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来过大陆吗


《生活大爆炸》第01期 文/谌旭彬

1978年夏末秋初,作家殷立民忽然发现身边有很多年轻人,提着录音机,在上海街头和公园里播放邓丽君的歌曲,“开始我只认为年轻人好奇,喜欢玩这种收录机新玩意儿。后来发现情况不对,竟然越来越多的人提着收录机在大庭广众大声播放邓丽君的歌曲。”

大陆的“邓丽君热”在1978年突然出现,并非偶然。

这一年,录音机被允许由探亲的华侨自港澳带返内地(有数量限制),“各类学校用于教学的录音机”,也不再实行专项报批手续。也是在这一年,商业部组建的“赴香港考察小组”,自香港康力公司以每台93港元的价格,购买了1万台盒式收录机,运回北京后定价每台200元人民币(当时1元人民币约相当于10元港币),开卖的第一天,“人群挤碎了柜台,不得不停止销售”。

更多的港台录音机,则通过沿海渔民的走私途径进入,成为第一种走入大陆家庭的当代电子产品。这些录音机大都是便携式,可播可录,既可固定摆放,也可随手携带至小型公共场合使用,售价约为每台300~500元人民币,相当于一个城市居民当时1~2年的收入。

以多轨录音技术生产的立体声磁带,与这些走私录音机一同进入大陆。其中,又以邓丽君的录音带独占鳌头。比如,1981年12月广东儋县(后划归海南)的一次调查显示,走私进入该县的近万个录音机原声带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是邓丽君演唱的”。1982年,研究大陆婚姻变迁的台湾学者也惊讶地发现,“上海、广州、福建等侨乡的待嫁娘,(聘礼)除要三转一响外,另外还加要一个邓丽君(录音带)。”


图:灌录了邓丽君歌曲的卡式录音带

在邓丽君的录音带进入大陆之前,万千沉默的心流,已为聆听做好了准备。

1969年5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南京66届高中毕业生任毅,在插队地抱着吉他写下了一首《南京之歌》,内中有这样的句子:

“告别了你呀,亲爱的姑娘,揩干了你的泪水,洗掉心中忧愁,洗掉悲伤。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离开了家乡,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光芒。”

仅凭口耳相授,《南京之歌》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大兴安岭连接三江平原的一个小山村里,林小仲与女友杜鹃唱起这首歌时,“杜鹃……常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挂满脸颊,身体紧紧地靠着我,双手紧紧拉着我,好像怕我跑了一样。”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二十三团,有人唱起《南京之歌》,“女生宿舍里哭声一片”。

这是未经公开发表的歌词,亦是未经公开认同的泪水。


图:《南京之歌》的作者任毅

1978年,时代终于掀开了万千沉默心流自由表达的序幕。

这年春天的一个傍晚,四川美术学院新生毛旭辉,打了饭从食堂走向操场,“忽然听到学校的高音喇叭里流出了舒伯特的小夜曲,那一刻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几乎凝固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音乐可以公开广播,世界仿佛改天换地了。”也是在这一年,导演严寄洲在自己的新电影《猎字九十九号》中,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首次使用了电子音乐,同时又忐忑不安地安抚同事:“有什么问题,是我一个人的……”

没有什么比自由吟唱更能萌动人心。1980年前后的北京,“几万人,全在北海后门的那个山上。听音乐,听完了就跳舞,那时候听的主要就是邓丽君。”1980年前后的广州,5.5元一盒的录音带,太平洋影音公司一年能卖掉800万盒——当时国人的平均月工资尚不足70元。

也是在1980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与《歌曲》杂志编辑部联合,举办了一场“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评选”,受评歌曲限于“1979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创作歌曲”。自1月3日至1月24日,20天的时间里,居然收到25万封来信投票,城市青年占到了投票者的约70%。统计显示,得票前15的歌曲,几乎清一色是个人化的抒情歌曲。这结果,让听惯了宏大叙事歌曲的杂志社老编辑们无不“啧啧称奇”。


