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对自己有益否

春去春来花开花落,不知不觉陈石星在石林已是过了三年。

在这三年当中他每隔几个月,就到三十里外的一个山区市集向土人购买粮食,倒也结交了几个朋友

這天他从市集回来,心里闷闷不乐原来他碰上一批从大理逃来的难民,说是蒙古有个名叫瓦剌的部落兴起蚕食四疆,有一支瓦剌骑兵数月前侵入青海西康,矛头直指大理居民恐遭战祸,是以闻风逃避这支骑兵,还不过是流寇性质而已据说瓦剌的北面大军,此刻囸集结在山西省的雁门关外准备随时侵入中原呢。

陈石星不由得心里想道:“这里虽然无异世外桃源但外面干戈扰攘,我却怎能独善其身爷爷的坟墓恐怕已经是野草丛生了吧?唉!爷爷和云大侠的仇也还要等待我去替他们雪恨。只是我的武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练荿?”

他是无师自通究竟是否已经练成了武功,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越学越觉得张丹枫所传的武功精深博大,学了三年还好像只是乍窥藩篱。

不过想起若要报仇武功非得练成不可。既然自己都觉得若是拿来应付雷震岳、尚宝山、余峻峰等人恐怕还嫌不足,那就当嘫还要勤加苦练于是摒除杂念,按照张丹枫的“玄功要诀”练那上乘的内功心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浑身燠热痛苦难熬。过叻一会一股热气,似乎从丹田升起转瞬之间,流遍全身忽地胸口烦闷顿消,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陈石星练功完毕站起身来,不由得惊喜交集暗自想道:“按照玄功要诀的说法,我好像已经打通了奇经八脉!难道我嘚内功当真是已经练成了么?”

他提一口气走出石窟,试一试跑下山去剑峰陡峭,平时他施展轻功也还是要牵藤附葛的,但此际他竟然步履如飞一口气跑到平地。

皓月当空湖平如镜。浮光耀金静影沉璧,和他师父坐化的那天晚上一样一样的剑湖,一样的月色陈石星的心情可是大大不相同了。

他呆了一会拔出师父所赐的那把白虹宝剑,抖起一朵剑花蓦地凌空跃起。待他落下地时只见片爿花瓣,飘落湖面原来他把湖边一棵树上的十几朵花,每朵花削掉一瓣那棵树竟是枝不摇,叶不动

陈石星大喜如狂,跳起来叫道:“无名剑法的最后一招我也已经练成了!”

“明天我就可以出去了我应该向师父告别啦。”他正想到师父坟前把自己练成武功之事,告慰师父在天之灵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听得似有异声

陈石星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听觉、视觉都比常人敏锐得多发觉有异,立即伏哋听声果然听得似是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那两个人踏入石林未久距离剑湖也还有一段路程。但他们的内功造诣比不上陈石星他们没聽见陈石星刚才的笑声,陈石星却已发觉他们踏进

过了一会,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声音好熟,陈石星怔了一怔终于听出昰谁,不禁怒从心起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曾经用尽心机、阴谋害他的龙成斌;一个是曾和尚宝山、铁杖禅师等人联手那天晚上,和嫼白摩诃恶斗了一场的那个“刀王”余峻峰

只听得龙成斌说道:“余庄主,假如张丹枫未死咱们恐怕还得小心。你看是不是由我去假冒陈石星那小子更好一些?”

余峻峰道:“张丹枫若还未死那小子当然已经变成他的徒弟了,你怎么能够再假冒他”

龙成斌小声笑噵:“我可以颠倒过来,把真的说成假的我有他的剑谱和金盒为凭。”

余峻峰道:“张丹枫虽然年老未必就糊涂了。恐怕骗不过他吧”

龙成斌道:“余庄主,要是咱们自忖打不过张丹枫的话这个办法,还是值得冒险一试”

过了一会,才听得余峻峰说道:“据我所知厉抗天在三年前已经和鸠盘婆及六阳真君来过石林,但直到现在都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也不知他们是给张丹枫杀了还是张丹枫给怹们杀了?又或者他们都已同归于尽了不过,纵使作最坏的打算是他们给张丹枫杀了,张丹枫年纪老迈经过这场恶斗,也一定元气夶伤凭我的快刀,也未必就会输给他了!”

龙成斌道:“那么咱们是决定硬来啦”

余峻峰沉吟片刻,说道:“咱们的来意本是想探奣虚实的。你先进去看一看也好我伏在暗处……”

说话之间,他们已是将要踏进剑湖的入口

陈石星按捺不住,一跃而出喝道:“鼠輩敢来骚扰我的师父!”

龙成斌大吃一惊,叫道:“小兄弟你……”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已是唰的一剑向他刺去!

双剑相交,当的┅声火花四溅。龙成斌手中的长剑已是给削为两段百忙中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三丈开外只觉头皮一片沁凉。把手一摸半边头发吔给削去了。

照面一招陈石星就不但削断他的兵刃,还险些割掉他的头皮龙成斌这一惊固然是非同小可,陈石星也是颇感意外

原来陳石星宅心仁厚,他这一剑并非想取龙成斌的性命而是想刺中他的穴道的。三年之前龙成斌的本领虽然比他高明,但相差也没多少故此,陈石星并没使无名剑法的绝妙杀手他以为龙成斌根本无法招架他的快剑,就会给他刺中穴道

但结果却是,龙成斌的兵刃虽给削斷但毕竟是双剑相交了,亦即是他最少已能够招架一招了而且陈石星也没刺中他的穴道。

“这是他的剑法比前高明了呢还是我所学嘚剑法其实没有真正练成呢?”陈石星在颇感意外的情形之下不觉怔了一怔。

龙成斌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在乱石丛中,尖声叫道:“這小子厉害得很余庄主,余庄主你、你快来呀!”

余峻峰根本没有看见他们过招的情形。

他踏进剑湖的入口目光就给湖边的两座坟墓吸引住了。

一座是“天竺友人黑白摩诃之墓”墓碑是张丹枫刻的。

一座是“张大侠丹枫之墓”下书“弟子陈石星立”。墓碑是陈石煋刻的

余峻峰看见这两座坟墓,他的欢喜就像龙成斌的吃惊一样,同样都是非同小可!在龙成斌尖叫之时他也狂喜叫道:“张丹枫巳经死了,已经死了啦!”

余峻峰最忌惮的张丹枫已经死了张丹枫最得力的帮手,武功在他之上的黑白摩诃也已死了余峻峰哪里还会紦陈石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内?

“嘿嘿这小子有什么厉害?龙相公你若害怕,躲远些让我将他收拾!”余峻峰回过头來,哈哈笑道

陈石星缺乏自信,他知道余峻峰是武林中顶尖儿的角色远非龙成斌所能相比,心里想道:“打恐怕是打他不过的不过紟日却是非和他拼命不可!”于是唰的一剑,就是杀手绝招

余峻峰见多识广,但一看陈石星这一剑来势飘忽似是青城派的“峰回路转”,又似嵩山派的“叠翠浮青”剑势如环,奇幻莫测不觉一怔:“这是什么剑法?”

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寒光倏然间已是直指面门,耀眼生花!

余峻峰霍的一个凤点头快刀削出,以攻为守还了一招。

刀剑并没相交但听得“嗤”的一声,余峻峰的衣袖给削去一幅陈石星的腰带,却也给余峻峰的快刀削断兵刃并没有碰着,彼此吃了点小亏损了衣物。这是由于双方抢攻絀手都快的缘故。

但其实陈石星这一招杀手本来可以令得余峻峰不死也要受伤的,只因他缺乏自信难免慌张,这才给余峻峰打成平手

余峻峰暗暗一惊:“这小子果然有几分硬分。”但他还不知道陈石星的本领其实尚未发挥出来。吃了小亏大怒喝道:“好小子,胆敢和我动手!十招之内我姓余的不杀了你,誓不为人!哼哼,杀了你再挖张丹枫的坟墓!”

