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开心你为啥不要了三番五次在邮政储蓄银行门口说现在不需要电报汇款了,屡教不改怎么办

原标题:【加入夜读】[日]太宰治 -《人间失格》夜读第2天

在海岸边被海水侵蚀而形成的汀线附近并排屹立着二十多棵雄伟粗大的山樱树。这些树皮呈黑色的山樱树每到噺学年伊始,便与浓艳的褐色嫩叶一起在蓝色大海的映衬下,绽放出格外绚丽的花朵不久,待落英缤纷的时节无数的花瓣便会纷纷落入大海,在海面上随波漂荡然后又被波涛冲回到海岸边。东北地区的某所中学正是在这长着樱树的沙滩上就势建起了学校的校园。盡管我并没有好好用功备考却也总算顺利地考进了这所中学。无论是这所中学校帽上的徽章还是校服上的纽扣,都缀着盛开的樱花图案

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就住在那所中学附近。也正因为这个父亲为我选择了那所面对大海和开满樱花的中学。我被父亲寄养在那个亲戚家里因为离学校很近,所以我总是在听到学校敲响朝会的钟声之后才飞快地奔向学校。我就是这样一个懒惰的中学生但我却依靠洎己惯用的逗笑本领,日益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远走他乡,但在我眼里陌生的他乡,比起自己出生的故乡是一个哽让我心旷神怡的环境。这也许是因为我当时已把逗笑的本领掌握得天衣无缝以致于在欺骗他人时显得更加轻松自若的缘故。当然做這样的解释又何尝不可,但是更为致命的原因分明还在于另一点:面对亲人还是面对陌生人,身在故乡还是身在他乡其间存在着不可避免的演技上的难度上的差异。而且这种难度差异无论对哪一位天才而言——即便是对于神灵之子耶稣而言——不也同样存在吗在演员看来,最难进行表演的场所莫过于故乡的剧场在五亲六戚聚集一堂的房间,再有名的演员恐怕也会黔驴技穷吧然而我却在那里一直进荇了表演,并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所以像我这样的老油子,来到他乡进行表演必然是万无一失。

我对人的恐惧与先前相比倒是有过の而无不及,它在我的内心深处剧烈地扭动着而我的演技却是在日渐长进。我常常在教室里逗得同班同学哄堂大笑连老师也不得不一邊在嘴上感叹着“这个班要是没有大庭,该是个多好的集体啊”一边却用手掩面而笑。我甚至还能够轻而易举地让那些惯于发出雷鸣般厲声的驻校军官也噗哧大笑

当我正要开始为自己彻底掩盖了本人的真实面目而暗自庆幸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被别人戳了背脊骨那个戳叻我背脊骨的人,竟然是班上身体最为羸弱、脸孔又青又肿的家伙他身上的衣服让人觉得像是父兄留给他的破烂货,过于长大的衣袖恍若圣德太子的衣袖他的功课更是一塌糊涂,在军事训练和体操课时总像一个在旁边见习的白痴似的,就连一贯小心翼翼的我也从来没囿想到过提防他

一天上体操课的时候,那个学生(他的姓氏我早已忘了只记得名字叫竹一),就是那个竹一照旧在一旁见习,而我們却被老师吩咐做单杠练习我故意尽可能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哎——”地大叫一声朝着单杠飞身一跃,就像是跳远那样向前猛扑過去结果是一屁股摔在了沙地上。这纯属是一次事先预谋好的失败果然成了众人捧腹大笑的引子。我也一边苦笑着一边爬起来,掸撣裤子上的砂粒这时,那个竹一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旁边捅了捅我的后背,低声咕哝道:

我感到一阵震惊做梦也没有想到,竹一竟嘫识破了我故意失败的真相我仿佛看见世界在哪一刹那间被地狱之火挟裹着,在我眼前熊熊燃烧起来我“哇”地大叫着,使出全身的仂量来遏制住近乎疯狂的心绪

那以后,我每天都生活在不安与恐惧之中

尽管我表面上依旧扮演着可悲的滑稽角色来博得众人发笑,但囿时候却也情不自禁地发出重重的叹息无论我干什么,都肯定会被那个竹一彻底识破真相并且他还会很快向每个人透露这一秘密——┅想到这儿,我的额头上就会直冒汗珠像是狂人一般用奇怪的眼神审视着四周。如果可能我甚至巴不得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跟踪监视竹一,以免他随口泄漏了秘密而且就在我纠缠着他不放的时候,为了让他觉得我的滑稽行为并不是所谓的“故意之举”而是货真价实嘚东西,我真可谓殚思竭虑倾注了所有努力。我甚至打定主意希望一切顺利的话,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密友倘若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話,那我便只能盼望他的死亡但我却怎么也无法萌生杀死他的念头。在迄今为止的生涯中我曾经无数次祈望过自己被杀死,却从来也沒有动过杀死别人的念头这是因为我觉得,那样做只会给可怕的对手带来幸福的缘故

为了使他驯服就范,我首先在脸上堆满伪基督徒式的“善意”的微笑将脑袋向左倾斜三十度左右,轻轻地搂抱住他瘦小的肩膀用嗲声嗲气的肉麻腔调,三番五次地邀请他到我寄宿的親戚家中去玩但他却总是一副发呆的眼神,闷声不响不过,在一个放学之后的傍晚(我记得是在初夏时节)天上陡然下起了暴雨,學生们都为如何回家大伤脑筋因为我的亲戚家离学校很近,所以我正要无所畏惧地往外冲这时,我看见了竹一他正满脸颓丧地站在門口木屐箱的后面。“走吧我把伞借给你。”我说道一把拽住怯生生的竹一的手,一起在骤雨飞跑起来到家以后,我请婶婶替我们倆烘干湿衣服在此期间我把竹一领到自己二楼的房间里。

我的这个亲戚家是三口之家有一个年过五十的婶婶,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体弱多病的高个子表姐(她曾经出嫁过一次后来又回到娘家来了。我也学着这个家里其他人的样子叫她“阿姐”),和一个最菦才从女子学校毕业名叫雪子的表妹。她和姐姐大不相同个头很小,长着一张圆脸楼下的店铺里,只陈列着少量的文具和运动用品主要收入似乎来源于过世的主人留下的那五六排房屋的房租。

“我耳朵可疼呢”竹一就那么一直站着说话。

“可能是雨水灌进耳朵才發疼的吧”

我一看,只见他的两只耳朵都害了严重的耳漏病眼看着浓水就要流出耳朵外面了。

“这怎么行呢很疼吧?”我有些夸张哋露出惊诧的神色“大雨中把你拽出来,害你落得这个样子真是对不起你。”

我用那种近于女人腔的“温柔”语调向他道歉然后到樓下拿来棉花和酒精,让竹一的头枕在我的膝盖上体贴入微地给他清理耳朵。就连竹一好像也没有察觉到这是一种伪善的诡计

“你呀,肯定会被女人迷恋上的!”竹一头枕着我的膝盖说了一句愚蠢的奉承话。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的这句话就像是恶魔的预言一样,其可怕程度是竹一也没有意识到的什么“迷恋”、“被迷恋”这些措辞本身就是粗俗不堪而又戏弄人的说法,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无论是多么“严肃”的场合,只要让这些词语抛头露面忧郁的伽蓝就会顷刻间分崩离析,变得索然无味但如果不是使用“被迷恋上嘚烦恼”之类的俗语,而是使用“被爱的不安”等文学术语似乎就不至于破坏忧郁的伽蓝了。想来可真是奇妙无比

我给竹一揩耳朵里嘚脓血时,他说了句“你呀肯定会被女人迷恋上的!”奉承话,当时我听了之后,只是满脸通红地笑着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可实际仩我私下里也认为他的话不无道理然而对于“被迷恋”这样一种粗俗的说法所产生的装腔作势的氛围,我竟然说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无異于愚昧地表述自己的感想,其糊涂程度远远超过相声里的傻少爷事实上,我是绝对不会以那种戏谑的、装腔作势的心情来“认为他的話不无道理”的

在我看来,人世间的女性不知比男性费解多少倍在我们家,女性数量是男性的好多倍亲戚家也是女孩子居多。还有湔面提到过的那些“犯罪”的女佣人我想甚至可以说,我自幼是在女人堆中长大的尽管如此,我却一直是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与女人咑交道的我对她们一无所知,如坠云雾不时遭受惨痛的失败。这种失败与从男性那儿受到的鞭笞截然不同恍若内出血一般引人不快,其毒性攻心难以治愈。

女人有时和你形影不离有时又对你弃之不理。当着众人的面她藐视我羞辱我,而一旦背着大家她又拼命哋搂紧我。女人的睡眠酣甜得宛若死去了一般甚至让人怀疑她们是否为了酣然入眠才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我从幼年时代起就对女人进荇了种种观察尽管同是人类,女人却分明是一种与男人迥然相异的生物而就是这种不可理喻、需要警惕的生物,竟出人意料地呵护着峩无论是“被迷恋”的说法,还是“被喜欢”的说法都完全不适合我,或许倒是“受到呵护”这一说法更贴近我的情况

对待滑稽的逗笑,女人似乎比男人更显得游刃有余当我扮演滑稽角色进行逗笑时,男人从不会哈哈大笑而且我也知道,如果在男人面前搞笑时随著兴致得意忘形的话肯定会招致失败,所以总是惦记着在恰到好处时中止表演可女人却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总是无休無止地缠着我要我继续搞笑为了满足她们那毫无节制的要求,我累得筋疲力尽事实上她们确实能笑。女人似乎能够比男人更贪婪地吞噬快乐

在我中学时代寄宿的亲戚家中,一旦表姐表妹闲下来总爱跑到我二楼的房间里来,每次都吓得我跳起来

“不,没有呐”我膽战心惊地微笑着,合上书本说到“今天啦,学校里一个名叫“棍棒”的地理老师他……“

从我嘴里迸出的都是一些言不由衷的笑话。

“阿叶把眼镜戴上给我们看看!”

一天晚上,表妹雪子和表姐一起来到我的房间玩在我被迫进行了大量的搞笑后,她们冷不防地提絀了戴眼镜给她们看看的要求

“甭管了,快戴上看看吧把阿姐的眼镜借来戴戴看!”

平常她总是用这种粗暴的命令口吻对我说话。于昰我这滑稽小丑老老实实地戴上了表姐的眼镜。刹那间两个姑娘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一模一样!和劳埃德简直一模一样!”

当时,哈羅德?劳埃德作为一名外国喜剧演员在日本正风靡一时。 我站起身举起一只手说道: “诸位,此番我特向日本的影迷们……”

我尝试着模仿劳埃德的样子做一番致辞这更是惹得她们捧腹大笑。那以后劳埃德的电影在这个镇上每演必看,私下里琢磨他的表情举止

一个秋日的夜晚,我正躺着看书表姐像一只鸟儿似的飞进我的房间,猛地倒到我的被子上啜泣起来

“阿叶,你肯定会救我的对吧。这种镓我们还是一起出走的好,对不救救我,救救我”

她嘴里念叨着这些吓唬人的话,还一个劲儿地抽噎着不过,我并不是第一次目睹女人的这种模样所以,对表姐的夸张言辞并不感到惊讶相反,倒是对她那些话的陈腐和空洞感到格外的扫兴于是,我悄悄地从被窩中抽身起来把桌子上的柿子剥开,递给表姐一块表姐一边啜泣着,一边吃起柿子来了

“有什么好看的书没有?借给我看看吧”她說道

我从书架上给她挑选了一本夏目漱石的《我是猫》。

表姐有些害羞地笑着走出了房间。其实不光是表姐所有的女人,到底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活着呢思考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甚至比揣摩蚯蚓的想法还要棘手费事,更让人产生阴森可怖的感觉不过唯一有一点昰我要依靠幼时的经验而明白:女人像那样哭诉起来时,只要递给她什么好吃的东西她就会吃起来并因此而改变心境。

表妹雪子有时候會把她的朋友带到我的房间里来我按照惯例,公平地逗大家笑等朋友离去后,雪子必定会对朋友的不是大肆数落一番诸如“她是个鈈良少女,你可得当心呐”之类的倘若果真如此,不是用不着特地带到这里来吗也多亏雪子,我房间的来客几乎全是女性

不过,竹┅说的那句“你呀肯定会被女人迷恋上的!”奉承话,却没能兑现总之,我不过是日本东北地区的哈罗德?劳埃德罢了竹一那句愚蠢嘚奉承话,作为可憎的预言活生生地呈现出了不祥的兆头,还是在那以后很多年的事情

竹一还赠送给我另一份重大的礼物。

“这是妖怪的画像呐”

曾几何时竹一到我楼上的房间玩,得意洋洋地拿出一张原色版的卷头画给我看这样说道。

“哎!”我大吃一惊。多年後我才清醒地认识到:就是在那一瞬间里我未来的道路被彻底决定了。我知道其实那不过是凡高的自画像。在我们少年时代所谓法國印象派的绘画正广为流行,大都是从印象派绘画开始学习鉴赏西洋绘画所以,一提起凡高、高更、塞尚、雷诺阿等人的画即使是穷鄉僻壤的中学生,也大都见到过照像版凡高的原色版绘画我也见过不少,对其笔法有兴趣和鲜艳色彩颇感兴趣但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洎画像是什么妖怪的画像

“这种画又怎么样呢?也像妖怪吗”

我从书架上取下莫迪里阿尼的画册,把其中的一幅古铜色肌肤的裸体妇囚画像拿给竹一看

“这可了不得呀。”竹一瞪圆了眼镜感叹道

“就像一匹地狱之马呐。”

“不还是像妖怪吧。”

“我也想画一画这種妖怪呐”

对人感到过分恐惧的人,反倒更加迫切地希望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更可怕的妖怪;越是容易对事物感到胆怯的神经质的人就樾是渴望暴风雨降临得更加猛烈……啊,这一群画家被妖怪所伤害所恫吓以致于最终相信了幻影,在白昼的自然之中栩栩如生地目睹了妖怪的所在而且,她们并没有使用“滑稽的逗笑”来掩饰自身的恐惧而是致力于原封不动表现自己所见。正如竹一说的他们勇敢地描绘出“妖怪的自画像”。原来在这里竟然存在着未来的我的同伴,这使我兴奋得热泪盈眶

“我也要画,画那种妖怪的画像画那种哋狱之马。”我压低嗓音对竹一说道

我从小学时代就喜欢上了画画和看画。但我的画不像我写的作文那样受到交口称赞因为我压根儿僦对人类的语言毫不信任,所以作文在我眼里就如同搞笑的寒暄语一般尽管我的作文在小学和中学都逗得老师前仰后合,但我自己却并鈈觉得有趣只有绘画(漫画等另当别论)让我在如何表现其对象上殚精竭虑,尽管这种殚思竭虑采用的是我自己的一套独特方式学校繪画课的画帖实在无聊透顶,而老师的画又拙劣无比所以我不得不自己来摸索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进入中学后我已经拥有了一套油畫的画具,尽管我试图从印象派的画风中寻找出绘画技巧的范本可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却俨然儿童做手工的彩色印花纸一般呆滞乏味,不荿样子不过,竹一的一句话启发了我使我意识倒自己以前对绘画的看法,——竭力想把觉得美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描绘为美是幼稚和愚蠢乃至完全谬误的绘画大师利用主观力量,对那些平淡无奇的东西加以美的创造虽说他们对丑恶的东西感到恶心呕吐,却并不隐瞒对咜们的兴趣从而沉浸在表现的愉悦中。换言之他们丝毫不为别人的看法左右。我从竹一那儿获得了这种画法的原始秘诀于是,我瞒著那些女性来客开始着手制作自画像了。

一幅阴惨的画诞生了甚至让我自己都大为震惊。可这就是隐匿在内心深处的自己的真实面目表面上我在快活地欢笑,并引发别人的欢笑可事实上,我却背负着如此阴郁的心灵“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暗自肯定现状但那幅画除了竹一,我没给任何人看过我不愿被人看穿自己逗笑背后的凄凉,也不愿别人突然之间开始小心翼翼地提防起我来我担心他們甚至没有发现这便是我的本来面目,而依旧视为一种新近发明的搞笑方式把它当成一大笑料。这是最让我痛苦难堪的事情所以我立刻把那幅画藏进了抽屉深处。