图:“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评选”统计结果(正式公布版本对调了前两名的位置)

这是中国大陆第一份“流行音乐排行榜”,也是第一份心流自由表达下的音乐排行榜。

邓丽君不在这份排行榜内。排名第一的《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演唱者李谷一,在当时有一个“李丽君”的绰号。

1983年,在央视举办的首届春晚上,“李丽君”那首饱受批评的《乡恋》,再次与听众的自由心流共振,得以重返舞台。

这届春晚允许观众用电话点播节目。尽管台方已安排李谷一先后演唱了8首歌曲,但热线电话仍被打爆,观众不停地要求李谷一演唱《乡恋》。编导黄一鹤如此回忆当日直播的情形:

“到李谷一演唱的时候呢,一托盘的条子过来了,工作人员说点播的,我说点播什么,她说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打开一看点播《乡恋》的。我说都是吗?她说大部分都是点《乡恋》的。……我就告诉那小服务员,去找我们领导。她说领导是谁啊?我说就那个老头(指在现场的广播电影电视部部长吴冷西)。这个服务员就去了,我拿余光瞧着他们。……这吴部长,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说这不行,很不耐烦地摇摇头,又拿下巴一指,这盘条又倒这儿了,这样一盘一盘,最后发展到第五盘的条子。前四盘的条,我发现他已经有点坐立不安,汗就下来了,到第五盘条之前,戴眼镜这个人,汗——戴眼镜的人都知道,一出汗,就好像把镜片弄湿了——他把眼镜拿下来,把这个手绢拿出来擦眼镜。最后移动的速度,步伐也快了,不迈者八字步了,小碎步。到最后,脸也红了,看着很紧张很紧张。后来我记得也挺清楚,他好像实在没办法,一跺脚,很快就冲我过来了,他说:‘黄一鹤,播!’”

事后,观众给央视“写来了非常非常感人的信”。

“真是人民的好电视台。”


图:1983年春晚,姜昆宣布观众强烈要求点播《乡恋》

殷立民,《殷言快语》,作家出版社,2015.06,第106页。

《当代中国商业》编辑部/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商业大事记 》,中国商业出版社,1990,第849页。

李世通,《1978年的香港之行》,收录于:《天津文史资料选辑 第111辑》。

《儋县分析处理邓丽君录音带》,收录于:《宣传动态 1981》,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第28页。

刘清波,《中共的婚姻法》,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第118页。

林小仲,《梦随风万里》,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第99~100页。刘新建,《苦哉,为了〈南京之歌〉》,收录于: 《北大荒风云录》,中国青年出版社,1990,第119页。

参见:聂荣庆,《护城河的颜色:20世纪80年代的昆明艺术家》,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第71页。舒云/整理,《制造明星:严寄洲自述》,人民日报出版社,2012,第279~280页。

《只有大众,没有文化:反抗一个平庸时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第15~16页。

王炬,《“十五首歌曲”评选纪实》,《广播歌选》2010年第08期。

《一鹤回忆“春晚”背后的人和事——推开〈乡恋〉这扇门》,《名人传记》2013年第2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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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伟华是新加坡人,邓丽君出道时的经纪人,后来和邓家交往甚密。邓丽君一生拍摄过两部电影,1969年的《谢谢总经理》和第二年的《歌迷小姐》。管伟华因为前一部电影发现了邓丽君。他通过朋友关系找到邓丽君的母亲谈合约。管伟华说和邓妈的合约是每天100美元,这在当时是很高的费用了。但到越南之后,管伟华发现,自己每月的收入达到1.5万美元。于是他再次找到邓丽君的母亲,告知实情,他把钱交给邓妈妈,让对方负担自己的费用,自己只拿10%的佣金。也是那一次,管伟华赢得了邓家的信任,从此交往下来。

  从那之后,邓丽君的收入可以达到一个月一万美金。在管伟华眼中,邓丽君有和大多数艺人不一样的一面。“可能是因为受过苦难,她家里没什么钱。所以她从来不争名利的。”管伟华说。