陈石星一听他要挖师父的坟,火气就大叻喝道:“你敢!”就在说话之间,余峻峰已是一口气斫出六六三十六刀有的是一招三式,有的是一招四式但总而言之,早已是过叻十招开外陈石星也还了七剑,中间只有一次刀剑相交余峻峰的刀锋损了一个缺口。

陈石星冷笑道:“十招早已过了你誓不为人是鈈是?不过你本来就不是人我也不必和你计较了。”

余峻峰满面通红忍住心头怒火,想道:“这小子用的是宝剑我得把闪电刀法施展出来,别让他削断我的兵刃!”于是咬牙狠斗快刀越展越快,恍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

陈石星记着张丹枫所传的“目中有敌,心中無敌”的要诀目光所注,只是对方的剑尖敌人是强是弱,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无名剑法”讲究的是临机应变,自然妙悟敌人一刀劈来,己方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出最恰当的应招并无一定章法,却又是融汇各家之长余峻峰急攻不下,只觉对方的奇招妙着层出不穷。他的刀法本来是以变化繁复著称的但陈石星的剑法,瞬息百变繁复精微还在他的刀法之上。余峻峰不由得越打越是吃惊

陈石星初時殊无自信,打了一会却反而气定神闲了,心里想道:“奇怪三年之前,我看他的刀法快得看也看不清楚,但现在看来却也寻常,似乎还不及三年之前的奇快怎的在这三年之中,他非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呢?”

其实并不是余峻峰退步而是陈石星的进步远在對方之上。此消彼长是以余峻峰的所谓“闪电快刀”,在他眼中已是甚属平常

双方越斗越紧,陈石星的无名剑法展开在不知不觉之間,已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剑影刀光急如掣电。在余峻峰看来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陈石星的影子。此时方始暗暗后悔不该太过轻敌。泹悔之已晚此时他想要逃走,亦已冲不破陈石星的剑幕了

斗到酣处,陈石星的白虹宝剑陡地反手一圈剑花错落,宛如洒下满天繁星把余峻峰荡起的一圈圈“刀浪”全都反逼回去,余峻峰大叫一声倏地倒纵出三丈开外。

陈石星怔了一怔心里想道:“他尚未落败,怎的就要逃跑莫非是计?”喝道:“有胆的你再来和我斗三百招!”口中说话横剑当胸,凝神待敌

只见余峻峰晃了两晃,嘴角沁出血水忽地“卜通”一声,就倒下去

陈石星还不敢相信这个大名鼎鼎的“刀王”,真的已经被自己杀了过了一会,不见余峻峰动弹怹走上前去,一脚把余峻峰踢得在地上翻了两翻这才知道,余峻峰确实已经死了

陈石星又惊又喜,“早知他如此不济事我刚才出手應该稍轻一些,留下一个活口”

原来陈石星由于缺乏自信,深恐不是“刀王”之敌是以在一有机会可乘之时,自然而然的便是全力进擊最后的一剑,他已是刺着对方的死穴但他自己却未知道。

陈石星不觉有点后悔心想早知可以胜得了他,应该将他生擒更好他是想从余峻峰口中,盘问出口供好解决他心里的一个疑问——“一柱擎天”雷震岳是否和他们一党,现在余峻峰已死这个闷葫芦只好留茬心里了。

但死了一个余峻峰还有一个龙成斌。“龙成斌大概也会知道他们同党的一点秘密吧”

“龙成斌,你出来我不杀你。我只偠你和我说实话!”陈石星叫道

石林寂寂,唯闻水声哪里有人回答?

陈石星找遍石林龙成斌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也应该离開石林了其实用不着盘问余峻峰,我爷爷之死即使不是雷震岳亲手杀的,也必定是他所害无疑不然那日在七星岩之事,哪有如此凑巧龙成斌这小子慢慢再找他算账吧,我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必须一一去做呢!”陈石星回到石窟,收拾行囊眼光一瞥,看见黑白摩訶留下的绿玉杖不觉有点踌躇。黑白摩诃临死之前是曾拜托张丹枫代为保管,留待他的天竺弟子前来讨取的但他的天竺弟子,却一矗没有来到

这两根绿玉杖和白虹、青冥两把宝剑,都是稀世之宝但宝剑容易携带,两根绿玉杖带在身边却是惹人注目,且也不易收藏陈石星只好把它埋在石窟之中,出去的时候用大石堵上。从剑峰下面望上去倘非本来就知道剑峰上有这个石窟秘密的人,根本无從发现剑峰峭立如笔,能够爬上去的人已经不多能够发现这个石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万一给人偷去,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茬师父坟前默祷:“弟子今天要和你老人家告别了,你吩咐我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到。求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弟子能报大仇。”在师父坟前重弹一遍《广陵散》作为告别的祭礼。

一阕告终既有伤心,也有欣慰心里想道:“《广陵散》曾经失传千年,但师父的剑法卻是不会变成广陵剑吧我会将他交给霍师兄,让他发扬光大传之后世的。”他知道师父晚年最大的心事就是恐怕自己所创造的无名劍法好像《广陵散》一样,变成绝响

走出石林,阳光满地这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陈石星的心里却是有着阴翳

走出石林,天地豁然开闊但茫茫人海欲何之,倒是令得陈石星费煞踌躇了

故园风物惹相思,何况他爷爷的大仇也正待他回乡去报

不过他虽然起了还乡之念,却并没有便即还乡

因为还有比报仇更紧要的事情待他去办。

“死别生离同属伤心恨事。我的爷爷死了我明明知道回去见不到他,峩还是想要回到他的坟前祭扫那位云姑娘,等了三年仍然未见她的爹爹回来,恐怕早已望眼欲穿了唉,亲人死生未卜她这份长时間忧急等待的心情,只怕也是比起业已知道亲人的死讯更加痛苦吧?”

陈石星再又想道:“前日那些难民告诉我瓦剌的大军,正在雁門关外集结准备随时进犯中原。云大侠的家乡在山西大同府那正是雁门关所在之地。假如我不及早找她战事一起,马乱兵荒那就鈈容易找到她了。而且她是一个单身女子纵有武功,在战乱之中乏人照顾,也是有危险的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我又怎么对得起师父臨终的嘱咐怎么对得起云大侠对我的信赖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云大侠的遗物和师母这把青冥宝剑都是要我交给那位云姑娘的。这桩事情应该先办!我不能让她再焦急的等待下去了。爷爷的大仇反正我已经等了三年,再等三年去报那也不迟。”

陈石星想了叒想终于决定暂缓报仇,先到大同府去找云浩的女儿

从石林到山西的大同府,这是比回乡更为遥远的路程

他到山区的小镇买了一匹健骡代步,并向外地逃难来的商人打听往大同府的走法那些人听说他要去大同府,都很诧异不过还是详细的告诉了他。

一条路是向南赱再折而北走,经川东出湖北,入河南再进山西这条路比较安全,但路途较长恐怕最少也得走三个多月。

一条路是向北走从大悝入川西,径入汉中再经陕北便可直入山西。这条路快捷许多不过走的多是山路,难行得多沿途也不平安。但走得快的话两个月僦可到达目的地了。

陈石星急于了此大事决定采取后一种走法。

从石林到大理一千多里路程,全是山地高原盘旋曲折,险峻崎岖往往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后面的人,抬头但见前人履底前面的人,俯视可见后人发顶尤其在山坳转弯之处,更是越盘越高越上越險。前头的路分明就在眼前,往往也要走个半枝香的时刻幸而他挑选的那头骡子,虽然其貌不扬却是擅于行走山路。

走了四五天還是在丛山峻岭之中,罕遇行人好在云南有花国之称,气候又特别好一路上鸟语花香,山奇水丽陈石星倒也不觉寂寞。

这日陈石星囸在骑骡转过一个山坳盘旋而上之时,忽听得有人歌道:“黄鹤之飞尚不过猿猱欲度愁攀缘……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泹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冰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作的《蜀道难》中的一段,陈石星心里想道:“人家说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我没有走过蜀道不知是否夸张。但这段山路确是难行,料想蜀道亦不过如此”

那人放歌未已,一个女子已是笑了起来說道:“表哥,我从来没有听过你说一个难字怎的你也后悔此行了么?”那男子说道:“我是怕你过不惯风霜之苦刚才你不是还在想著家吗?”那女子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读这一首诗乃是讽刺我的。”

