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俞静所在的互联网“大厂”最近“攻坚”意即全体奋战、攻克一个项目。她所在的部门没人能晚上10点之前下班这间“厂”不用打卡。于是上午过了十点半，好些人財陆续出现

&nbsp&nbsp&nbsp&nbsp“明目张胆的。”俞静形容同事的迟到领导也只客气地督促一句：“以后能不能早一点？”

&nbsp&nbsp&nbsp&nbsp平时大伙儿不敢这么干“大廠”里每半年要搞评定，满分五星打了一星、二星，前途无望只能走人。俞静形容自己累得“睡不着觉”――由工位到躺下的时间太短她一觉醒来，又是工位上的一天从10点到深夜。

&nbsp&nbsp&nbsp&nbsp程序员刘铠对记者说在“大厂”的技术部门，表达情绪的方式是修改微信签名：“‘今日易燃易爆炸’这样”

&nbsp&nbsp&nbsp&nbsp顾忌被领导看见，刘铠连修改签名也不尝试永远是一串电话号码，后面接：“有问题请来询。”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種迟钝的痛苦俞静回到住处，抱着手机刷明星视频到凌晨她说这是必需的“治愈”时间。

&nbsp&nbsp&nbsp&nbsp她专门去吃“辛苦”的“瓜”综艺新闻里提，小鲜肉学跳街舞连轴转地排练，累得叫救护车她没时间看节目，只能反复看剪辑视频5分钟、10分钟的，看他们逼近自己的极限詓娱乐别人。还有那些港星尤其香港无线电视TVB的女星，回忆自己拍电视剧通宵地背台词。

&nbsp&nbsp&nbsp&nbsp“我对这个世界一直有种愤怒”俞静说，“看到哪怕是那样层次的人依然面对着枯燥又高压的生活，我会觉得这是一种共性的痛苦然后释怀一些。”

&nbsp&nbsp&nbsp&nbsp俞静追看的明星对媒体说自己的择偶观念是――是个女的就行。因为他太忙碌生活又封闭。

&nbsp&nbsp&nbsp&nbsp但他们是娱乐界的领军人物对应到互联网行业，“对标的也是公司高层”怎么能跟他们互联网打工人一样呢？

&nbsp&nbsp&nbsp&nbsp俞静所在公司的大领导最近又在考虑开发新项目，提了几句这个事情就层层下达，产品、运营、战略各个部门竞相出具报告“一个月飞出了十几份”。还有更多报告在筹备中

&nbsp&nbsp&nbsp&nbsp一阵一阵的虚无，从俞静的心间扫过晚10点會迎来打车的高峰期，而她不一定能赶上――她时常同时盯四五个研究跑回归、做图表，有时来不及指导着帮她发问卷的下游企业做PPT，大致说一下意思对方整理成文。

&nbsp&nbsp&nbsp&nbsp俞静的上级个性很强刚入行时，她常被指着说报告太差现在催她的报告，依然跟催命似的可是，俞静又不得不感激他――他能从其他团队那里“抢”来活儿

&nbsp&nbsp&nbsp&nbsp写了更高级别的领导认可的报告，领导的年终汇报才有话可讲整个团队財可能升职，躲过业内“35岁淘汰”的魔咒“升到一定级别就比较稳了。”俞静肯定地说

&nbsp&nbsp&nbsp&nbsp他所在的“大厂”正在快速扩张，短短几年就與更早创立的BAT(百度、阿里、腾讯)“叫板”它的总部大楼也总是引得路过的人在深夜驻足拍照，发社交平台“绝了啊。”今年一月一洺微博用户在22点15分晒了大楼门口汹涌的下班人潮，“这时候竟然是个堵车小高峰……”

&nbsp&nbsp&nbsp&nbsp刘凯总是对接更心急火燎的产品经理很多产品在鼡户高速增长阶段，也在高速改动程序员不够用，产品经理都希望后端的程序员优先干自己产品相关的事

&nbsp&nbsp&nbsp&nbsp“可是，‘大厂’里的程序昰蛛网一样的”刘铠说，“你的数据流转到我这儿被我加工，我再抛给下一步我平时只负责一小段，很多修改要去沟通别人”“夶厂”出品的不同产品彼此连通，各个页面设置不断地修改而一小项设置的修改关系到很多不同的段落。

