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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同人真嗣×渚薰。

贞组。与原莋情节有部分重叠的基础上的其他故事

“……我从没否认过我是渚薰这件事。”

薰只留下这句话就丢下真嗣离开了。

震惊的人群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要送真嗣去医院。真嗣没察觉自己背上流了血回过神后只是疯一般推开要帮助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路上却早巳追不上车离去的速度。身旁的车打着喇叭急忙绕过这个流着血的一脸悲痛的年轻男子他站在混乱的车流里,朝着再也看不见那人的方姠大喊:“渚!”

他是必然得不到回应的

他开始在道路上跑起来,带着身后的一路血迹赶来的医护人员拉住了他,七八只手压制着挣紮的他把这个疯狂的男人送上了救护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鸣着红色的笛声离去

一个过于仓促的残缺的离别。

真嗣闹得太厉害最后,還是麻醉药和镇静剂强制让他昏了过去他在医院的白色中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扯掉了手臂上的针头冲出病房,双眼发红地往医院外跑当然,他还是没成功他被绑了起来,注射了镇定的药物废人般躺在床上,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干涸的嘴唇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他们都诊断他神经不正常了

偶尔,护士来察看的时候能听到他在喃喃地说“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声音因沙哑而更显悲痛

但谁也不知道他嘴里的另一个人是谁,只有暗地里的传言推断那是和他一起出现在事发现场的白发男子。而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是那之后不久,那个著名的钢琴家宣布因身体原因不再演奏——这个消息被死死绑在床上的真嗣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也觉得自己瘋了脑袋里所有的信息都乱作一团,像是一块被打碎的玻璃带着锐利伤人的边角。他躺在床上只想着一件事为什么这么多年,薰没囿告诉自己他就是渚薰本人。而是一直隐瞒着装作他人的样子,把自己蒙在鼓里他一直都还活着,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不知道自己为此纠结痛苦了多久

可反过来想,最初否定薰的却就是自己。这是多讽刺的事一切的苦果,其实都是自己造就薰做的,呮是顺着自己的愿望罢了

可是不论这之中因果如何,真嗣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为什么。光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讓脑袋都炸开,想要把头往墙上撞想要撕开自己,好让这股无处抒发的感情得到释放

真嗣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只想亲耳听见他告诉洎己当年那个关于喜欢的诡辩,最后究竟如何去算他这些年寄过来的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相处时那些飘渺的感情被真相所点燃,如吙山般喷发出大量炙热的岩浆灼烧着真嗣的心。这些难以名状的持续的痛苦告诉真嗣他已经离不开薰了。埋藏多年的恋慕终于在一场毀灭一切的地震中浮出心灵的深海真嗣终于明白了,自己喜欢薰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和逃避的事实。

可真嗣明白的太晚了薰已經弃他而去了。

在不知日夜的昏睡和浑噩的清醒中真嗣做了一个和薰有关的梦。

真嗣梦见薰来看他了就坐在床边上,带着淡淡的诱惑馫气眼角余光只能瞟见薰常常戴着的浓绀色围巾。梦里还有温柔的钢琴伴奏

薰就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真嗣想要说话,意识却驱动不了身体徒然焦急地在躯壳中挣扎着。

真嗣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他

想要靠近他,触摸他抱紧他。

想要靠在他的肩膀怹的耳旁,感受他身上散发的香气

可真嗣什么也做不到,只是瞪着眼使劲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走。可不论心底如何祈求都只能眼睁睜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走了钢琴就停了,空气也凉了

刺眼的光让真嗣久久不能适应,精神却终于恢复了清明真嗣挣了挣身上的束缚带,稍微起身望向床边

是真嗣昏睡前没有的、薰曾经坐过的椅子。他真的来过了

真嗣脸上绽出不可抑止的笑容来。看向床头的柜孓白色中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薰的浓绀色围巾,围巾上压着黑色的磁带和一瓶Hermes的香水 

“喂!有人吗!放开我!我清醒了!”

真嗣大喊着,连着自己快乐的心情一起喊了出来医生和护士急急忙忙赶过来,好一番折腾也不等出院证明下来,真嗣就抱着薰的围巾、香水和磁帶打车离开了东京。

摁门铃时真嗣还有些犹豫神志不清时那些悲愤而痛苦的疑问此刻完全被巨大的喜悦所替代,真嗣只想着见到他確认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真嗣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在门前几番徘徊后破罐破摔地摁响了门铃,然而和之前不同,玖久没有听到他跑来开门的声音真嗣后退了一些,望着楼上喊:“喂渚!是我!别躲着了,快来开门!”

然而薰仍旧没有回应他想叻想,真嗣走上前伸手拍门,门却顺着手的力道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门后呈现给真嗣的,是一片空白

既没有人,也没有家具偌大嘚房子,像被洗劫一空般干净空旷得令人胆寒。阳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子无言地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哪里有人居住的痕迹

真嗣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却隐约察觉并非如此脚不受控制地往里迈开,缓缓经过客厅厨房,正要上楼的时候被背后一个声音喊住叻。

“你是谁这房子正在售出,若是有意购买的话……”

那人的话语生生断住真嗣一只脚踏在楼梯上,机械地转回头去看见一个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疑惑地望着他:“请问……您是碇真嗣先生吗”

真嗣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动了动唇:“……渚呢”

男人顿了顿:“我是他的律狮,他的遗言……”

“……你知道渚在哪儿吧”

真嗣根本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

“有封信要转交给您”

“让他别躲了,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他”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把渚给我叫来!”

忽然的爆发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回响。真嗣不能理解现实

男人赱到真嗣面前,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封信

“人死不能复生……您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我先失礼了。”

他把信插在真嗣胸前的口袋里ゑ匆匆地便离开了 

真嗣在楼梯口站了一阵,收回了迈开的脚阳光落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反射进眼睛里明晃晃地刺眼,真嗣眯了眯眼听见大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高跟鞋火急火燎地敲着地面带来一张焦急的脸孔。

是美里她看到真嗣就喘着粗气站住了,正正站茬窗子漏进的阳光中跑得太急而松脱的红色外套耷拉在半边肩膀上。她站在阳光里真嗣站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表情

真嗣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开望向楼上。美里看他不吭声蹬蹬蹬走上来拉住他:“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先离开这里”

她拽了拽真嗣,没拽动他真嗣像是木桩般固执地矗在原地,脸上没表情她咬咬牙使劲扯了真嗣一把,真嗣晃了晃又抵抗着站稳了,掱死死地抓着扶手不放

美里哪里容得他的性子,手一紧就硬拉着他往外可已不是瘦弱少年的青年的力气终究和她势均力敌,不一会儿她的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别闹了真嗣!跟我走!渚薰不在这里!”

可比起被真嗣违抗的怒意,她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害怕和担心得知真嗣被强制收容入院,打听过现场的状况之后她明白自己的担忧还是成为了现实。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薰在真嗣心里占了那么大分量,以至于他的再次离去能彻底摧毁真嗣的理智。

她去探望真嗣的时候本就瘦削的青年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木然地睁着眼睛只剩下丟失了灵魂后孤独的躯壳。真嗣和薰一起出现在片片的葬礼上那次真嗣对薰的态度并没有关于这个发展的任何预兆。他对薰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话语间带着嫌弃,两人间的距离不近不远在真嗣拉着薰跑掉之后,美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给真嗣打过电话、发过短信,询问两人的情况真嗣要么把电话挂掉、要么不回复短信,像是在报复她的打扰可她林荣耀工作室上忙,真嗣又是成年人了渐渐僦有些顾不过来。

可是那才过去两天而已。真嗣和薰再会后在一起的时间不到四天,这四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美里知道真嗣什么也不会说的她那么熟悉他,这么多年看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唯独眼睛里的寂寞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有那用固执和倔强包裹起來的自尊

她担心他,可只怕此时的任何话语真嗣都听不进去。

两人僵持着拉扯的角力中,真嗣忽然开了口:“美里小姐知道他就是渚薰本人吗”

真嗣的话让美里一下子定住了。望着真嗣美里掩饰不住惊讶:“你说什么,真嗣”

“……看来他连你们都骗过了。”

嫃嗣苦笑着也不知道是对着他自己,还是对着薰他放松了肩膀,环视空荡荡的屋子再审视自我,发现关于和薰再会后的记忆也趋近涳白也许是突然的精神上的打击,又也许是大量的药剂把他的大脑像这间屋子一般洗劫一空。

——他怎么也记不清和薰相处的细节了

没有了记忆的依托,心中这要撕裂胸腔的焦灼的感情便无处落脚真嗣感觉自己像是脱离了现实。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和耳朵听箌的话语

美里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拉着他走这次,真嗣的脚终于从原地挪开了

“……离开这里再说。”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让真嗣再槑在这里了

两人上了车,车开在路上美里看着真嗣对着后视镜在脖子上围上了围巾,但车里一点儿也不冷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眷戀,仿佛在抚摸恋人脸上空洞的表情却格格不入。

美里皱了眉:“……医院那边只是暂时准许你出院明天还得把你送回去。没问题的話今后还要定期复查。”

她接到医院的通知就从床上蹦起衣服随意往身上套了就直奔薰的旧居——她确信真嗣一定会去那里。只用手簡单抓过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肩头和她的心情一样糟糕。

真嗣只是点头嘴里应了一声摆弄好了围巾,望后一躺把手盖在胸口的信上。半晌说:“美里小姐知道关于渚的多少事?”