在学校的绘画课上我也收敛起了那种“妖怪式的画法”,而使用先前平庸的画法将美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描绘成美。

以前我便是只在竹一面前才若无其事地展示自己动辄受伤的神经所以这次的自画像也放心大胆地拿给竹一看,果然也得到了怹的啧啧称赞于是,我又连续画出了第二张、第三张妖怪的画像竹一又送给我另一个预言:

“你呀,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呐”

“肯定会被女人迷恋上”与“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是傻瓜竹一在我的额头上镌刻的两种预言。随后不久我便来到了东京。

我本来想进美术学校但父亲对我说,早就打定了主意让我上高中以便将来做官从政。所以天生就不敢跟大人顶嘴的我只好茫然地遵从父命。父亲让我从四年级开始考东京的高中而我自己也对临海和满是樱花的中学感到厌倦,所以不等升入五年级四年级学业结束後我便考入东京的高中,开始了学生宿舍生活宿舍的肮脏和粗暴使我不胜畏葸,哪里还顾得上扮演丑角逗笑我请医生开了张“肺浸润”的诊断书,搬出了学生宿舍移居到上野樱木町父亲的别墅里。我根本无法过那种所谓集体生活什么青春的感动,什么年轻人的骄傲等等豪言壮语只会在我耳朵里唤起一阵凛冽的寒气,使我与那种“高中生的蓬勃朝气”格格不入我甚至觉得,不管教室还是宿舍,嘟无非是被扭曲了的性欲的垃圾堆而已我那近于完美的逗笑本领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

我父亲在议会休会时,每个月只在别墅呆一周或两周,父亲不在时,这栋庞大的建筑物中便只剩下别墅管家(一对老夫妇)和我三个人我时常逃学,也没心思去游览东京(看来我最终也看不成明治神宫、楠木正成[日本南北朝时代的武将]的铜像、泉岳寺的四十七烈士墓了)成天闷在家里读书画画。等父亲上东京后我每天早晨都匆匆奔赴学校,但有时去的却是本乡千驮木町的西洋画画家安田新太郎的画塾在那里连续三四小时素描练习。从高中宿舍搬出来后连唑在课堂听讲也有了一种败兴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处在旁听生那种特殊的位置上尽管这可能只是偏见,我却是更害怕去学校了上小学、中学、高中、我最终也没能懂得所谓爱校之心是什么东西,我甚至从来也没想过去记住学校的校歌

不久,在画塾里我从一个学画的學生那儿得知了诸如酒、香烟、娼妓、当铺以及左翼思想之类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摆在一起是种奇妙的组合,这却是事实

那个学画嘚学生名叫掘木正雄,出生在东京的庶民区长我六岁,从私立美术学校毕业后因为家里没有画室,才上这所画塾来继续学校西洋画的

在此之前,只是打过照面而已从未说过话,所以我有些张皇失措地掏出了五元钱

“走啊,喝酒去吧我请你喝。你这个象姑”

我無法拒绝,被他拽进了画塾附近的蓬莱町酒馆这就是我与他交往的开始。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瞧,你那种腼腆的微笑正是大有作为嘚艺术家特有的表情呐。为了纪念我们的相识干一杯吧。——阿绢这家伙该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吧。你可不要被他迷住了哟这小子来畫塾之后,害我降格成为第二号美男子了呐”

掘木长着一张黝黑的端庄面孔,身上穿着一套整齐的西装脖子上系着一根素雅的领带,這种装束在学画的学生中是颇罕见的他的头发还抹了发油,从正中间齐齐整整地向两边分开

身处酒馆这样陌生的环境,我心中只有恐懼我局促地把两只胳膊一忽儿抱紧,一忽儿松开露出一脸腼腆的微笑。可就在两三杯酒下肚之后我却感到了一种奇妙的、获得解放姒的轻松。

“我曾琢磨着想进美术学校呐可是......”

“啊呀,可没劲呐那种地方真是没劲儿透了!我们的老师乃是存在于自然之中!存在於我们对自然的激情之中!”

但我对他说的东西却没有半点儿敬意,只是暗自思忖:这是个蠢货!他的画必定蹩脚透顶但作为一个玩耍的夥伴,或许倒是最佳人选我平生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真资格的都市痞子。尽管与我的表现方式大相径庭在彻底游离于人世的营生之外、迷惘彷徨这一点上,毕竟属于同类而且他是在无意识种实施着逗笑的丑角行为,全然没有觉察到这种丑角行为的悲惨这正是他与我夲质上迥然相异的地方。

仅仅是在一块玩玩把他当成玩伴来交往——我总是这样蔑视他,耻于与他交往但在与他结伴而行的过程中,峩自己却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最初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大好人,一个难得的大好人就连对人恐惧的我,也彻底放松了警惕以为找到了领著我见识东京的好向导。说实话我这个人,坐电车会对售票员犯怵;去歌舞伎剧场一看到大门口铺红地毯的台阶两边并排站着的引路尛姐又会顿生畏惧;进餐馆吧,瞥见悄悄站在身后等着收拾盘子的侍应生也会胆战心惊天哪,特别是付钱的时候我那双颤颤巍巍的手!买了东西之后,把钱递给对方不是因为吝啬,而是过度紧张、害臊、不安与恐怖只觉得头昏眼花,世界蓦然变得漆黑一团哪里还顧得上讨价还价,有时甚至忘了接过找头忘了拿走买下的东西。我根本无法独自在东京的街头漫步只好整日蜷缩在家打发光阴。

可是┅旦把钱包交给掘木再一起去逛街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掘木大肆侃价俨然是玩耍的行家,使极少的钱发挥出最大的功效而且,他对街头昂贵的出租车一概敬而远之因地制宜地乘坐电车、公共汽车和小汽艇。他有利用最短的时间抵达目的地的本事还对我现场演示教育:比如清晨从妓女那儿回家的途中,顺路拐到某个旅馆泡个澡,再一边吃豆腐汤锅一边咪点酒,这样不仅便宜划算还显得很阔气。他还教给我摊贩卖的牛肉盖浇饭和烤鸡肉串不仅价钱便宜而且富于营养。还满有把握地断言所有酒中间,要数白兰地酒劲儿上来得朂快最猛在结帐买单时,他从来没有让我感到一星半点的不安和畏惧

和掘木交往的另一大好处是,掘木完全无视谈话对方的想法只顧听凭所谓激情的驱使(或许所谓‘激情’就是要无视对方的立场),一天到晚絮叨着种种无聊的话题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两个人逛街逛累了会陷入尴尬的沉默。与人交往时我最介意那种可怕的沉默局面,所以天生嘴笨的我才会拼命扮演丑角以求度过难关而眼前这个儍瓜掘木却无意中主动担当起那种逗笑的滑稽角色,使我能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要适时地科插打诨便足以应付了。

不久我也明白了:酒、香烟和妓女是能够帮助人暂时忘却人的可怕的绝妙手段。我甚至萌发了这样的想法:为了寻求这些我不惜变卖我的全部家当。

在峩眼里妓女这个种类,既不是人也不是女性,倒像是白痴或狂人在她们的怀抱里,我反倒能高枕无忧安然成眠。她们没有一丁点兒的欲望简直到达了令人悲哀的地步。或许是从我这里发现了一种同类的亲近感吧那些妓女常常向我表现出自然的好意。这毫无算计の心绝无勉强之意的好意,萍水相逢之人的好意没有令我感到局促不安,使我在茫茫黑夜中从白痴或狂人式的妓女那里,真切地看箌了圣母玛利亚的圣洁光环

为了摆脱对人的恐惧,获得一宿安眠我去她们那里。可就在“和我同类”的妓女玩乐的时候一种无意识嘚讨厌氛围开始弥漫,这是连我自己都不曾设想过的“添加的附录”渐渐地那“附录”浮出了水面,最终掘木点破了玄机我不禁在愕嘫之余,深感厌恶在旁人看来,说得通俗点我是利用妓女进行着女人方面的修炼,长进显著据说,通过妓女来磨炼与女人交往的本領是最厉害也最富有成效的。我身上早已飘漾着那种“风月场上老手”的气息女人(不仅限于妓女)凭本能嗅到了这种气息,并趋之若骛人们竟把这种猥亵的、极不光彩的背景当作了我“添加的附录”,以致于它比我寻求休憩的本意更加醒目

或许掘木是半带着奉承說出那番话的,却不幸言中了比如说,我就曾经收到酒馆女人写的稚拙的情书;还有樱木町邻居将军家那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会在每天早晨专挑我上学的时间,故意略施粉黛踟躇于自家门前;我去吃牛肉饭时即使一言不发,那儿的女佣也会......我经常光顾的那家香烟铺子的尛姑娘在递给我的香烟盒子里竟然也有......还有,去观赏歌舞伎时那个邻座的女人......在深夜的市营电车上酩酊大醉而酣然入睡之时......还有,乡丅亲戚家的姑娘出乎意料地寄来了缱绻缠绵的相思笺......还有某个不知名的姑娘,在我外出时留给我一个手工制作的偶人......由于我的消极退避每次罗曼史都如蜻蜓点水,停留于一些残缺的断片没有深入进展。但有一点却不是信口雌黄我身上某个地方萦绕着供女人做梦的氛圍。这一点被掘木那家伙点破时我感到一种近于屈辱的痛苦,对妓女的兴趣也倏然消失了

掘木出于爱慕虚荣和追赶时髦的心理(至今峩也如此认为。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某天带我参加了一个叫做共产主义读书会的秘密研究会(大概是叫R.S吧,我也记不清了)出席那个秘密集会只是掘木那种人领我“游览东京”的一过场罢了。我被介绍给那些所谓的“同志”还被迫买下了一本宣传册子,听唑在上席的丑陋青年讲授马克思主义学说而一切在我看来却是再明白也没有的内容了。或许他确实言之有理但人的内心深处,分明存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称之为“欲望”吧,觉得言不尽意谓之“虚荣心”也不确切,统称为“色情和欲望”仍然辞不达意尽管我洎己也是云里雾里,但我总认为人世的底层毕竟存在某种绝不单纯是经济的、而是近于怪谭的东西。我是个极端害怕怪谭式东西的人所以尽管赞成唯物论,就像肯定水往低处流却不能仰仗这信仰来摆脱对人的恐惧,不能放眼绿叶而感受到希望的喜悦不过我却一次不拉地参加了R.S的活动(仅凭记忆,可能有误)“同志”们俨然大事临头,面孔紧绷沉浸在“一加一等于二”那样初等算术式的理论研究Φ。见此情景我觉得滑稽透顶,于是利用自己惯用的逗笑本领来活跃集会的气氛渐渐研究会上拘谨古板的气氛得到了缓解,我成了集會上不可或缺的宠儿那些貌似单纯的人认为我和他们一样单纯,把我看成一个乐观而诙谐的“同志”假如当真如此,我便是彻头彻尾哋欺骗了他们我并不是他们的“同志”,却每次必到奉上丑角的逗笑服务。

我喜欢这样做喜欢他们。并不是什么马克思主义建立起來的亲密感 不合法。这带给我小小的乐趣不,毋宁说使我心旷神怡其实,世上称为“合法”的东西才更可怕(对此我预感到某种無比强大的东西)。其中的复杂构造更是不可理喻我不能死守在一个没有门窗的寒冷房间里,既便外面是一片不合法的大海我也要纵身跳下去。哪怕是马上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有一个说法叫做“见不得人的人”就是那些人间悲惨的失败者、悖德者。我觉得自打一出苼我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人”所以一旦遇到人世所谤的同类,就不由分说变得善良温柔了这样的“温柔”足以令我自己如痴如醉。

还囿一种说法叫做“狂人意识”我每时每刻都受着这种意识的折磨,它却又是与我休戚与共的糟糠之妻厮磨着,进行凄寂的游戏这已經成了我的生存方式。俗话说“腿上有伤痕没脸来见人”。在襁褓中这种伤痕就赫然出现在我的一条腿上随着长大非但没有治愈,反洏日益加剧扩散到骨髓深处。每夜的痛苦就如千变万化的地狱但(说来也怪),那伤口逐渐变得比自己的血肉还要亲密无间伤口的疼痛,仿佛有活生生的情感如同爱情的呢喃。对我这样的男人地下活动小组的氛围格外安心惬意。那运动的外壳比其追求的目的更为適合我掘木则出于闹着玩的心理,把我介绍到那个集会中去其实他自己总共只去了一次。他曾说过一句拙劣的俏皮话:“马克思主义鍺在研究生产这一方面的同时也有必要观察消费这一方面嘛。”所以他不去集会倒是一门心思拽住我到外面考察消费状况。回想当时各种各样的马克思主义者:有掘木那样爱慕虚荣、追赶时髦心里自诩为“马克思主义者”的;也有我这样仅仅喜欢“不合法”气氛便一頭扎入其中的。倘若我们的真实面目被真正的信仰者识破无疑我俩都逃不过他们的愤怒斥责,被当成叛徒赶出组织但我们却没有被开除,在不合法的世界里我们比在绅士的合法世界里活得更加悠闲自在、游刃有余,显得“蓬勃健康”以致于被当作前途无量的同志委鉯重任。真让人忍俊不禁我一次也没有拒绝,泰然自若地受命也不曾因举止反常而受到“狗”(同志们都这样称呼警察)的怀疑和审訊。我总是一边逗笑一边准确无误地完成他们所谓的“危险”任务。(那帮从事运动的家伙常常如临大敌般高度紧张甚至蹩脚地模仿偵探小说,警惕过了头他们交给我的任务全是无聊透顶的,却煞有介事地制造紧张气氛)我心情当时是,宁愿作为共产党而遭捕即使终生身陷囹圄,也绝不反悔我甚至觉得与其对世上的“实生活”感到恐惧,每晚在辗转难眠的地狱中呻吟叹息还不如被关进牢房来嘚畅快轻松。

父亲在樱木町的别墅里忙于接待客人要么就是有事外出,所以虽然我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有时连着三四天连一面都见不箌。我总觉得父亲很难接近严厉可怕,因此也琢磨着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家搬到某个宿舍去住还没说出口,就从别墅老管家那里听说了父亲有意出售这栋房子

父亲的译员任期即将届满,想必还有种种理由吧他无意继续参选,打算在故乡建一个隐居的地方对东京似乎並不留恋。我不过是个高中生特地为我保留住宅和佣人在他看来是种不必要的浪费吧。(父亲的心事与世上所有人的心事一样是我无法明白的)这样,这个家不久就转让给别人我搬进了本乡森川町一栋名叫仙游馆的旧公寓的阴暗房间。过了一阵子在经济上便陷入了窘境。

在此之前我总是每月从父亲那里拿到固定金额的零花钱即使这笔钱立马告罄,香烟、酒、乳酪、水果等等家里随时都有书、文具、衣服和其他一切也可以在附近店铺赊帐。连款待掘木吃荞麦面或炸虾盖浇饭只要是父亲经常光顾的这条街上的餐馆,都可以吃完后┅声不响甩手而去

可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宿舍独居的生活,一切都只能在每月的定额汇款中开销我真是一筹莫展。汇款依旧是在两三天內花个精光我不寒而栗,心中没底几近发狂交替着给父亲、哥哥、姐姐又是打电报,又是写长信催他们快点寄钱给我(信中所写之倳,又全是逗人发笑的虚构窃以为,求助他人的上策乃是引人发笑)另外,我在掘木的教唆下频繁出入当铺。可是手头照样拮据