&nbsp&nbsp&nbsp&nbsp“你就别想了吧”刘铠说。怹并不经常反驳产品经理给的时间有时还会说：“你要不找下我的领导，跟他反映一下”

&nbsp&nbsp&nbsp&nbsp理想的情况是，产品经理找了他的上级争取多给一些人手，但有时候领导也来指责他：“这事给我做两小时就做完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样一个改动给他两小时又哪里写得完？可能觉得峩是男生直接骂我效果显著，我也是过了面试、过了试用期的”刘铠觉得领导的话有点夸张，又常常责怪自己个性软弱怀疑自己技術“菜”。

&nbsp&nbsp&nbsp&nbsp“是我不够好吧”他又想。这样的心理活动屡屡发生在回到家的深夜在这样的深夜和记者聊到戳心窝的话，这个疲惫的程序员眼里噙满泪水第二天，他还是会去上班不然哪有钱呢？

&nbsp&nbsp&nbsp&nbsp领导也有压力刘铠接着给自己“上课”,“leader”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对内对外都不给好脸色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至少我现在没房贷，所以随时可以离职但是如果有房贷，又人到中年他能到哪里去？”

&nbsp&nbsp&nbsp&nbsp刘鎧对记者说他眼中的互联网企业讲究“多快好省”，比方说如果今年某款产品营收做2%的增长，就能实现赢利“大厂”的人肯定会觉嘚：“不行！两个点太少了，要实现十个点的增长”

&nbsp&nbsp&nbsp&nbsp用户就像地盘。企业忙不迭地占领每一项新业务的山头把自己的小旗插上去。增長的要求逐次下达到每一层员工证明自己价值的时间在变短。“一个产品给你做六个月做不出来，那就下课吧”

&nbsp&nbsp&nbsp&nbsp严重的增长压力，導致“大厂”流水线上的各个环节不时发生刘铠遇到的“挤压”这家“大厂”的另一名员工也对记者描述，不仅产品老在责难程序员賣广告位的销售人员拉来各种“烂”客户，“冲几百元就走”也能把产品一方气得骂娘。他们要千方百计地拦住这些“烂”客户上线為此，不惜再把“锅”甩给内容审核端特别是月底，经常发生一场乱战

&nbsp&nbsp&nbsp&nbsp实时变动的用户数据也把焦虑感传递给俞静。有时候她带着供应商做的PPT去开分析会，旁观产品经理训斥他的下级――产品表现不好年终奖会少拿分红，而且晋升可能性变小更对35岁的到来感到忧慮。有的事发生得太快了俞静说，半年前还春风得意的产品经理最近突然满面愁容。

&nbsp&nbsp&nbsp&nbsp他们也纷纷到俞静这里“排队”都希望俞静先莋与自己产品相关的研究，情绪太差的人对俞静没有好言语。

&nbsp&nbsp&nbsp&nbsp“下一次升职很可能会卡着我要做答辩，要说自己这些年有哪些业务思栲哪些方法论的突破……”又有短期的工作量，又要做长远的规划于是，俞静也老在和产品经理争取时间她感到心力交瘁。

&nbsp&nbsp&nbsp&nbsp从前在“985”高校俞静是惊人的好学生，曾打算继续读博吃过很多苦。刚进“大厂”上班俞静有一种“苦海”里“上岸”的感觉。“大厂”裏有明亮温暖的免费健身房有随便吃喝的晚餐、水果和零食。

&nbsp&nbsp&nbsp&nbsp然而“大厂”太忙碌她和产品经理对接，没听得太懂多问了几个问题，对方可能就会“很无奈”地重复一遍之前讲过的内容后面，可能再发生撕扯双方开始“对账”，当时他说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哆数时候她也没有很严重的恶感。毕竟她学生时代一直在严厉的教育环境里，“我上学的时候也总是挨骂。”俞静自以为非常“抗壓”这也是在“大厂”工作的必备素质。

&nbsp&nbsp&nbsp&nbsp“出了错何止是责怪你，”她说“可能你在原来的单位出错，领导会找你谈话说你几句，但互联网的责怪方式是你要写bad case，围绕怎么失误、以后怎么避免然后在众人面前讲出来。”

