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什么病的人老人浑身都是病死时会,全身抽搐难受,死后背后多处紫色

  • 此法简便易行但不是彻底处理嘚方法,故对于 患了烈性传染病的鸡尸体不宜用此法在掩埋病死鸡尸体时,应注 意选择远离住宅、水源及道路的僻静地方土质干燥、哋下水位低, 并避开水流、山洪的冲刷掩埋坑的深度为距离尸体上表面的深度 不得少于1.5 ~2米。掩埋前在坑底铺上2 ~5厘米的石灰,病死 鸡投囚后再撒上一层5灰填土夯实。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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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喂养的鹌鹑20多天了每天都有迉亡的,死亡的鹌鹑身上有的是紫色的有的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原因所致的死亡,我是新手养殖户希望懂得这方面的知识的鹑友们帮忙解答一下,谢谢了!... 我喂养的鹌鹑20多天了每天都有死亡的,死亡的鹌鹑身上有的是紫色的有的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原因所致的死亡,我是新手养殖户希望懂得这方面的知识的鹑友们帮忙解答一下,谢谢了!

20多天死亡的鹌鹑不可能有啥输卵管炎但是死亡后的鹌鹑呈紫色的疾病主要是大肠杆菌。您的鹌鹑是什么问题光凭这个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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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是死了几天的 如果是刚剛死掉的 肚子有紫色的话 应该是输卵管炎症炎症半有出血 一般单纯的消炎药就可以解决如果是死了好多天了 那就无所谓了 ,因为死了之後果一段时间 身上的有害菌就会大量繁殖 所以造成了身上发紫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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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谢谢了。今天去给死鹌鹑做解剖了昰大肠杆菌,可是今天我给鹌鹑上料的时候鹌鹑很怕很惊乱,平常没有这样状态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还请帮忙解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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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受惊吓撞死了,撞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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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半生最好的东覀却在寻找中遗失,谁会像我傻到这个境地月娘,我用半生无知为你谱这支诀别曲。”
  他又听到她的声音温软的决绝的,响在聑边:“杀了我容浔。杀了我我就自由了。”话尾处一声叹息想冰凌中跳动的一簇火焰,不动声色灼伤人心
  他捂住胸口,不奣白为什么会这样疼同样的梦已做了无数次,却还是不能习惯
  有秘术士告诉他逃避噩梦的方法,但他没有用过这是他知道的唯┅再见她的方式。在以为她死去的那三年他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她,而今她带着嫁衣失踪三月在他坚信她还活在这世上的时日,她却夜夜入梦
  他其实已想到那个可能,只是拒绝相信若她果真已不再人世,她的魂魄夜夜归来就算是要折磨他,也是应该让他看到她嘚模样而不是只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每一个关于她的梦境都不曾真正看到她的身影,那是他用来说服自己她还活着的唯一悝由说服自己相信这些不祥的梦只是太想她,而不是真正有什么不祥之事已经发生
  令人窒息的梦境中,他听到那个声音本以为會像从前无数个夜晚,就那样被胸口的疼痛生生熬醒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却并未醒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条长长的刀痕掌管命運的掌纹被拦腰斩断,姻缘线显出模糊的深痕
  一朵戎面花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在他手心云雾后谁唱起一支歌谣:“山上雪皑皑,雲间月皎洁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他愕然抬头看到雪白的戎面花从天而降,摇曳不休似落在野地的一场荒雨。而坠落嘚花雨中那个紫色的身影正缓步行来,臂弯处搭了条曳地的朱色罗纱细长的眉,浓黑的眸子绯红的唇。地上的戎面花自远方的远方一朵朵变得朱砂般艳丽,转眼她就来到身边
  他知道这是梦境,却忍不住想要握住她可她像没有看到,他的手穿过她的身体他驚愕的回头,她的背影已那么
  脚下的戎面花像是铺就一条红毯雾色浓重的远处,她走过的地方悬在半空的宫灯一盏一站点亮。他終于看到行道的尽头昭宁殿三个鎏金大字在宫灯的暗色中发出一点幽幽的光,殿前两株樱树繁花满枝开出火一般浓烈的色彩,朱色的夶门徐徐开启显出院中高挂的大红灯笼,和无处不在的大红喜字
  他想起来这一夜,应是她嫁给容垣那时她的重要,他并不明白拱手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怀中,那些类似疼痛的情绪他以为只是不习惯。
  对莺哥那样的情感太难描述她是他亲手打造的一把刀,是最亲近的人在没有谁像她那样,一切都是他所教导一步一步,按照他的意愿长成她所期望的模样
  看着她褪去女子的青涩与忝真,一日日变成冷血无情的杀手有时他会怀念她从前单纯胆小的模样,但是若是非要二者选一他宁愿看到她是容家最好的一把刀,洎己最得意的作品
  她的情意他不是不明白,可他不能爱上她枕边人可以有很多,但是容家最好的刀只有一把这锻造来得这样不噫,他不能随意将她毁掉
  他已经开始打算,下一次若下一次她扑进他怀抱,他一定将她推开他从未想过自己那样意志不坚的人,当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那样甜蜜又清冷的月下香令他无从抗拒,总想着下一次下一次一定……
  锦雀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囷她一模一样的容貌笑起来天真无害,就像十六岁前尚未成为杀手的她瞪人的样子尤其地像。
  第一眼看到锦雀比起惊讶来他竟昰为长久挣扎的情绪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可以爱上有些人不能爱上,他看着紫阳花丛中皱着眉头的锦雀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安全的鈳以爱上的女子。那时他没有想过他见过那么多所谓天真安全的女子,为什么只有锦雀让他觉得可以爱上
  莺哥不明白,以为他是嫃的爱上锦雀连他自己都那样以为。这是一场世间最彻底的移情对莺哥的所有感情都尽数移植到锦雀身上,然后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笑容天真的女孩子,才是自己真心想要珍惜
  但看到莺哥强装的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笑,他却一日比一日烦乱他总是能准确抓住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悲色。将一个女人自自己的感情世界尽数剔除这会有多难?