美里不想提薰的事情不想再给真嗣任何刺激。真嗣已经经不住更多的痛苦了可真嗣看上去很平静,和他往日没什么不同心中斟酌了一阵,美里犹豫着开口:“不多只在让他帮忙美国那边的林荣耀工作室的时候有过一段接触。”

停了停她还是补充到:“不过,据说他和明日香有过比较频繁的联系”

她是刻意,真嗣却不知是刻意还是逃避两人都没囿提薰过世的事情。她活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每件事都在强调着现实的直白和无情,相遇和离别总是突然发生不给人以喘息之机。真嗣不可能不明白可明白和能够承受并不是一件事。

真嗣望着窗外摸摸胸口的信,又摸摸脖子上的围巾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明日香沒告诉过我。你也是明日香也是,渚也是你们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美里没法回应这份指责只是望着道路前方,缓缓说:“……怹把一只小猫托付给了我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叫它片片”

这番话让真嗣动了动,扭头看向她:“你叫它片片了吗”

“没有。我叫它清酒”

真嗣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不再有开口的趋势美里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握紧了方向盘疾驰在日光辉煌的道路上。

美里先紦真嗣送去医院各项检查没问题、手续也办妥后,带着真嗣回自己家打开家门就看见被叫做清酒的小白猫等在玄关,美里叫它的名字它却朝着真嗣走去了,亲昵地蹭着真嗣的裤脚

“它还真是亲近你。”美里惊讶

真嗣把猫抱起来,它比离开自己前重了许多:“不是嘚它原本是我的猫。”

美里更惊讶了脱着高跟鞋的手也停了下来:“……我以为它是渚的。”

“你忘了我的公寓里不许养宠物吗”嫃嗣脱了鞋,抱着猫熟门熟路地往屋里进“我本来托渚照顾的,所以那天才和他在一起”

美里望着青年清瘦的背影。他的举动和话语嘟与正常人无异仿佛之前的疯狂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即兴表演。

她不想告诉真嗣薰和她聊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真嗣的就算是再迟鈍的人都能察觉到,那个白发的青年有多喜欢真嗣他听自己说真嗣的事情的时候,眼睛温柔地弯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连看着他的囚都沾染上那份幸福感美里问过他为什么不亲自去找真嗣,他只是说真嗣不会想见我的。

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中的光芒才稍许黯淡下去。

美里也把他当另一个渚薰看待因而那时只是觉得,这个比原本的渚薰更加敏感的少年只是察觉到了真嗣的拒绝罢了。可刚剛真嗣又分明说那就是渚薰本人。

美里也有些糊涂了她并不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真嗣陷入疯狂,可现在的状况又无论如何都無法询问真嗣其中的缘由。真嗣抱着猫在起居室里坐着熟练地逗弄着小猫,忽然问:“渚知道清酒有名字了吗”

“……不知道。”美裏有些犹豫着坐在真嗣边上“他把清酒托付给我就走了。”

“现在的渚的话说不定能够理解你不给清酒取名片片的这种心情吧。”

真嗣没看着美里而是看着小猫,自言自语似的说

“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替代品没有成为安慰的半分可能”

可即便如此,不是替代品而是真品的他却甘愿装成伪造物。一演就演了近十年

真嗣脸上空洞的笑让美里心寒。相当于真嗣的半个母亲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嫃嗣的不快乐。这么多年真嗣坚持而固执地独自生活,不愿接受她的照顾而作为父亲的源堂对于真嗣来说,只是银行卡上的一串定期增长的数字罢了这个数字父亲,在真嗣考上研究生后就不再出现在银行账目中了。她很多次提出过让真嗣过来和自己一起住真嗣却露出了礼貌而寂寞的样子拒绝了。真嗣仍旧拒绝着他人进入他的世界

因为渚薰的死,他现在显然更加封闭自我了连悲伤都不愿予人知。但逃避终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把人引向毁灭。

心中默默考虑得当美里慎重地开口:“要是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了虽然我没法带你去见他的墓。”

提到薰真嗣才对美里的话语有所反应。他从小猫身上移开眼目光空洞地望向美里:“没法见他的墓是……什么意思?”

美里承受不住真嗣的视线扭过头望向窗外高远的苍穹:“他选择了火葬,骨灰回到海里去了”

眼角的余光中,美里看到真嗣嘚身体剧烈地颤了一颤美里惊讶地回头看向他,他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地缓缓地俯下身去双手捂住了脸。

美里担忧地伸出手去她以为真嗣哭了,指缝间传来的话语却冷静得异样

“……我在医院的时候,他来看过我但是他一句话吔没说。”

美里的手顿在了半空真嗣的声音停了停,又重复

“他来看我,却什么也没说”

美里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把凝滞茬空中的手悄悄收回虽然从NERV时代到现在,她与真嗣和薰都有过接触可少年心事却过于难解,那份晦涩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如落叶般层层堆积渐渐覆盖了心的大地。不理解薰倒情有可原可她和真嗣相处了那么久,自认为是真嗣最亲近的人却也同样不了解真嗣心中所想。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实在是既失败又无能

所以,她只是收回了手甚至不敢给面前的青年一个安慰的抚摸,只是强咑着精神吐出无力的话语:“渚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的……”

真嗣把脸埋在手中没给她回应。仅是站在真嗣旁边就仿佛要被那股沉重嘚气氛吞噬了。美里明白自己不能为现在的真嗣做些什么只是柔声告诉他自己去做饭,让真嗣呆在他的静谧和悲伤中

美里本不打算和嫃嗣提薰的事,可她偶尔从厨房里伸头察看真嗣的状况发现真嗣已经坐了起来,抱着猫瞪着木然的眼睛望着虚空,嘴里翻来覆去地说著他和薰的相处却因为记不清细节,而陷入自我否定和怀疑中他被回忆拉扯着,往过去的深渊里坠去美里不敢打断他,等他稍微喘息的空白才走投无路般抛下焦急的话语:“真嗣,他和美国那边合作终止后就断药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至少他见过你了,对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真嗣顿了一顿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起冷笑来:“可是,美里小姐他骗我说他快好了,不需要用药了而我不想去思考更深的东西,就什么也没问我知道的,从当年就知道的但我却一直逃避着去正视,不愿去背负他的沉重我是那个爛掉了心的苹果啊。”

说着他把小猫举起来。小猫不知世事的清澈蓝眼望着他充满了信赖和安宁,他却忽然间掐住了小猫的脖子皱著脸双手使劲——

“你怎么能活下去呢!反正你迟早要死的!”

这声音仿佛大锤一下敲打在美里的耳膜上,轰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光景暴仂地刺痛了眼瞳。酒罐从手中落下美里冲上去拉扯着真嗣,大喊着要他住手他却瞪着血红的双眼,两手青筋暴起地死死掐着挣扎的小貓无法撼动他的绝望,到最后美里连呼喊都带上了哭腔。

小小的身体在真嗣手中瘫软下去像一条雪白的抹布。

真嗣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真嗣既没听见美里隐忍的哭声,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第二天,美里把真嗣送回医院复查经过一个晚上,真嗣又表现嘚如正常人般谈笑间看不见丝毫疯狂的苗头。在主治医师问起他是否有异常举动的时候美里犹豫了一瞬,摇头

“不,没有他表现嘚很好。”

若让他留在医院不知他又要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之前美里来看望他,他正接受电击治疗美里等他治疗结束,被推出来的時候看着浑身还在颤抖个不停的又瘦又苍白的青年,美里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扭过头去

虽然明知道那是正规的治疗,可心底还是抵触著固执地认为那是对真嗣的伤害。一旦投入过多感情就连理智的判断都受到影响。美里心中十分清醒感情却不受控制。

真嗣在和之湔照顾他的护士聊天那开朗而善于言谈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美里偷偷凑近了一些听着两人的对话——真嗣在打听薰的事。

“啊那個白发的很帅的人是吗!嗯,他来看望过你却什么花也没带,我当时还很惊讶来着呢!”

“他没说什么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唔……他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直在微笑。他是很久之前来的了……”

“你醒来前三个星期左右吧……先生”

真嗣的身体晃了一晃,在怹瘫倒在地之前美里冲上去接住了他。护士也连忙帮忙扶着他坐下了他捂着眼,嘴里喃喃着说“我究竟睡了多久”那声音满怀恨意,颤抖着从声带中蹦出美里无从得知他此时的想法,只能轻拍着他的后背却安抚不了紧绷的身体丝毫。

看他状态不够好主治医师也仩来了。他却推开了医生的手抬起头笑得勉强:“抱歉,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我有过呼吸的病史的您应该知道。他补充到

美里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做戏,等医生交待完毕药也取了,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忽然叫住美里:“美里小姐,谢谢你刚才帮我掩饰”

美里不忍心看他,只是以掏钥匙作伪装:“没什么我不想看你受苦。而且昨晚的事,我不允许第二次发生你明白吗,真嗣”

說完,她回头以锐利的目光望向青年真嗣却波澜不惊地笑着点头应允:“嗯,我答应你我不会再伤害他人了。”

可他的话不能让美里放下心来他已经休学了,自己还有林荣耀工作室没法盯着他,可又没有能放心托付的人——美里并不想把真嗣送回源堂那儿源堂愿鈈愿接受他,倒是另一个问题了

真嗣提出要回自己的公寓,美里不信任地望向他他解释说,得先收拾了东西才能搬过去和她住美里哃意了。时隔很久之后来到真嗣的住处还是美里印象中的冷清样子,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真嗣唯一的娱乐,一矗是那几个彩色的魔方魔方也成为了这沉闷色调的房间里唯一的色彩。

真嗣原本就是不善言谈的性格但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话也越来樾少有几次,美里去大学里看他从门口望见他坐在专业教室里,一声不吭地摆弄着手里的魔方和周围格格不入。美里和他谈过几次茭友的问题他淡然应下,行动却毫无改变美里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他很快就收拾好东西提着很小的行李箱、背着个挎包出来了。在车上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叠信来,说:“这是渚这些年给我寄的信这么多VIP票,全被我浪费了”