峩没有在无亲无故的宿舍中独立“生活”的能力。兀自呆在宿舍房间里我感到是那么可怕仿佛顷刻就会遭到某个人的袭击或暗算似的。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大街上跑要么去帮助那种“运动”,要么和掘木一起到处寻找廉价的酒馆喝酒学业和绘画也荒废了。进入高Φ翌年十一月发生了我和那个年长于我的有夫之妇徇情的事件,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还有一种说法叫做“狂人意识”。我每时每刻都受着这种意识的折磨它却又是与我休戚与共的糟糠之妻,厮磨着进行凄寂的游戏。这已经成了我的生存方式俗话说“腿上有伤痕,沒脸来见人”在襁褓中这种伤痕就赫然出现在我的一条腿上,随着长大非但没有治愈反而日益加剧,扩散到骨髓深处每夜的痛苦就洳千变万化的地狱,但(说来也怪)那伤口逐渐变得比自己的血肉还要亲密无间。伤口的疼痛仿佛有活生生的情感,如同爱情的呢喃对我这样的男人,地下活动小组的氛围格外安心惬意那运动的外壳比其追求的目的更为适合我。掘木则出于闹着玩的心理把我介绍箌那个集会中去,其实他自己总共只去了一次他曾说过一句拙劣的俏皮话:“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生产这一方面的同时,也有必要观察消费这一方面嘛”所以他不去集会,倒是一门心思拽住我到外面考察消费状况回想当时各种各样的马克思主义者:有掘木那样爱慕虚榮、追赶时髦,心里自诩为“马克思主义者”的;也有我这样仅仅喜欢“不合法”气氛便一头扎入其中的倘若我们的真实面目被真正的信仰者识破,无疑我俩都逃不过他们的愤怒斥责被当成叛徒赶出组织。但我们却没有被开除在不合法的世界里,我们比在绅士的合法卋界里活得更加悠闲自在、游刃有余显得“蓬勃健康”。以致于被当作前途无量的同志委以重任真让人忍俊不禁。我一次也没有拒绝泰然自若地受命,也不曾因举止反常而受到“狗”(同志们都这样称呼警察)的怀疑和审讯我总是一边逗笑,一边准确无误地完成他們所谓的“危险”任务(那帮从事运动的家伙常常如临大敌般高度紧张,甚至蹩脚地模仿侦探小说警惕过了头。他们交给我的任务全昰无聊透顶的却煞有介事地制造紧张气氛)。我心情当时是宁愿作为共产党而遭捕,即使终生身陷囹圄也绝不反悔。我甚至觉得与其对世上的“实生活”感到恐惧每晚在辗转难眠的地狱中呻吟叹息,还不如被关进牢房来得畅快轻松

父亲在樱木町的别墅里忙于接待愙人,要么就是有事外出所以虽然我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有时连着三四天连一面都见不到我总觉得父亲很难接近,严厉可怕因此吔琢磨着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家搬到某个宿舍去住。还没说出口就从别墅老管家那里听说了父亲有意出售这栋房子。

父亲的译员任期即将屆满想必还有种种理由吧,他无意继续参选打算在故乡建一个隐居的地方,对东京似乎并不留恋我不过是个高中生,特地为我保留住宅和佣人在他看来是种不必要的浪费吧(父亲的心事与世上所有人的心事一样,是我无法明白的)这样这个家不久就转让给别人,峩搬进了本乡森川町一栋名叫仙游馆的旧公寓的阴暗房间过了一阵子,在经济上便陷入了窘境

在此之前我总是每月从父亲那里拿到固萣金额的零花钱。即使这笔钱立马告罄香烟、酒、乳酪、水果等等家里随时都有。书、文具、衣服和其他一切也可以在附近店铺赊帐連款待掘木吃荞麦面或炸虾盖浇饭,只要是父亲经常光顾的这条街上的餐馆都可以吃完后一声不响甩手而去。

可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宿舍獨居的生活一切都只能在每月的定额汇款中开销。我真是一筹莫展汇款依旧是在两三天内花个精光,我不寒而栗心中没底几近发狂,交替着给父亲、哥哥、姐姐又是打电报又是写长信,催他们快点寄钱给我(信中所写之事又全是逗人发笑的虚构。窃以为求助他囚的上策乃是引人发笑)。另外我在掘木的教唆下,频繁出入当铺可是手头照样拮据。

我没有在无亲无故的宿舍中独立“生活”的能仂兀自呆在宿舍房间里我感到是那么可怕,仿佛顷刻就会遭到某个人的袭击或暗算似的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大街上跑,要么去帮助那种“运动”要么和掘木一起到处寻找廉价的酒馆喝酒,学业和绘画也荒废了进入高中翌年十一月,发生了我和那个年长于我的有夫之妇徇情的事件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上学经常缺席学习也毫不用功,奇怪的是考试答题却颇多要领,故而一直瞒过了家人嘫而不久,终于因为我旷课太多学校秘密通知了故乡的父亲。作为父亲的代理人大哥给我寄来了一封措辞严厉的长信。不过比起这封信倒是经济上的困境和那种运动交给我的任务给我带来了更直接、更剧烈的痛苦,使我无法以半游戏的心境来泰然处之我当上了不知叫中央地区,还是什么地区的——反正包括本乡、小石川、下谷、神田那一带所有学校的马克思主义学生行动队的队长听说要搞武装暴動,我买了一把小刀子(现在想来不过是把纤细得连铅笔都削不好的水果刀),把它塞进雨衣口袋四处奔走进行所谓的“联络”。真想喝了酒大睡一场可手头没有钱。而且从P那儿(我记得P就是党的暗语不过也可能记错)不停地下达了任务,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我這副羸弱的身子骨实在是吃不消了。本来我就是仅仅对“不合法”感兴趣而参加这种小组活动的如今变成了假戏真做,忙得手忙脚乱峩就无法控制自己,不禁在心中恨恨地对P的人嘀咕:恐怕你们是弄错对象了吧那些任务交给你们的嫡系成员不是更好吗?于是我逃走了虽然逃走,心情却没有变好我决定去死。

那时恰好有三个女人对我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其中一个是我寄宿的仙游馆老板娘的女儿烸当我参加运动后身心疲惫地回到房间,饭也不吃就躺下来时那姑娘总会拿着便筏和钢笔走进我的房间,说道: “对不起楼下的弟弟妹妹吵死人了,害我都没法写信了”

说罢就在桌子旁坐下来,一口气写上一个多小时我本来可以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照旧躺着,可那姑娘的神情好像是希望我开口说点什么所以我又发挥了惯用的那种被动服务的精神。尽管我其实一句话也不想说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體,强打精神趴在那边一边吸烟一边“嗯嗯唔唔”地应付着。

“听说呀有一种男人用女人寄来的情书烧水洗澡。”

“哎呀那可真讨厭呐。是你吧”

“不,我嘛只是用情书煮过牛奶喝。”

“真是了不起你喝吧。”

我暗自忖度着:这人怎么还不快点回去写什么信啊,不是明摆着在撒谎吗其实不过在那儿鬼画桃符罢了 。

“把你写的信给我瞧瞧!”

事实上我宁死也不想看谁知这样一说,她竟连声嚷嚷:“哎呀真讨厌,哎呀真讨厌。”那兴奋的模样真是有失体面让我大为扫兴。于是我想打发她曲干点事

“对不起,你能不能詓电车附近的药店给我买点安眠药呢?我太累了脸上发烫,反而睡不着对不起,钱嘛……”

她愉快地起身走了我深谙,打发女人詓干活是不会惹她讨厌的就是说,男人拜托女人做事她会高兴的。

另一个女人则是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文科学生一个所谓的“同志”。因为运动的关系我和她不管愿意与否,都每天碰头碰头会结束后,这个女人总跟在我后面不停地买东西给我。

“你就把我当作伱的亲姐姐好啦”

她这种酸溜溜的说法搞得我毛骨悚然。我做出一副不乏忧郁的微笑表情说道:

“我正是这么想的呐。”

总之我深知激怒女人是很可怕的。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千方百计地敷衍过去。因此我甚至不惜为那个讨厌而丑陋的女人做出牺牲让她买东覀给我(其实那些东西都是些品味粗俗的东西,我大都当即送给了烤鸡肉串的老板)并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开玩笑逗她开心一个夏忝的夜晚,她缠着我怎么也不肯离去为了打发她早点回去,在街头一个阴暗角落里我亲吻了她。谁知她却厚颜无耻地欣喜若狂叫住┅辆计程车,把我带到了一个狭窄的西式房间里(这房间是他们为了运动而秘密租借的办公室)在那里我和她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晨。“一个荒唐透顶的姐姐”我暗自苦笑着想到。

无论是房东家的女儿还是这个“同志”都不得不每天见面,所以不可能像从前遇到的種种女人那样巧妙避开。出于自己惯有的那种不安心理我反而拼命讨好这两个女人,结果被她们牢牢地束缚住了

同时,我从银座一个夶酒馆的女招待那里蒙受了意想不到的恩惠尽管只是一面之交,但由于这种恩惠我仍然感觉到一种被束缚住而无法动弹的忧虑和恐惧。那时我已经毋需再借助掘木的向导,而摆出一副老油子的架势来了比如可以一个人去乘坐电车,或是去歌舞伎剧场抑或穿着碎花咘和服光顾酒馆了。在内心深处我依旧对人的自信心和暴力深感怀疑、恐惧和苦恼,但至少在表面上可以和他人面对面一本正经地寒暄叻不,不对尽管就我的本性而言,不伴随败北的丑角式的苦笑就无法与别人交谈,但我好歹磨炼出了一种“伎俩”可以忘情地与囚进行张口结舌的交谈了。莫非这应归功于我为那种运动四处奔波抑或归功于女人?或者是酒精但更主要得归功于经济上的窘境。无論在哪里我都会感到恐惧。可要是在大酒吧里被一大群醉鬼或女招待、侍应生簇拥着能够暂时忘却那种恐惧的话,那么我这不断遭箌追逐的心灵,不是也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吗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揣上十块钱一个人走进了银座的大酒吧里。我笑着对女招待说:

“我身上只有十块钱你看着办吧。”

她的口音里夹杂着一点关西腔她的这一句话竟然奇妙地平息了我这颗心的悸动。这倒不是因为她的话消解了我对钱的担忧而是消解了我留在她身边的担忧。

我喝开了酒因为对她相当放心,所以反而无心进行滑稽表演了只是不加掩饰哋展示自己天生的沉默寡言喝抑郁寡欢,一声不吭地呷着酒

“这种菜,你喜欢吗”

那女人把各式各样的菜肴摆放在我面前问我。我摇搖头

“只喝酒吗?那我也陪你喝吧”

那是一个寒冷的秋天之夜。我按照常子(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但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瞧我這个人竟然连一起殉情自杀的对方的名字都忘记了)所吩咐的那样,在银座背街的一个露天寿司摊铺上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寿司一边等着她(虽说忘了她的名字,可偏偏那寿司难以下咽的滋味不知为何竟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而且那个长着一副黄颔蛇脸相、脑袋已经禿顶的老板一边摇晃着头,一边像个行家似的捏着寿司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多年以后好多次我乘坐在电车上,会忽然觉得某张面孔似曾相识想来想去,才想起它原来与那个时候寿司店老板颇为相似于是我不禁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在她的名字和脸庞都从我地记忆Φ消隐而去了的今天唯有那寿司店老板的面孔,我还能记得那么准确无误以致于可以轻松地描摹出一张肖像画来。我想这无疑是因為当时的寿司过于难吃,竟带给我寒冷与痛楚的缘故我从没有这样的体验,被人带到一个所谓的美味无比的寿司店里去吃寿司而真的會觉得好吃的体验。那寿司太大了我常常想,难道不能捏成大拇指大小吗

她在本所[东京的一个地名]租借了木匠家二楼的一个房间。在這儿我一点也用不着隐匿自己平常那颗悒郁的心灵,就像受到剧烈牙痛的袭击一样我一边用一只手捂住脸颊,一边喝茶我的这种姿勢反倒赢得了她的欢心。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完全孤立的女人,周遭刮着凛冽的寒风只有落叶枯枝在四处飞舞。

我一边躺着休息一边听她唠叨自己的身世。她比我年长两岁老家在广岛。她说道:“我是有丈夫的人呐原本他在广岛开了个理发店。去年夏天一起背井离乡来到了东京,可丈夫在东京却没干什么正经事不久,被判了诈骗罪现在还呆在监狱里呐。我呀每天都要去监狱给他送点東西,但从明天起我就再也不去了。”不知为什么我这个人天生就对女人的身世毫无兴趣,不知是因为女人在这方面叙述方式拙劣還是因为她们的谈话不得要领,反正对我来说她们所说的话都不过是马耳东风。

比起女人连篇累牍的痛说家世倒是这样一句短短的叹息更引发我的共鸣。尽管我一直期待着却从来没有从这个世上的女人那儿听到过这样的叹息。不过眼前这个女人尽管没有用言语说过┅句”真是寂寞啊“,但是她的身体轮廓中却流淌着一种剧烈而无言的寂寞,就像是一股一寸见方的气流一样我的身体一旦考近她,僦会被那股气流牢牢地包围住于我自己所拥有的那种多少有些阴郁的气氛,恰到好处地交融在一起宛若”枯叶落在水底的岩石之上“,使我得以从恐惧和不安中抽身逃遁

与躺在那些白痴妓女的怀中安然入睡的感觉截然不同(首先,那些妓女是快活的)跟这个诈骗犯の妻所度过的一夜,对我来说是获得了解放的幸福之夜(不加思索地在肯定意义上使用这样一种夸张的说法我想,这在我的整篇手记中昰绝无仅有的)

但也仅仅只有一夜早晨,我睁眼醒来翻身下床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浅薄无知、善于伪装的滑稽角色。胆小鬼甚至会惧怕圉福棉花也能让人受伤。趁着还没有受伤我想就这样赶快分道扬镳。我又放出了惯用的逗笑烟幕弹

“有一句话叫'钱一用完,缘分就斷'其实这句话的解释恰好被人颠倒了。并不是说钱一用光男人就会被女人甩掉。而是说男人一旦没有钱自个儿就会意志消沉,变得頹废窝囊甚至连笑声都缺乏力量,而且性情出奇地乖戾最终破罐子破摔,自个儿主动甩了女人就是说近于半疯狂的彻底甩掉女人。據《金洋大辞林》上解释就是这个意思呐。真可怜呀我也多少懂得点那种心境。”

的确我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上述那些蠢话,把常子逗得哈哈大笑我觉得不宜久留,脸也没洗就跑了出来可没想到我当时编造的关于“钱一用完,缘分就断”的胡言乱语后来竟与我自巳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关联。 在此后的一个月里我都没有去见那一夜的恩人分手之后,随着日子的流逝喜悦之情也逐渐淡漠,倒是蒙受叻她恩惠这一点让我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甚至对酒吧里的所有消费都由常子结的帐这种世俗的事情也开始耿耿於怀了。常子最终也跟房东的女儿、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那个女人一样成了仅仅是胁迫着我的女人,所以即使相距甚远我也会对常子感箌恐惧,而且我觉得一旦再遇到那些与自己谁过觉的女人,她们就会对我勃然大怒所以对再见到她们颇为胆怯心虚。正因为我的性格洳此所以我对银座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不过这种胆怯心虚的性格绝不是源于我的狡猾而是因为我还不大明白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現象:女人这种生物在生存时,是把晚上一起睡觉与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这两者严格区分开来的就像是彻底忘却了其间的关联一样,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那两个世界的联系

十一月末,我和掘木在神田的露天摊铺上喝廉价的酒这个恶友主张离开现在的摊铺去另一个地方喝酒。可是我们已经花光了手头的钱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硬吵嚷着“喝呀,喝呀”此时的我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胆子也变大了我说道:

“好吧,那我就带你去一个梦的国度可别大惊小怪,那儿真可谓是'酒池肉林'......”

事情就这样定了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市营电车。掘木兴奮得欢蹦乱跳说道:

“今夜我可是好想要个女人呐。在那儿可以亲女招待吗” 平常我是不大愿意让掘木演出那种醉态的。掘木也知道這一点所以又特意问了一句:

“我亲她,行吗坐在我旁边的女招待,我一定要亲给你瞧瞧行不行?”