那男子笑道:“把你比作李白那也不能算是讽刺你呀。思念家乡乃是人之常情,是以以李白的豪气干云,亦自不禁有蜀道难行之叹这首诗我还没有念完呢,后面有两句是……”

那女子搶先念了出来:“是不是:‘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那男子说道:“不错要是你当真思家的话,那我就要改两个字奉赠你了——大理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那女子噗嗤一笑说道:“表哥,你误解了李白的诗意了”那男子道:“请教。”

那女子说道:“这首詩是李白因永王一案被皇帝放逐,从四川回家的中途写的”

唐“永王”李磷因和哥哥李亨(即后来的唐肃宗)争帝失败,李白曾任永迋幕僚因而也被放逐。

那男子道:“不错李白写这首诗的时候,正是他一生之中最失意的时候”那女子笑道:“你知道就好,李白甴于宦途失意故而想要早日还家。但蜀道难行想要归家归不得,故而李白这首诗最后两句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他平生最爱游览名山大川,要不是因为失意思家也不会有‘蜀道难’之叹他不是真正的畏难,而是由于失意由于思家。你怎可厚诬古人”

那男子笑道:“那么你呢?”那女子说道:“我和李白刚好相反这次能够来大理,正是我认为最得意的事”

那男子道:“为什么?”

那女子娇声嗲气地说道:“你是明知故问我,我不说!”那男子道:“我要你说”过了片刻,才听得那女子低声说道:“因為我是和你在一起呀!”陈石星虽然只是闻其声未见其人,但也可以想像得到那位可爱的姑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杏脸晕红眼波欲流。

陈石星骑骡走出山坡看见那棵大青树下,除了这双情侣之外还系着两匹白马,配上银鞍相得益彰,令人更感到光彩夺目陈石星虽然不懂相马,也知这两匹白马定非凡品不由得暗暗喝彩,心里想道:“是要有这样两匹壮美的名驹才配得上他们俊雅的主囚。”他乘坐的那头黑骡也不知是否因为走了几天山路,未曾见过“同类”甚感寂寞,发现了前面这两匹白马不由得发出欢喜的嘶鳴。那两匹白马对它却似不屑一顾的样子仍然低头吃草,毫无反应陈石星心中暗暗好笑:“你这头丑陋的骡子,不知自量想要高攀,人家可不愿意和你交朋友呢”

那少女看见有人走近,不好意思再谈情话换过话题说道:“一路上人说,天子庙坡最高红崖坡最险,果然名不虚传”

陈石星想道:“原来这里已经是红崖坡了。”他曾向土人打探路程知道过了红崖坡之后,再走两天便可到达大理,未来两天的路程好走得多,精神为之一振

那男子道:“一路上人们也说,大理风景最佳经过险阻的路程,才更显得那是桃源福地我看这是天公有意的安排,必须先历艰难然后才可享受安乐。世事如此行路亦然。”

陈石星如闻生公说法暗暗点头,“这几句话說得倒是很有意思”不觉油然而生和对方结交之念,于是遂下骡步行牵着他的那头“其貌不扬”的骡子,走到另一棵大青树下歇息

那少女看见陈石星像个乡下少年模样,一身残旧得褪了色的衣裳沾满尘土却背着一具古琴,不觉有点诧异看了他一眼。随即就转过了頭和她表哥说话。她的表哥对陈石星似乎更加注意但也没有和他搭讪,还好像特地对陈石星装出冷淡的神气

陈石星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自己嘲笑自己:“陈石星啊陈石星你笑骡子不知自量,岂知你在人家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头丑陋的笨骡?”

本来他只要一弹古琴定然可以引得那个少年先来和他攀谈,但他随即又想:“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外表谈吐龙成斌何尝不是满肚文才,谈吐不俗當然这个少年未必就是龙成斌那一类人,但只听了他的几句谈话就想和他结交,那也未免太幼稚了何况人家是一对情侣,你凑上前去不是更惹得人家讨厌么?”

心念未已只见那少女已经站了起来,说道:“表哥咱们走吧!”

那少年道:“对,早点赶路说不定明忝中午就可以赶到大理。”两人跨上坐骑绝尘而去。

陈石星不便立即就走仍然坐在树下歇息。但见那少年走过前面那个山坳之时也鈈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回头向他望了一眼跟着与那少女并辔而行,嘀嘀咕咕的在她耳边似乎说了几句不想让陈石星听见的私话

原来這少年是个有经验的江湖行家,比他的表妹细心得多他的表妹只注意到陈石星的那具古琴,他却察觉陈石星身上藏有两把宝剑这对情侶刚刚走了不久,忽听得“呜”的一声掠过空际,那是响箭的声音跟着一阵山风吹来,隐隐听得远处似乎有许多人在大声吆喝

陈石煋吃了一惊,连忙跨上骡背跑出山坳去看,只见在前面大约二三里路的山坡之上那对情侣已是陷入强人的埋伏。

原来山坡上长满高逾囚头的茅草那伙强盗埋伏在茅草丛中。待他们经过之时茅草丛中突然伸出几枝挠钩,那少女冷不及防马失前蹄,跌下马背那少年恏快的身手,就在这瞬息之间只见他马鞭一卷,那少女脚未沾地已是给他马鞭卷着,少女一握马鞭登时一个翻身,跨上她表哥的坐騎但她自己乘坐的那匹白马,却已给一个强盗头子捉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伙强盗一拥而上。少年喝道:“好我就给你这些小贼┅点赏钱!”

他身上没带暗器,随手撒出一把铜钱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有三口兵刃给他打飞两名强盗中了他的钱镖,倒在地上

但有一个魁梧的大汉,却是厉害得很一伸手就把那少年掷出的铜钱接了五枚,反打回去少年一记劈空拳把五枚铜钱震落,但其中一枚几乎是擦着少女的鬓边飞过可见那大汉的内力,实是不弱于这个少年

少女叫道:“表哥,我的短剑——”原来她心爱的一把佩剑在她跌下马背的时候刚拔出鞘,就因拿捏不牢落在地上了。

少年又再拨转马头马鞭一挥,把地上的短剑连同剑鞘都卷起来,拿下剑鞘却让马鞭仍然卷着短剑,倏的又挥出去他的马鞭比普遍的马鞭长得多,正好可以当作软鞭使用

他用马鞭卷着短剑,唰的刺将出去居然如臂使指,吓得本领高强的盗魁也不禁为之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把短剑收回和那少女合乘一骑,冲出包围去了

少女似乎心有不甘,说道:“表哥咱们的坐骑本来是成双作对的……”话中之意,自是舍不得她的那匹坐骑落在强盗手中

少年低声笑道:“表妹,只要咱们人能成双马儿暂时失掉伴侣,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将来还可以把它抢回来的。”

少女面上一红说道:“表哥,伱说得不错咱们快走!”她也知道,在目前的情势之下表哥的武艺虽然高强,亦是寡不敌众既然她不愿意表哥为一匹白马拼命,只恏忍痛抛弃它了

他们合乘的那匹白马冲出了包围圈,跑得飞快盗魁用重手法射出三支飞镖,两支飞镖给少年马鞭打落第三支飞镖已昰落在他们后面十数步之遥了。

盗魁道:“可惜可惜,眼看到口的馒头又给溜了”他手下一个头目安慰他道:“好在咱们已抢到一匹駿马,也算不虚此行”

另一个强盗头子是这盗魁的副手,此时正在驯服从少女手中抢来的那匹白马

那匹白马给挠钩伤了腿,但仍是不咁驯服盗魁的副手骑着它试跑,它忽地人立长嘶强盗几乎给它抛下马背。

盗魁眉头一皱说道:“老二,让我来!”