  之后邓丽君星途灿烂,唱片,演唱会,获奖无数,红遍东南亚各地。1973年,日本唱片公司邀请其到日发展,邓丽君的母亲找到管伟华商议。“她没念过什么书,虽然当时已经很红,只有日本可以把她包装得更好,我觉得那边3年的合约很稳定,就说去吧。”管伟华说。

  这一决定成为邓丽君演艺生涯的重要转折,之后,她推出了那首著名的《空港》,从此更加如日中天。

  台海“心理战”并非专选邓丽君

  1978年左右,大陆一些爱好音乐的年轻人开始互相翻录邓丽君的磁带。伴随着音乐的流行,批判也逐渐开始。邓丽君的歌曲被定性为“黄色歌曲”和“靡靡之音”,从此全面被禁。从那之后,这个带有典型意识形态的词语成为了邓丽君在大陆的标签。

  禁令甚至进一步助长了邓丽君的流行,上世纪80年代开始,邓丽君的歌曲已经传遍大陆,虽然官方媒体从未播放过。这些歌曲传入大陆的确切源头已经无法考证。

  何群(化名)在上世纪80年代是福建广播电台文艺部的书记,他回忆说:“当时广电部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口头通知,不得在节目里播放邓丽君的歌曲,但是没有书面文件。”何群说,他那时也听到有人说,“台湾播放邓丽君是对于大陆的心理战,要软化大陆斗志”之类的传言。“但是大家也没觉得听了她的音乐就不想解放台湾了。”

  据悉,台湾也并非特意选择邓丽君通过广播对大陆进行心理战。

  当年台湾中广电台的资深主持人陶晓青对记者介绍说,“台湾当时对大陆播音,没有音乐不成节目,他们也只是挑选了当时的红歌手而已,邓丽君很红,并非故意选择的”。和邓丽君同时代歌手的歌也都在电台中播放。只不过因为邓的歌曲生活味道浓厚,更被大陆听众接受而已。

  假护照风波与劳军演出

  1979年2月18日,为简化出入境的手续,邓丽君持一份印尼护照从香港飞往日本。后这份由朋友帮助邓办理的印尼护照被怀疑为假证件。当时台湾对于假证件管理十分严格,按照法律可判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那时候因为假证件还有可能判死刑的。”管伟华补充说。

  假护照风波后,鉴于多方考虑,持有美国签证的邓丽君决定赴美。“那个时候,邓丽君的家人都在台湾,她在美国也没什么工作可以做。她的公司也很着急。”管伟华说。

  从美国的新闻中,邓丽君得知自己的歌在大陆十分流行,遂有意到大陆观光演出。

  “当时台湾知道邓丽君在大陆很火,他们知道那个时候开放了,很害怕邓丽君进(大陆)来。所以他们就做了那个劳军的演出,表现出邓丽君很爱台湾。”邓丽君答应了这个演出,管伟华说,其实这也是邓丽君的一种妥协。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台湾因此不再追查假护照了,她也可以回台湾了。“邓丽君是个艺人,她自己不会参与政治的这些事,只不过她的家人在台湾,哥哥还是军人,都要考虑”。

  1980年,邓丽君被召回台湾在“国父纪念馆”进行义唱。 1981年在台湾进行劳军演出,长达一个月并制成专题片。邓丽君劳军的新闻被当局广为传播,在那个时代,她被台湾当局附加的身份已经注定与大陆无缘了。

  上世纪80年代后半期,大陆方面曾与邓丽君有过交往,希望她能到大陆演出。但是还是未能如愿。“前半段是政治原因,后半段是自身原因。那时候,她身体已经不好了,发胖,艺人不愿意把自己不好的状态给别人看。”管伟华说。

  直到1995年5月8日,邓丽君因气喘病辞世的消息突然曝出。在灵堂,管伟华亲眼看着邓丽君的棺木被盖上国民党旗。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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