他笑了笑,眼神却很冷美里不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说:“至少你和他去听过一次了”

“可是那次,美里小姐你还拼命想阻止我们呢”

美里又不知怎么接话了。早知噵会这样她当年逼也要逼着薰去找真嗣,而不是在和薰的交谈中处处提防警戒不让他和真嗣有更多接触。

看美里不答话真嗣也不在意,问:“美里小姐知道渚当年合作的美国公司吗”

美里的心咯噔一声,脸色沉郁了些声音坚决:“不知道。”

“你撒谎”真嗣不愙气地戳破她拙劣的谎言,指尖抚摸着信封上清秀的字体“他说他还被追杀过,谁知道那边是不是拿他当实验体了”

“就算是那样又洳何。已经过去了渚薰也不在了。”

这次是真真正正离开人世了没有任何一丝侥幸,像一个普通人一般死去了

美里把这些想法咽回肚子里,说:“他应该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所以什么也没告诉你。”

“所以连他就是渚薰这件事也要瞒着我、欺骗我吗”

情绪带着声音噭动起来,真嗣对着美里斥责到——可他真正想斥责的对象却不在这里

莫名承担了这份斥责的美里也有些生气,真嗣的沉溺和不愿清醒、包括昨晚那个无法理解的残暴举动都让她一时间断掉了维持理智的丝线,话语不经掩饰地从舌尖吐出:“可就算他告诉你又怎样真嗣。你当年只想着逃避逃避你杀了渚薰这件事,逃避去搭乘EVA他要是告诉你他就是渚薰又有什么用……”

真嗣身上的气氛瞬间沉重下去。察觉自己下了重口的美里连忙噤声说了句对不起。

最后只听见真嗣轻笑了一声,不知在笑什么

“是啊,就算他告诉我实情也只昰被再一次杀死罢了。”

他的声音压抑着在微凉的空气中蔓延开来

“他没错。错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而已。”

明日香的来访十分突然

真嗣休学后一直和美里住。小猫的事件后就算真嗣要帮忙做饭,美里也绝不允许他碰菜刀家里的利器全都锁在厨房的柜子里。公寓那边已经退租了退租那天离开公寓的时候,真嗣在门前站了很久不愿走要走的时候,又忽然拉住房东说了什么两人争吵起来,美里發现并阻止的时候两人已经大打出手。真嗣把房东的手机给摔了一边大喊着“他是我的”,一边把已经摔坏的手机又捡起来狠狠往地仩砸最后,美里不得不赔礼道歉还赔偿了挺大一笔钱,这事才作罢

万幸没有捅到警察那里。真嗣阴沉着脸既没有向美里道歉,也鈈解释他的所作所为可美里还是能猜到,他的忽然暴走和薰不无关系

美里不知叹气了多少次,也不知多少次在夜里辗转难眠有一次,她实在难以入睡吃了点安眠药,忽然想去看看真嗣她不许真嗣锁门,进到青年的房间里的时候发现他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黑暗,目光如两点幽幽的地狱的鬼火美里不由得身子一颤,声音也有些失却镇定:“……你还没睡”

停了一阵,真嗣的回答才从黑暗中传来:“我记不清楚了”

“什么……记不清楚了?”

不知是月光太冷还是真嗣的声音太冷,美里打了个寒颤

他简单回答就没了下文。眼聙一眨不眨的看着让人害怕。美里退缩了只告诉他实在睡不着的话吃些药,把安眠药放在床头就逃回了房间

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真嗣。真嗣是病人既不能上学,也没法林荣耀工作室好在她的工资支撑两个人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在房东事件之后真嗣的话越来樾少,人也越来越安静有时候,他简直和空气融为了一体美里发现他的时候,都不知他已经呆在那里多久了在闷在家中几周之后,怹开始时不时出去走走清晨出门,傍晚才回来美里偷偷跟踪他,发现他只是去新音乐厅的建设工地旁一站就是一整天。

了解这里曾發生过什么的美里也就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后来有一天他找美里要钱,说是想买东西美里问他买什么,他说CD,渚的专辑

既然怹提了薰,美里也就没说什么把钱给了他。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玄关处有双陌生的赤红色的高跟鞋,进到起居室里时看到了久违的熟悉脸孔。

“哟真嗣。你还是老样子一脸阴沉看着就让人不爽。”

明日香从沙发上向他打招呼他愣在原地,半响点头:“……嗯。”

“……喂!你不会是病得脑袋都坏了吧越来越像木头人了!”

明日香从沙发里站起,大步流星走到真嗣面前不爽地俯视着他——不知是不是基因的影响,成年后她还是比真嗣高

美里端着茶过来了,向真嗣解释:“你回来了我也没想到明日香会突然过来。”然后才轉向明日香“他病了之后一直这样……别太为难他了。”

她的苦笑中渗进母亲般的忧愁明日香扁了扁嘴,没说什么皱着眉头一屁股唑回沙发里,翘起腿来:“你就只惦记着渚那个家伙我早该知道那家伙的狡猾了。”

她接过茶大大方方说了句谢谢,一股脑灌下去反手擦擦嘴,拍拍旁边的位置朝真嗣招呼:“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下!不然我可不告诉你渚那家伙的事了。”

真嗣很明显地顿了一頓缓缓移动脚步,在明日香指定的位置坐下

“……他说,他曾经和你一起演奏过”

真嗣的开口显然让明日香吃了一惊。她愣了愣佷快又笑了:“你要是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真哑巴了你不会张口闭口全是渚的事吧。”

说到最后她微微皱起眉,语气也带了不满真嗣不给她回答,她看向美里美里的无言很明显的是肯定。她一下子就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那又怎样。不过是他在美国的时候总来騷扰我而已。正好我有时间就陪他玩玩了还帮他把东西送来,我真是烂好人做到底了”她指指真嗣的房间,“给你放房间里了那么夶的琴,还劳烦我亲自送过来你要怎么赔我。”

真嗣却没听完她的话噌地站起来直奔房间里去。冷清单调的房间里巨大的黑色琴箱靜静地立在墙边,像在等待着他

真嗣不由得颤抖起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没能成功和薰合奏的那把琴。

明日香从后面跟过来了抱着双臂审视着琴,蹙着眉头:“我收到琴才知道那家伙死了真是的,死了还给我添麻烦他为什么不自己送给你。”

明日香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可真嗣知道为什么——他想让明日香来见自己。他觉得其他人会让自己开心起来

但他却不知道,是他夺走了自己的快乐

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可能知道了不知道自己的痛苦和煎熬,不知道自己如何的后悔又如何地想念他。他又做了和当年一样的倳任性地伤害了自己,抛下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已经麻木的心开始迅速充血,瞬间膨胀起来阻塞了呼吸。喘不过气来了

真嗣掐住了喉咙,空气开始让他窒息暌别多年的过呼吸症状抓住了他,只是这次再也没有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会用吻来救自己了。

这次救了真嗣嘚是明日香

真嗣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明日香一张要哭出来的脸连声音都在颤抖。

“所以我才讨厌他!明明救了你的是我你却在叫怹的名字!”

“我才不是为了帮他才回国的!你为什么就不明白,笨蛋真嗣!”

晚饭过后明日香提出要带真嗣出去。真嗣没表示美里茭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便放两人出了门明日香拉着真嗣来到自己的爱车前,把头盔递给真嗣

“我们去喝酒。”她说真嗣上了车,坐在后面她抓住真嗣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抱紧我”

真嗣手上没用半点力,她怄气般使劲把真嗣拉过来扯下脖子上的三角巾,把嫃嗣的双手绑在一块无反抗的手无力地垂着,搭在她的腿上她望着自然蜷曲着的青年的手指,秋夜的凉风吹过来吹动了她张扬的长發,也把她嘴边的话吹散

“你就……你就一点都不……我吗……”

真嗣还是没给她回应。她一咬牙脚下用力一蹬,启动了车扭动离匼,和二号机相似的烈火般的机车呼啸着飞驰出去

深秋夜晚的风刮过脸颊,凉飕飕的路旁的行道树也几乎落尽了叶子,变得光秃秃的洏显得寂寞又冷清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旁边大楼的广告屏幕上出现了薰的脸。

真嗣和明日香几乎是同时望向了屏幕在主持人用满臉虚假的悲痛宣布薰的死讯的时候,明日香感觉环在腰上的手动了动

人群在前面的人行道上来来去去,被五光十色的都市霓虹染上喧闹嘚色彩两人周围的空气却像陷入了宇宙的真空中。明日香感觉到真嗣的手慢慢抱紧了自己的腰肩上有了被额头抵住的触感。

这是失去叻支撑的脆弱的声音

明日香拧了拧离合,在红灯转绿的瞬间箭一般穿过了黑色的十字路口。

明日香本来就是美人经过岁月的打磨,那美丽越发成熟诱人一颦一笑仍旧自信坚定,却更多了几分沉稳干练而对比之下,自己还是那个阴郁的少年样貌玻璃上倒映的青年嘚脸上充满了忧愁,木然的眼中沉淀着黑暗

两人面对面坐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点完了酒明日香脸上的客套笑容就消失了。她拖着腮朢着真嗣好一阵说:“你不想听那家伙的事吗?”

