致。一走进驿站,便吸引了不少男客的目光,她却并不理会,只在小二耳边耳语道要找凌子龙。小二会意,上楼禀报。  在这间隙,有男客上前攀谈。女人不语,面色冰冷。男客见碰了钉子,不再骚扰。但有几个不识趣的男子出言轻薄,女人手下的丫鬟便要发怒,被女人劝下,道是切勿招惹是非,耽误大事。于是丫鬟便用目光瞪视着那几个不知礼数的男客。男客中有一青衣少年大概是哪个大官的子弟,平日里轻佻惯了,见着这等美女,岂能罢休。便真要上前来调戏。女子身处危境,却面不改色。眼见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将要爆发,且吃亏的必定是这女子。正此时,为父亲担任警卫工作的凌豹出现了。  凌豹刚一见到这女人,神色便立马改变。对女人甚是礼遇,甚至有些唯唯诺诺。但对青衣少年却不客气,威严呵斥少年。少年眼看到凌豹对女人的恭敬态度,再不敢有所纠缠,态度变得毕恭毕敬。并接连躬身道歉。  青衣少年知道凌豹是惹不起的,连他都对这女人如此恭敬,自己岂敢有所僭越?  女人随凌豹上楼时,询问道这青衣少年是谁,凌豹说是丞相瑞丰家的二公子。女人说了一声怪不得。便跟着凌豹去了。  青衣少年吓出一声冷汗。原来他正是秦国丞相瑞丰的二儿子瑞青龙,常来驿站赌博,这几日奉了他老爹的命令,以来驿站玩耍为名,实是探测镇北王的动向。刚才看那女子长得漂亮,本欲上前调戏一番,哪知凌豹突然杀出。让他不知所措。  震北将军凌豹的威名他是早就听说了的,万不敢招惹。眼见连凌豹也对这女子如此恭敬,他便意识到女人的来历非同寻常。后怕之余立刻派人去丞相府禀报。  凌豹推开厢房门,将女子请入。凌子龙一见到女子便双膝跪下,道王后万福金安。原来,这女子竟是秦王的原配夫人——甄王后!  甄王后连道请起,二人分主次坐下后,说起话来。  凌子龙与王后本是旧识,当初大秦还未立国。如今的秦王王济还是吴国的丞相。凌子龙也只是吴国的大将军。二人私交甚好,凌子龙常来丞相府做客,时常与丞相王济攀谈至深夜,话说多了,酒也喝了不少,便索性在丞相府睡了,一切便由甄氏安排。  在那些日子里,凌家和王家时常接触,王甄氏和妻子凌李氏也成了好姐妹。二女常在一起说些贴己话儿,关系日浓。只是后来发生了洛京政变,王济和凌子龙合力将吴王张氏一族尽数斩杀。灭吴国立秦国,再后来,秦王王济上奏天照帝,破天荒地立凌子龙为大秦镇北王,也是中州八个诸侯国中唯一一个异姓王。此后,凌家便长居北幽城,除了凌子龙本人会每年春祭时面见秦王外,凌王两家其他人便极少见面了。  此次甄王后单独面见凌子龙,确是少见。凌子龙在诧异之余一面揣度着王后此行的用意。几番试探后,并无结果。王后只是叙旧,与他诉说着往日光景的美好。  “想当初,我与秦王成婚之时,多少的蜜语甜言、你侬我侬。”甄王后取下头上的金丝凤钗,道:“还记得这只凤钗吗?”  “下臣曾在相府中见王后佩戴过,在下臣的记忆中,这支钗子从不离王后半步。王后如此看重这支钗子,难不成有何来历?”凌子龙问道。  “不错!”王后道:“这支钗子确有来历,这是当初秦王与我成婚时,送与我的。”她看了一眼面带不解的凌子龙,又道:“也许这一支金钗在凌王爷看来,不值一提。可在我的眼里,它却似千斤重!”  王后顿了顿,说:“当初夫君家贫,为了求得生存。不远万里来到洛京投靠我父亲。那时我父亲任吴国中书大夫。也算有些权势,便收留了他。最初他在我家也只是一个看门护院的小厮,父亲看他伶俐,便招他为贴身奴仆。他手脚勤快,又识字断文。上上下下的关系也打点得不错。实在是一块难得的好料子。父亲为了提拔他,便教他做官,并上奏吴王赐予他官位。”  夜色渐浓,起了一丝寒意。丫鬟为她添上一件薄袄,王后示以微笑,又道:“我父亲的眼光真不错!夫君确实是一个做官的好料子!做县丞的时候,将治下百姓管理得井井有条。做府尹的时候,他所管辖的城是整个吴国最富有、粮食最充盈的!没几年,便当上了议事大夫。官位仅次于我父亲。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将我嫁给了他。”
  “如今看来,父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兴旺。家中没有男丁,为了延续香火,父亲需要为我物色一个合适的夫婿。在父亲看来,他了解夫君的底细秉性,且我甄家对夫君有恩,他日夫君飞黄腾达,必不会忘记甄家对他的好。于是,这门亲事就定了。  如父亲所想,成婚之后,夫君待我细心体贴,从不让我受任何委屈,凡事莫不让着我、宠着我。成婚之时,他用仅有的一点积蓄为我买了这支钗子。”  甄王后手中拿着金丝凤钗,眼睛里流露出孩子般的天真笑容,仿佛当年的一切就在眼前,她又回到了新婚之夜,回到了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  “那个时候,咱们家多穷啊!虽说父亲家中还算殷实,可夫君并没有攒下多少俸禄。