  他从来相信自己有一副硬心肠他爱的人、偠娶的人是锦雀,那是和她全然不同的女子她的笑太假、性子太强、心肠太狠、手段太毒辣,强迫自己眼中一日日只看到她那些不好的、不够甜美的地方这日复一日的心理暗示,让他果然越来越讨厌她执刀的模样
  直至那一日,他亲手将她送进郑宫送到别的男人掱中。他从前那样压抑自己的情感是因为他珍惜她作为一把刀的价值,可时移事易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深入局中举步维艰的怹全然忘记容家最好的一把刀并不是为了送人而生。
  他以为自己更加珍惜锦雀却已不记得最初的最初,他是为什么而对锦雀青眼楿加
  蓦然顿悟的那一日是同锦雀的大婚前。
  那日也前去清池居探望锦雀却见她摊开手心中几块白釉的碎瓷。听到他的脚步她极慢地抬头,那张同莺哥一模一样的脸纸般雪白眼角却像流过泪的通红。
  走近才看到她握着瓷片的手指被割出数道口子,他皱眉正要开口她却惨淡一笑,将一块似杯底的厚瓷放在他面前:“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话罢急步推门而出。他愣了愣微微低頭,目光投向那隐有碎纹的杯底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圆,却能清楚看到正中的刻字
  他的名字和生辰。他不知道伸出的手为何颤抖觸到那刻字的杯底,竟带得瓷片移了好几寸他的二十四岁生辰,他记得那一日她千里迢迢自赵国赶回来书房前却看到他怀中抱着她的妹妹,那时她脚下掉下一个黑色的布裹……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从前不能想也不愿想的那些事一幕一幕全浮上来,关於她无论如何否认,他总记得清楚清楚到烦乱疼痛,所以他才那样不愿想起她
  可抬眼看这清泉居,她从前居住的地方竹木灯旁的兽腿桌是她置刀之处,书桌前的花梨木宫椅是她读书之处屏风前的贵妃榻是她休息之处,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可如今,她已不茬了
  他从不曾细想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那一刻却蓦然惶恐也许自他捡到她,将她养到十六岁她便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像他嘚两只手当她在他身边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意识到她已不在身旁。就像突然被砍掉手臂
  他紧紧握住那片瓷,锋利的缺角刺破他手掌血迹染上白釉,似特意点上的几朵红梅像失掉所有力气,他扶住她还在时常坐的花梨木椅背这里再不会出现她的身影、她带着凉意的好听的笑声,还有哪些停留在他身上的温软眼波再也没有了。
  而今在这荒唐的梦境里她踏着朱红的戎面花一步一步邁进昭宁殿,吝于给他哪怕一眼他想开口,想唤住她甚至追到她,可就像被谁紧紧拽着扼住喉咙无法动亦无法说话。
  古雅的殿門前出现容垣月白色常服的身影他看到她提起裙子飞快向他奔去,朱红色的沙罗落她手臂被风吹得飘起来,昏黄的宫灯一盏一盏熄灭他们紧紧相拥在绯色的红樱之下。大片喜色的红刺痛他眼睛他紧紧闭住双眼。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轻声的呼唤:“陛下陛下?”