“那太好了!我真是太想要女囚了”

在银座的四丁目下车后,仗着常子的关系我们身无半文地走进了那家所谓酒池肉林的大酒馆。我和掘木挑了一个空着的包厢相對而坐只见常子和另一个女招待迅速跑了过来。那另一个女招待坐在了我的身边而常子则一屁股坐在了掘木的身边。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常子眼看就要被掘木亲吻了

但我并不是一种觉得可惜的感觉。我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太强的占有欲即使偶尔有可惜的感觉,也绝没囿那种大胆主张自己的所有权奋起与人抗争的力量,以致于在后来的某一天我甚至默不做声地眼睁睁看着一个与自己同居的女人遭到叻别人的玷污。

我竭力避免介入人与人之间的芥蒂害怕卷入那样的漩涡之中。常子与我不过是一夜的交情她并不属于我。我不可能有覺得可惜的欲望不过我毕竟还是吃了一惊。

常子就在我的面前接受着掘木强烈的亲吻我为常子的境遇感到可怜。这样一来被掘木玷汙过的常子或许就不得不与我分手了吧。而且我也不具备足够的热情来挽留住常子啊,事情被迫到此结束了我对常子的不幸涌起了瞬間的惊愕,但随即又如同流水般老老实实地彻底绝望了我来回瞅着掘木与常子的面孔,嗤笑了起来

但事态却意想不到地恶化了。

“算叻吧!”掘木歪着嘴巴说道“就连我这种穷光蛋也要的女人......”

他就像是困窘至极似的交叉着双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常子苦笑了。

“给峩酒我身上没有钱。”我小声地对常子说道我真想喝个烂醉。从所谓的世俗眼光来看常子的确是一个不值得醉汉亲近、丑陋而贫穷嘚女人。我感到自己就像是意外遭受到雷击一样我喝呀,喝呀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一直喝到烂醉如泥与常子面面相觑,悲哀地微笑著经掘木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她不过是一个疲惫不堪而又贫穷下贱的女人可与此同时,一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又油然而生(我至今仍旧认为:贫富之间的矛盾尽管貌似陈腐但却是戏剧家笔下永恒的主题)。我发现常子是那么可爱以致于我平生第一此觉察到了自己萌发了一种虽然微弱却积极主动的恋爱之心。我吐了吐得不省人事。喝酒喝得不省人事这还是第一次。

醒来一看常子坐在我的枕边。原来我是睡在了本所木匠家二楼的房间里

“你说过'钱一用完,缘分就断'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来着。莫非你是真心说的要不,你干嘛鈈来了要断绝缘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我挣钱给你用还不行吗?”

然后那个女人也躺下睡了拂晓时分,从女人的口中第一次迸絀了“死”这个字眼她早已被人世的生活折磨得筋疲力尽,而我一想到自己对人世的恐惧和生存的烦忧还有金钱、女人、学业、运动等等,似乎就再也无法忍耐着活下去了于是不加思索地赞同了她的提议。

但当时我却没有真正做好去“死”的思想准备其中的确隐含著某种“游戏”的成分。 那天上午我和她双双徜徉在浅草区,一块儿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各自喝了一杯牛奶。

我站起身从袖口里掏出尛钱包,打开一看里面仅有三块铜币。一种比羞耻更为凄烈的情愫一下子攫住了我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自己在仙游馆的那个房间,那只剩下了学生制服喝被褥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进当铺的荒凉房间。除此之外我的所有家当就只有此刻穿在身上的碎花布和服與斗篷了。这便是我的现实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看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那女人也站了起来,瞅了瞅我的钱包问道:

“哎!就这么点钱?!”

尽管这句话有口无心但分明有种疼痛感穿透了我的骨髓。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自己所爱的人说的话而体验到嘚痛苦三枚铜币说到底算不得是钱,它带过我从未咀嚼过的奇妙屈辱感一种没脸再活下去的屈辱感。归根到底那时的我还没彻底摆脫有钱人家纨绔子弟这一种属性吧。也就在这时候我才真正地作为一种实感做出了去死的决定。 那天夜里我们俩一块儿跳进了镰仓的海媔那女人嗫嚅着“这腰带还是从店里的朋友那儿借来的呐”,随即解了下来叠放在岩石上面我也脱下了斗篷放在同一块岩石上,然后雙双纵身跳进了海水里

女人死掉了,我却得救了

或许因为我是一个高中生,再加上父亲的名字多少具有一些所谓的新闻效应吧情死嘚事儿被当作一起重大事件登载在报纸上。

我被收容在海滨的医院里一个亲戚还专程从故乡赶来,处理种种后事故乡的父亲和一家人嘟勃然大怒,有可能就此与我断绝关系那个亲戚这样告诉我以后就回去了。但我哪有心思顾及这些我只是在想念死去的常子,禁不住潸然泪下因为在我迄今为止交往的人中间,我只喜欢那个贫穷下贱的常子

房东的女儿给我寄来了一封长信,里面是她写的五十首短歌这些短歌的开头一句全是清一色的“为我活着吧”这样一种奇特的句子。护士们快活地笑着到我的病房里来玩其中有些护士总是在紧緊握过我的手之后才转身离去。

在这所医院检查出我的左肺上有毛病这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不久,我被警察以“协助自杀罪”为洺带到了警局在那里他们把我当病人对待,收容在特别看守室里

深夜,在特别看守室旁边的值班室内一个通宵值班的年迈警察悄悄拉开两个房间中央的门,招呼我道:

“冷吧到这边来烤烤火吧。”

我故作无精打采地走进值班室坐在椅子上烤起火来。

“到底还是舍鈈得那个死去的女人吧”

“嗯。”我故意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吧。”

接着他渐渐摆开了架势俨然一副法官的样子装腔作势地问道。 “最初和那女人搞上关系是在哪儿”

他当我是个小孩子开心你为啥不要了,摆出一副审讯主任的派头為了打发这个秋天的夜晚,企图从我身上套出什么近于猥亵的桃色新闻我很快觉察出这一点,拼命忍住想笑的神经尽管我也知道,对警察这种“非正式审讯”我有权利拒绝做出任何回答但为了给这漫长的秋夜增添一点兴致,我始终在表面上奇妙地表现出一片诚意仿佛从不怀疑他就是真正的审讯主任,而刑罚的轻重彻底取决于他的意志我还进行了一番适当的“陈述”,以多少满足一下他那颗色迷迷嘚好奇心

“唔,这样我就大体上明白了如果一切都照实回答。我嘛自然会酌情从宽处理的。”

“谢谢还请您多多关照。”

真是出鉮入化的演技这是一种对自己毫无益处的卖力表演。

天已经亮了我被署长叫了过去。这一次是正式审讯 就在打开门走近署长室的当ロ,署长发话了:

“哦真是个好男儿啊。这倒怪不了你怪只怪你的母亲,生下了你这样一个好男儿”

这是一个皮肤微黑、像是从大學毕业的年轻署长,听他突如其来地这样一说我不禁萌发了一种悲哀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个半爿脸上长满了红斑的、丑陋的残疾人一樣 这个署长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柔道选手或剑道选手,他的审讯方式也显得干练爽快与那个老警察在深夜进行的隐秘而执拗的的好色审訊相比,真可谓天壤之别审讯结束后,署长一边整理送往检查局的文件一边说道:

“你得好好爱惜身体呐。你吐血了吧”

那天早晨峩有些反常地咳嗽。一咳嗽我就用手巾掩住嘴巴。只见手巾上就像是降了红色的霰子一样沾满了血但那并不是从喉咙里咳出来的血,洏是昨天夜里我抠耳朵下面的小疙瘩时流出来的血我突然意识到,不挑明其间的真相或许对我更为有利所以只是低下头,机敏地回答噵:

“至于是否起诉得由检察官来决定。不过还是得用电报或电话通知你的担保人,让他到横滨检查局来一趟总该有一个人吧,诸洳你的担保人或监护人之类的”

我突然想起,一个曾经经常出入于父亲别墅、名叫涩田的书画古董商是我学校的担保人这个叫涩田的囚,和我们是同乡常常拍我父亲的马屁,是一个长得又矮又胖、年届四十的独身男人他的脸,特别是眼睛与比目鱼十分相似,所以父亲总叫他“比目鱼”我也就跟着那么叫惯了。

我借助警察的电话簿查到了“比目鱼”家的电话号码。我拨通了电话请他到横滨检查局来一趟。没想到“比目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起话来竟然装腔作势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喂,那个电话话筒还是消毒一丅为好没看见他吐血了吗?”

当我回到特别看守室坐下之后听见署长正用大嗓门吩咐警察给电话话筒消毒。

午饭以后我被他们用细麻绳绑住胳膊,与一个年轻警察一起乘坐电车向横滨出发了尽管他们准许我用斗篷遮住捆绑的痕迹,但麻绳的一端却被年轻的警察牢牢哋握在手中

不过,我并没有丝毫的不安倒是对警察署的特别看守和那个老警察依依不舍。呜呼我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呢?被作为犯人捆绑起来竟反而使我如释重负,万般惬意即使此刻我追忆当时的情形时,整个的我也不由自主地觉得心旷神怡了

但在那一段时期所有令人怀念的往事中,唯有一次悲惨的失败记录它令我不胜汗颜,终生难忘我在检查局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接受了检察官简单的审訊。检察官年纪有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像是一个性情温和、不乏气度的人(倘若说我长得漂亮的话,那也无疑室一种淫荡邪恶的漂亮但這个检察官的脸上却萦绕着一种聪慧而且宁静的氛围,使你不得不承认那才是一种真正的漂亮)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彻底放松了警惕,只昰心不在焉地叙述着突然我又咳嗽了起来。我从袖口掏出手巾蓦地瞥见了那些血迹。顿时我涌起了一个浅薄的念头以为或许我能够紦这咳嗽作为一种筹码来进行讨价还价。

“咯咯”我夸张地大声假咳了两下,用手巾捂住嘴巴顺势悄悄斜了检察官一眼。

他的微笑依舊是那么宁静我直冒冷汗。不即使现在我回想起来,依旧会紧张得手足无措中学时代,当那个傻瓜竹一说我是“故意的故意的”,戳穿了我的把戏时我就像被一脚踢进了地狱里一样。可如果说我这一次的羞愧远远超过了那一次也绝没有言过其实。那件事和这件倳是我整个生涯中演技惨败的两大记录,我有时甚至想:与其遭受检察官那宁静的侮辱还不如被判处十年徒刑。

我被予以缓期起诉泹我却高兴不起来。心中满是悲凉地坐在检查局休息室的长凳子上等待着担保人“比目鱼”来领我出去。

透过背后高高的窗户能望见晚霞燃烧的天空一大群海鸥排成一个“女”字形飞走了。

}

根据尤凤伟小说《生存》改编

编劇:述平 史建全 姜文 尤凤伟

作曲:崔健 李海鹰 刘星

剪辑师:张一凡 弗摩·温辛格

陈述:疯七爷鱼儿的公公

丛志军:五舅姥爷,村中众望所归的长者

袁丁:董汉臣日军翻译,汉奸

吴大维:高少校国军军官

陈莲梅:八婶子,二脖子妈

周海超:小碌碡鱼儿的儿子

香川照之:日军俘虏花屋小三郎

泽田谦也:日军陆军队长酒冢猪吉

宫路佳具:日军海军队长野野村耕二

长野客弘:日军老电话兵

(随画面出主要演職员字幕)

黑底白字。投资单位摄制单位渐隐,银幕一片漆黑静——

随着一声野狼般的军令声,乐队奏响了《军舰进行曲》此时一媔充满了画面的日本海军军旗迎着寒风猎猎升起。四个竖排的大字由军旗中蹦出

一双锃亮的军靴。“咔”地磕出铁声带马刺的军靴猛哋插入马蹬。野野村跨上黑马抖缰跃出,环绕着队伍小跑了一圈

野野村:向左——转!(日语)

紧随野野村马后,一队背负各式工具袋,掱持乐器的日本兵边走边奏

野野村(画外):出发!(日语)

队伍步伐整齐地走出兵营,这是一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后勤兵驻扎在挂甲台村對面的山顶上。每日准时去军用小码头迎送过往的船只因队长野野村是音乐爱好者,便有了如今这副打扮的军乐队

军乐队行进在山道仩。队伍后面跟着一头小毛驴毛驴的身上担着两个空水桶。

挂甲台——水边山下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此刻各家的烟筒里已经升起炊烟。村民二脖子从家里跑出

听到军乐声,孩子由各家出来向村口跑去二脖子跑向村口井台,孩子们跑过小桥经过二脖子身边。

众小孩:二脖子二脖子叔。

孩子们向村口继续狂奔小碌碡坐上村口的矮墙上。村口矮墙上孩子们已坐成一排摇头晃脚地望着军乐队的方向——等待着。

二脖子:先生!(日语)

乐队迎面走下二脖子向野野村鞠躬点头,打着招呼

二脖子:先生!(日语)

二脖子向队尾跑去。乐队每天早晨都要从这里经过黄昏的时候再回去,村民二脖子负责把两个空水桶摘下来,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再把装满水的水桶放到驴背仩

野野村:谁想当我的好孩子?分糖吃喽来,来(日语)

野野村边说边分着糖,微笑地看着孩子们一副彼此混熟了的样子。

二脖孓摘下水桶后,牵着驴向军乐队这边追来野野村面对小碌碡又拿出一颗糖果,魔术般地将糖变没了他握着两只戴着白手套的拳头在小碌碡眼前晃动,叫他来猜

野野村:瞧这儿!在哪边?(日语)

野野村:真聪明!(日语)

野野村如法又变了一次小碌碡没猜对。野野村得意地大笑

野野村:在哪边?(日语)没有…的看,在这儿呢(日语)

小碌碡一把抢走那块糖。惹得野野村又是一阵大笑孩子们也哽高兴起来,连二脖子也跟着笑出了声野野村瞟了一眼二脖子,他忽然收住笑严厉地指着二脖子

野野村:水的干净!水的不干净!(漢语)一、二、三,扇你三耳光,明白(日语)

二脖子:明白!晚上给你老预备干净水!

乐队渐渐远去,这时水面上有一艘日军的炮艇突突突地经过野野村向艇上的人挥手致意。随着乐队的声音结束字幕完毕。

一、大三家 冬夜 外、内

夜空中一轮圆圆的明月

字幕:一九㈣五年,华北日军占领区。

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沐浴在夜色中日军炮楼上的探照灯不时地在村子上空掠过.,在一片安详宁静的氣氛中隐隐传来男女喘息的声音。

这声音来自村里的某户人家

一盏油灯跳动着鲜活的火苗。

一只女人的腿露在被子外面被子里两个囚在动。

女人的长发扫着地上的枕头

大三(画外):让我看看!

油灯的火苗被一只男人粗壮的手捻亮,随即又被一只女人的手捻暗油燈被弄得明明灭灭的。

鱼儿:看啥呀别看了!

鱼儿:哎呀,快点儿的别歇着!

两人推着扯着,突然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大三猛地坐起。

大三紧张的脸对画外:谁呀

大三顾不上多想,翻身下炕

鱼儿(画外):快穿衣裳!

鱼儿迅速地从炕上起来,急忙跑向墙角的大面櫃

大三抱起一堆衣裳给鱼儿,鱼儿熟练地盖上了柜盖

大三撩帘从里屋出来开门,

门刚一打开大三手中的油灯被来人”扑“地吹灭,┅只乌黑的手枪顶在大三的脑门上随着噔噔的脚步声,来人把他逼到墙角

持枪人身在暗影中,面目模糊

枪依然顶在大三的脑门上。

歭枪人(画外):叫啥

持枪人(画外):村叫啥?

持枪人(画外):黑更半夜点灯干啥

持枪人(画外):那……你就好好寻思寻思!听着,峩们有两件东西先搁你这儿,一样不能丢!一样不能少!还不能让鬼子知道!出了半点闪失,要你命!

大三:那啥……这村头就有个炮楼子怕不中吧?

持枪人(画外):啥不中?这叫灯下黑,明白不?

大三:明白了!那要是出事了,找谁呀?

持枪人又用枪管使劲地顶了一下大三的脑门,然后缓缓哋离开

大三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发现屋子里空空的已经没有了人

门还开着,地上有两样物件

大三关上屋门,返身坐在灶台边愣神

鱼儿这时已穿好衣服,撩开门帘探头出来

鱼儿划火柴,大三去解开麻袋上的绳子

麻袋里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睁着大眼

大三又去解另一只,里面同样装着一个男人

大三:不中!我找他们去!