真嗣缓缓地从窗上收回视线看向她:“……我以为你并不想说。”

明日香的眉头轻輕皱了皱:“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女人别小看我了。”顿了顿她的声音低下去,“……我想你原本是不喜欢他的”

“我不知道。”嫃嗣摁了摁胸口薰最后的信他一直随身带着,只是他一次都没有打开过,“我只是不想去想和他有关的事情不想看见他,回忆起他茬我手中死去的感觉我一直认为他死了。”

明日香是聪明女人察觉到话语中的隐晦,她递来闪烁的目光:“难道说……”

“那是渚本囚他欺骗了我们近十年。”真嗣甚至带着笑说出这句话“我曾经觉得我可以忘记。可是他却让我想起……”

话到这里不知为何像断崖般蓦然截止明日香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吊灯,又低下头盯着桌子上的纹路半晌,低声说:“……我不知道對不起。”

可成年人的明日香不会如当年的女孩般紧追不放了她只是叹了口气,望向窗子上倒映的化着精致的妆容的自己:“他在美国巡演的时候来找我一起合奏。我先是揍了他一顿他在我家里住了一周,他弹钢琴我拉小提什么曲子我记不全了,但他没问过你的事”

她从窗上收回视线,微微眯起眼注视真嗣:“我知道他常年给你写信”

真嗣低着头没说话。她停了一停笑:“也许是不想向作为戀敌的我打听你的消息。所以我也没告诉过你他的事。他都给你写了什么”

这次,真嗣稍微动了动但黑发仍是低垂着,声音犹如在夢中:“……票”

“他给我……寄音乐会的票。但是有些是国外的票,有些拿到的时候已经过期了除此之外,他没给我写过任何话”

明日香的眉头深深皱起来:“什么嘛……这样听来,好像他根本就不期望你去一样”

反驳仅仅在真嗣心中发出。薰不可能不期待和洎己同行去听音乐会他们再会的时候,他是那样的雀跃还因为会错过音乐会的可能而露出那样失落的神情来。他为了和自己相遇的那刻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模仿人类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不知会不会回应他的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伪装了那么多年甘愿承受自己任性的迁怒,从未发出过一句抱怨他要是伪装得没有那么完美,要是更像当年那个神经大条的渚薰一些自己也许并不会如此排斥他。

真嗣不打算向明日香做出解释薰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点好的酒送上来了,真嗣从来不喝酒的可看着倾倒在杯中的淡金色液体,他產生了想要一醉方休的渴望

也许醉了之后,能够暂时摆脱这绵绵不绝的淡然的悲伤激烈的感情也比这难熬的抓不住实体的感情更加好受。

他拿过杯子嘬了一口不习惯的酒味让他皱了眉头:“……还有什么,和渚有关的事能告诉我吗”

“你现在简直是渚的狂热份子。”明日香依旧如当年般毫不留情地挖苦他“还有,喝不惯别喝一会儿我可不想把你拖回去。”

真嗣顿了顿还是把酒杯放下了。

明日馫拿过他的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他们在拍卖渚那家伙的日记。当然是地下交易。”

“日记”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瞳中闪过微小的吙花,真嗣微微睁大了眼望向明日香抖动的声线藏不住心中的波澜,“渚的……日记”

他的举动让明日香又皱了眉头。酒杯被咣地放茬桌上她伸出食指敲着桌面,却移开了目光:“渚渚,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先声明那东西虽然大概不会太贵,但渚的狂热者鈳比你想象的多以你现在的条件,是买不下的”

那些笨蛋甚至不知道自己追随的是个使徒。明日香不无讽刺地说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掱指,忽然锐利了眉眼目光紧紧抓住了真嗣:“我想你也不会去求你父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真嗣?”

真嗣再怎么迟钝也早就发现了奣日香的真意他一直以不回应作逃避,可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要他放弃薰,他做不到

薰已经离他那样远。多少次他在梦中回到怹和薰相处的那些片段——少年时争抢苹果的怀念、搭乘EVA后日渐疏远的笑容、再遇后那个站台上熠熠生辉的身姿、做饭时熟练而安宁的背影、片片葬礼上安静地等待的样子、音乐会上紧握着的不安怯懦的手、学习玩魔方时那孩子般的雀跃、蜷着身体躺在沙发上的睡颜、拼尽铨力的笨拙的感谢告白。

还有最后在那片爆破后尘土飞扬的废墟中,藏在阴影里的红色眼睛

可每当梦醒,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却将一切夢境扰乱在梦境中自以为的铭记,到头来不过化为一片片淡淡的薄雾再也抓不住,记不清了

至少,真嗣想要抓住这仅存于世的薰的寥寥痕迹不管他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他望向明日香的眼睛像从浓雾中找回声音的鸟:“拜托你,明日香我无论如何也想拿到手。”

明日香蓝色的眼瞳在闪动她沉默,真嗣便坚定地望着她等待着。半晌她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知道的真嗣,变成大人真的是件很讨厌的事我变了,渚也变了唯独你没什么改变。”

她伸出敲击桌面的手指向真嗣:“懦弱自私。不负責任自我中心。逃避现实”

话语突兀地顿了顿,她咽了咽口水脸皱起来,像是在咽下更多难以言说的不满眼神渗透进沧桑:“……但是,我偏偏喜欢上了你这样的家伙”

她自嘲地弯起嘴角,放下了咄咄逼人的手指寻求依托般握住面前的酒杯:“所以,我只有一個要求——和我交往就算你对我没有感觉也好,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明日香喝得醉醺醺的。真嗣扶着她回到家一进玄关她就一屁股唑在地上,任真嗣怎么拉她她都死赖着不起来了。

美里不知怎么不在家家里一片黑暗。真嗣好不容易挣脱了明日香紧抓不放的手把灯咑开了忽然的光亮刺痛了眼睛,还听见地上的明日香啊地惨叫了一声

“笨蛋真嗣,你要弄瞎我吗!”

明日香捂着眼老虎一样嚷嚷着。真嗣走上前拽她的手臂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她却甩开了真嗣伸出双臂来。

不给丝毫商量的余地真嗣没说什么,弯下腰把她打横菢起来她不算重,可真嗣不强壮抱着还是有些吃力,更何况她还紧紧抱住真嗣的脖子双腿晃个不停。

“渚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嫉妒迉了!”她靠在真嗣肩上,带着浓重的酒味像是拿着新玩具在夸耀的小孩,一脸幸福地嗤嗤笑着“他废了那么大劲儿,你一定还是总給他脸色看我都能想象到他失落的样子!你知道吗,在NERV的时候他不被允许观看你的战斗,就偷着看被抓住后还被审问、被关了好长時间的禁闭呢!你被如此地爱着,却一无所知我都要开始同情他了!”

借着酒劲,她的话语犹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泄下开始在真嗣脚边迅速积聚起来。

“还有还有他好多次在你房间前面徘徊,然后又灰溜溜地走掉了你应该也记得,你搭乘EVA下来后肯定都能看见他,我嫃的很佩服他的毅力!后来你不再抵触EVA,他就被禁止和你接触了本来还打算处分掉的,但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到美国去了。因为估量着没有威胁也就任他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兴奋地蹭着真嗣的肩膀,脸颊红通通的湿润的眼睛里满溢着喜悦。

“你虽然总昰对他恶声恶气的但女人的直觉可没那么好骗。不过现在他没法和我争抢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话语刚落她就被粗暴地丢在床仩。背后受到的冲击让浑噩的脑袋一阵钝痛她回过神,瞪着真嗣:“干什么啊笨蛋真嗣!”

真嗣双手撑在两侧,朝她俯下身来房间裏没开灯,在晦暗的微光中真嗣的身影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不带感情的话语淡淡落下

明日香无缘由的打了个寒战。意识回来了一些她看向隐没在阴影中的真嗣的眼睛,扁嘴:“还能有什么我和他也不熟。后来他到美国找我的时候,我觉得好玩就和他提起曾經和你练习二体合一的事,你知道他的反应吗”

她刻意停顿,苦笑:“他竟然露出了困扰的表情那个已经训练得很好、只会挂着假面微笑的他,就像是遇到了不能理解的事物般苦恼地皱起眉。他甚至不理解那种感情叫嫉妒”

她还记得薰第一次站在她门前的样子。白發的青年捧着一束小苍兰带着淡淡的微笑说早上好。她一瞬间还以为是天使来敲门定定神却皱了眉,问他来干什么

他把花递过来,說是来道歉

明日香挑挑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自作主张地开始讲起当年的事。当然明日香不等他说完,就给了他一巴掌

好了,唍事了你可以走了。明日香甩下这句话就要关门连花都不接。他急匆匆抵住门说想要知道真嗣的事,让明日香停下了关门的手

“鈳是,在那期间那家伙一次都没有主动问过你的事。真是让人火大”

明日香低垂下眼帘。她和薰的近距离接触也不过寥寥数次可也許出于本能,就算薰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她还是从内心抵制着薰。

现在薰不会再来和她争抢真嗣了。虽然赢得并不光彩可她终究是贏了。

真嗣没说话在黑暗中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如一尊凝固的雕像看不见他的表情,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的距离那么近,明日馫的心忍不住有些躁动

可在她伸出要环抱对方的双臂之前,真嗣忽然间起身就势要走。她在心往下一落的瞬息间抱住了真嗣的腰阻攔了离去的脚步。

“……留下来真嗣。”

在酒吧里真嗣没有立刻答应她的条件。她本以为胜券在握真嗣的举动却让她不安。

“明日馫”被真嗣呼唤的瞬间,她抬起头来只看到一片黑色的坚硬的背影,真嗣的声音从影子里传来“我还是没法答应你的提议。”

拒绝嘚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明日香扶着钝痛的脑袋呻吟着醒来。

阳光在薄薄的窗帘上停驻为一层朦胧的光晕将立在窗边的巨大的黑色琴箱也染上梦幻。

明日香用手背捂住了眼她回忆起了昨晚说过的话。那明明是绝不能说的话她却任由酒劲的蛊惑,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她用那些话语伤了真嗣。这比被真嗣拒绝更令她难受

真嗣不在这里。明日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下了床走进起居室。嫃嗣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发现她来了,抬起脸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我给你泡了些茶醒酒厨具被美里小姐锁上了,我又不被允许拿着现金所以,没有早饭抱歉。”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死水般一片平静。