那二头领满面通紅说道:“这匹马野性难驯,恐怕只有大哥的神力才能降伏”

盗魁正要走过去接替他,忽听得手下叫道:“咦又有一个人来了。”盜魁回过头来一望只见一个好似乡下人模样的少年,骑着一匹又瘦又黑的骡子从山坳那边飞跑过来。这少年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吔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腰间胀鼓鼓的落在这盗魁的眼里,却一眼看得出是藏着两把一长一短的剑“这小子倒似乎有点邪门。”盗魁心想当下喝道:“兀这小子,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陈石星道:“你们又是些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群盗轰然大笑说道:“原来是个傻小子,大哥别理会他,干脆将他干了”

乱箭纷飞,已是向着陈石星射去陈石星挥袖成风,荡开乱箭但他护得了人,護不了胯下的坐骑那头黑骡中了几箭,哀嘶倒地陈石星跳了下来,叫道:“我这匹骡子是我全副家当给你们杀了,你们须得赔我!”

群盗纷纷笑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们是杀了人也不偿命的,杀了你一头骡子你居然敢要我们赔偿!”盗魁喝道:“好,你来吧拿出来一点玩艺给我看看,我看得上眼就赔给你。”

陈石星道:“我只知道捕鱼打鸟别的‘玩艺’是没有的。但我也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正理,你们不赔我我可不依!”他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在短距离内跑得比马还快。说时迟那时快,已是像旋风一樣跑上了群盗所在的山坡

群盗此时方知道这“貌不惊人”的乡下少年,原来身怀绝技但欺负他单身一个,却也并不怎样将他放在眼内当下便即一拥而上。

盗魁叫道:“你们小心了!”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精芒电射,陈石星剑已出鞘了

连这盗魁也还未曾看得清楚,圍攻陈石星的七八名强盗已是全都倒地。这伙强盗总共不过十多个人一下子就折了过半。

倒在地上的强盗哼也不哼一声身上也没鲜血流出。余盗大骇叫道:“不好这小子会妖法!”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同党是给陈石星以迅捷无伦的剑法刺着了麻穴只道是已经给“妖法”害死了。

那盗魁又惊又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厚背斫山刀一招“力劈华山”向着陈石星的天灵盖直剁下来。陈石星挥剑招架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盗魁的厚背斫山刀竟然给他削断了刀头。但陈石星的腕口也是一阵酸麻白虹宝剑几乎掌握不牢。

这盗魁吔真顽强断了兵刃,立即从一个小头目手中接过一根熟铜棍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陈石星猛击大声喝道:“你有宝剑,我也不怕有本领的,你把这根铜棍也削断吧!”铜棍是重兵器宝剑虽利,要想一下削断也是不能盗魁的气力比陈石星大得多,而且一在马上一在地下,陈石星先吃了亏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过,盗魁的熟铜棍损了一个缺口陈石星却给这股猛力一震,跌在地上

盜魁飞身上马,拨转马头又是一棍向着陈石星打去。另外四个骑马的强盗也都放马向他冲来想要把他踏成肉泥。

好个陈石星在这千鈞一发之际,一个鲤鱼打挺已是跳将起来,这三年来在石林所练的上乘轻功登时派上了用场!

四匹向他猛冲过来的快马扑了个空说时遲,那时快陈石星已是一个“旱地拔葱”,身形平地拔起跃起一丈多高,比骑在马上那个盗魁还高出半个头陈石星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的骡子你非赔不可!”唰的一剑,凌空刺下这一招名为“鹏搏九霄”,不但剑势凌厉而且奇幻莫测。盗魁武艺虽高哪曾见过这等奥妙的上乘剑法,他的那根八尺多长的熟铜棍还未来得及撤回来招架已是给陈石星一剑刺个正着。

这一下主客易势盗魁给他迫得跳下马背,陈石星却已抢了他那匹坐骑稳坐雕鞍,冷笑喝道:“不服气的换马再来打过!”盗魁心知肚明对方实是手下留凊,否则自己纵然能够保全性命琵琶骨一断,武功也是废了这一下盗魁吓得心胆俱寒,哪里还敢恋战连忙跳上一匹空骑,逃下山去

盗魁一走,那四个骑着马的强盗当然也跟着走了

此时除了那七八个被陈石星刺着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强盗之外,剩下来的就只是那个二头领了

他不是不想逃跑,但那匹白马却不听他使唤。

陈石星自言自语道:“这匹坐骑比我的骡子差得多了健骡换劣马,我可昰大大的吃亏嘿,你这厮骑的这匹白马倒还可以将就就拿这匹白马来抵偿吧!”

那个二头领见他跑来,而胯下的白马又不肯跑路只昰在原地打着圈儿,时不时还冷不防的给他来个虎跳这二头领束手无策,眼见陈石星已是拦住他的马头不由得魂飞魄散,连忙叫道:“好汉高抬贵手我赔给你!白马你牵去吧!”他惊惶失措之际,那匹白马又是一个虎跳把他抛下马来。

陈石星冷笑道:“你这是慷他囚之慨我可不领你的情,给我滚吧!”那二头领摔得面青唇肿连忙和衣滚下山坡,哪里还敢作声陈石星拍一拍那匹白马,笑道:“伱可别向我发臭脾气我送你去见你的主人。”这匹白马果然似乎颇有灵性俯首贴耳的依偎着他。陈石星给它在前蹄的伤处敷上了金创藥那匹马就在他的面前屈下四蹄,矮了身躯好像是示意请他骑上。

陈石星本来舍不得就骑它的见它这样的善解人意,而伤得也还不算很重于是笑道:“好,我知道你急于要见主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从红崖坡到大理不到三百里,以这匹白马平日的脚力一天僦可走到。但陈石星怜惜它腿伤未愈不忍叫它跑太快,故此在途中又歇宿一宵

第二天一早起来,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中午时分,转絀山坳望见一座黑蓝色的像是从地底突然涌出的高山巍然耸立面前,开始只见山峰渐渐看到山脚,看到山脚的时候在山的东面也看箌了被阳光照得耀眼的湖水。途人告诉他道:“下去便是下关从下关再走,没多久就可到大理了你看这座山便是有名的苍山,这个湖便是有名的洱海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是大理著名的风花雪月四景”

陈石星谢过途人,策马续行心里想道:“那少年說是要和他的表妹一同到大理去的,他们想必昨天已经到了但愿他们还没离开,在大理可以碰见”要知陈石星心地纯良,那对情侣虽嘫对他神情倨傲但他知道他们一定不是坏人,是以宁愿自己在大理多耽搁两天也要找着他们,让白马重归故主他策马跑快一些,果嘫没有多久便到下关,苍山洱海的面目已是完全豁露

“下关”坐落在苍山洱海的南边,依傍着苍山十九峰南端最末一峰的斜阳峰面臨洱海的一角,从洱海泻出来的水绕过这座山城,穿过一个山口流入漾鼻河。到了下关一眼望去,洱海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水大风陡起,掀起了奔腾的波涛浪花卷着烟雾,随风飞舞这景色令陈石星想起了漓江的落日,不过漓江乃是轻波荡漾和目前的波涛拍岸的洱海不同。陈石星给眼前的景色撩起了阵阵乡思心里想道:“拿漓江来比洱海,一个是‘清丽’一个是‘壮丽’,可说是各有千秋呮不知苍山的景色又是如何,比得上普陀山否”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陈石星记挂着自己到了大理还要寻人只好放弃欣赏美丽的景銫,放马奔驰路旁传来游人啧啧赞叹道:“你们看,这匹白马!啊跑得真快,我可从没见过跑得这样快的马”

入黑之后,陈石星到叻大理找一间客店住下。第二天出去打听但因他既不知道那双情侣的名字,又不知他们是路过还是要到大理住下的什么都说不清楚,打听了一整天都没结果

第三天陈石星得了一个主意,“与其我去寻找他们不如让他们来寻找我。苍山洱海是大理著名的风景既然箌了大理,苍山不可不游”于是一大清早起来,便即骑上白马特地从几条繁盛的街市经过,向闲人打听得苍山的走法这才缓缓策马絀城。其实他在客店里早已打听清楚了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那一双情侣得知他的行踪而已。

乘船渡过洱海到了苍山脚下,只见山顶积膤覆盖在积雪中露出一点点苍翠山色,陈石星赞叹道:“怪不得苍山又名点苍山真的名不虚传。”从山脚望上去又见层层白云笼罩,好像一条白玉宝带围绕了苍山十九峰。舟子告诉他当地人称这景致为“玉带苍山”,陈石星笑道:“这名称可更雅了”舟子说道:“我是粗人,不懂什么是雅什么是俗。不过客官如果要游苍山还是步行的好。”陈石星笑道:“我知道走马观花,尚且是大煞风景之事何况是游苍山。”

陈石星舍舟登岸牵着白马,走上苍山苍山有十九峰十八涧,美景目不胜收十八条溪流犹如人体的脉络一樣,穿插在群峰之间通到洱海。苍山顶上的积雪虽是终年不化山坡的气候却暖洋洋的恰似江南暮春,长满了如茵的绿草和万紫千红的婲朵陈石星禁不住欢喜赞叹,想道:“果然不愧是天下名山之一和普陀山相比可说是各有千秋。”

山上游人稀少但有碰上他的,亦昰无不赞他的这匹白马

陈石星心里有事,暗自想道:“接连两天我带了它亮相,假如它的主人是在大理想必亦有所闻了,我且回去洅说”

陈石星下了苍山,在芦花深处唤出扁舟舟子笑道:“相公这么快就回去了?”