正当他准备打开门时,“扑”的一声窗户纸被捅破了。

一只上了刺刀的長枪从外面探了进来大三瞪着惊恐的眼睛盯着它。

持枪人(画外):马大三!

听着!这两人抓空替我们审审!

此时刺刀就在眼前仿佛昰它在说话。

持枪人(画外):年三十午夜黑间我们过来取人

持枪人:(画外):连口供一块堆儿带走!

持枪人(画外):明白不?

窗外的人迅速地抽出刺刀窗户上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大洞。

大三:那……到时候谁来取人呢?

大三看着窗户上的大洞。

二、 七爷家 冬夜 内

大彡(画外):这么的就这么的,这么的这么的……就这么的!噌!噌!噌!跳墙就撩了!

大三手里拿着一个炕笤帚顶在六旺的脑门上,他正模仿持枪人的样子形容给来这里商量事儿的村民们看。

村子里的长者五舅姥爷此时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袋巴嗒着没牙的嘴。

伍舅姥爷:那么的……他叫个啥

大三:没说,就说个“我”

五舅姥爷:那么的……他长得啥样?

(摇上)五舅姥爷苍老的脸

大三:沒看着,我合着眼呢

六旺:穿啥衣裳,多高个儿呀

大三:我合着眼呢!你合着眼,你看见我了

二脖子蹲在地上,问道:多少人呢

夶三急了:我不是说,合着眼呢嘛没敢看!

五舅姥爷追问(画外):那么的……他到底咋说的?

大三:他就说:这两人先搁你们村儿等三十午夜黑介,再回来取人

鱼儿小声补充了一句:呃,那伙子人话说得挺厉害

大三:还说,这叫”灯下黑”

“咚!”地一声,有囚捶了一下炕

那是一直躺在那儿的疯七爷。

疯七爷:我崩了你这个王八操 的!

疯七爷说着就要去摘挂在房梁上的那把筒子枪

鱼儿见状仩炕,急忙上去抢枪

五舅姥爷不满地(画外):你们家的事,往后再说!

鱼儿抢到枪重新挂回去她来到桌边给七爷倒水。

五舅姥爷(畫外)继续:你儿媳妇跟大三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商量正经事呢!

疯七爷扭身指着他们说:这俩货有啥正经事啊!

五舅姥爷(画外):睡觉!

鱼儿给疯七爷端上一碗水,放在他面前轻声地说:爹,喝碗水

疯七爷把头转向一边(画外):我不是你爹,不要脸的养漢老婆!

五舅姥爷(画外):你这也象老公公说的话

鱼儿委屈地看了一眼大三。

这时大三呼地把笤帚往柜上一拍,冲着疯七爷说:你咾还是崩了我吧!我正愁着没辙呢!

疯七爷也翻身起来:哎!我崩了你个王八操的…

五舅姥爷训斥大三:蹲下!

他又对着七爷说:睡觉!

瘋七爷气不顺地转回身重新躺好了。

五舅姥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刚蹲下的大三又站起来(摇上)

大三:那到底是福是祸呀?你咾说到底咋办呢

这时一直蹲在那儿的二脖子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好象有了一个好的主意

二脖子:哎?送炮楼子上去我跟先生有面儿。

二脖子伸了一根大拇指朝脑后比划着:交给日本子!

大三:那不中啊!那……那三十儿午夜黑介那伙子人过来取人咋办呢

二脖子:让怹找日本子要人去,他敢把日本子咋着

大三:哎呀!日本子?日本子都叫他们绑着塞麻袋里头了你说他能咋的?

六旺:你不是汉奸吗你?

疯七爷躺在炕上两只手比划着说: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埋了!

大三很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疯七爷

突然六旺也拍了一下腿,自告奋勇地说:哎!我看中!不就刨个坑吗我刨!

大三:你刨?那伙子人说了丢一个少一个,要是让日本子知道了那……那人家僦不要人了,那就该要命了!

村民得头儿进前一步紧张地问:要命?要谁的命啊

二脖子也问:要谁的命啊?

大三:要……要咱们全村囚的命呗!

大家听着这话都沉默了,油灯的火苗跳动着

突然,二脖子又拍了一下大腿声音很响,好象又有了一个主意

他正要站起來说,可还没等站直又蹲下了,自言自语地说:不中!

大三看了他一眼:你说

五舅姥爷用烟袋杆指着二脖子:说!

二脖子噌地站了起來:我是说呀……咱们全村儿都跑了!就留下他们俩,看他要谁的命!

五舅姥爷皱了一下眉生气地说:蹲下!

二脖子缓缓地蹲下了,边蹲边说:我说不中嘛非让我说,这不耽误事吗

“咚”地一声,疯七爷又狠狠地一拳砸在炕上指着大三:我还是把你崩了吧,全村儿早晚死你手里!

五舅姥爷生气了: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走了

听到这话,二脖子和村民们起身就要走

已来到门口的六旺被鱼儿挡住,听见舅姥爷的喝斥村民们又都回来了。

五舅姥爷:蹲下!没听说要要咱们全村人的命吗?

疯七爷小声嘀咕着: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掐巴死俩,刨坑埋了……刨坑埋了……

五舅姥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等作为非等闲之辈。山上住的水上来的,都招惹不起

夶三和六旺专注地听着,随后慢慢站起来(摇上)

五舅姥爷(画外):五天一过,就是三十三十一到,就来取人神不知鬼不觉,把囚送走消灾免祸。

五舅姥爷叫他(画外):三儿呀

五舅姥爷:这几天你多操点心,这也是为了咱们全村儿

五舅姥爷又对二脖子:二脖子!

二脖子站起:哎,舅姥爷

五舅姥爷:这事儿别跟你妈说,她那嘴不严实!

二脖子发誓似的说:我把这事烂肚子里,中不

五舅姥爷:那就……家走!

这次村民们是真的往外走了。

大三急了对众人喊道:哎…别走哇!

大三:事儿还没完呢。那伙子人说了这俩人讓咱们抽空帮着审审。

六旺等不解地看五舅姥爷

五舅姥爷:审审?审啥

突然,外面传来了军乐队的声音

大伙一惊,扭头向着窗外

軍乐队已经准时地出现在半山腰。

二脖子从七爷家出来急急向村口跑去,他已经有点晚了

二脖子边跑边向野野村打着招呼:先生!先苼!(日语)

野野村分给孩子们糖果:分糖了,给大大的好,再给你一个…

突然他变了脸向身后叫道:二脖子,过来!

二脖子紧张地站在那里

野野村:来晚的不要!如果再来晚一次,一二三,扇你三耳光!明白了?滚!

他不满地横了二脖子一眼,骑着他的大洋马离开了

二脖子嘚鼻孔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情紧张地看着军乐队渐渐远去

一只手拿着沾满墨汁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口供”二字。这是五舅姥爷

茬大三家的一间屋子里,村民和俘虏之间有一道布帘相隔彼此都看不见对方。帘子这边的村民们一个个都蹲在炕上,五舅姥爷坐在中間都是一脸认真的神情。

大三起身转到一个布帘子的后面拿着两根细绳回来,重新蹲在炕头上

众人都很紧张地望着布帘那边。

五舅姥爷又重新发问:叫啥呀说话呀?

还是没有声音大伙又看大三。

二脖子捅了捅大三大三愣了一下,再次下炕转到帘子那边去了

俘虜花屋小三郎和董汉臣的身子还装在麻袋里,两人的嘴里和耳朵里还塞着东西

大三拔出东西,又回到布帘这边还没等大三蹲好,帘子那边董汉臣大声喊了一句:饶命!

五舅姥爷迅速调整视觉方向并急忙在纸上写下两个毛笔字:“饶命”。

帘子这边的董汉臣和花屋小三郎只能看到帘上村民的影子看上去活象皮影。

五舅姥爷:翻译官是啥官呢?

董汉臣:就是把日本话变成中国话把中国话变成日本话。

五舅姥爷:那么的……那位叫啥呀

董汉臣:他叫花屋小三郎。

五舅姥爷:叫他自个儿说!

帘子后面又没声了二脖子捅了捅正纳闷的夶三,大三站起身又一次跑到帘子后面发现花屋的下巴脱臼了,他用力往上一托“咔”地一声复原了。

花屋小三郎活动着嘴巴

村民們突然听到他大声地哇哇啦啦的说着话:(画外)

开枪吧!杀了我吧!拿出勇气来,胆小鬼!

炕上农民听不懂他的话都在纳闷。

大三还鉯为他报的是名字:这名儿……咋这么长啊

农民间相互看着。帘子那边董汉臣对花屋说(画外):先探个虚实保命要紧。

因为隔着帘他們无法确定对面是些什么人。两人用日语说着语速极快。

隔着布帘众人侧耳倾听着,但什么也没听懂

大三(对画外):听不懂!变……變中国话!

董汉臣急中生智,故意不按原话翻译开始瞎翻:他说他叫花屋小三郎,25岁。

五舅姥爷:杀过中国男人没糟踏过中国女人没?

董汉臣把舅姥爷的话翻给花屋

杀过中国男人吗?干过中国女人吗?

花屋强硬地说道:杀过!干过!我来支那就是为了干这个!

董汉臣继续往錯了翻译:他说他刚来中国,没见过中国女人,没杀过中国男人,他是个做饭的

五舅姥爷把这些庆都写在了纸上。

帘那边花屋又在说:还罗嗦什么?现在不杀我,将来我会把你们都杀光!

董汉臣不解地问花屋:你为什么要这样?

花屋:我就是要激怒这帮胆小鬼我不会跟这群畜牲合莋的!

帘子上有农民皮影一般的影子。

五舅姥爷(帘内):你俩咋叨咕上了慢点说,听我问你再说。

董汉臣:他说求求你们别杀他!拜托叻!

五舅姥爷写下“别杀我”

董汉臣和花屋在等着帘那边的人说话。

五舅姥爷左右看看大三等人征询着:还有啥?

这时大三突然想起叻一件事儿他凑向五舅姥爷,小声地说:你老给问问,那个"我"是谁呀

五舅姥爷明白了,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听着!

五舅姥爷(帘内):你们给我说说,“我”是谁呀

董汉臣一脸的疑惑:您?这下您可把我难住了我咋知道您老是谁呀?

五舅姥爷加重语氣:不是我,是那个抓你们的"我"!你就说吧,是谁把你抓来的吧?

董汉臣:我要知道是谁我就不能让他们抓住了

董汉臣眼珠一转:这么说,您老吔不知道他们是谁那么此地为何处啊?

五舅姥爷瞪了一下眼睛:谁审谁啊问啥说啥!

这时,花屋又挣脱着大叫道:快动手吧!

董汉臣ゑ忙又“翻译”了这句话(画外):他说求求你别杀他!拜托了!

五舅姥爷安慰着:别害怕听着。

董汉臣紧张地花屋一脸疑惑。

五舅姥爺(画外):我把这个给你们念念…

五舅姥爷拿起供状:饶命

五舅姥爷:董汉臣,中国人,二十八岁,翻译官知不道。花屋小三郎二十伍岁。日本人刚来中国,没杀过人。

村民们听着心里也在默念着,点头同意

五舅姥爷:做饭的,别杀我。对不

五舅姥爷又问一声:对鈈?

二脖子:差不多(扭身看大三)

五舅姥爷见没啥了,一拍桌子:那就……该做啥做啥吧!

董汉臣和花屋不明所以

只见帘子下有几呮脚从炕咚咚落地。

董汉臣这时急了狂喊一声:先别动手!我还有好多事情要交待!

花屋以为董汉臣跟他一样在喊着一些宁死不屈的话,吔配合着大声地喊了起来。

董汉臣:只有一只小队五挺机枪。

五舅姥爷飞快地在记大三让大家仔细听。

花屋:大日本皇军可杀不可辱!

董汉臣:九台电话,两个话匣子。

花屋:我绝不投降!绝不背叛祖国!

董汉臣:粮库一个,弹药库一个

花屋:皇军必胜!天皇陛下万岁!

董汉臣:还有十四匹洋马!

一支毛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花屋每说一句董汉臣就跟着错翻一句。说完两人都喘着气喘气的节奏都是一樣的。

花屋和董汉臣互相望了一眼好象彼此很会心似地。

五舅姥爷看着大三满意地乐了,

大三也乐了这件事如今已经有了意外的收獲。

五舅姥爷这时撩开布帘

布帘一打开,一道光照了过来晃着花屋和董汉臣的脸。

五舅姥爷:中论岁数啊,我也是你们爷爷辈的…

伍舅姥爷露出一个脑袋他看着这两个人,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我看哪你们也都是孩子。这事啊我们也是受人之托。

董汉臣在听婲屋不解。

五舅姥爷:摁个手印挪个地方。

人影从花屋眼前滑过过去按这两人。

五舅姥爷刚要回座忽然听到花屋惨叫了一声。

大三捏着花屋的胳膊:舅姥爷胳膊上有枪眼!还流着血呢!

镜头从纷纷落下的枯草和灰土摇下,花屋正在往面前的一根木柱子上一下一下地撞著头。

董汉臣(画外):跑!我们要跑!一定要跑!无论如何也得跑

花屋(入画):混蛋!怎么跑?还不如死了好!

董汉臣:就是个傻瓜也能从这帮农民的手里跑出去

花屋边撞脑袋边说:混蛋!我就不能。

董汉臣:花屋我的命大。

花屋在撞头在听草灰扑簌簌往下掉。

董漢臣(画外):小的时候掉进过滚烫的一个大开水锅里,(得意地)居然没死

花屋不相信:混蛋!不可能!

董汉臣(画外):当时掉嘚太猛……(董汉臣用拴着铁链的手比划着)从这边掉下去,嗖的一下又从那边滑出去了!跟条鱼似的…

董汉臣:所以跟我在一块,你也迉不了。

花屋生气道:混蛋!我就是想死现在就想死!

董汉臣:这里的农民是不能让你死的…

董汉臣:等抓咱们的那伙人来以后,才能決定咱们的生死

花屋:混蛋!那我就等到那时候再死。

董汉臣来了句中文:真他妈不开窍!猪脑袋!

花屋听董汉臣说中文停下撞头质问其:混蛋!说什么?

董汉臣赶紧说:我说还是你聪明。

花屋仍在一下一下地撞着头

河面上有汽艇开过,从外面返回的野野村和汽艇上嘚日本兵相互招手致意

二脖子牵着驴,迎上前来:先生

野野村照例伸出手和孩子们逗着。

谁想当我的好孩子分糖了。

七、大三家 地茚子 冬 黄昏 内

听到外面的汽艇和军乐声被押在大三家地印子里的两个俘虏大声地喊了起来。

来送饭的大三和鱼儿听到了喊声

大三冲进哋印子,扑向董汉臣一下子按倒了他。

董汉臣(画外):救命啊!我们在这儿呢!快来救我们!

花屋在拼命地喊(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鱼儿进来不知所措:三儿三儿,咋办呢

花屋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大三一甩手:按住!弄他去!

花屋(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鱼儿去扑花屋,试图捂住他的嘴:别喊了别喊了,别喊了

花屋将鱼儿推倒在地:混蛋!

大三见状跃过去,用被子捂住花屋的脑袋

婲屋冲董汉臣:董汉臣,快他妈喊!

董汉臣(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大三拚命地用被子捂花屋

鱼儿:别捂死他,别捂死

花屋在被孓间隙对董汉臣喊:使日本话喊,使日本话喊日本话。

大三按着花屋对鱼儿喊:坐他身上,坐他身上

董汉臣改用日本话喊:救命啊!救命啊!

大三入画去按董汉臣:让你喊!

鱼儿(画外):三儿,咋办啊

鱼儿按不住挣脱的花屋。

大三回身见弄不住这两人,情急之丅飞快地跑出了地印子

董汉臣(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鱼儿坐在花屋的身上,抬头不见了大三失声惊叫:三儿!三儿!

八、大三镓院 冬黄昏 外

大三从地印子跑出,上了墙垛冲下坡下大声喊着:二脖子!二脖子!二脖子!

跟着他出来的鱼儿见他这样,着急地对他嚷噵:三儿你疯了你呀?

大三拍着腿在喊:二脖子!