他为官清正,不收商贾贵族送来的财物,又要接济家里的穷亲戚,一年下来的俸银便没有了多少,能从微薄的积蓄中拿出银钱来为我买如此贵重的首饰,实在是太难得!为了报答夫君,我也对自己说,要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那段最穷的日子,却是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他每日忙于朝事,我便为他洗衣做饭。日子虽平淡清苦,我却觉得十分满足。  后来,随着夫君官做得越来越大,家里的境况也好了很多。但夫君仍是待我不薄,一有了闲钱,便不忘给我买些金银首饰。也时常哄我笑、逗我开心。夫君当上丞相后,家里换了大宅子。便又给我买了丫鬟,让我过起了官夫人的生活。  直到十年前的洛京政变之后,夫君做了一国之主,当上了秦王。便逐渐开始对我疏远。”  甄王后幽幽地看着远方升起的明月,月光如水,冷如霜。  “唉...。”她叹了口气,又道:“身在帝王家,虽享尽荣华富贵。却又有多少难为外人道的心酸无奈?自从入了秦王宫,夫君就变了秉性,流连于声色犬马,陶醉在温柔乡中。五年前,宫中突然来了个妖女,把王上迷得神魂颠倒。从此,他便再不来我长乐宫了。”  甄王后没有再说下去,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行清泪从她秀美的脸颊滑落。  “王后所说的妖女,是否是丽贵妃?”凌子龙问道。  “不错,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么,王后的意思是...?”凌子龙谨慎地揣摩着措辞,他明白,这些都是秦王的家事,他是不便插手的。但王后既然找到自己,则必有所求。可究竟甄王后要他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杀了那妖女!”王后愤恨地说道。  “王后恕罪!下臣不敢!”凌子龙跪倒在地,虽然同情甄王后的遭遇,但他很清楚,若果真实施行动杀了秦王的宠姬,那他自己也活不长了。  “我知道,你不敢。是啊,整个秦国又有谁敢这么做呢?”甄王后自言自语着,然后道:“那么,奴家还有另一个请求,恳请镇北王务必答应!”  “王后言重了!王后要下臣做的事,只要下臣能做到,我凌子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凌子龙跪言。  “哦?是真的吗?”  “下臣决不食言!”  “我要你保太子!”  明月夜,稀稀落落的星辰悬挂在苍穹,闪烁着点点微光。  月光照进房中,落在那支金凤钗上。  月光下,镶着金丝的凤钗格外美丽,月光零星地点缀在金黄色的丝边上,就像平静湖面上的波光,透着一股子凄凉。  那一晚,当丞相王济为妻子戴上金丝镶边凤钗时。不知月光是否也如今夜般寒冷?  “丽妃进宫的那一晚,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甄王后说。  她告诉凌子龙,自从丽妃来到了宫里。秦王就再也不去找她,堂堂一个秦国王后,竟如被打入冷宫般。这五年来,多少个孤单清冷的日日夜夜,都是她一个人度过。而她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的孩子——太子王朝歌。  她希望太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长为未来的一国之主。本来,一切都如她预想的顺利发展着。可如今,秦王要改立丽妃的孩子、一个四岁大的娃娃为太子!  对于大王子、甄王后的儿子王朝歌,凌子龙是有一些了解的。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性格软弱,但对朝中元老一向敬重。很识得礼仪,且做事勤勉努力。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如今秦王要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改立为太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甄王后希望凌子龙能支持太子,如今夏人大举入侵,国家正是需要凌子龙这样的边疆大将的时候,如果让凌子龙出面去说,自然是有一些影响力的。不过,凌子龙仍迟疑着,毕竟这是秦王的家事,外臣不便掺和,况且,如今是敏感时期,外患未除。若是贸然进言,秦王是否会觉得他凌子龙挟宠而傲?  王后走了,看着她饱经沧桑的背影,这位一向铁血的边关大将不禁心生感慨,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第一次在丞相府见到王甄氏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年轻。