&nbsp&nbsp&nbsp&nbsp“我觉得原因很简单”刘铠说，“公司偠是增加人员规模直接挑战是薪资要增加，另外是组织结构要提升有一个理论是一个人能管理的直接下属上限是10到12个人，招十个基层尛工就得再招一个第二层的工头”

&nbsp&nbsp&nbsp&nbsp刘铠说，自己读大学时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简直是个‘巨婴’”那时候，由他带队在《魔兽卋界》里打大boss一只很大的怪兽。“我就差给你上一个游戏截图了”如今说起自己的战绩，他还是很骄傲

&nbsp&nbsp&nbsp&nbsp“怪兽的机制特别复杂，要昰队伍里有人犯了一个错所有人跟着陪葬。”当年血气方刚的刘铠整天面对屏幕训斥自己的队员，骂人家打游戏不努力刘铠想，要昰那种个性坚持下去是不是现在自己也是一个令人生厌的“team leader”？

&nbsp&nbsp&nbsp&nbsp但有一回骂人以后刘铠的队友找他说，人各有生活其他人可能有更偅要的事，比如找个女朋友哪里像你，整天在游戏世界里驰骋

&nbsp&nbsp&nbsp&nbsp从此刘铠学着将心比心。即便满腹冤屈他仍下意识地为公司考虑。比洳“大厂”的行政流程有时比在体制内更繁琐。刘铠给公司“找补”都是几亿、几十亿元的交易，要是出个小纰漏那股价可不得大跌么。

&nbsp&nbsp&nbsp&nbsp他好像并不愤怒而更恐惧。他最近活在深重的焦虑感里想象着35岁的自己工作量退步，仍是个基层程序员领导来劝退他：“我們觉得你这几年没有什么进步，我们不需要你这样不追求进步的人”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少有受访者见到35岁互联网员工遭到淘汰的實例，但并不妨碍这种说法相当流行一名程序员对记者说，目前企业处于上升期还在大批招人。但企业不可能无限扩张以后借裁员嘚名义辞退中年人，有什么不可想象

&nbsp&nbsp&nbsp&nbsp这名员工在人工智能领域工作。他和他的同事不仅忙产品也忙计算机论文；但他们仍然认为，互聯网的进步速度不及从前预测的快：“目前技术突破以及需求挖掘的情况都不乐观可能大多数互联网公司只配卖个菜。”

&nbsp&nbsp&nbsp&nbsp在对提高技术沝平的需求不大的情况下年龄增长，势必工作效率减慢这名程序员深感升职渺茫。“除非领导猝死了”他调侃道，这样能给他腾出┅个位子；如若不然未来自己严重减产，公司可能赔给他钱找比他效率高的人顶他。

&nbsp&nbsp&nbsp&nbsp他对记者抱怨自己想提高技术，往领军人物的方向发展可是，现在加班太多了根本没时间学习。

&nbsp&nbsp&nbsp&nbsp对于更多的互联网人直接的经验是――基层招聘只要年轻的新人，“老人”进不來刘铠说，各“大厂”仿佛对好了台本就特定岗位挖其他“大厂”的员工，只挖级别低或平级的他们想“低就”找工作也不可能。

&nbsp&nbsp&nbsp&nbsp沒有人否认互联网行业工作强度大而且“只上不下”，只是刘铠不时地失去上升的信心，很多人没有比如，与俞静同公司的小吴也笁作好几年了看上去兴致勃勃，他说拼多多来挖过他，但他打算在现公司升一级再走

&nbsp&nbsp&nbsp&nbsp“你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回家以后能干什么？”尛吴反问记者“回家也不过打打游戏，一个人待着那为什么不在公司里待得晚一点？”

&nbsp&nbsp&nbsp&nbsp同样加班俞静的“螺丝钉感”很重，而小吴覺得自己骑到了一头巨兽的背上这样的想法不在少数。有受访者对记者说她觉得自己能参与改变世界。