从大三这边望去坡下的二脖子正点头哈腰地跟野野村说着什么。在一片军乐声中怹们根本听不见大三的声音。

大三:二脖子!二脖子!

鱼儿:疯了咋的快下来!

大三继续喊着:二脖子!二脖子!

下面的人根本没有反應。

鱼儿上前拽大三:做啥呢下来!

军乐声依然响着。大三不禁笑了起来

大三从墙垛上跳了下来,又跑向地印子鱼儿随之而去。

九、地印子 冬黄昏 内

大三和鱼儿又回到地印子里这时里面的两个人还在喊着。

花屋:救命啊!我们在这儿呢!

大三看着他们任凭他们喊叫:喊啊。

两人互相对视一下都喊累了。

大三当着两人的面喊了起来:救人哪!救命哪!救人哪!那是过炮船呢!

鱼儿喘着气听着大彡在骗他们。

大三:你们在这儿喊他听…听见喽?

大三:我在当前儿喊他都听不着!

董汉臣翻译着,花屋失望了

鱼儿靠在柱子上,看着大三

大三:天天过,有本事你们就喊吧!

董汉臣把大三的话翻译给花屋听

花屋(画外对董汉臣):那就下次再喊。

董汉臣劝他:算了吧炮艇声音那么大。

鱼儿知道大三稳住了他们

军乐队的声音也渐渐地远去了。

董汉臣继续劝花屋:加上音乐他们听不见!

大三蹲在地上看着画外叽哩咕噜说话的两人。

大三起身:中了别说了,吃饭

大三撩起盖布:啥也不如吃饭强!

大三准备去给花屋换换药,怹把刚才折腾过的被子扔到一边

大三:那啥……我先给你换换药。

大三叨咕着:咋这么知不道好歹呢!

大三过来拿药碗鱼儿过去了。

婲屋:董汉臣告诉这个女人……

花屋让鱼儿换药,看着鱼儿嘴上却说:她摸我了,到时候我也摸她还不止一下两下,也不光是摸!

夶三入画递碗给鱼儿:你把那个老药卡哧了

鱼儿不知道花屋在说什么:说啥呢?

别管他别管他,爱说啥说啥

董汉臣:花屋,她在给伱治伤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大三:赶紧抹上抹那窟窿眼儿上。

花屋:支那人才没良心,先打我一枪,再给我治伤,这帮畜牲枪也打不准!

夶三:中了中了,别说了

董汉臣:打准了你不就死了吗?

忽然花屋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咚!”地一声,昏了过去脑袋耷拉在一旁。

董汉臣和花屋是绑在一起的花屋猛地一动,也牵动了他

鱼儿惊叫:哎呀,三儿!

大三见状立刻扑了过去,搬着花屋的脑袋拍著他的脸。

大三:哎呀!哎呀!这叫啥玩意儿!

董汉臣的头被撞了一下他边揉着脑袋边骂着:干啥呀?装呢

这边大三掐着花屋的人中,囷鱼儿忙乎着:咋没动静呢?有气儿有气儿,摁着,摁着!

董汉臣骂着:指定不想死!想死撞木头干啥咋不撞石头呢?

董汉臣指着前方的一塊石头:石头有尖!妈了个巴子的!

大三:出动静摁着摁着。

董汉臣解气地对鱼儿说:嫂子别理他!

鱼儿扫了一眼董汉臣:谁是你嫂孓呀?

大三用一块饼赌住董汉臣:你吃你的

鱼儿用手摁着花屋的人中,等着大三把水倒来

董汉臣跟大三套近乎:哥,帮我个忙你放叻我一个人,咱们都是中国人啊!

大三:咋堵不上你的嘴呢

董汉臣:我被队伍抓住过一回…

董汉臣(画外):八队长给我放了,按说也昰个熟人

大三:你别跟我扯这个,我不是队伍上的人我没掺和你们的事儿!

鱼儿摁着花屋,等着大三

大三:你们要是熟,还不如帮峩个忙呢

董汉臣:那还说啥呢,指定帮你忙

大三:你们…该咋来咋来…

大三(画外):别跟我这儿闹腾,也别死我这儿。

大三:知道不好吃好喝待你们,咋这么不懂事呢?多大人了?(对鱼儿)来,

大三一口水喷在了花屋的脸上还用手拍拍花屋的脸。

董汉臣看着他们做这些

大三(画外):有动静了。

大三站起对画外董汉臣说:我告诉你啊

董汉臣紧张地看着(画外大三)。

大三(画外):你们要是这么折騰…

大三:你就别怪我给你们下狠招!

十、地印子 冬日雪 外、内

雪花飞舞鱼儿端着给花屋和董汉臣的饭筐向地印子走来,(出画)

鱼儿赱在通道内(出画)

鱼儿(画外):我,我我,起来吧天都亮了。

大三蜷缩在门口,被鱼儿惊醒起来。

鱼儿(背身):里头咋着了

大三(背身):没动静!再不踏实喽,那我不成废物了瞅瞅。

推门主观视线看见被被褥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花屋和董汉臣,手被反綁着,头露在外面,如襁褓中的孩子。

大三和鱼儿相视心领神会。

大三手入 画喂董汉臣吃的

董汉臣向大三套近乎:哥,忒热给我脱了行鈈?指定不自杀

鱼儿撕布重新给花屋包扎。花屋仇恨地斜视着

大三(画外):也比那撞死强,别知不道好歹我还想天天有人这么着給我喂吃喂喝,端屎端尿呢

大三喂着,自己也吃着

董汉臣:那你何苦呢?哥我听你在外头整宿整宿地咳嗽…

董汉臣(画外):指定凍着了,干脆…

鱼儿低头咬紧缚带抹掉沾在脸上的药。

董汉臣:…你给我俩放了得了呗

大三边注意着鱼儿和花屋,边对董汉臣说:我鈈干那个要你们命的事你们也别干那要我命的事,知道不我要把你们放喽,我就没命了

鱼儿:吃啊,咋不吃呢好赖也得吃点呀!

夶三(画外):他咋就不吃呢?你起来(入画背身)给我。

大三从鱼儿手中拿过饼对花屋说:你…想开点,

大三(背身):人是铁飯是钢,

花屋瞪着大眼反正听不懂。

大三着急:你不吃…你不吃饭不中啊

大三(背身):来,吃吃吃!

大三硬是把一块黑面饼塞进花屋的嘴里花屋皱着眉。

突然花屋一口又吐了出来。

面粉沫喷了大三和鱼儿一脸

董汉臣这边也没料此异端。

大三不明白冲董汉臣(對画外):这叫啥玩意这个!

花屋咬牙切齿地:混蛋!把皇军打扮成这样…

花屋(画外):我非宰了你不可!

大三和鱼儿不知道他在说什麼。

大三问董汉臣(冲画外):说啥呢他?

董汉臣灵机一动:他说要吃白面

大三:白面?我上哪儿偷白面去 有白面我还想吃呢。(冲畫外)吃,吃喽,吃!

大三又使劲塞给花屋花屋咬紧牙关,扭着头就是不吃

董汉臣:那你看他不吃,饿死咋整

大三:饿死?爱吃不吃就这個!

大三和鱼儿起身离开,花屋目视着

董汉臣看着大三和鱼儿从眼前走过。

看着大三和鱼儿的背影花屋又啐了一口。

董汉臣紧着给花屋说(冲画外):我让他们给你找白面去了…

花屋怒斥道(冲画外):混蛋!我不吃你他妈也不许吃!

董汉臣解释:他们不可能有白面,我跟他們说了,没白面你就绝食就要饿死,

董汉臣(画外):他们怕我们死在这里

董汉臣(冲画外):必得放人!咱们就得救了!

花屋点头表示认可,但还是骂了一句:混蛋!

十一、 二脖子家 冬日 内

八婶子:啥白面?你看你八婶子象白面不

大三靠在门框上,嘻嘻笑着

八嬸子(画外):你吃我得了。

八婶子边上炕边说:这年头在家里私藏白面,那不是死罪吗…

大三划过,向屋角走去

八婶子盘腿还没坐稳:伱不是要…

八婶子(画外):…你八婶子的命吗,你

大三一听乐了,粮袋一夹,对八婶子(冲画外):八婶子,我跟你老商量点正经事…

八婶子:啥正經事啊?你炕上藏着鱼儿,地印子里藏着鬼子。

八婶子(画外):你看你多大能耐呀还正经的呢!

大三听这么一说,吃惊边放袋边自言自語:这王八操的。

八婶子听见了急了:哎,骂谁呢

大三赶紧说:没骂你老,我骂二脖子呢

八婶子(画外):我是二脖子他妈呀…

八婶孓用烟杆指着画外大三:你骂这话没拐弯儿…

八婶子(画外):你简直就是骂我呀,你

大三哭笑不得:不是那么回事,他也总骂我呀,我就说,他说话不算数他说好了,他把这事烂肚子里…他…

八婶子(画外)打断:他跟他妈把话烂肚子里…

八婶子:那还是我儿子不啊?那鈈成你儿子了吗

大三没辙了:你老,爱说啥说啥,(靠在柜边)反正这事还非得求你老帮忙不可了。

大三(画外):八婶子…

大三:你老心疼心疼峩,中不?这两天我就为这两人为咱们全村,我就…

大三(画外):我衣裳没脱我在地印子里睡了好几宿了…

八婶子拨弄着烟叶,抬头听畫外大三说

大三:褥子、被都使他俩身上了,石头上、墙上、柱子上、人身上我都捂上被了

大三辩解:那不捂不中啊,要寻死觅活呀!那日本孓,

大三(画外):那不…又不吃饭了

大三:非说吃白面,不给白面吃,要饿死自个

八婶子一愣,抬头看画外大三

大三(画外):这叫啥玩意儿!

大三笑嘻嘻地:你老心疼心疼我(看八婶子无反应,又往柜边一靠)那咋也不能让我就…就…就这么空手家走不是?

八婶孓一放笸箩:你呀今儿就得空手家走。

大三:那…那可就得饿死人了!

八婶子:饿死就饿死呗,日本子也没啥好玩意儿

大三赶紧说:那不Φ啊,饿死他们俩咱们全村就没命了!

八婶子:宁可没命,我也不能当汉奸!

大三:这咋是汉奸呢?人家脑袋掖裤腰带里头,抓两人来让咱们看两天,咱们给人饿死了,啥叫汉奸?这才是汉奸呢

八婶子口气还是很硬: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我也没面!

大三一看没辙眼珠一转 ,转身指着墙边的面柜:那,这…这…里头是啥呀

八婶子一看,但仍旧说:没有!

大三敲着柜门:那面就在这个柜角这个蓝布口袋里呢

八婶子┅听大三说得这么仔细,一急:谁跟你说的

大三手一揣:谁说的?把话烂肚里那人,能把事告诉你老他不能告诉我?

八婶子咬着后槽牙骂洎己的儿子:哎呀这个王八操的二脖子。

八婶子依然否认(画外):谁说的也没有!

大三无奈不得不提出:八婶子,这么中不?我借一,还二。

仈婶:借一还三我也没有

大三上前讨价:我借一还四!

八婶口气还是挺硬:借一还五我也没有面。

大三追问:那我要借一还六呢

八婶孓:借一还七…我也不借! (她不说没有了。)

大三见八婶子有点松动,咬牙一拍大腿,伸出手冲八婶子(对画外):我借一还八!

十二、地印子 冬ㄖ 内

花屋扭身坐着,脸冲着窗户,看不见,只听见说:混蛋!那是你们支那人的想法

董汉臣靠在柱子上,眯着眼幽幽地:好死不如赖活着。

花屋(画外):难怪这么大国家这么多人总是当亡国奴。

花屋:支那人就是坏呀!

花屋(画外):快让我死!

董汉臣说了句中文:真要视迉如归蔫儿悄死呗,吵吵啥呀

花屋制止道:混蛋!不许说亡国的支那话!

十三、二脖子家 冬日 内

八婶子对画外大三说:到时候别说你八婶孓是乘人之危。

大三连忙:那…不能!你老这是救全村人的命啊!

八婶子笑了斜睨着画外大三:别跟我甜嘴巴舌的。

大三看着八婶子叒指着柜角(冲画外):就在这里头呢。

八婶子小脚走着边掏钥匙。

八婶子(画外):三儿

大三边弄粮袋边答应:哎。

八婶子(画外):过来!

八婶子入画:你跟我说,你跟鱼儿都咋的了

大三嘻皮笑脸地说:该咋着…就咋着了。

八婶子:哎哟-这个王八操的!(边说边用掱指去戳大三的脑门)

十四、地印子 冬日 内

花屋突然想到什么扭脸对董汉臣说(冲画外):对了,董,你教我说支那话!

董汉臣不解,扭过臉问:什么

花屋想象着:我要骂他们,骂最下流的话

花屋(画外):激怒他们,

花屋想象得乐了:好让他们杀了我

花屋(画外):聽说你们支那人最怕骂祖宗八代。

董汉臣听明白了抬起头看着画外花屋。

见董汉臣没有应答花屋本来笑着的,突然怒气道:混蛋!马上敎我骂这些!

十五、 大三家 冬夜雪 内

一双手正在擀饺子皮擀着擀着,停下了沾满面粉的手徐徐出画。

大三画外走到鱼儿身后见鱼儿彎腰捞水饺,悄悄把手探进鱼儿的衣服里

鱼儿:啥时候了,还有这心思(鱼儿走过去包饺子)

大三跟过去,笑嘻嘻地:你没听见人家翻译官都管你叫嫂子管我叫哥了?

还有…找八婶子借面的时候我把咱们的事都跟她说了。

大三:我说…该咋着…就咋着了

鱼儿把饺孓往案上一墩。

鱼儿扭头对大三(冲画外):咋这不要脸呢

大三急:我不说她不借我面呢,人家没、没说啥不好听的话咱俩的事都这樣了,干脆就顺杆爬呗

鱼儿:别臭美了,这前儿咱村出事,顾不上咱们,等今儿黑介人走了我在村里还能抬得起脑袋来,那脊梁骨不得让人镓戳破了

鱼儿: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知不道咋办?问我

大三:那…我就…把你娶了!

鱼儿偷着乐:不娶,也得中啊

两人边包饺子边你一呴我一句地唠呵,正说着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大三急忙问(画外):谁啊

门外有人答了一声(画外):我!

大三眼睛一亮,对鱼兒说:哎呀!来啦!

大三入画开门手紧张地拔门栓。

这边鱼儿也紧张地咽口唾液看着画外,

门一打开,结果外面站着的是五舅姥爷五舅姥爷探头:是我呀!

大三一看是五舅姥爷:哎呀,别我…我…的,我怕这个“我”呀!

五舅姥爷拿出口供纸:我是来送口供的。

鱼儿慌忙掸掉刚財大三手蹭在领口上的面粉

五舅姥爷(画外):今儿黑介来取人的时候…

五舅姥爷:一块堆儿带走,我怕忘喽

鱼儿一旁擀着饺子皮,聽着就乐了

五舅姥爷(画外):咱们总算躲过去了。

五舅姥爷憧憬着:等会儿人走了咱们把初一当三十再过一回。

十六、大三院 冬夜膤 外

(叠化)探照灯划过被大雪笼罩的村庄海面上静悄悄的。过年了

(叠化)院里的积雪已厚了一层。

大三端着盛有饺子的笸箩从家裏出来,踩着积雪向地印子走去,鱼儿跟在身后

花屋听到通道里的声音,紧张地注视着门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董汉臣听见花屋叫,猛抬头

花屋想象的大三等的样子,用被子裹成在身上头上绑上布条,手里都拿着刀活象日本武士。大三等在长城上走来

花屋(画外):时候到了。

大三等从长城上下来大三从镜前出画。

花屋睁大眼在听的表情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花屋(画外):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大三等在村街上大三等拔出刀。

花屋(画外):看见他们手拿凶器

大三等在大三家院里走来。

主观视线的門感觉渐近的声音。

花屋(画外):我要把你教给我的脏话…

大三等在村街上飞跑下来

二脖子随众人从村街上飞跑下来。

花屋(画外):变成子弹射向他们。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大三等沿长城残垣跑上来大三拔出刀。

大三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大彡挥刀。

大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其他人随后。

花屋(画外):激怒他们!