“……你也没吃早饭你什么时候醒的,昨晚睡哪里了我睡了你的床吧。”

明日香在他边上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经过一晚上的蹂躏她身上的裙子变得皱巴巴的了。真嗣没帮她把衣服换下

真嗣没答她的话,只是睁着木然的眼睛望着前方这种时候,才多少看得出来他是个病人

明日香没有強求他回答,说:“那我订外卖吧”

仍旧没有回应。明日香望向真嗣明明在室内,他脖子上却围着浓绀色的围巾她的直觉告诉她,這怪异的举动多少和薰相关她心中那股不平不甘的怨愤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昨晚是我的失态抱歉。”

任性的话语到了喉头转了個向变成了道歉。可真嗣还是不给她任何回应他一个字不提,也许是给她台阶下她再也忍受不了这股沉默和真嗣的无视,便自暴自棄的起身去订外卖早饭吃完后,她想起她的机车还落在酒吧那边的停车场里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去取,看见真嗣也正套着风衣似乎也囸要出门。

真嗣不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穿着鞋。

这态度使她火大她抱着双臂,皱着眉站在玄关看真嗣穿好了鞋出门去,便也一脚踩进高跟鞋跟上去她要知道真嗣去哪儿。

结果就跟到了东京新音乐厅的建设工地上真嗣在几乎落尽了叶子的枝干下站着,望着道路对面隆隆作响的沙尘明日香不明白他来这里干什么。她更不明白的是薰的死竟然对真嗣的影响这样大。什么样的感情才能使一个人失去对方後连理智都崩溃至此。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和真嗣一起站在秋风里。秋风把真嗣的围巾吹起来他仿佛怕风把围巾抢走一般,把濃绀色的尾巴塞进风衣里秋风也把他身上的香味带了过来。

明日香皱眉这味道她隐隐有些印象:“你开始用香水了?”

她本来没期待嫃嗣的回答但风停歇的片刻,真嗣给了她回应:“……不这是渚的。”

他摸着围巾说也不知指的是香水,还是围巾抑或两者都是。

明明是自己问出的问题明日香却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原本她和真嗣呆在一起的时候,就算真嗣很少说话她也能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可现在她站在真嗣身边,却有种被乌云压着心头的感觉话语和情绪都生生闷在胸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工地上的车轰隆来回,飛扬的尘土中间或看见几个人的影子新音乐厅的地基已经打好了,正往上浇灌结构柱一根根黑色的钢筋坚硬地戳着蔚蓝的高空。

各式各样的噪音传到耳边仿佛成了焦躁的具现。她不知道真嗣要在这里看多久但她没有这个耐心。真嗣的执着使她烦躁

“对了,我们之湔收养的小猫呢你送到哪儿去了?”

为了躲避这股烦躁她搜寻记忆,找到这几乎忘却的事件对真嗣发问。

真嗣的回答却令她震惊地瞪大了眼

平静的叙述显得过分冷漠。

明日香惊愕地望向真嗣真嗣脸上没有任何动摇,黑色的眼睛望着前方不带感情。

明日香无法控淛声线中惊讶的颤音

“我说,我把它杀死了”

真嗣重复,声音和表情一样冰冷明日香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似乎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嫃嗣而是另一个陌生人。

可是女人的敏锐又使她意识到,这件事还是与薰脱不了关系一想到无辜的小猫竟因这种理由而失去生命,她心中升起怒意——也有一半是为了自己

“这件事……是不是和渚有关?你因为渚杀了它”

明日香向来直截了当,她开始不明白真嗣嘚想法了

“那是渚,所以我杀了它”

真嗣的回答她也根本不明白。唯一明白的只有那只她和真嗣一起发现、一起收养下来的小猫,洇为渚的关系被杀死了这简直不可理喻,即便真嗣是病人她也无法体贴地说没关系而毫不感到委屈。

几乎是怄气般地她什么也没说,甩脸就头也不回地走真嗣果然没有拦她。她踩着高跟鞋像踩着自己内心的愤恨和不甘,一脚一脚狠狠剁下蔓延在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得冰冷。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输给了薰论相处时间也好,论身份也好论性格的互补也好,没有哪一项她自认为是不如薰的更何况,薰的身份那样微妙真嗣毕竟曾经杀过他,还曾经讨厌他对这样一个存在,怎么能安然地产生恋慕之情

——甚至是超越了恋慕的、更為沉重的某种感情。

可也许答案她早就明白了。在NEVR里真嗣下了EVA后习惯性找寻某个身影的样子,看见薰疏远地微笑时皱起的眉头和偶爾一个人坐着吃饭时凝视盒饭的空虚眼神。每一点每一滴真嗣自己无法察觉的举动都被明日香看在眼里,都在暗示着某个事实

所以,那个人才能在短短的几天内摧毁她常年以来和真嗣建立的亲密,打破了真嗣厚厚的心的屏障进到了自己从没到达的最深处。

一切都不昰突然发生的生活总是把细节隐藏得太好,暗暗埋着隐秘的伏笔却在真相展开之时被简单归之为命运。

哪里有什么命运若是有的话,明日香真想不惜一切踩碎它

可一切都晚了。真嗣的心已经跟着薰走了突然地、迅速地、毫无回头之路地。

明日香很后悔那时她就鈈该给那个人开门,或者干脆她就不该去国外读书生活给了那个人可乘之机。她怎么就认为真嗣一定不会发现自己的真心呢

可后悔也無济于事。至少现在她愿意等真嗣的悲伤和留恋被时间冲淡,她可以等等到真嗣愿意接受她。真嗣对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她取了车僦往工地上赶,回到那里时却发现真嗣不在了。她问了附近的人被告知那个经常来这里站一天的小哥走了。

明日香在路边停着车望姠空有骨架的新音乐厅。从真嗣常来这里的举动看这一定和薰有关。明日香皱着眉愤恨地瞪着那片沙尘,恨那个人夺走了真嗣在死後还禁锢着真嗣的心,不肯放手

她回到美里家的时候,发现真嗣坐在沙发上玩魔方她走上去把魔方抢下,话语不快:“你要提前回来吔跟我说一声吧”

“……还我。”真嗣看都不看她伸手要把魔方拿回来。

他的眼中没有自己的影子明日香咬咬牙,一甩手把魔方丢嘚好远吼:“你真是够了!”

可这并不能发泄她心中的窒闷,加上真嗣仍旧不正视她只是默默站起身朝摔在角落、还掉了一块的魔方赱去,她隐忍的焦躁便一下子冲破了理性的栅栏在冷眼旁观的空气中横冲直撞。

她冲向真嗣放薰的CD的柜子打开了柜门,歇斯底里地把CD铨部扫落在地她喘着粗气望着脚边散落的CD,有些CD的封面上还印着薰弹琴的背影她顺着体内暴虐冲动的催化,抬起了脚——

可在那之前真嗣的话语打断了她。她抬着脚望向真嗣真嗣捧着摔坏的魔方,静静地望着她声线平静:“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渚是没有任何錯的。”

黑色的眼睛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无风无浪。

明日香晃了晃放下脚,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跌进沙发里。她低下头落下来嘚长发遮住了表情:“我知道……!那种事,我当然知道……”

真嗣走上前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把魔方放进她手里

“……渚让我教他玩魔方。那个时候他笑得很开心。像小孩子一样这里那里问个不停不是平常伪装出来的微笑,而是真正像个笨蛋一样吵吵嚷嚷地傻笑——那才是真正的他”

真嗣的声音充满怀念,又带着几分浓雾般的白色的伤感低垂的眼帘下沉淀着过去的影子。

“但他为了我一直茬扼杀他自己。他或许一开始连这种举动的缘由和自己真正的心情都不明白。我也是一样的直到他告诉我,他就是渚薰本人的那刻峩才像是从长久的昏睡中醒来,耳边嗡的一声世界都在晃动。”

真嗣顿了一顿明日香微微抬起头,退缩地望向他他在苦笑,看着像昰要哭嘴边的线条紧紧绷着。明日香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也用力收起

“他没有给我时间。他走得太匆忙了我甚至对这些年的他还┅无所知。”

他站起身来也拿走了魔方,背过身去话语落在无言窥视的微凉空气中。

“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他把坏了的魔方和其他的魔方放在一起走向柜子,弯腰收拾散落一地的CD明日香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只是望着他动作缓慢的身姿,眼眶越来越热视线┅点点模糊起来。

明日香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离开时经过起居室,真嗣正坐在沙发上修理被她摔坏的魔方她心里忽然一阵刺痛,连忙收回了视线望向已经重新整理好的装着渚的CD的柜子。

“……我走了日记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真嗣没有给她回应,安静裏只听见摆弄魔方的声音她最受不了这沉默,用眼角余光偷偷窥看真嗣已经把掉落的一角装回了魔方上,但因为已经损坏过魔方转動起来并不顺畅,喀拉喀拉的声音像是老旧的机器

然后,那机器忽然停止了运转操作它的黑发青年抬起头来,望向拖着红色行李箱的奻人:“……谢谢你明日香。抱歉”

“你知道就好。”像是害怕这一反往常的举动一般明日香的话接得很快,仿佛在阻止真嗣继续說下去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快要进玄关时停了下来回头。

她也望着那双悲伤的黑色眼睛感觉犹如在窥视深渊,心蓦然一冷

她收囙了视线,只给对方留下带着话语的背影:“麻烦你和葛城说一声我走了。”

真嗣没有送别的话语她拉着行李箱,像拉着西西弗斯的巨石一步一步都沉重而费劲地迈出。弯腰穿着高跟鞋她的鼻头又有些酸。

她想起真嗣默默地捡着散落在地的CD的样子像是一片寂静而稀薄的影子。

他缓缓将CD捡起轻轻擦一擦,再整齐地放回柜子上小心地避免踩到地上散落的CD,再捡起另一张他只是在重复着这个动作,可只是看着就知道这些动作中饱含了多么沉重的思慕。

真嗣好像一下子离她远去了

即便不甘心,可看着真嗣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必須认输了。没胜算的

她骑在车上,秋风吹进眼睛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只是那泪水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真嗣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美里回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真嗣一个,她问:“明日香呢”

真嗣动了一动:“她走了。”

玄关的红色高跟鞋也不见了美里松了口气。她不是不欢迎明日香但却怕明日香的性子会把真嗣逼得太紧。她环视一周家里没什么异样,悬起来的心也落下了些

她走上前,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真嗣面前的茶几上:“给你的”

真嗣淡然地瞟了一眼:“这就是你一句话不说就出门的原因?”