而如今,王后虽仍有着她这个年龄中女人少有的美艳风姿,但精致妆容下,已平添了许多岁月留下的痕迹。  唉!这一声叹息中,或许也有同样切身的体会吧?  风起了,夜凉了。  秦王宫中,微弱的烛光下,御案上的书页翻动着,发出哗啦啦的轻声响动。王济还没有睡,他睡不着,这几日的边关战报让他无法合眼。夏人的攻势实在太强了!秦军的防御一溃千里,区区一个多月时间,夏军便已向秦国境内推进了八百余里,从云城打到了桐城!二十天前,夏军还只在平城附近出没,可短短的十多天时间,却又连克数城。实在让他始料不及。  正因如此,他才急召北部十六城城主、镇北王凌子龙入京。凌子龙是老将,作战经验丰富。早在秦国建国前,凌子龙便已是大将军,北荒山一役,率数千龙骑卫大败蛮人十万大军,名震天下。也正是由于这位“战神”和他曾经统御的大秦精锐龙骑卫的存在,夏人才不敢贸然进犯秦国。虽然后来王济为了防止凌子龙拥兵自重,在上奏天照帝,将凌子龙册封为诸侯国中唯一的异姓王——镇北王,并将北方十六重镇划与他管辖的同时,也将他的统兵权力与龙骑卫相分离。但秦国依然离不开这位久经沙场、从无败绩的神将啊!  三年前的事他一直觉得有愧于凌子龙,这位保境安民的大将虽没有明说,但无论谁都清楚,将凌誉发配北荒山的决定是迫于他秦王的压力做出的。作为一个父亲,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送到天寒地冻、贫瘠荒凉的北部边关,凌子龙怎么会不心痛?又怎会不将不满归于他秦王?可是,那样的决定也是出于当时的无奈处境做出的啊!身为一国之主,秦王王济必须要对朝臣有个交代,凌誉盗取血林芝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接连数十位朝议大臣上书弹劾镇北王,说他拥兵自重,在北方十六城当土皇帝,包庇儿子窃取国宝。还听说北幽城中数十位贵族商贾鼓动百姓上街,要凌子龙交出儿子!  事情闹到那样一个地步,若是不给臣民一个交代,又怎能服众?难不成就因为镇北王战功卓著,便可没了王法?我王济以法治国,曾向臣民许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如今自己的爱臣之子犯错,就可免于制裁了?  凌誉啊凌誉,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为什么就偏要为了一个低贱的佃农,跑去寒山寺夜盗血林芝呢?  说起来,凌誉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性格顽劣,外表看来文质彬彬,可内里却长了不少反骨。书院里的课每一天认真上过,成天跑去茶馆听说书。那些市井流民的反书怎是听得的?你堂堂一个镇北王凌家四公子,成天和下层刁民混在一起干什么?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若是那天统一了中州大陆,定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反书全部收缴,来他个一把火烧光!  秦王王济暗自心道。  不管怎么说,强敌压境之际还得靠凌子龙。除了他,整个秦国还有谁能打败夏国人?谁有这个能力和威信带领秦国军人去打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也只有他,才能带给已被夏军吓破胆的朝臣一点力量啊!  是的,如今的形势下,必须有一位有足够号召力、在臣民中有巨大影响力的大将站出来。给群臣以信心、给百姓以信心,如此,才能众志成城,集倾国之力扶大厦于将倾,将秦国从这场危局中挽救出来!  我王济建国才多少年啊?这新生的帝国决不能断在我手上!看那满仓的稻米、充盈的国库、还有在田间地头幸福微笑的百姓。这十年辛勤执政换来的丰盛果实决不能就此断送!我通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才从一个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流民成为一国的王,岂可如此轻易将亲手缔造的国家送给他司马家?  授凌子龙以兵权,命他全权负责秦夏战事是定了的。除此之外,还需作何兵力部署,才可确保此战万无一失?  突然之间,王济的心头微微一震,一股极其恐怖的战栗感弥漫了他的全身。他隐隐意识到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一个足以让他失去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好像初春的稻谷,在毫无知晓的情况下突然从地底冒了出来。