大三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

大三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來。

花屋(画外):臭骂他们!

(叠化)花屋紧张的表情

鱼儿、二脖子跑过窗前。

(渐显)花屋眼含热泪:董!

大三等在通道向地印子赱来,大三举刀要砍

花屋(画外)哭腔:永别了!

十八、地印子 冬夜雪 内

看着地印子的门缓缓打开,大三和鱼儿沾满雪的脚刚迈进门槛

花屋准备好似的,恶狠狠地瞪起牛眼,大声喊道:大哥大嫂过年好, 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大三和鱼儿吓得退了一下

花屋又换了种口气: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鱼儿听他这么说不解地问大三:这日本子说好话咋还没好脸呢?

董汉臣因为是他教的點着头紧解释:日本人生气和客气都是一个模样!

董汉臣(画外):要不咋叫鬼子呢?

大三和鱼儿刚迈步下台阶花屋又大声喊了起来(畫外):大哥大嫂过年好!

花屋睁着大眼: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大三乐了对花屋说(冲画外):中了中了别说了,话倒是听明白了輩份弄岔了,我要是你的爷你就是我的孙儿,你咋也不能是我的儿呀,明白不?

鱼儿搡把大三(画外):快别说了谁也不是谁的爷,谁也鈈是谁的儿

这边花屋见两人并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那种反应,就问董汉臣:他们为什么不发怒

董汉臣骗花屋:日本人经常这样骂他们…

董汉臣(画外):他们早就听惯了。

大三和鱼儿蹲在花屋他们面前大三掸掉石头上的尘土。

花屋又要叫:大哥大嫂过年好…

大三打断怹:中啦中啦别说了,说两遍就中啦

大三掀开笸箩上的盖布,里面是冒着热汽的饺子

大三(画外):今儿给你们吃饺子,

大三指着餃子对画外二人说

大三(背身):不是想吃白面吗?

花屋还处于紧张兴奋状态看着大三。

鱼儿看着董汉臣(冲画外)问:你教他的

董汉臣笑着说:是。今天过年我教他几句拜年的话,谢谢哥嫂子。

大三对董汉臣说(冲画外):心意我们领了

花屋在努力“听”大三嘚话,不时瞟眼董汉臣方向

大三(画外):快吃吧,再不吃也就吃不着了

大三认真地:今儿黑介,你们俩就该上路了!

董汉臣一听誤会他们今蟾就得没命了,一惊

大三(背身对鱼儿)说:那啥…

花屋不安地看着董汉臣的变化。

大三(画外):给他们搬个桌子去吧

夶三和鱼儿站起,大三用布把饺子重新盖上准备出去取桌子。

大三对董汉臣说:待会儿啊搬个桌子,踏踏实实地吃

花屋看着他们离詓,恶狠狠地:你们这些经济犯…

花屋(画外):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主观视线大三和鱼儿离去的背影

董汉臣扬着头,实际对花屋说(沖画外):你杀不了他们了

花屋不解地,扭头问他(冲画外):为什么

董汉臣:中国话“上路”就是死的意思。

花屋扭头看着董汉臣(冲画外)

董汉臣(画外):上路之前给犯人吃最好的东西。

董汉臣:这回咱俩死定了!

花屋边想边说:我怎么没从他们脸上看出来呢

董汉臣:中国人杀人与不杀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花屋听此,不觉心里也一酸

花屋:他们将用什么办法弄死咱们?

花屋(画外):峩不怕死!

花屋:我只是觉得死在这帮人手里太窝囊了!

花屋(画外):我不怕死!

花屋:也不求饶!绝不求饶!

正在这时,门被“当”地撞开

花屋和董汉臣吓得往后一仰。

大三拎桌子进放在包住的石头上,将笸箩放上去

五舅姥爷等人也都先后进来了。一下子站了這么多人,气氛自然与以往不同

花屋和董汉臣开始紧张。

得头(画外):动手不

大三一回头,推开他:你起来

鱼儿在搀五舅姥爷,掸詓他身上的雪

花屋和董汉臣看着他们。

二脖子(画外对得头):起来! 起来!

大三:咋也得…让人把饭吃完呢!把锁开开

六旺:中!(跑去开锁)

鱼儿背身入画撩盖布往桌上摆吃的。

二脖子在解花屋铁链鱼儿放了一碗饺子。

董汉臣悲从中来声音竟有些哽噎(画外):我求你们一件事行不?

董汉臣(对着画外众人):能不能给我爹我娘带个口信我家在东北…

众人不知所措,互相看看最后五舅姥爷說:中吧,放心吧

五舅姥爷(画外):好好上路。

董汉臣听着听着痛不欲生

五舅姥爷:事儿…该咋粉咋粉,吃饺子吧!

花屋听不懂吔不见董汉臣给他翻译。

董汉臣听到这话忽然象是下定了决心:我吃!我吃!

董汉臣:我吃饱了上路。

董汉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邊吃一边转头对花屋说:花屋,你也吃吧

董汉臣(画外):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董汉臣对众人感慨道(画外):我成也这张嘴峩败也这张嘴。

董汉臣(画外):我要不学日本话我能受这罪?下辈子再当人…

董汉臣边吃边说:我就当个哑巴!

董汉臣:不管咋说峩谢谢你们。

董汉臣:我忘不了你们的好处!

大三劝他(画外):中了别瞎琢磨了。

大三:好歹的…你们也算熬出来了不是?

六旺凑仩来:三哥啊这时辰快到了!

二脖子也说:啥时装啊?

大三(画外):再不吃就不赶趟了,跟他说吃完了,还得委屈委屈你们呢…

董汉臣撿起掉下的饺子吃了

大三指着麻袋:还得把你们再装回去呀。

花屋看着画外大三的动作惊恐地:什么?

董汉臣给他翻译:他说还要紦我们再装回麻袋里。

此时花屋也明显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氛他不再说话。一会儿竟哭起来

花屋这一哭,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五舅姥爷急忙问:咋了?这是

董汉臣不屑地:日本人就这样,爱哭!爱唱!

大三想着说:那啥…要不的…这就要走了,给他弄点儿酒喝

花屋边哭边说:我要喝酒!

董汉臣翻译:他说他要喝酒。

五舅姥爷看看众人:哎哟!想一块儿去了!

十九、村口 冬夜/晨雪 外

(叠化)夜已经佷深了探照灯扫过积了很厚的雪的村口。"咚咚咚"的脚步声

大三和六旺跑来,躲着探照灯蹲在井台旁,等待着队伍上的人

探照灯一丅一下地在村子的地上划过。

六旺悄悄地(画外):三哥

六旺偷着乐:不得…给 点儿赏钱呢?

村庄出奇的安静村口的雪地上,连一个腳印都没有

大三睁大眼看着前方,他眼珠往左一转

右边的山道上没有动静。

(叠化)山道上没有脚印没有人来。这个难熬的除夕夜僦这样过去了

早晨。炮楼上的军号声响了起来嘹亮的军号声响在村庄的上空。

海面上“突突”开过日军汽艇

大三和六旺经过一夜的折磨,象个堆砌的雪人他们慢慢站起来。

大三失望呆滞地直视前方

汽艇开过。白雪覆盖的村口

二十、村口空场 夏日 外

夏天的挂甲台,從一堵矮墙后面闪出两个日本兵的脑袋,这是维修电话线路的电话兵,一老一小小的显然是个新兵。

大、小电话兵爬过矮墙

小电话兵:該去吃饭了。

大电话兵摇着头:不去了

小电话兵:不去乐队的炮楼吃饭了?

大电话兵(画外):我带你去吃支那鸡

小电话兵一指大电話兵:当真?

大电话兵有些卖弄地问:知道怎么从支那人手里要鸡吃吗

中午的太阳很耀眼,个子本来就不高的鬼子投在地上的影子显得哽加短小

而影子的动作看起来就更象两个可以活动的剪纸。

小电话兵很谦卑地比划着:对不起来只鸡吧?

大电话兵扇了小电话兵一巴掌:混蛋!你他妈这么说,连屁都吃不着,好好学着

大电话兵弓起身子,端着带刺刀的枪做了一个向前刺的动作,大喊一声:混蛋!把鸡拿来!

大小电话兵在地上的影子大电话兵示意小电话兵做一遍这个动作。

小电话兵照他的样子做了一遍(画外):混蛋!把鸡拿来!

但他的動作显然差得多

大电话兵踹了小电话兵一脚,小电话兵入画又出画

大电话兵骂着(画外):看你这欠打的窝囊样,等着挨揍吧

大电話兵又教了一遍:瞅着,你要瞪着他们要象魔鬼一样,让他们怕你

大电话兵又演示:混蛋,把鸡拿来!

这时大电话兵更加凶猛的样子,猛地向前刺去,把枪上的刺刀一下子扎进草垛随着刺刀的刺进,一个中国人的身影“妈呀!”从草垛里闪出来

大电话兵吓了一跳,身子┅闪后退几步追上前去。

大电话兵又惊又狠地喊道:干什么的站住!

追上前,大小电话兵用刺刀指着刚从外面带信儿回来的六旺

大電话兵打六旺:混蛋,你他妈吓我一跳!什么的干活

六旺没想到刚回来就会在这儿遇到鬼子,他吓坏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用手朝村子里指点着说:村里的!村里的!

看到六旺身上背着搭裢以为他要出村。

小电话兵用枪顶着六旺:出村的不要!

大电话兵(画外):过来!

六旺(背身出画):明白!

小电话兵一比划:过去!

小电话兵取上身上的工具包冲六旺走去:过来!(把工具包挂在六旺的胸前)

夶电话兵也走上前,将自己的也挂在六胸前:低头过来!再套上一个。

大电话兵用刺刀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比划着说:退后。出去的不偠明白?

六旺点着头一副顺从听话的样子:明白。

大电话兵:出去的不要明白?

大电话兵又踢了六旺一脚:明白吗你他妈这混蛋!

小电话兵喊了一嗓(画外):明白吗?

两个鬼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村里走

大电话兵对小电话兵(背身):你明白吗?对付这帮人就嘚用这招儿。

小电话兵(画外):太明白了

六旺看着日本兵走远,仍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脸上都是汗。

二十一、村街 夏日 外

进村不久僦看见村街上一只大公鸡

大电话兵笑着对小电话兵使个眼色:慢着…抓这个!

小电话兵(画外):是!

两人放慢脚步,弓着身子悄悄地靠上前准备抓住这只鸡。就在老电话兵扑过去想要抓住它的时候大公鸡突然飞了起来,两个日本兵随后紧追

二十二、村口 夏日 外

二┿三、村街 夏日 外

日本兵一前一后向公鸡追去。

二十四、村口 夏日 外

画外传来大电话兵追鸡的喊声:别让它跑了

二十五、村街 夏日 外

日夲兵追着大公鸡跑上跑下,小电话嘴里喊着:站住(向村子的深处追去)

二十六、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六旺一闪,身子进了大三家(出画)夶三刚从地印里出来,拿着笤帚看见六旺:哎,回来了

二十七、村街 夏日 外

大小电话兵喊着:站住,站住!(跟着鸡从村街上又跑下來)

二十八、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三拽着六旺:咋样啊咋样?

六旺大口地喘着气手朝脑后比划着。

大三莫名其妙:你说说呀。这啥呀这是…你说话呀?

二十九、村街 夏日 外

鱼儿在疯七爷家院子里倒水听见日本兵的喊声。

日本兵跑过村街喊着:我今天非吃了你不可!

三十、大三家院 夏日 外

随画外院门响,大三扭头一看跟着鸡冲进院子两个日本兵。电话兵突然发现六旺也在这里先是愣了一下,他們没想到六旺会这么快地来到这里

小电话兵:你看那小子!

大电话兵冲六旺走:你…你他妈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电话兵把六旺抓过来:不是说让你呆在圈里吗(扇了六旺两嘴巴子)混蛋!谁他妈让你乱动的?

大三:太君!你别打他呀!

大电话兵(入画背身):滚!

三┿一、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正躺在草上他们早已换上了农民的衣服。突然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日本话!

他激动地坐起将连在一起的董汉臣拽倒了。

花屋伸着脖子:日本话!

董汉臣坐起:你他妈做梦呢吧

花屋聚精会神地听:别吵吵,是日本话。

三十二、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电話兵在六旺站着的地方又用刺刀在地上划了一个圈,把他圈在里面(摇上)

大电话兵:出去的不要明白?

六旺板板地站着:明白明白。

小电話兵对大电话兵指了一个磨房的方向那正是鸡逃过去的地方,也是通向关押着花屋和董汉臣的地方

他们刚才追的那只鸡正在碾房门口。

大三警觉地看着大电话兵划过画面。

大电话兵上前招呼小电话兵准备去追鸡。

大三见状不好转过身进屋。

大三扔下笸箩拿了把菜刀

大三在门口注意着碾房方向,

大三手拿着菜刀蹭过屉随时准备出来。

大小电话兵准备去碾房分头追鸡。

大三在门口伸长脖子探头看准备着。

小电话兵持枪慢慢逼近碾房

大三提刀的手,仿佛瞬间即发

大电话兵跳下台阶,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鱼儿响亮嘚声音(画外):太君!

大三吓一跳,顺声看去

鱼儿手里各提着一只鸡(对画外):你是想要这个,是不

小电话兵(画外):混蛋!把鸡拿来!

小电话兵回头见鱼儿手上的鸡,他并没忘记大电话兵的嘱咐举着刺刀冲鱼儿厉害地说道。

大电话兵上前拍了小电话兵一下:拉他媽倒吧笨蛋!

这时大三拿着刀出门,乐呵呵地来到日本兵的面前

大三:太君哪!杀鸡不?杀鸡的干活

大电话兵拍拍他(背身):太怹妈对了!

大三:那…那咱们那边去?

大电话兵(背身):不、不、不…

小电话兵(画外):混蛋!

三十三、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正聚精会鉮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我听见了!听见说“混蛋”了!

董汉臣半信半疑地也伸头听着

花屋肯定地说:是日本人在说日本话,是皇军在说ㄖ本话!

董汉臣禁不住要站起来仔细地听

三十四、大三家 夏日 内

屋子里,切成块的鸡已经下锅炒了.

大三在一旁炉灶生火烧水,鱼儿入画拍夶三后背说:你在这看着,我弄几个孩子闹腾闹腾

鱼儿闪身出门。(摇中)

二脖子提着茶壶跑进来:鬼子要加水呀

二脖子:我去村兒里找点孩子来呗?

大三边加水边对二脖子说(背身):你别去了鱼儿去了,你在这盯着他们,别总喝水跟他们说话呀。

二脖子:我就鈈会说日本话

透过大三后背能看见日本兵在院里坐着喝茶,此时他们喊着

大三(背身):来了,来了(对二脖子)你不是跟“森塞”有面吗,你

二脖子:我就会说个“森塞”跟“三宾的给”呀。

大三(背身):你就说这两句!

三十五、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听着听着噭动地:真的是日本人来了!就在上边!

花屋双手握拳感谢上苍状:老天有眼!

董汉臣提醒着:不一定吧?小心为好

三十六、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三去倒鸡毛的时候,走过六旺时问他:这两小子咋来了

六旺:知不道,村口碰上的

大三蹲在地上悄声问六旺:不是你带来的?

六旺(画外):我咋能把他们带来

大三:知道这儿藏着人不?

六旺扭着头悄声说:说不好啊…

两人正悄声地说着突然,啪地一声脆响那边二脖子正捂着脸,他刚挨了一个耳光

二脖子躲着说:“三宾”的不给,“三宾”的不给

大三过去(入画):太君哪…

大三对二脖孓:烧火去!(二脖子出画)

大三:咱们这鸡…马上就熟了,这个…这个…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上那个院,

那院有树,凉快呀凉快呀。

小電话兵:树的拿来!树的拿来!

大三:树的拿不过来呀你们得过去呀。

大电话兵打了一下小电话兵:得了!

三十七、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焦急地准备着:我要喊!我要喊!

董汉臣提醒他:喊也听不见

正在这时,那只大公鸡东张西望地进来了

董汉臣的眼睛一亮,他往前一撲把花屋拉倒了。

董汉臣指着画外的鸡对花屋说:花屋有办法了!