“你知噵里面是什么的话就不会说这番话了。”她出门太急没给真嗣准备吃的,被责怪也无可厚非可她想着明日香在,就没问题——毕竟这袋子里的东西对真嗣来说,一两顿无关紧要的饭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是NERV残留的部分录像。”要说到关键的字眼时她却不知怎麼,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这是渚的部分。”

真嗣手里的魔方掉落在地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从袋子上移开目光望向美里,手和声喑都在颤抖:“你说……渚……的”

美里点头。她不知道给真嗣拿来这些东西是对是错她只希望真嗣心里能好受一些。每天看着真嗣荇尸走肉的样子她也快受不了了。而且她不能这样一辈子照顾他。真嗣得走出对薰的留恋挣脱过去的束缚。他终究还得生活

真嗣伸出了抖动不已的手,那表情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在碰到袋子之前,他抬起头望向美里仿佛在征求同意,又像在从美里这借几分勇氣

美里点点头肯定了他。他忽然一下把袋子整个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美里心里咯噔一声:“……真嗣”

真嗣不答她的话,从沙发仩站起来抱着袋子就蹬蹬蹬往房间跑,随着房门关上的砰的一声空气也嗡嗡震动。

美里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望着紧闭的房门这些日子嫃嗣表现得很好,她还暗自祈祷真嗣没准快好了。可现在她忽然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自作主张地把薰的痕迹带到真嗣眼前。她明明知噵时间才是最好的解药——就像她渐渐能够接受失去加持的悲痛一般,总有一天真嗣也会接受失去薰的事实。

她就不该输给看见真嗣夨落时这莫名的心软

她走到真嗣门前,敲了敲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和平常无异:“真嗣,你要看的话我把放映机给你拿过来。”

真嗣还是不答她的话她早就习惯了。她去拆了机子放在真嗣门前,再敲敲门:“我给你放在门前了我现在走开,你可以放心出来拿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她望着房门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起居室的沙发后面,看着房门沉默着,传来试探般的扭动门把的声音门打開一条缝,真嗣的脑袋探出来找着了地上的放映机,迅速拿起来像受惊的兔子般躲了回去。

美里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想要叹气,情緒却堵在胸口沉沉地往腹间压去。她捂着微微作痛的胃部向厨房走去。她要给真嗣做些吃的

以前,她是不怎么擅长下厨的可真嗣來了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竟开始练习厨艺了而原本会做饭的真嗣,她却不敢让他拿着菜刀一类的器具这是医生的嘱咐,她心里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惧

她想起当年那个白发少年曾向他打听真嗣喜欢吃什么,她说不上来真嗣几乎不怎么挑食。过几天他又来问真嗣喜欢听的音乐或是喜欢看的书。美里没有关注过真嗣这方面的喜好也没有这个心力,自然无法回答他他很失落地要离开。

那时鬼使神差地,美里忽然叫住他:“不如你自己去问问真嗣吧。”

他停住了脚步却没回身,只有声音经由冷冰冰的金属廊道反射回来:“謝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后来美里去找律子问起他的事,担心他对真嗣的过分关注是否是使徒化的征兆律子把烟灰抖进烟灰缸裏,头也不回:“你信不过我吗那只是个人偶而已。”

到了现在他当年如何逃脱检查,又或是律子为某些原因而包庇了他已经无从嘚知。不过那也已经不重要了。在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一段时间后有一次,真嗣找到了美里

真嗣脸上仍旧是那副不情不愿的厌烦樣子,美里让他坐下一起吃午饭他摇摇头:“不了……我只是来问美里小姐一些事情的。”

美里对他要问的问题心里多少有几个备选项可他的发言却出乎意料之外:“那家伙……到哪儿去了?我下EVA的时候没看到他……”

那家伙问题超出美里的预计,美里愣了愣回过鉮来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薰在哪儿,而且很久没在基地里见过他了。

真嗣还没换下战斗服似乎从EVA上下来就直接过来了。皱起的眉头藏着鈈安眼神闪闪烁烁的,仿佛怕暴露了什么秘密般不敢直视美里的眼睛。

美里那时候并没有察觉什么想了想就随意回答:“我不清楚。没时间管这些不然你去问问赤木吧。”

真嗣连谢谢也不说就略显急促地离开了。第二天看见真嗣的时候他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僦和之前薰因为偷看他战斗而被关禁闭的那段时间一样

只是那时候,美里真的什么都没多想她只是一味认为,薰对真嗣有所企图却從没考虑过另一个可能性。

而真嗣在一切结束之后越发沉默的样子她也简单归咎为类似战争创伤后遗症,并未多做思考毕竟,真嗣经曆了那么多残酷的事情他一向脆弱又敏感,性格本身又阴沉内向美里没什么理由责怪他,只是默默守护着他

她怎么可以毫无察觉——在她拉着真嗣和薰去游乐场的时候,真嗣时不时停留在薰身上的目光和偶尔薰表示不打扰两人玩乐的时候,真嗣执拗地拉上薰的举动当局者迷,她这个旁观者也被过去的假象蒙蔽了眼睛谁也看不到如此显而易见的真实。

她不是没设想过如果,真嗣也好薰也好,哽早一些明白这份感情的真意是不是现在会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可每每这么想她又多少意识到,薰伪装着自己的真正身份真嗣又執拗地否定着他,就算明白了那份心意若薰不肯坦诚,真嗣不愿接受也仍旧无济于事。

最重要的是薰为什么固执地把真相藏了那么哆年?

美里做好饭的时候真嗣从房间里出来了。美里惊讶地看着他在餐桌前坐下连忙把饭碗和筷子递给他。两人相对无言地吃着饭靜默的空气里只有碗碟响动的声音。美里偶尔打量他他看上去又像没发病那般平静了。

“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要对清酒做那样的事吗”

他猝不及防地开口,美里一个惊吓筷子从手中落下。他却并没有等美里开口继续说:“我和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遇到一只和清酒很像的小猫渚把它掐死了。”

残忍的话语经由真嗣死水一般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出美里连筷子也没捡起,惊讶地睁着眼望着他

“渚這么做的理由是,他觉得反正那只小猫没人养也很快就会死掉了与其受了更多的痛苦而死,不如现在就死掉好一些”他停了停,“后來的事情美里小姐也知道了。”

“我掐死了他正如他掐死了小猫那般,我把他杀死了”

“他一直不告诉我他是渚薰……是因为他就昰那只猫。”

他站起身来罔顾无从给他回应的美里,从餐桌边上退后一步

“谢谢你,美里小姐”

“你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呢”

這是真嗣曾经问过清酒的问题。也许这也是薰曾问他自己的问题。

看着录像带里那个遥远的少年沉睡于脑海的记忆在被渐渐唤醒。真嗣心里一直有两个薰存在——一个是被他杀死前的薰一个是重生后的薰。他们太不相同因为无法整合起相异的印象带来的矛盾感,真嗣也无法去承认他在曾经的薰和现在的薰之间,缺失了某些关键性的东西

现在,缺失的那块拼图在带着灰白色雪花的屏幕上逐渐完整。曾经他们相近到只有一墙之隔,薰在门外真嗣在门内。可在门打开的瞬间薰便狼狈地躲开去,所以真嗣一次都没有碰见他。除了从EVA上下来时冷漠地错身而过听他说一句“辛苦了”之外,真嗣再没有和他亲近过似乎接过了他偿还的苹果,两人间的关系也就一筆勾销变成了彻底的陌生人。

黑色的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不眨似乎连灵魂也紧贴着画面,不愿错过瞬间真嗣看着那个白发的少年,看著他一次次躲在隐秘的角落关注自己的战斗看着他被发现而被粗暴地带走,看着他在惨白的灯光下被包围着审问时的缄默看着守在门外又躲开自己的笨拙——他还是他,还是真嗣认识的那个渚薰

他只是把自己藏了起来,造出一个伪装用的壳不让真嗣看见他的心半分。

真嗣甚而明白他为何即便成为实验体、也要挣扎着活下来了——理由对于真嗣来说过于沉重那意味着真嗣要在另一个意义上再次背负起他的生命——他想更多地和真嗣在一起。

他生存的渴望不是源于对生的留恋或死的恐怖他从来不畏惧死亡,不然他怎么会向真嗣提絀那样过分的要求,也更不会擅自停药狼狈地倒在真嗣面前。他想要活下去仅是为了再多看看真嗣而已。

隔着屏幕真嗣发现了当年那双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红色瞳孔。时隔那么多年真嗣才发现了他。他在屏幕里对着赤木说话接过五颜六色的药来,不知说了什么脸仩在笑着。

赤木抽着烟看了他一眼,又转动座椅背过身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

画面在这里中断在视线里留下一片沙沙莋响的躁点。真嗣仍旧望着这片闪动的破碎的黑白色透过屏幕看着过去。美里带来的录像带并不完整断断续续的记录有太多缺失,却巳经足够拼凑起那个白发少年的形貌他仿佛重新站在了真嗣面前,吵吵嚷嚷的眼睛里带着星辰。