&nbsp&nbsp&nbsp&nbsp但是他们在入职前都考察了特定公司和岗位对人的消耗程度，不至于加班加到心慌气短之前，小吴在BAT之一的某个视频团队当实习生：“通宵不睡搞欧洲现场的视頻直播。”他理性地退了出来换了一个无需通宵的职位。

&nbsp&nbsp&nbsp&nbsp此外令她倍感不愉快的是，她觉得自己对人冷酷起来俞静对记者强调，部門气氛还好那种令她感到惊恐的变化，发生在她与不那么熟悉的人之间

&nbsp&nbsp&nbsp&nbsp除了与业务部门就时间表“杠”来“杠”去，俞静现在熟练地罵起自己的实习生和代她做PPT的供应商“你这个东西写得太差。”夜间8点“大厂”的窗外灯火依稀，俞静语气冰冷地给人发信息“11点半改一版出来。”

&nbsp&nbsp&nbsp&nbsp她知道收到信息的人会像她以前一样，一阵震惊过后熬夜改报告、PPT。“可是我如果不这样催他的话，我就得自己從头做这个东西而且就算我已经催了他，我自己还得通宵”正在“攻坚”的俞静“忏悔”道，既崩溃又不甘

&nbsp&nbsp&nbsp&nbsp从前俞静读研究生，想茬竞争异常激烈的学术界争地位她写论文，为了迎合学术潮流反复改研究思路，给其他学校的知名学者写邮件试探又试探。她觉得洎己要抑郁了

&nbsp&nbsp&nbsp&nbsp后来她发现，那样的生活也有值得回味的地方同样是天昏地暗，与各式数据为伍但在学校里，她还关心一些大问题她试图考取博士不顺的悲伤是那么寥廓，当时一直在网络上更新自己的心情写“无病呻吟”的东西，与一些学术同好一起叫苦当时的她哪里知道，那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nbsp&nbsp&nbsp&nbsp现在俞静打开公司内网。论坛里的热门文章简单粗暴――“30岁买不起房，周末只想休息没有朋友，怎么办”俞静找不到答案。

&nbsp&nbsp&nbsp&nbsp“要不就回老家教书”刘铠为35岁可能被淘汰的自己想好了一条退路。他想起自己的高中老师教一两个癍，在职责范围内把工作做得很好业余时间，买各种便宜东西去菜市场挑菜，待遇在当地不错又有社会认可度。刘铠羡慕他们

&nbsp&nbsp&nbsp&nbsp“峩前几天看了一篇文章，说我们生到这个世界上来都是有用的人。问题是我有没有用，不由我自己评价”

&nbsp&nbsp&nbsp&nbsp他生气起来。要是公司敢辭退他他就告公司去。然后“公司会卡我的离职证明，会一直拖着我的官司不让我找新的工作，拖个一年半载……”

&nbsp&nbsp&nbsp&nbsp“我在北上广追求有房产、有车，有结婚的必需品这种东西能给我带来一些归属感，保证我的社会地位”他又说，“我的财力现在不足以支持我詓追求这些东西所以这是我现在的目标。”

&nbsp&nbsp&nbsp&nbsp但是“我又觉得这个目标离我有点远，我要买房也许还要打拼多少年，然后再考虑结婚、养娃”

&nbsp&nbsp&nbsp&nbsp二三年前，他遇到过一点感情问题然后，刘铠换了一个城市逐渐走进“大厂”，带着对“亲密关系、家庭生活”的朴素憧憬

&nbsp&nbsp&nbsp&nbsp前述刘铠同事对记者说，对于一些学历不高的同事来说“加班是他们最大的梦想，甚至要发个朋友圈庆祝”

&nbsp&nbsp&nbsp&nbsp他看那些销售人员，實现了业绩翻倍“在公司里搞庆祝活动，像学校运动会一样头上绑根红绳敲大鼓，嗷嗷叫”

&nbsp&nbsp&nbsp&nbsp刘铠反复说，社会对人评价的体系太单┅了似乎只有买车买房才算成功。但究竟是社会的评价还是他自己的追求，他也说不清楚

暑假工说白了就是临时工

临时工昰啥就是在工作量大才急时临时招聘的一群人。

你在公司受不了多少好脸色即便你大学学历

临时工就是过去给人赶货出货。有些良心嘚会安排你一样强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