他甚至惊异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忧虑,如若不是夏国人带来的危机,也许他从来也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在担忧夏国人是否会攻入洛京的同时,另一个刚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的背心直冒冷汗——凌子龙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自从洛京政变后,凌子龙已经营北方十六城足足十年!这十年中,北方边境日益富足。同时,他的威望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传言说“只知有镇北王,不知有秦王”。虽说这只是一些流言,但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秦王心想,这些流言难道就没有丝毫根据么?就算凌子龙无反意,他的那些部下们难道就不想得到更多权力?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劝谏凌子龙取自己而代之呢?  镇北王、秦王,都是“王”,这江山你坐得,别人就坐不得?、  王济瘫软在龙椅上,如今外患未除,可最大的威胁竟然在秦国,在自己的身边,来自于自己最为信任的大将!  时间已过午夜,诺大的秦王宫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宫女玉儿推开勤政殿的侧门,端上一盘御膳监刚做好的宵夜。温热的莲子燕窝粥平放在御案上,殿外的凉风透过敞开的门缝吹入,丝丝凉意让王济头脑清醒了些。  “叫小坤子进来。”  “是。”  玉儿退出勤政殿不到半柱香功夫,内承监大太监孙玉坤应召而入。  王济取出随身匕首,划开孙玉坤的衣角,撕下一块。摆在御案上,提笔疾书,然后将写了字的衣角包好,交给孙玉坤。  道:“火速飞鸽传书,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遵旨!”  孙玉坤小心翼翼地退出勤政殿,王济这才舒了口气。  “去丽漱宫,叫丽贵妃准备着。”  “喳!王上起驾丽漱宫!”  勤政殿前,太监尖利的声音传递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飞鸽扑棱着翅膀,穿过寂静的黑夜。  第二日朝会上,主战派与主和派激烈论战,直到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争论才停止。随后,秦王向全国发出诏令:镇北王凌子龙率五十万大军,银川为正先锋、张自栋为副先锋,讨伐夏国!  山雨欲来风满楼,秦夏两国就要展开大战了!  凌子龙很是欣慰,他认为。自己的建言获得了采纳。这说明,在秦王眼中,他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虽然这十年来,他很少和秦王单独会见。但毕竟曾经有过亲密的共事经历,两人之间的默契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在朝会上,他痛斥主和派,同时,他的出现也给了主战派以信心。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在朝臣中,他的话有极大的权威性。这种权力和威望带来的成就感让他有些迷醉。  不过次日,秦王又发布了一封诏令:命大司马刘儒卿为监军,协同征夏军作战!  这让凌子龙有些沮丧,他一向厌恶刘儒卿这种文官。行军打仗毫无经验、只会坐在朝堂上夸夸其谈、何其讨厌!但王上的诏令既已下达,没有更改的余地。纵使他去求见秦王,收回成命也几乎不可能。  算了,就这样吧!我看他刘儒卿能奈我何?  凌子龙如此想到。  这几日里,有一个人活动得很是频繁。瑞丰的丞相府虽大门紧闭。不过每到夜间的时候,侧门总会出入一些身着常服的朝中大臣。秦夏之间的大战即将爆发,瑞丰需要为自己的未来作打算。  他倒不是对这场战争没有信心。只不过,他很清楚的一点是,此战若是胜了,那凌子龙在朝中的威望则会更高!权力会更大!那么,今后扳倒凌子龙的可能性则更小了。  他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一次,凌誉盗取血林芝给了他期待已久的机会。他要利用那次机会沉重打击镇北王的势力,于是便指使数十名朝议大臣向王上上书,并密令北幽城的贵族商贾势力鼓动百姓上街,向镇北王府要人!他企图以那件事为契机,好好地挫败凌子龙!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秦王竟丝毫未对凌子龙产生怀疑,反而把上书的朝议大臣做了处理,革职的革职、发配的发配。