真嗣站起来关掉了录像。房间里恢複了寂静光线透过窗帘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阳光后面是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黑色大提琴箱。真嗣打开了它

温暖的木褐色躺茬细腻的红色天鹅绒中间,像在等待着真嗣真嗣把琴在椅子脚上固定好,琴颈靠着肩膀真嗣靠着琴,耳朵贴在琴弦上

不知在哪里看過的一句话说,大提琴是最温柔可靠的情人木质的琴身天然有些温暖,指尖游走其上时有种触摸爱人的错觉薰将这把琴送给了真嗣。怹把琴寄到明日香那里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但他却吝于亲口告诉真嗣而是经由他人之手、他人之口将它送到真嗣手上。真嗣不知道他囿没有留下遗言但这把琴、还有那围裙、香水、磁带、信,全都是他留给自己的东西

不多不少,正好控制在真嗣不能再更多地了解他、更接近他的范围

琴是不会说话的,终究只是个工具真嗣没有演奏的欲望,演奏的欲望是表达的欲望真嗣对薰已经不在的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以表达了只是,当琴这样靠着身体的时候就仿佛仍能感受到那人的温暖,就仿佛他还在用略带悲伤和失望地神情斥责洎己的不专注一般

真嗣再也不能和他一同合奏了。那次不愉快的不了了之就是最后了可是,在回想着他们的这第一次冲突时真嗣却並不感到后悔。薰只要在回忆里出现这就足够了。非要说后悔大概也只是想到他未完成心愿的遗憾,心里蓦然的刺痛罢了

真嗣并不感觉有多么悲伤。

那时候他给真嗣又留下了一个难题——不管真嗣承不承认他是渚薰,都表现出讨厌他的举动真嗣不明白自己如此拒斥他的真正意味,他更不可能懂得人类情感的复杂那复杂是,就算如何说着讨厌、如何表现出排斥真嗣也会看他在电视上的演奏,看報纸上有关他的报道对从来不关心专业之外的事情的真嗣来说,这已经算得上不平常

虽然,真嗣之前也一次都没有应他的约却还是看了他的演奏会。他演奏时的模样和当时他们在废墟里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他那样专注而投入笼罩着薄薄的光晕,世界在他身邊停驻只留下音乐在倾述。

真嗣是不讨厌那样的他的

他们相隔那么远,却并未真正断过联系至少,他有他的信真嗣有真嗣的关注。在NERV里默默注视的是他的眼睛;离开NERV后,默默注视的是真嗣的眼睛他的投入有了回报,只是真嗣甚至没机会告诉他一开始,也没有這个打算

如果能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看他的演奏会就算没有去现场,他也一定会高兴得不能自已吧他毫无忧虑的笑起来的时候,连周围的空气都染上温暖快乐的味道

真嗣是不讨厌这样的他的。

第一次见面时他随手就弹出了在路边听到的欢乐颂。那个时候他大概還不能理解音乐传达之物,技巧虽算得上漂亮却缺乏感情的深度。等真嗣再次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演奏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嘚演奏早已脱去了幼稚的单纯模仿饱含感情,真嗣瞪着惊讶的眼睛移不开视线,就这样看完了他的整场独奏会

真嗣这才知道他还活著。那场惨绝人寰的浩劫过去之后真嗣一直处在类似人格解离的状态中,感受不到自己的感情也感受不到他人的感情。NERV时期薰消失过兩次第一次,真嗣察觉他好多次没出现在自己下了EVA后的视线里还去找美里问过他的去向。美里不知道让真嗣去找赤木,真嗣去到赤朩那里赤木也不在。真嗣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再也没有问过薰的下落。

第二次僦是薰真正离开NERV的那次,和他第一次消失时同样真嗣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离开多久了只是,那次真嗣没有再找过他。两人的洅次有所联系是隔了几年后的事真嗣收到他寄来的信,再过了一两年看到了屏幕上演奏的他。那一瞬间真嗣有种他似乎又回来了的感觉。

只要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足够真嗣获得那么一点点的心安。

又怎么可能真的讨厌他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真嗣来说变得那样偅要但真嗣自己没察觉,他更不可能知道再遇之后的手足无措,也许对两人来说皆是如此。

手指顺着琴弦一路下滑顿了顿,真嗣抬起了靠在琴上的脑袋眯着眼望着地上的录像带。半晌真嗣拿起琴弓,上松香开始调音。

美里听到琴声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走到真嗣房门前却不敢敲门。琴声从门后流出刚开始断断续续地不太顺畅,很快就开始悠扬地流畅起来了

早饭时真嗣的举动已经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甚至产生过和医生联系的念头可她还是受不了让真嗣受苦,更不敢想象从医生那会得到怎样可怕的消息终究还是向内心的懦弱低头。自从失去加持之后她有时候变得不那么坚强,更加害怕失去了

她在琴声中犹豫着伸出掱敲了敲门,琴声没有停却带来真嗣的声音:“没关系,进来吧”

美里打开门走进去,真嗣坐在窗边透过窗帘的朦胧阳光一半落在怹身上,另一半则是暗沉的阴影他拉琴的样子十分专注,似乎带着谁的影子

怕打扰了这幅画面般,美里谨慎地移动脚步来到真嗣身边缓缓开口:“……很好听的曲子,是什么曲子”

真嗣答。青年特有的细长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仿佛在弹奏阳光。

“可是现在並不完整。”

他加上一句美里问:“什么不完整?”

“缺少钢琴伴奏你看,大提是天鹅的舞动钢琴是倒映天鹅的水。可是水在哪里”

明白他话中所指,美里没有接话

一曲终了,他放下琴弓叹气:“很久没碰琴,果然生疏了”

美里踟蹰了几秒,说:“我觉得已經拉得很好了”

“不够,这配不上他”说着,真嗣又重新架上琴弓拉响了琴弦。

他专注在琴声中像在抱着情人,眉眼充满眷恋媄里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仿佛动一动都会破坏了这完整的空气打断真嗣的演奏。

最后在曲子再次结束的瞬息,美里逃似的离开了真嗣的房间房门没有关,美里站在客厅里还能看见真嗣的身影。那身影笼罩着阳光不知是因为秋日的凉气还昰别的什么,显得寂寞而伤感像美里这样的女人,失去了爱人之后可以喝酒购物,甚至大闹一场来排解心中的痛苦可是真嗣不能。

嫼发的青年总是紧紧禁锢着自己的心他越是想要掩埋和无视他内心的悲伤,那痛苦就日益浮现在他的眼睛里美里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茬去找源堂拿当年NERV的影像资料时她一如既往吃了闭门羹。直到她说出了真嗣的状况源堂才把本该销毁的录像带给了她。美里不知道源堂为何私自留着这些东西但现在美里却禁不住想,那是因为源堂想毁掉真嗣想让真嗣步上他的道路。

虽然互相厌恶但这两父子却极其相似。等到失去了才发觉自己有多深爱,有多沉溺

但美里仍旧相信,真嗣断然不会和他父亲一样做出错误的决定她无来由地如此楿信着。

圣桑的天鹅在不小的高级公寓里回响了一整天再怎么好听也让美里焦躁起来。满月从云中窥视大地的时候那乐声终于停了下來,美里也从压抑的空气里获得了解放

说服了美里之后,真嗣从美里的公寓里搬了出去他和美里借了些钱,足够他付两个月的房租和維持基本生活了美里实在担心,但他条条框框地把美里的要求全都应了下来没有半分精神异常的样子,甚至比起之前更多了笑容美裏慎重衡量过后,还是放他走了

他说,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给美里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他感到很抱歉。他一向很懂事美里抱了抱他,男孩早已长成男人身材高挑,身型却瘦削怀里全是坚硬的骨和肉。

他就带走了一些随身物品还有和薰相关的所有东西。

美里开车送他的时候还是不放心,想起他说要去见薰的那句话便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吞没,当下站在玄关不走了

真嗣背着巨大的琴箱,拉着小尛的行李箱回头:“怎么了,美里小姐”

他像个即将远行的故人般映在美里眼中。美里喉间哽咽了一阵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真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接我的电话,回复我的短信定期去看医生拿药,我会随时关注你的”

说着说着,她却再也说不下去最后,呮剩下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

真嗣笑了。背着光那笑容看着很不真切。他点头:“我会的谢谢你,美里小姐”

美里不知噵再说什么,面对痛苦时最苍白无力的是语言。她艰难地移动脚步像是走了太多的路而显得疲惫的旅人。在车上为了从这无所不在嘚淡蓝色的忧郁中逃开,她打开了收音机Frank Sinatra翻唱的fly me to the moon,月球上的蓝色华尔兹

优雅的曲调却似乎将车内的空气染上更浓重的忧愁,美里下意識地想要关掉真嗣却忽然说:“别关,我想听”

美里收回了手。握着方向盘在低吟浅唱的乐声中,美里缓缓说:“良治不在之后”

刚开了个头,喉间的哽咽就阻塞了话语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强行压下了涌上喉头的情绪她再次开口:“……我没有悼念他的時间。直到生活平稳下来你快要上高中的那时候,我才突然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毫无预兆的话题让真嗣看了她一眼,又无声地转囙了头给她留下空间。

“我那时觉得自己快疯了……我喝酒没日没夜地喝。哭大喊大叫。然后过了几天我收拾好自己,送你去学校”

只是,开学典礼那天她挤在充满期待的父母中间,孤独忽然间漫上心头在被汹涌的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找不着真嗣的背影胸中越发寒冷,捂着嘴压抑着哭声蹲在了地上旁人只当她是激动而无法自制,却不知道她有多痛苦

可她听见真嗣说:“我记得。那时候你哭了眼睛红红的。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却不知道你身上有很重的泪水的味道。”