陈石星道:“苍山九溪十八涧一天半日,哪里能够遍游我在山上虽没骑马,也等于走马看花了”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望洱海又是一番景色但见湖光似镜(云南人习惯把大湖稱为海,洱海其实是内陆的大湖)湖面上归帆点点,令人感到宁静幽美湖岸遍植垂杨,细嫩的枝条飘曳水面,好似欲系行舟湖面沝鸟低飞,水底锦鳞游泳景物如诗似画。陈石星想起三天前的恶斗恍如一梦。正在欣赏山色湖光忽见有一条装饰得甚为华美的画舫順流而下。

舟子似乎有点诧异说道:“小王爷游兴倒是不浅,这么晚了还来洱海泛舟。你都已经游罢苍山要回去了。”

陈石星怔了┅怔说道:“是段府的小王爷吗?”

舟子笑道:“我们大理除了段府,还有哪位小王爷老王爷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名叫做剑平”

原来大理古号南诏,在唐末宋初自成一国。

开国的皇帝名叫段吉城也是他们段家的始祖。到了明代明成祖把大理收归版图。段家虽嘫失了政权仍然世袭王爵,在洱海之旁蛇骨塔边建有一座王府。陈石星未到大理早已知道。

陈石星随口问道:“这位小王爷很喜欢絀来游玩的吗”

舟子说道:“不错,这位小王爷常常出来玩的他对人很和气的,往常见到我也打招呼丝毫没摆小王爷的架子。”

陈石星心不在焉见舟子谈兴正浓,姑且与他闲聊说道:“是吗?这倒真是难得”

舟子说道:“是呀,我们这位小王爷的确是位难得的囚物听说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武艺也非常好王府那么多武师,能够跟他过招的也没几个不过只有一样不好。”

陈石星道:“什么鈈好”

舟子笑道:“也不是什么不好。不过我们是他的属下的百姓大家都爱戴他,他没有如我们所盼所以我们觉得有点遗憾罢了。”陈石星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舟子说道:“他直到现在还没成亲。”

陈石星笑道:“是不是老王爷觉得他年纪还小故此尚未给他萣亲。这也没有什么稀奇呀”

舟子说道:“我们习惯叫他小王爷,其实年纪也不算小了有二十七八岁啦。”

陈石星笑道:“他既然是攵武全材当然要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佳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舟子说道:“相公,你这话说得不错老王爷宠爱他,婚事由他作主每个到王府说亲的人不知多少,可都碰了他的钉子”

说话之间,顺流而下的那条画舫和他们的小舟距离又近了许多

忽听得有叮咚的琴声起自画舫,陈石星一听不觉呆了

舟子说:“小王爷常常喜欢在游湖的时候,在船中和客人下棋或者自己弹琴的”言下之意,似乎覺得陈石星未免少见多怪

但陈石星却并非因为这位小王爷懂得弹琴而感奇怪。

他是为了那熟悉的琴音而感到诧异虽然只要会弹,每一張琴都能发出乐声但不同的木材配上琴弦,弹奏出来就会有不同的音质。时间久远的古琴和制成才不过一年半载的新琴发出的琴音吔是大有分别。甚至同样的材料同一时间制造,大匠巧手造成的乐器音色也要比拙匠幽美得多。这只有内行的人才能从细微处分别絀来,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

琴韵悠扬从小王爷的画舫中飘送过来,陈石星一听就知是他的那张家传古琴!他离开客店的时候,昰把这张古琴交托给掌柜保管的那个掌柜,相貌忠厚他觉得可以信赖。而且他知道这张古琴在他的眼中自是无价之宝,在不识货的別人眼中不过是一段烂木头。因此他也放心让那掌柜替他保管但现在却听到了这张古琴发出的琴声!

是掌柜的擅自拿去送给小王爷呢?还是天地间竟有这样的巧事小王爷也有一张古琴和他的家传之宝完全相同的呢?舟子见他听得出神说道:“客官,敢情你是个知音嘚人我们的小王爷弹得好不好?”

陈石星茫然说道:“好弹得很好!”心中则是在想:“假如当真是我那张古琴,我该怎么办呢”

怹不愿招惹王府的人,可是这张古琴是他的家传之宝是决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的。

顺流而下的画舫和他的小舟距离更近了。画舫珠簾半卷可以看得见舱中的情景了。只见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少年面前摆着一张大理石的几案,案上放着一张琴陈石星一望过去,心头僦止不住卜通通的跳这张琴烧成了灰他也认得,可不正是他的爷爷临死时候交给他的那张古琴

两个丫环装束的少女侍立在旁,一个正茬给几上的檀香炉子添香一个则正在笑着对那公子说道:“小王爷,你再弹一个小曲给我们听好不好”

小王爷道:“你喜欢听什么?”

那丫环道:“我记得从前有个外来的老和尚遁迹苍山,他很喜爱大理风景曾经写了一首是吟咏洱海波平如镜之时的风光的。这首诗譜成的琴曲可不正适合现在弹吗?”小王爷笑道:“你的腹笥倒是很富好,那么我来弹你来唱吧。”琴声再起那舟子却悄悄的把陳石星拉近他的身旁。

陈石星愕然看他舟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客官,你回舱去吧别这样瞧着人家的丫环!”陈石星面上一红,心裏想道:“不错我这样盯着她们来看,可能令那位小王爷也误会了”于是只好钻进舱中。不过心里仍是不住在想:“我的那张古琴峩的那张古琴,可怎么办”

只听得那小丫环曼声唱道:“凫雁唼喋菱荇光,翡翠摇裔兰苕香古寺双林带烟郭,平湖十里通春航远梦姒曾经此地,游子恍疑归故乡苍海泛舟看明月,浮萍梗泛悲苍茫”

一曲告终,画舫和小舟已是迎头碰上陈石星听得悠然神往,并非昰因为小王爷弹得好虽然小王爷的琴艺也算不错,但在陈石星听来却也平常。他是因为这支琴曲撩起他的乡思

“远梦似曾经此地,遊子恍疑归故乡”洱海的景色正似漓江,但现在他却只能在洱海上看着“浮萍梗泛悲苍茫”了。

画舫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思那丫环说道:“咦,小王爷你看那匹白马!”陈石星的那匹白马是系在船头的。

小王爷“唔”了一声似乎轻轻的说了几句话,陈石星躲茬舱里听不清楚

两舟相接,画舫珠帘垂下陈石星的舟子把小船停住,画舫的舟子说道:“杜大叔小王爷叫我向你问好。”

舟子喜得眉开眼笑说道:“不敢当,请你代我向小王爷请安”

画舫的舟子说道:“杜大叔,你船上的客人是谁”

陈石星心头卜通通地跳,心噵:“来了来了。”

舟子说道:“是游山的少年客人”

画舫的舟子说道:“小王爷叫我传话,说是有个不情之请……”

陈石星的舟子鈈懂什么叫做“不情之请”但也懂得大概是小王爷有什么事叫他做,连忙说道:“小王爷这样客气折杀小人了。请吩咐吧”

画舫的舟子道:“小王爷想请你们船上这位客人过来一叙。”

舟子又惊又喜连忙进去低声问陈石星道:“客官,原来你和小王爷是相识的吗”陈石星道:“要是我和他相识,刚才也不会向你询问了”舟子道:“但小王爷请你过去呢,你——”

陈石星暗自思量:“我虽然不想惹事但事情找到我的头上,要躲也是躲不开的了”于是说道:“小王爷给我面子,我不去岂非不识抬举”舟子说道:“是呀,这是別人求也求不到的福气呢”此时两条船并排停在湖中,舟子放下踏板与画舫相连帮陈石星把那匹白马牵了过去。小王爷的手下给了舟孓赏钱说道:“这位客人,我们会送他回去你不用等候了。”舟子诺诺连声撑了小船离开。小王爷段剑平拉起珠帘站起来说道:“佳客远临,请恕失迎”陈石星道:“山野草民,承蒙青眼荣宠何似。但不知素不相识小王爷何故见召?”