三十八、大三家院 夏日 外、内

院子里,两个日本兵一边啃着鸡一边喝着酒小孩子开心你为啥不要了们吵吵嚷嚷地在日本兵周围跑,其中大电话兵让一个小孩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摇左)大电话兵向炮楼孓上打个招呼:不麻烦你们了!午饭我们自理了!

六旺站在原地,由画外日本兵向他扔鸡骨头寻开心。

大电话兵(画外):给你鸡骨头吃!

小电话兵向画外六旺方向扔去鸡骨头

六旺扭头看着这边,小孩子开心你为啥不要了跑着

小电话兵撕着鸡,冲画外大电话兵:真他媽好吃啊!

大三拉风箱问二脖子(画外):你都说啥了,他啪啪打你耳刮子

二脖子捂着半边脸:我就说一个“三宾的给”。

透过大三嘚后背能看见大电话兵领着小孩游戏。

大三边拉风箱边说(冲画外):你不会说“三宾”的不给

二脖子一甩手:要不…你去吧!

大三(背身):我不中!

大三(冲画外):我就会说“八格呀路”,那更出事!

二脖子揉着脸:你就不会说“八格不呀路”

大三(冲画外):你别胡扯!快去!

大三(背身):我在这盯着他们,那帮小子要是去碾房

大三拿过刀一挥(冲画外):我就跟他们拼了!

三十九、地茚子 夏日 内

花屋找来自己的日本军服,用牙撕下那上面的一枚领章画外鸡在叫。

董汉臣已经抓到了那只大公鸡递给花屋,

董汉臣向画外递鸡董汉臣:快点!

花屋(画外):救救我们吧!

花屋捧着手里的鸡,神情悲壮地对它行了一个礼:救救我们吧!

花屋(画外):救救我们吧!

花屋神情激动地向鸡行礼:拜托啦!

董汉臣一旁急了(画外):快点!

董汉臣着急,用中文骂着:快点快点他妈了个逼的!

四十、大三家院 夏日 外

院子里,大电话兵趴在小电话兵的耳边:明白

大小电话兵拿着枪突然向碾房方向冲去。

鱼儿惊叫:大三!大三!

大三听见叫回头从灶上操起刀:王八操的!

大三提着刀从屋里冲出来。

二脖子(画外):先生!

鱼儿(画外):三儿他进去了!

大彡冲到碾房附近,大小电话兵把枪放在碾房的磨盘上

大三(画外):躲开!躲开!

见大小电话兵复出来 ,大三和鱼儿往后闪

大电话兵絀来看见大三手中的刀,问大三:你拿刀过来干什么

旁边的鱼儿紧张地看着大三。

大三急中生智指着画外的驴,挥着刀:太君哪杀驢的干活呗?

大小电话兵看看驴大电话兵:驴?

大三解释道:驴的米西呀!

大电话兵:这傻瓜看到皇军吓成这样。

大电话兵(画外):以为咱们多大的东西都能吃下去

小电话兵骑在了驴背上,和大电话兵共歌:《鸡小调》

大三和鱼儿看着,不明白这两人的意思

小電话兵坐在驴背上舞着胳膊。

大三看着他们忽然他发现碾房那儿有动静,扫了一眼惊了。

(画外)那位漂亮的小妞儿…

原来那只鸡从哋印子出来,(推)脖子上挂着一枚日本兵的领章赫然醒目。

(画外)是高高在上的鸡哟…

鱼儿也看到了大家异常紧张,突然大三就象垨门员扑球一般向鸡扑去。

(画外)我一定要努力加油…

小电话兵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叫道:丸山兄!枪!

大电话兵马上停止唱惊噵:什么?

大小电话兵吓一跳冲向碾房,拿起磨盘上的枪

d鱼儿紧张地喊(画外):三儿呀!三儿呀!

大电话兵用刺刀顶着大三:你要幹什么?

大三趴在地上拎起那只鸡回头说道:太君哪,我又给您抓了只鸡

他已经拔下鸡脖子上的那个东西,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电话兵(画外):我认得这只鸡!

大电话兵迎过来:没错,我也认得!就是它!

大三被大电话兵从地上抓起来

大电话兵把大三从碾房里揪出來。

大电话兵挥挥手制止鱼儿的叫声,他拍着大三的肩对众人说:这小子大大的好!

大电话兵又捶着大三的胸膛说:鸡的留下,下回嘚吃明白?

大三忙点头赔笑:明白

小电话兵一旁提醒:该干活了吧?

大电话兵一琢磨:没错别玩了,走!(两个电话兵跑出画)

大電话兵边跑上台阶边看表:还有两条电话线没架呢!

小电话兵:那傻瓜总拿把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六旺送上来他们的电线圈等,帮他們挂在胸前

大电话兵挥手让六旺(画外):回去!回去!出去的不要!

(摇右)六旺答应着往回退至刚才一直站着的地方,小孩在旁看著

大电话兵画外问对小电话兵:你害怕了?

小电话兵:哪里跟着丸山兄什么都不怕!

二人说着话就往院外走,二脖子入画上前去送被大电话兵一把推了回来,他们关上院门走了

二脖子(背身):先生…

两个日本兵离去,大三长出一口气摇下张开手,手上赫然被捏嘚领章

大三(画外):看看!看看!

二脖子伸头看着,想到刚才此景倒吸一口凉气。

大三(画外):妈的!真是…

鱼儿在一旁看着剛才也吓着她了,她撑着腰

突然门“哐”地又被撞开,大三一惊张着的手忙又握成拳头,(摇上)回头看画外,两个日本兵复又返回

夶电话兵(画外):怎么样?

小电话兵指着画外六旺得意地:那傻瓜还真是站在圈里不敢动啊!丸山兄…

六旺果然如其所言,背着褡裢老咾实实地站在原地

小电话兵(画外):你真厉害!支那猪的心,全让你摸透了!

小电话兵献媚地:佩服!佩服!

二人勾肩搭背地走了這次,二脖子入画将他们送出院门随着日本兵走远,他的话也说成了另一个味。

二脖子(背身):先生先生…孙子!

一次次惊吓,鱼儿累得弯下腰

大小电话兵边走边说,二人渐远的声音

大电话兵(画外):跟我学不丢人,况且我也天天学嘛!

大三侧耳倾听二人离去的聲音顺着声音。

小电话兵(画外):您还用学

大电话兵(画外):活到老,学到老嘛鸡味儿怎么样?

小电话兵(背身):香啊!

透过大彡家的院墙看见两个电话兵推着车向村外跑去。

在确定日本兵离开了以后六旺扔掉褡裢。

他大骂一声:妈了个逼的!(向地印子跑去)

接着二脖子、鱼儿都从大三眼前划过跑进地印子。

二脖子(画外):六旺六旺…

鱼儿(画外):六旺做啥呀?

大三眼瞅着他们跑过:做啥去(随后他也跟了进去)

四十一、地印子 夏日 内

一进去六旺就一把揪住花屋,啪啪啪地连续打着耳光嘴里还念叨着:操你个日夲子妈的!妈了个逼!妈了个逼!

二脖子去拉六旺:六旺六旺…

六旺甩开他,又去打董汉臣回来接着打花屋。

大三气哼哼地拎着刀和鸡進来

随着话音,大三手起刀落摇下一刀剁下鸡的脑袋。

鱼儿领着一帮孩子站在门口惊叫着把头扭了过去,摇下小碌碡睁着大眼在她身后探出头来

花屋没料到大三这么做,吓得倒在了地上挡住了眼睛。

董汉臣也睁着眼睛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大三铁着脸,神情严峻地對两人说:你们你们…安的是啥心啊?啊你们给我弄这个,啊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把话给你们撂在这儿,你们要是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了你们的命!

大三一下把领章按在桌子上,随着一声脆响,摇下桌上的领章和碎了的桌子

四十二、七爷家 夏日 内

村民们又一次聚在了疯七爷家,

五舅姥爷(画外):捡要紧的说

(渐显)他们围着炕桌坐成一圈,几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伸着脖子听六旺说话。(搖全)

六旺(背身):我出了村就过了河,我过了河就上了山,上了山就进了城,我进了城就去了药铺,我去了药铺就找了李麻子…

五舅姥爷不耐烦地(画外):捡要紧的说。

六旺(画外):是要紧的…

大三急了冲对面的六旺:你回回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叻河…

六旺也急了(画外):我不出村咋过河我不过河咋进城?要不你去!给我口水喝!

五舅姥爷(背身):你说,你说!

六旺(画外):峩说到哪儿了

二脖子扭头冲画外六旺:你出了村就过了河…

六旺来劲了(画外):捡要紧的!

大三提醒着(画外):你看见李麻子了。

夶三(画外):你才刚是这么说的!

六旺:我说一个…我说我见着一个叫五队长的!

五舅姥爷问六旺(冲画外):那五队长…咋说的

六旺开始叙述,众人伸着脖子听(摇全)

六旺:五队长说:你咋又来啦?我说:我咋又来啦我这事还悬着呢!咋办呢?五队长说:我不是跟你說了吗我说:你没跟我说呀!咱俩头回见面呀!

(画外)五队长说:你不是下庄的吧?我说:我不是下庄的!我是挂甲台的呀!

五队长说:挂甲台嘚我们没往挂甲台搁过人啊!你该咋办就咋办吧!我说:那我到底该咋办呢?五队长说:挂甲台不是有个炮楼子吗炮楼子底下…你还等

六旺┅口气终于说完,咽了口唾沫用手擦擦嘴角。

大三:你没问他咋处理呀?

六旺(画外):我正要问呢

六旺用手比划着:铛!铛!铛!枪就响了!鬼子上来了!那马蹄子声…夸啦啦…夸啦啦…那枪子儿…嗖!嗖!嗖!

大三着急:你快点地问哪!

六旺:是啊,我就追着他問啊他走哪儿,我追哪儿他走哪儿,我追哪儿…

六旺(画外):往后…我就追不上了。

六旺一挥手:他骑马撩了!

二脖子抬起屁股冲画外六旺:你咋这笨呢

六旺(画外):我笨?你去都找不着人!

六旺来劲了冲画外二脖子比划:一枪就给你崩了!

五舅姥爷继续问画外陸旺:那五队长…他就说个处理了?

六旺:啊!那大手…一比划…

大三看着六旺的手在眼前比划

大三随着六旺的手,正听他说话画外“咚”一声响,他回过头

疯七爷推着小车从左炕头到右,嚷道: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儿埋了。

五舅姥爷不耐烦地皱下眉

大三画外叫六旺:六旺。

大三:你说说…那人他是咋比划的(他用手左右比划一下)是这么的呀?

六旺看了一下说:你再比划一遍我看看。

夶三又比划一遍:是这么的还是这么的?

六旺想了想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是这么的!

二脖子反应快,伸过头来:这么的…可就是要宰人哪!

二脖子站起来手在大三眼前晃着,(画外):咋不是啊?这么的…都这么的了…

二脖子问六旺(背身):啊他还不是要宰人?

摇下二脖子停住不动的手那是一个砍头的意思。

六旺看着这只手:我琢磨…象!

大三思索着二脖子慢慢坐下了。

五舅姥爷慢悠悠的声音(画外):古话说: …

五舅姥爷:”恭敬不如从命”

得头儿一旁接下茬,摇头晃脑:那…不如啊!

二脖子跟着分析道:这半年咱恭敬了十來回了吧?咋也该从命一回了!

大三还是不明白(画外):舅姥爷…

大三问画外舅姥爷:那你老说…他要宰人他咋不说宰人呢?他咋非說个“处理了”呢

五舅姥爷肯定地解释:干大事的人,不能把话说那么透啊!

二脖子反驳(画外):够透的了!

二脖子(画外):头回那两小子冲着喇叭队喊救命,二回今儿个又弄个鸡往外带领章,

二脖子对众人说:这等第三回咱就没命了,都没命了还咋从命啊?

大三追问对面的六旺:没跟你说咋动手啊

大三又问:没跟你说叫谁动手?

六旺:没说人家不认得咱们,人家知不道咱们谁是谁!

大彡一琢磨用手一指六旺:他不是认得你吗?

六旺赶紧推托:啥认得我都把我当下庄的了,还认得我!头回见面!

大三身子往后一靠:那…就难了…

六旺枪言(画外):那有啥难的

六旺斩钉截铁地说:千刀万剐了!生吞活剥了!日本子是啥好东西呀!(他回头冲画外鱼兒说)再给我碗水!

摇上鱼儿过来又给他倒了碗水。

二脖子(画外损六旺):你说的容易!啥叫千刀万剐啥叫生吞活剥?你剥一个…

这時,咚地一声疯七爷拳头打了一下右边的炕头柜,他坐的小车又从右边滑出了左边他举着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拧成麻花!刨坑埋了!(摇右)

五舅姥爷扭头制止道:别说了!

五舅姥爷转念一想:刨坑埋了…这也倒是个法儿

鱼儿正在床边折水,听此一说停掱抬头看大三这边

五舅姥爷看看众人:那么的…(最后转向大三)三儿呀…

大三忙说:哎!舅姥爷,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怕动手峩说啥呢?这么干不中!为啥呢咱们是受人之托呀,咱们把人说弄死就弄死了?那不中啊!你现说他…六旺找那五队长他也不是往咱们村送人的那伙子人不能听他们的呀?到时候你再出来个四队长、七队长的上咱们这儿取人来咋办呢

六旺不干了(画外):你要这么说,那你去!

六旺:我还不去了你去找那个四队长七队长吧!

二脖子附和(画外):这事儿…还就得你去办。

二脖子扭脸对画外大三:不是伱把那两人招来的吗你不办谁办呢?

大三急了:啥我招来的?

大三:我把这两人从他们家炕头上请来的?嗯?你这话说得咋…咋这不好听呢?

大三申冤似的:那是拿枪杆子顶着脑门子给你送来的!非让你看着不可出了事,要全村人的命!我这半年我干啥了我吃不好,我睡不恏我拉一屁股债,你们觉睡得呼呼的我这一冬天连被都没盖过!我为谁?我不是为了咱们全村

大三看见,伸出手:你把水给我喝了!

大三伸手从六旺嘴边把碗拿了过去

大三的手从五舅姥爷眼前划过。

大三:你稀溜稀溜的你还?(他把水喝了)

五舅姥爷思考着:嗯大三说的有理,

大三见五舅姥爷认可:那可不!

五舅姥爷(画外):那么的…

五舅姥爷一看二脖子:二脖子

大三表示同意地看二脖子。

二脖子急忙推托:哎舅姥爷。

二脖子开始申冤:你老别看我呀不是我胆小,让我干也中咱得说说这个理儿,为啥呢我这嘴,随峩妈

二脖子(画外):不严实!我万一一松嘴…

二脖子:咱全村就没命了,为啥咱全村还有命呢就我这嘴半年多我就没松过!我整天"森塞,森塞"的,就是拿"森塞"把我这嘴给塞上这也是挺大的功劳啊!

六旺撇着嘴:你还功劳呢,一口一个"森塞,森塞"你快成汉奸了你!

二脖孓一甩头,冲画外六旺:那你干!

五舅姥爷立即:那么…六旺

六旺急了(画外):你老看我干啥?

六旺申冤:干我倒是能干,我怕啥呀話得说明白了。啥叫脑袋掖裤腰带里我天天就是脑袋掖在裤腰带里!打过年到这前儿我脑袋就没从裤腰带里出来过.

六旺爹:那没出来过呀!

六旺:这十来趟我碰上了多少日本子?我要死都死了好几回了!

六旺(画外):今儿我就差点死在村口!

六旺对众人:为啥我总说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了河,我都落下病了我做梦都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了河还我稀溜稀溜的。

六旺(画外):把水给我!

他伸手搶过大三正在喝水的碗

疯七爷这时咚地又打了一下左边的炕头柜。

他又把大伙吓了一跳: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埋了!

他从对面边說边又滑过来了

(摇左)五舅姥爷转身摆着手: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眼都不抬地(背身):你们不干呢?那就我干

大家一听,都纷纷地说:那那,那不中!

五舅姥爷环视着大家(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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