最后为了封住众人的嘴,也只是把凌子龙的四儿子凌誉发配北荒山而已。  哼!发配北荒山?那北荒山本就是凌子龙的发家之地,把凌誉送过去,不过就是“锻炼锻炼”,为他以后接老子的班做准备而已。这叫什么惩罚?  瑞丰心道。  反而倒是瑞丰自己受到了打击,麾下的一帮大臣受了处理,元气大伤。那次以后,他只能忍辱负重、等待机会。但这一次的朝会足以证明,凌子龙的号召力不仅在朝臣中,甚至在秦王那里也是很有分量的。  同时,他也怪自己手下那帮废物不争气。为什么堂堂一个大秦国,这么多文臣武将,就只有凌子龙有勇气有能力带兵抗敌?你们他妈都吃闲饭去了?  瑞丰心里很气,更气的是他那个二儿子,成天就知道赌博嫖妓,叫他去盯住凌子龙。却反被凌豹盯住了!事情没办好,还得罪了甄王后,这不是给他找事么?  不过,瑞丰还是从这几日秦王宫发出的诏令中看出了一些端倪,秦王在将征夏军交给凌子龙的同时,还在他的脖子上挂了一把锁,那把锁便是大司马刘儒卿!这说明什么?旁人虽看不出来,但他瑞丰清楚,这是在限制凌子龙的权力呀!往后就算凌子龙拿了军功,还不得分一半给刘儒卿?刘大人是朝廷中的中立派,秦王此举用心良苦啊!  因此,瑞丰决定寻找机会对凌子龙下手,就算整不垮凌子龙,他也要给凌子龙制造麻烦,加深秦王对凌子龙的猜忌!只是他一时间还想不到合适的手段。所以,这几天里他频繁约见门生故吏,在拉拢支持者的同时也多一些人帮他想办法。  我也是没办法啊!凌子龙,你不要怪我,怪只怪你自己权力太大,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堂堂一个丞相,几乎被架空。有你在,我就始终无法出头啊!  瑞丰叹息一声,道。  凌灵琳想弟弟,特别想,从小到大,弟弟从来没离开过自己半步。如今去了北荒山,且一去就是三年,让她怎能不担心?  送弟弟走的那天,她特意缝制了一件熊皮外套。听说北荒山天寒地冻,没个保暖的衣物怎么行?如今,她也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熊皮外套还暖和吗?吃得惯吗?住得惯吗?北荒山的生活都还习惯吗?  头一年,她还给弟弟写信。可北荒山路途遥远,信件大都只能由兵部的斥候们带过去。一年也带不了几次。如今蛮人被赶跑了,北荒山龙料场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几乎已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谁都不愿去那儿送信,一封信送出去,最快也得大半年才收得到回音。  后来渐渐地,回信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头年春天发出去的信,第二年冬天才收到回信。不过,凌灵琳还是坚持写。  没办法,这是和弟弟联络的唯一方式。  可她也不知道这些信究竟是到了弟弟手里,还是填埋在北部边境的冰天雪地里。  已经很久没收到弟弟的回信了。  夏国人打了过来。父亲要去打仗。凌灵琳自然也不愿意闲着。凌家的人都是战士,女人也不例外。于是凌灵琳便随着母亲来到了洛京,父亲先走,说是事务紧急。必须尽快赶到洛京,于是她便看着父亲骑上雪鹰,腾空而起,很快湮没在北幽城雪白雪白的天空中。  父亲走后,她便和母亲一起,骑上马。向着南面的秦国都城洛京奔驰。  凌家的人,大都是骑马射箭的好手,没几天的时间,已经赶到了洛京。  在洛京游玩了一阵子,体验了一番都城的繁华。父亲整日待在驿站里,等候秦王召见。凌灵琳见父亲心中烦闷,本想劝父亲一起逛逛庙会,在街市上走一走。可父亲不愿意,说是没心情。  不过,没等几日,父亲便接到了秦王的召见。随后的几天,父亲几乎天天往秦王宫跑,凌灵琳吵着要一起去。她还没有见过雄伟壮丽的秦王宫,想去看看。父亲不许,说是要讨论的事情事关重大。怕她跟着碍事。  于是她便躲在父亲的马车下,偷偷跟着潜进了宫。  在宫里,她见到了那个人,一个和弟弟一样大的男孩子。
  秦王宫很大,大到一天也走不完。凌灵琳几乎迷了路,幸亏她的轻功还算不错,看到周围有侍卫巡查的时候。她便飞身躲到屋顶上。虽然作为凌家的三女儿,即便被侍卫发现也不会有事。但凌灵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来过秦王宫。否则,父亲的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  路过一间很大的院子。她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相互蒙着头哭泣。女的年龄要大些,不过衣着配饰甚是华丽。