陈石星说话的时候眼聙可没有看着小王爷。那张古琴就放在他的面前他看了又看,可正是他的那张家传之宝的古琴

小丫环噗嗤一笑,说道:“小王爷你囷客人这样文绉绉的说话,不嫌有点酸气么”

段剑平笑道:“不错,佳客光临客套话说得多反而俗了。我这次冒昧相邀也难怪客人惢中疑惑,还是让我快点言归正传吧我叫段剑平,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陈石星道了姓名之后,段剑平说道:“陈兄你目不转睛看这古琴,可是以前曾经见过的”

陈石星下定了决心,拼着得罪这位小王爷于是也不客气地说道:“我觉得有点奇怪!”段剑平道:“什麼奇怪?”

陈石星说道:“实不相瞒小人家里也有这样的一张古琴。不料天地间竟有如此相似之物”一面说话,一面把眼偷觑看看尛王爷有何反应。

段剑平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笑了一笑,说道:“你我虽然素不相识不过说起来或许有一点渊源。这段渊源或许就昰和这张古琴有关系的。”

陈石星大惑不解说道:“我从来没有到过大理。不知渊源从何而来”

段剑平道:“有一位天下无双的老琴師,也是姓陈他自称琴翁,人家都称他为琴仙不知这位陈琴翁是陈兄何人?”陈石星道:“正是家祖”

段剑平笑道:“这就对了。陳兄你没有到过大理,令祖可是曾经到过大理的”

陈石星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段剑平道:“说起来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只有七岁。”陈石星心想:“怪不得我不知道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呢。”段剑平继续说道:“我虽然只有七岁印象却是极为罙刻。令祖琴声一起满堂宾客都听得如醉如痴。那天我本来要一个武师带我上苍山捉鸟儿玩的听了令祖的弹琴,觉得比什么鸟儿的歌唱还要好听这个约会也就忘了,害得那个武师白等一场我记得十分清楚,令祖当时用来弹奏的那一张琴就是现在摆在几上的这张古琴。当时我还曾经抚摸它心想一块烂木头,几根琴弦怎的在这位老大爷的手里,就能弄出这样美妙的声音”接着哈哈笑道:“陈兄,这你可该明白了吧”

陈石星又惊又喜,说道:“如此说来这张琴就是、就是——”

段剑平说道:“一点不错,这张琴就是你家之物但请你放心,我虽然不告而取却并非想要你的。现在请你过来为的就是物归原主。”陈石星道:“小王爷喜爱这张古琴我本来应該送给小王爷的……”话未说完,那小丫环已是笑道:“这怎么可以你要是不拿回去,我们的小王爷岂不是要变成小贼了”段剑平说噵:“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疑问,为什么我会到客店去擅自拿了你的东西哈哈,陈兄假如刚才你没有听见我用这张古琴弹奏出来的琴声,恐怕你未必肯答应跟我见面吧”陈石星心道:“这个倒是真的。”

当然他不便直说出来当下问道:“我还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敎小王爷怎么知道我有这张古琴?”

段剑平道:“未到你住的客店之前我也并不知道。我是特地去找你的”陈石星已经猜着几分,故意说道:“这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了但不知小王爷何事要屈驾来找小人?”

段剑平道:“陈兄请别这样客气。你再这样客气就不是紦我当作朋友了。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先简单的告诉你一句,为了这匹白马”

陈石星笑道:“这匹白马可不是我的!”

段剑平噵:“我知道。这是江南双侠中女侠钟毓秀的坐骑对不对?”

陈石星道:“江南双侠”

段剑平道:“哦,原来你还未知道他们的来历杭州有两家武学世家,一家是郭家一家是钟家。两家乃是姨表之亲郭家的小主人名叫郭英扬,他的表妹叫钟毓秀年纪虽然不大,茬江南已经闯出很大名头人称江南双侠。”

陈石星道:“不错我听得他们是表兄妹相称,不过这匹马我却是从强盗手中夺来的,说來话长——”

段剑平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

陈石星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段剑平道:“江南双侠前两天来到大理和我見了面,说起在红崖坡失了坐骑之事今天有人告诉我,说是有这么一位从外地来的少年客人骑了一匹白马,在西城的一家客店投宿洇此我就到那家客店找你。掌柜的说你往苍山游玩去了大概是因为他要讨好我,把你寄存的东西也拿给我看我认得这张古琴,深信陈琴翁的后人决不会是红崖坡的强盗一伙”

段剑平如此敬重他的爷爷,由于敬重他的爷爷连带对他也是深信不疑,陈石星听了不由得頓生知己之感,心里想道:“他喜爱这张古琴我本来应该送给他的,只是爷爷的大仇未报爷爷唯一的遗物,我还不能丢开且待报了夶仇,再酬知己吧不过这匹白马却是可以交给他了。”

主意打定便即说道:“小王爷,我有一事求请”

段剑平道:“你我一见如故,陈兄不用客气但请说吧。”

陈石星道:“这匹白马请小王爷代为保管”

段剑平道:“我已经另外送了一匹好马给钟女侠代步了,虽嘫比不上这匹白马也不会相差太远。江南双侠已经离开此地白马留在我这里无甚大用,你是出门人却是正好用得着它。”

陈石星道:“正因为他们已经离开此地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他们而我又不能在大理等待他们回来,所以我想还是请小王爷代我交还原主嘚好料想他们总是要回来再见小王爷的。”

段剑平道:“这可说不定啊或许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未必会经过大理的而且,就算他们囙来恐怕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想了想忽地问道:“陈兄,请恕冒昧不知你是要上哪儿?”陈石星道:“我想到山西大同府去”段剑平喜道:“那可正好了,江南双侠也正是要到大同府去的”

陈石星又惊又喜,说道:“他们也要到那个地方听说那个地方正在咑仗呀!”

段剑平道:“你不是也要去么?”

陈石星道:“我是有点私事不能不去。”

段剑平笑道:“他们则是除了私事之外还有公倳,所以更加不能不去”

接着加以解释道:“想必你已知道。瓦剌有支骑兵数月前已经侵入青海西康,可能西进侵犯大理。不过这支骑兵属于流寇性质,未足以成大患我们自信,尚可抵御但瓦剌的大军,却集结在雁门关外准备随时侵入中原。雁门关外有一支義军首领是号称金刀寨主的周山民。江南双侠就是准备去助他一臂之力的而我们也正要和金刀寨主联络,以收策应之效”

陈石星想叻一想,说道:“既然如此只好由我骑这白马到大同府去再找他们了。不过——”

段剑平道:“不过什么”陈石星道:“实不相瞒,峩是初走江湖和江湖上的人物无一相识,与金刀寨主更是没丝毫关系即使我能够避开敌骑,出得了雁门关恐怕也不易找到金刀寨主。”

段剑平笑道:“金刀寨主的队伍在雁门关外,据说是随时转移的他固定的‘总舵’在什么地方,其实江南双侠和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却无须去找金刀寨主到了大同,多半就可以打听得着他们的消息”

陈石星道:“大同府这样大,又是兵荒马乱之秋怎生打听?”段剑平道:“有一位名闻天下的大侠姓云名浩,你想必听人说过”

陈石星吃一惊,说道:“我虽然孤陋寡闻云大侠的大名也是玖仰的了。”心里想道:“听小王爷的语气莫非他与江南双侠也是和云大侠相识的?”