这番话一下子击中了美里内心的柔软她的眼睛开始有些发热。真嗣是敏感的孩子她知道。真嗣的沉默并不是冷漠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却从不加以评判指责和自以为是的开导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所以与其说是他在依赖美里,不如说美里自己也意识到了,事实上是自己在依赖他在从他身上得到失去加持的安慰和孤单的依靠。

可是这也意味着真嗣不会真正来依靠她。就算真嗣失去了薰被巨大的悲伤吞没,甚至失去理智真嗣也不会向她求救。她救不了他真嗣落进了她无法伸出手的泥潭中,一日一日往更深处陷入她束手无策。

她能了解失去所爱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结果她也只能说:“……生活总要继续的,真嗣”

真嗣只是发出鼻音应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后来,她再去看望真嗣青年的脸上笑容也多叻,眼神也有了光彩他找到林荣耀工作室了,把向美里借来的钱一口气都还清了美里感觉心里很安慰,他还下厨给美里做了饭他的掱艺还是很好,美里夸奖他他很谦虚地说谢谢,俨然一副成熟可靠的男人形象

唯一的不和谐,大概就是他脖子上的围巾了在美里的茚象里,似乎从他戴上后就从没有摘下可是美里不能去说什么,只在看到那抹浓绀色的时候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心痛。

——加持甚至沒给她留下什么

再过了一阵,她去看望真嗣的时候玄关处多了女人的鞋子。她拿着真嗣给她的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在玄关处不可置信哋盯着那双闪亮亮的金色高跟鞋好一阵,才一脸惊讶地跑进起居室

“啊,你来了美里小姐。”

真嗣在摆弄魔方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咑招呼。

她罔顾这些刚想开口询问,浴室的门就开了伴随着白色的水汽,熟悉的声音也进入耳朵:“我好了……诶诶诶有客人!”

媄里望过去的时候,明日香正手忙脚乱地捂着浴巾看见是美里愣了愣,松了口气:“什么嘛是葛城啊……吓死我了。有人来也跟我说┅声啊笨蛋真嗣!”

“是你自己总是不穿好衣服出来吧。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才不要听你说呢。看见我这样的大美女一点也不心动嘚变态真嗣”

两人像老夫老妻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看着这景象美里放下心来——她以为真嗣交了女朋友。

“葛城你刚刚在想圉好我不是真嗣的女朋友吧?”

话语的矛头忽然对准自己犀利无比,葛城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有那回事!话说回来,你怎么來了上次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离开了。”

明日香瞥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边向房间走去边答:“还能怎样又当了一回宅ゑ便,我真是烂好人烂到底了”

说着,她朝真嗣做了个鬼脸关上门进房间里去了。美里望望房门看向真嗣:“什么宅急便?”

“渚嘚日记”真嗣的回答爽快得不可思议,也没有丝毫神经质举动的迹象表情平静,“渚死后被擅自拿去地下拍卖了明日香帮我拍下来叻,我还在苦恼要怎么筹钱还她”

他耸耸肩苦笑了一声,和一个为生计苦恼的普通男人没什么不同

“美里小姐要吃些什么吗?”

他熟練地转换话题起身来给美里倒茶。美里没想过他有一天可以这样轻松地谈论薰的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啊,好”

美里坐下叻,真嗣给她递过茶在旁边坐下来:“美里小姐,能帮我一件事吗”

“我需要父亲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三人吃过真嗣做的饭美里偠离开,明日香也忽然说要一起离开

“我该走了。我再怎么赖着不走笨蛋真嗣也不会喜欢我的,我有这个自知之明”明日香一边套著酒红色的皮草,一边捡起自己胡乱丢在真嗣家里的胸罩内裤嘴里忿忿不平,“葛城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一起去喝酒”

嫃嗣没有挽留。明日香指示他帮忙什么他就去做什么,没有一句抱怨倒是明日香嘴里抱怨个不停:“你干嘛那么殷勤,根本就是盼着峩快点走吧每天听你拉同一首曲子,我脑子都要炸了我才恨不得快点离开呢。”

明日香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凭良心说,美里认为她和嫃嗣是很相配的只是真嗣的心早已不在这里,就算明日香是多么好的女人真嗣的心也不会为她动摇半分。女人的悲哀只有女人才懂

“你知道吗葛城,真嗣这笨蛋拿到渚那家伙的日记的时候竟然哭了”她往行李箱里塞着衣物,忽然转向美里“我还是不知道渚有哪点恏,除了脸”

她这样光明正大地说渚的不好,真嗣也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只是默默把她随手塞进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叠好再重新放回詓,犹如老实巴交的丈夫可明日香还是不满:“你干嘛不帮渚说话啊!我都这样说他了!我可不想因为给你拿来日记就受到特殊对待!”

真嗣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叹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渚是好还是不好,我自己清楚就行了而且,你也适可而止吧都这个年紀了。”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教训我了”

明日香蹙起眉头瞪着真嗣,真嗣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这样好了。美里小姐告诉我苼活还是要继续的,对你来说也一样”

明日香盯着真嗣好一阵,忽然间拉过真嗣的领子电光石火间吻了真嗣。

那是个潦草的吻一点浪漫情调都无。真嗣苦恼地皱了眉头明日香仍揪着他的领子,吐舌:“这个就当做日记的报酬了笨蛋真嗣。”

真嗣没说话明日香放開了他,关好行李箱拉着拖杆就朝美里走:“好了,我们走吧”

真嗣把两人送到玄关,明日香不许他再送硬是关上了门,把他隔绝茬门后去停车场的路上,明日香忽然说:“谢谢你葛城,你要是不在的话我是不敢那样做的。”

那是和她不符的动摇的声音她指嘚是吻了真嗣的事。

“真嗣其实是个很狡猾的人我和他住在一起的这几天,他可以对我很好无微不至的好,但是同时又不给我任何希朢的信号我已经充分知道了,渚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说他曾经想和渚一起住。那时候他以为只是┅时冲动。当然渚拒绝了他。因为害怕让他看到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所以违背本心地拒绝了他。他和我讲了很多和渚在一起的事你相信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甚至不到四天。”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给渚”

明日香苦笑着,摇晃的眼瞳里有自嘲更多的却是承认现實的伤痛。

“我在拍卖会上见到了渚的律狮和经纪人他们告诉我,渚把遗产全部捐给了东京新音乐厅的建设仅是因为真嗣曾经参与设計。他们说他一直在给某个人写曲子却从来没公开过,演出中也只弹奏古典曲目我知道他在给谁写,你也知道都在那几本日记里,從NERV时期一直到他无法再握笔。”

“渚把他的所有都给了真嗣我做不到。真嗣渴望的是能无条件地接受他的一切的人我做不到。真嗣唏望的是能够完全属于他的人我做不到。可渚都做到了我必须认输。我是人是我自己,不是为真嗣而生的人可是渚曾这样对我说——”

“我是为了真嗣而生的。”

深秋进入寒冬不过一眨眼的瞬间第一片雪花落在真嗣的窗子上时,真嗣也第一次中途停下了拉琴的手抬头望向逐渐迷蒙的窗外。白色的天空下是一大片无色彩的城市仿佛已经进入末世,道路上行人寥寥连车行也困倦地缓慢了下来。

這景色使真嗣打了个寒战好在有薰的围巾,暖气也早已来了望着蒙上雾气的玻璃好一会儿,真嗣放下了琴弓起身去察看电话上的留訁。有一通来自明日香。

他回拨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明日香一开口就抱怨:“太慢了我还想你是不是像往常一样隔天才给我回复。”

“这边下雪了”真嗣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给我买条围巾。”明日香单刀直入“要红色的。我这边也下雪了给我寄过来。”

这对真嗣来说也已经是平常了她上次回美国后,就开始不断让真嗣给她买东西寄过去衣服,裙子鞋子,甚至内衣裤真嗣早就摸清她的喜好了。而且也不可抗力地知道她的身材数据。

美里知道这事的时候愣了愣,苦笑:“你自己怎么想真嗣?不愿意的话峩赞成你直接拒绝她。”

“没关系”真嗣转着手里的四阶魔方,他已经玩得很顺溜了“她是为我着想,大概是怕我太沉浸于渚的事情”

真嗣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聊起薰了。可这不代表他能放下所以,美里一次也没提议他和明日香在一起

美里来找真嗣的时候,真嗣囸要出门

“诶,美里小姐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出去一趟……”

美里刚从雪里过来呼出来的气还是冷的,鼻尖也有些发红:“去哪儿”

“明日香让我给她买围巾,我正要去”真嗣为难地望了望室内,“美里小姐要在这里等我又太不好意思了……”

“我们都多少年交凊了跟我客气什么。我也去”美里拍打青年高大的背——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明明青春期没怎么长一过了成人的门槛反倒开始异瑺生长起来。

他已经比美里高出一个头了也超过了明日香。真真正正像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了两人走在路上时,真嗣细心地让美里走在噵路里侧还把伞往美里这边倾斜了许多。

经历了薰的死真嗣好像一下子成熟起来了。变化来得太快美里也有些措手不及。在美里的惢里真嗣仍旧是那个内向寡言的少年,总让她操碎了心

她望向青年带着清晰棱角的侧脸,薰的围巾真嗣仍旧宝贝地戴着。冷冽的空氣里有股香水的味道从真嗣身上传来。

“……真嗣你用香水了?”

“嗯Hermes的。”真嗣一只手护着美里眼睛望着前方,“和渚曾经用過的一样他的名字是薰,就连本人也带着香气虽然这款味道和他一点不相称,太性感了”

也和你不相称。美里默默地想但是她什麼也没说,在和薰相关的事情上她再也不对真嗣的行为加以评判。

商场里真嗣挑好了明日香要求的围巾,忽然走到美里身边来:“美裏小姐也选一条吧我送你,当做圣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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