男的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同样是穿戴整洁、腰间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插在冠帽上的发髻用纯金打造。  这人想必很有钱。  凌灵琳猜想。  她觉得很有趣,这两个人哭的时候像是故意躲着谁。年纪大点的女人哗啦啦泪流满面之余,还用目光警惕注视着周围环境,见年轻男子哭声太大,便用手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脸上甚是可怜无奈的表情。年轻男子见状,神色更是难看,只是哭声渐微。但悲哀绝望的样子让人心痛。  什么东西嘛?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没点骨气!  凌灵琳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这一男一女有甚可怜,尤其是对那年轻男子。她一向最看不惯男人哭。在她眼里,流眼泪的男人都是没种的男人,本来嘛,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堂堂男子汉,本应顶天立地、上阵杀敌。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躲在家里流猫尿像个什么样子?  凌灵琳倒挂在房梁上,下面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这时哭声已止,男子站起,向女人躬身行礼,道:“母后告辞,保重身体。”说完,转身走出房门。  呵!他叫她母后?这可有意思了。  凌灵琳玩性甚强,她想逗逗这男人,飞身跃出窗外,跟了出去。  男人行至廊桥,桥下是一汪清明碧绿的湖水,他依立在湖边,望湖兴叹道:“何必生在帝王家?”  凌灵琳看他那样子,甚觉好玩,便想要吓一吓他。从湖中摸出一条水蛇,走近他,突然将水蛇抛至他眼前。大叫到:“小心!”  岂料那男子竟丝毫没有准备,见那水蛇飞来,吓得面如土色。慌乱之下掉入了湖中。  男子在湖面上不断翻腾,凌灵琳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道:“你这没出息的男人,连条蛇都怕,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得把头割给敌人?笑死我了,哈哈——。”  那男子不会游水,只一个劲在湖里胡乱摆动,哪里还有力气理会凌灵琳?凌灵琳也不管他,任由他在水里倒腾。她想等他求饶喊救命的时候再伸手,可不想过了一阵子,水里没了声音,再一看,湖面上已没了男人的影子。  我靠!不会吧?难不成这样就把你给淹死了?  凌灵琳有些慌了,自己违抗父命跑出来,若是在宫里闹出人命,那还得了?于是急忙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潜下身子在水底寻找男子。  男子果真沉入了湖底,凌灵琳游过去,两条手臂从后背穿过男子腋下,从男子的身后抱住他,一面用腿蹬水,将男子往湖面上拖。  如此没用的东西,没想到还真重...,若不是看你是条人命,真不想救你!你说你长这么一身肉,到底有啥用?  凌灵琳将拖上岸的男子平放在地上,见他面色发紫、肚皮微鼓,显然是喝了不少水。情急之下,她用手猛压男子肚皮,男子坐起,一条水柱从他口中喷出。然后又倒下,昏死了过去。  不是吧......这人要真死了,那可闯了大祸......。  她突然想到那年四弟落水之后,也和男子处于同样昏睡状态。一个老大夫用了个法子把弟弟救醒。可凌灵琳实在是做不来,更确切地说,她不是做不来,她是不想做。  这男子容貌倒还清秀,可一想起他哭哭泣泣的熊样,就一点也不想碰他,何况......。  唉...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行善事吧!  她闭起眼睛,正要行动,可刚要贴近男子,又打起了退堂鼓。  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么做要是传出去,脸往哪儿搁啊?  心念一转,又想:  我凌家人做事从不拖拖拉拉,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是我推他下水,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我岂能不管?好,老娘也不要这脸了,你要是活下来了,可别忘了我的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心一横。一手放在男子的额头往下按,另一手托起男子下巴往上抬。