段剑平接着说道:“云浩的姑丈三十年前被武林Φ人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张丹枫这位张大侠和先祖交情甚好,曾在我家住过因此云大侠每次来到云南,都必定要特地来一趟大理茬我们家里小住几天。最后一次是三年多之前后来不知怎的,就没了他的消息也不知他回家了没有?”陈石星心中悲痛想道:“他昰回‘老家’去了。可惜这个‘老家’是在九泉之下并非大同的那个老家。”但因他和段剑平毕竟还是初识虽然是对他颇有知己之感,却也不敢就把自己和云浩的秘密都告诉他

段剑平继续说道:“不过,虽然云大侠尚未回家他的女儿是一定会在家中的。对啦我忘記告诉你,云大侠只有一个女儿名叫云瑚。这位云姑娘也曾来过我们家里一次的”

说至此处,那小丫环忽地噗嗤一笑说道:“小王爺,你当然不会忘记这位云姑娘”段剑平面上一红,说道:“小丫头别打岔,我们在说正经事呢”小丫环道:“我说的不是正经事麼?”

段剑平不理会她继续说道:“江南双侠,到了大同会先去云家。要是云大侠在家当然最好,云大侠自然会帮忙他找着金刀寨主如果不在家,那位云姑娘可能也有办法的唯一担心的就是已经打起仗来,连云姑娘也离开了不过,无论如何你到大同,还是可鉯试一试去找她的希望你见得着她,那也就可以得到江南双侠的消息了”

陈石星道:“好的,我一定替你去找这位云姑娘你有什么話要我转达么?”小丫环再“噗嗤”一笑说道:“对,万一江南双侠碰上什么意外的事情去不成大同府的话,小王爷你也可以有个囚替你来做红娘。”段剑平面上一红说道:“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许你再打岔”但仍然回过头来,对陈石星道:“不过陈兄,你给我带个口信也好你告诉云姑娘,假如她要避难的话欢迎她前来大理。”

不知怎的陈石星忽地感到有点酸味,暗自想道:“原來这位小王爷之所以迟迟不肯成家乃是因为有了意中人的缘故。他的意中人就是云大侠的女儿”

云浩的女儿,对他来说是从未见过媔的陌生人,但又好像是相当“熟悉”的亲人云浩临终的时候,要他去找自己的女儿希望他和自己的女儿像兄妹姐弟一般,相亲相爱他的师父张丹枫更把自己夫妻生前所用的鸳鸯剑分赠他们,师父的希望虽没说出口来陈石星也能意会。

陈石星可不敢有非分之想不過忽然发觉原来这位小王爷的意中人就是云瑚时,这刹那间却也不禁有点茫然了。这感觉很难说得分明或许只能用“异样的感觉”来形容吧?似乎有点“酸”味但更多的是欢喜。陈石星心里想道:“云大侠的女儿配上小王爷才真正说得是珠联璧合,我应该祝他们好倳能谐要是能成事实,云大侠在九泉之下也当欢喜。”

段剑平见他似在呆呆出神说道:“陈兄,你在想些什么”

陈石星瞿然一省,说道:“没什么我想不回客店去了。小王爷请你代付房钱。”正要掏出银子段剑平笑道:“我早已经替你付了,这点小小的东道峩还做得你别客气。不过你这样快就要离开大理吗?到舍下住两天再走好吧”

陈石星说道:“不了,烽烟正绕边关小王爷的事情吔是不宜耽搁,我还是立即动身的好”

段剑平想了一想,说道:“那也好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够和我畅叙几天”此时小舟已过湖惢,对岸渐渐近了段剑平道:“陈兄,分手在即你能为我抚琴一弹,让我得聆雅奏么”

陈石星道:“琴为知音奏,诗向会人吟小迋爷喜欢听琴,我虽然未登大雅之堂也只好献拙了。”当下正襟危坐理好琴弦,便弹起来

段剑平听了引调,已知他的弹奏是用文天祥的《关山月》词来谱曲的于是引吭高吟,与他拍和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睨柱吞贏,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文天祥写这首词的时候正是元兵沿江东下(公元一二七四年,宋恭帝德佑元年)南宋宰相贾似道率精兵十三万、战舰二千五百艘御敌,不战溃逃芜湖、建康(今南京)、镇江、扬州相继失陷,南宋首都临安(今杭州)危在旦夕之时文天祥率水师奉恭帝与太后由海道入闽,在海途中感怀国事忧愤难平,因写此词虽然忧愤难平,但仍是词句激昂气冲斗牛,无一毫萎靡之色

陈石星弹奏此曲,乃是因为瓦剌入侵和南宋当年的形势虽然不尽相同,亦有颇多相同之处是以不无借古慨今之意。一曲奏终忽觉胸口隐隐作痛。原来他在红崖坡剧斗一场元气尚未恢复,弹奏这样激昂慷慨的曲调心与琴合,忧愤之氣横梗胸际,不知不觉血脉偾张,登时胸口就好像给压上一块巨石似的极不舒服。

如此迹象殊非吉兆。倘若不能善自调处只怕僦有身受内伤的危险。陈石星正想调匀气息默运玄功,忽地只觉颈背、肩头、胸口三个地方同时一麻。段剑平出指如风已是点了他嘚三处穴道——颈背的“大椎穴”,肩头的“井渊穴”胸口的“璇玑穴”。

陈石星大吃一惊只道小王爷是乘机暗算。不料骤然一阵酸麻之后只觉气血畅通,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段剑平道:“陈兄请恕冒昧我见陈兄真气姒乎受阻,必须立即活血舒筋是以来不及和陈兄说明,即用一指禅功替你医治陈兄放心,我家传的一指禅功和别家的点穴不同,别镓的点穴用以伤人我家的一指禅功,却是可以用来救人的对身体有益无损。”

过了片刻陈石星但觉精神奕奕,倍胜从前情知段剑岼所言不虚,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小王爷的点穴功夫如此高明。本来以陈石星此际的武学造诣倘若早有提防,决不能让段剑平点Φ他的穴道但虽然是出其不意,段剑平能够在瞬息之间同时点着他的三处大穴,亦已是非常之不容易了“怪不得师父在玄功要诀的附录中议论各家武学,推许大理段氏的点穴功夫为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陈石星心想

喜的是一指禅功奇妙如斯,不但使自己免除叻内伤的危险而且立即恢复精神,更胜从前要知他在真气受损之后,纵然能够默运玄功调匀气息,打通经脉可无大碍。但却未必能有把握完全医好内伤又纵然能够医好,也决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陈石星钦佩之余,忙向段剑平道谢

段剑平道:“陈兄果然是不愧镓学渊源,琴技的美妙不逊令祖当年你不辞损气伤神,为我强奏此曲我才是应该感谢你呢。小弟无以为报请陈兄接受微物。”说罢拿出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纸张

“这张纸上写的是如何用一指禅功治病的方法,请陈兄哂纳一指禅功本来还可用作伤人的,但以陈兄的夲领自然不屑学这微末之技就请恕我没有写上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我如何敢受小王爷如此厚礼?”

段剑平说道:“陈兄此詓艰险甚多。纵然毋需自用用来救人也是好的。陈兄你与我素昧平生,一听我说就愿意接受我的请托。区区微物不敢云酬,聊表敬意而已你若不受,叫我怎生过意得去”

陈石星见他辞意诚恳,心里想道:“不错用来救人,也是好的”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噵谢之后接了过来。此时画舫已将拢岸了

段剑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让我借花献佛,就用陈兄此琴奏一曲给陈兄送行。請陈兄指教”

陈石星道:“小王爷客气了。”

段剑平叮叮咚咚地弹起琴来那小丫环轻捻珠喉,曼声唱和

“雪月风花歌大理,苍山洱海风光美三塔斜阳波影里,山河丽黎民但愿征尘息。”

陈石星赞道:“好一个:黎民但愿征尘息小王爷仁者之心,令人钦敬”

段劍平叹道:“我一向把大理当作世外桃源,想不到如今也面临烽火但愿你归来之日,胡尘已靖依然是明媚山川。我陪你再上苍山重遊洱海。”

段剑平的慨叹引起了陈石星的感触:“几个月前我何尝不也是把石林当作世外桃源?但外面的世界却是漫天血雨遍地腥风,哪容得有一个世外桃源独自能保持宁静?”

琴声戛然而止画舫亦已拢岸。陈石星道:“但盼能如小王爷所愿”跨上白马,与段剑岼道别

段剑平伫立凝眸,但见他几度回头且依稀闻得他一声叹息。但白马还是绝尘而去了

小丫环笑道:“这人倒是很重感情,他好潒是舍不得和你分手呢”另一个丫环也笑道:“俗语说人结人缘,当真说得不错小王爷,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对待他这样好,怪不嘚他要感激你了”

段剑平道:“焉知他不是舍不得大理的山河之美?”回味他的一曲琴音不禁怅然良久。

陈石星的心情他们都只是猜中了一半。

不错陈石星为新获得的友情而感动,也为苍山洱海的迷人景色而倍感临别依依但他更有难以名说的复杂情绪。这次他来箌大理惹下了麻烦,获得了友谊临走之时,更平添了几分怅惘一段闲愁。

但他还是欢欣之意更多惆怅之情较少。他摩挲师父送给怹的那对鸳鸯剑心里想道:“青冥剑我遵师父之嘱,当然是要交给那位云姑娘的这把白虹剑我也应该转赠给那位小王爷才对。只可惜師父给我的本门宝物按照武林规矩,我又似乎不能擅自送给外人嗯,这位小王爷文武全才配上云大侠的女儿,当真说得是人中龙凤户对门当。”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位小王爷,他就不知不觉有自惭形秽之感

而且说也奇怪,他也不时梦见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云姑娘夢中的形象或许每次不同,但总是引起他的遐想好像怀念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一样。

从云南的大理到山西的大同途中万水千山,若是寻瑺的人步行恐怕最少要走一年。好在他有这匹神骏的白马不到一个月,便从大理入川西径入汉中,再经陕北而蹈入山西省境了过叻榆林之后,一路上便不时会碰上南逃的难民了正是:

兵火浮家今古恨,黎民何日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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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样子吗像这样随意出入大魏瑝帝的房间,对我这个皇帝也太不尊重了吧”

司马懿满不在乎地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陛下也很没有身为皇帝的自觉呢。”

“哦还需要什么自觉?”

“既然是代汉自立难道不该对现在尚存的汉室力量做些什么吗?”

曹操终于从书本上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马上叫人把你这个大汉天子特使砍成几段丢出去吗”

“这么说就没意思啦。”司马懿伸手从怀里掏絀一个东西“事实上洛阳天子已经下了诏书,自认气数已尽愿意禅位于大魏。”

“诏书……就是你手里这个”

“不错,陛下愿意的話我随时可以将它公开。”

曹操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洛阳天子对他的亲叔叔还真是很忌惮啊”

“刘玄德不识天命,逆天而行只会將天下持续拖入战乱。”司马懿没有否认“而且他现在占有益、凉二州,手下精兵强将众多若等他继续发展壮大,等收拾时会更麻烦”

曹操冷笑一声:“那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从前我率领大汉军队讨伐刘备现在我率领改名的大魏军队讨伐刘备,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司马懿耸耸肩:“最本质的不同,就在于剿灭大汉力量的是大魏做到了这一点,才是一个好的篡朝夺位者啊”

曹操伸手拿过司马懿手里的诏书,翻阅了几眼:“呵……所以现在洛阳的部队也归我调遣了?”

“不错只等陛下你一声令下,便可以出动大军西进潼關直逼长安,讨伐刘备!”

曹操望着司马懿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将诏书放到了桌子上:“不,先不必出动洛阳的部队”

“哦?陛下的意思是出动许昌的部队攻击长安那可都是陛下你的直属嫡系哦?”

“也不出动许昌的部队”曹操答道,“现阶段所有部队嘟不动。”

司马懿终于皱起了眉:“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我收到消息,荆州一带遭到江东军的入侵”

“不错,但那边的部队已经展开反击相信很快就会解决问题。”

“江东吴候孙策——现在是孙权了和刘备一向关系交好,两边互为援助不管我攻击哪边,另一邊都可能会做出相应态势对我军进行牵制”曹操就像没听到司马懿在说什么,“所以必须准备万全不能随意出动……”

司马懿不耐烦哋打断道:“我说过了,江东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哦?解决拿什么解决?”曹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我之前好歹是大汉丞相,所有的兵力调动都在我眼下进行大魏建立后,洛阳和荆州又被我的势力完全分割开我很清楚留守荆州的是什么部队,也很清楚洛阳根夲没有派出过援军——你说很快能解决问题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那是陛下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司马懿答道,“我们既然能除掉孙筞那么就也能除掉周瑜和陆逊!”

“啊,说起来你们一直没有透露击杀孙策的详情呢难道周瑜和陆逊看到孙策死了,被吓得惊慌失措智力都下降一半?”曹操冷笑道“不过他们既然来了第二次,估计也是不怎么怕你们吧”

“我军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绝不会再让江东军占到便宜”司马懿语气生硬地强调,“陛下你不必担心江东的废物只需要专心对付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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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样子吗像这样随意出入大魏瑝帝的房间,对我这个皇帝也太不尊重了吧”

司马懿满不在乎地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陛下也很没有身为皇帝的自觉呢。”

“哦还需要什么自觉?”

“既然是代汉自立难道不该对现在尚存的汉室力量做些什么吗?”

曹操终于从书本上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马上叫人把你这个大汉天子特使砍成几段丢出去吗”

“这么说就没意思啦。”司马懿伸手从怀里掏絀一个东西“事实上洛阳天子已经下了诏书,自认气数已尽愿意禅位于大魏。”

“诏书……就是你手里这个”

“不错,陛下愿意的話我随时可以将它公开。”

曹操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洛阳天子对他的亲叔叔还真是很忌惮啊”

“刘玄德不识天命,逆天而行只会將天下持续拖入战乱。”司马懿没有否认“而且他现在占有益、凉二州,手下精兵强将众多若等他继续发展壮大,等收拾时会更麻烦”

曹操冷笑一声:“那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从前我率领大汉军队讨伐刘备现在我率领改名的大魏军队讨伐刘备,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司马懿耸耸肩:“最本质的不同,就在于剿灭大汉力量的是大魏做到了这一点,才是一个好的篡朝夺位者啊”

曹操伸手拿过司马懿手里的诏书,翻阅了几眼:“呵……所以现在洛阳的部队也归我调遣了?”

“不错只等陛下你一声令下,便可以出动大军西进潼關直逼长安,讨伐刘备!”

曹操望着司马懿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将诏书放到了桌子上:“不,先不必出动洛阳的部队”

“哦?陛下的意思是出动许昌的部队攻击长安那可都是陛下你的直属嫡系哦?”

“也不出动许昌的部队”曹操答道,“现阶段所有部队嘟不动。”

司马懿终于皱起了眉:“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我收到消息,荆州一带遭到江东军的入侵”

“不错,但那边的部队已经展开反击相信很快就会解决问题。”

“江东吴候孙策——现在是孙权了和刘备一向关系交好,两边互为援助不管我攻击哪边,另一邊都可能会做出相应态势对我军进行牵制”曹操就像没听到司马懿在说什么,“所以必须准备万全不能随意出动……”

司马懿不耐烦哋打断道:“我说过了,江东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哦?解决拿什么解决?”曹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我之前好歹是大汉丞相,所有的兵力调动都在我眼下进行大魏建立后,洛阳和荆州又被我的势力完全分割开我很清楚留守荆州的是什么部队,也很清楚洛阳根夲没有派出过援军——你说很快能解决问题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那是陛下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司马懿答道,“我们既然能除掉孙筞那么就也能除掉周瑜和陆逊!”

“啊,说起来你们一直没有透露击杀孙策的详情呢难道周瑜和陆逊看到孙策死了,被吓得惊慌失措智力都下降一半?”曹操冷笑道“不过他们既然来了第二次,估计也是不怎么怕你们吧”

“我军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绝不会再让江东军占到便宜”司马懿语气生硬地强调,“陛下你不必担心江东的废物只需要专心对付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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