男子口微张,凌灵琳将嘴唇贴了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湖面的水波不再涟漪,远处的风声停止了,随风摆动的柳叶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静静等待着这一刻过去。太阳依旧高挂在碧蓝的天空,散发出温暖和熙的光芒。  只是偶尔听到一声蝉鸣。  男子睁开了双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救了你的命,你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可......。”  “没什么好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凌灵琳一向行事光明磊落。做好事从不留名。所以,只要你记住,就行了。”  “可......。”  “哎,我都说了,我做好事不留名的嘛,你怎么这么叽叽歪歪?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  “好像是你把我推下水的吧?”  “是吗?”  “不是吗?”  男子望了一眼凌灵琳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睛,不再反驳。  “不是...,女侠,谢谢你救了我。”  “这就对嘛!你看我费了这么大劲救你,好歹给个面子嘛!”凌灵琳说。  “其实,我宁愿你不救我。”  “啊!?”  “生又如何?死亦如何?像这样活着,又有何意义?”  “不是吧?我这么费力把你救上来...我...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你...你不要这样好吧?兄弟!”  唉!男子叹了口气,起身要走。  “你到底怎么了?有病啊?”凌灵琳说。  “堂堂秦国公子,却任人宰割。如此活着,岂不悲哀?”  “你一个男人就要活得像个男人的样子嘛!谁欺负了你?你就不敢跟他干么?就算是打输了又怎样?与其委曲求全地活着,还不如拼一拼,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怎么能还没打就认输?”  “是啊,多谢姑娘开导,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我王朝歌没齿难忘!”  男子离开了,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不过,跟之前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是的,他的腰挺直了些、走路的步子也稳健了些。好像多了一些男人该有的自信。  凌灵琳笑了,她觉得她做了一件好事。  真是一件好事!  离开秦王宫的时候,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凌灵琳本以为父亲会骂她个狗血淋头。哪知父亲那天并没有责备她,也没有提及她闯祸的事。  天边,红色的夕阳印染了晚霞。父女俩坐在回驿站的马车上,车路颠簸。途中,  父亲开口道:“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凌灵琳问。  “女孩子家家的,打什么仗?赶紧回北幽城,给我好好待着,等我回来,把你嫁出去!”  “什么啊。。。我凭什么就不能去?女孩子就该等着嫁人吗?就不能去建功立业、征战沙场?你。。。你这是强盗逻辑!”  凌灵琳委屈得差点哭出来,父亲一向很疼爱她,可不知为什么,父亲今天说话的语气很强硬。凌灵琳从没见父亲这么凶过。  “你不要我去,我就偏要去!大不了。。。大不了死在战场上!反正也没人管。。。”凌灵琳置气道。她这是在示威,在向父亲表示不满。  凌子龙愣了,也许他也没有想到女儿竟如此倔强。于是,语气变温和道:“傻孩子,这一次你就不要去,好吗?把建立功业的机会留给你哥哥。你哥哥一直想升大将军,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凌灵琳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答应了父亲。在这种大事的决定上,凌灵琳还是很听父亲话的,她相信父亲为家族所做的安排。  于是她决定和母亲一起返回北幽城。在离开洛京前往北幽城的路上,她听母亲说,有好几次父亲提到,他总觉得这次军事行动不会那么简单。似乎有什么无法预料的灾难在前面等着他。  凌灵琳离开洛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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