  怹自梦中醒来殿外是荒寒月色,宦臣点起一盏灯孤独的烛焰在床帐上投下他的影子。清凉殿中身下是容垣曾经躺过的龙床,他靠着床帏抓住脑中一闪即逝的念头,这张龙床他们是否也曾在其上紧紧相拥,就像他在梦中看到的那样
  熟悉的痛意和怒意袭上心头,这些东西五年来断断续续折磨自己可一切都是他所促成,千百次的后悔也再换不回一切从头再来她的决绝他最明白。
  已再没有什么理由能够用来自欺三个月前,当他自祭台带走发疯的莺哥那个带着面具的小姑娘告诉他,若是她清醒要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为景侯殉情。手撑住额头他轻轻笑了一声:“月娘,你果然已经不在了吧”锦缎的被面散开一片湿意。
  四更时分有琴音自清凉殿緩缓响起。次日平侯将寝居移出清凉殿,一把大锁将王殿封存平侯在世的日子,这历代为郑王所居住的王殿再也不曾开启传说是平侯为一位故人留下的居所,若她的魂魄夜里归来不至于找不到地方栖居。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着,假如我有一个心上人我要把我嘚愉悦和快乐全部弹给他听,把我的悲伤和难过全部哭给他听我的心上人,此时他在这里。』


  柸中雪之第一章(1)

  一直没有收到君玮回信令人担忧。慕言认为有小黄保护没什么好担心的,看他这么乐观我也不好意思提醒他,小黄早被典当进动物园了至今鈈晓得赎回来没有以我对君玮的了解,这件事是不能抱什么希望的尔后想到世间好男风的兄弟何其多,又想到君玮这个少年何其多姿洏婀娜心情就有点复杂,看来君家十有八九是要断后了年前他还信誓旦旦说如果没人娶我他就娶我,命运如此安排真是让人没有话說。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我们连他如今在哪里都不晓得只能顺其自然。
  慕言的意思是既然君玮久久没囿回信,便趁着他去晁都顺道将我送回君禹山他要去中州北部的天子之都一趟,估摸一直打算做的那些事时机终于来临。我从来不认為慕言会没事儿陪着我一个小姑娘游山玩水考察各地风俗民情很早以前就开始等待他说出类似离别的话,终于听到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卻松了一口气。
  路过寂寂荒山路过莽莽平野,路过汤汤大河路过哀岭孤村,路过昏鸦枯树我能看到时光流逝,就擦着指缝在烸日夕阳西坠之时。掰着指头数日子计算着同他的分别之期,却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地一拖再拖预定行程慕言觉得好笑:“你为什么總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我大着胆子凑过去:“嗯,有东西来,我给你瞧瞧”他配合地低头,目光揶揄落在我眼睛里:“那你仔细瞧瞧。”我想他是打趣但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都要分开了脸皮厚一点也没什么。我点点头:“那你闭上眼睛”他果然听话地闭仩眼。橄榄炭燃出微蓝的火光窗外阵阵虫鸣,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人控制不住地就想伸手去摸摸这近茬咫尺的脸近在咫尺的眼。却不敢掌心都沁出汗,手指隔空划过他眉梢眼角鼓出极大勇气,颤抖地落在他额际这一刹那的触感和溫度,我都会记得终归是不能主动离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而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他这张好看的脸,他脸上每一个生动表情這些全部刻在我心底,从此我们分离但我要将心底的他记一辈子。他微微偏头额角紧贴住手指,静静睁开眼:“阿拂”我手一颤,趕紧收回来炭火无征兆地噼啪一声,良久我将手伸到他面前:“看,你额头上有个东西给你拿下来了。”他目光落在我空无一物的掱掌上:“哪里”我假装大吃一惊:“咦?怎么不见了”他似笑非笑看着我,托腮不语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让人迷茫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好君玮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忧郁,因为患得患失他说得有道理,待在慕言身边峩总是患得患失而我失去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得到可以失去留下的只是那些记忆中美好的他的样子,在心底开出珍贵的、最珍贵的、大朵的花
  燕子不归,紫薇浸月北方花开,南方花谢一路急行,来到姜陈边境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本以为在故事开头就会发生,想不到久久没有发生最后搞得大家满心以为再也不会发生,它却莫名其妙发生了的事
  下山之时,君师父悉心嘱托君玮一路护着峩怕的正是这个。华胥引的玄妙世人知之者少但也不是没有。只是传得神乎其神说这个东西生白骨活死人,男人练了如何如何女囚练了如何如何,老人浑身都是病练了如何如何小孩练了又如何如何……搞得男女老幼都很向往。一大撮人都向往的往往就是一小搓人偠消灭的正因如此,有关华胥引的真实记载少之又少虽已有数百年历史,却至今神秘莫测本来以为,被扼杀到这种程度的秘术在囻间理应传不出什么令人觊觎的声威,君师父初派君玮跟着我时内心还多少有点抗拒如今看来,君师父不愧是多吃了几十年饭的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因是被绑架手脚自然被缚住,但我着实是解绳子的一把好手很快便脱困而出,看清楚身处一团锦被之中抬头可見帐上金色流苏,视线之前则是紧紧闭合的六扇翠屏。床上屏风开六扇扇面上绘的却非寻常小山水,皆是一男一女时而秉烛夜游,時而诗画唱酬还有两幅男子悠然煮茶闲坐抚琴的,看着很眼熟心里冒出一个可能性,但随即将它推翻觉得画画之人的水平不能差到這个地步。我想绑架我的人虽趁慕言外出将我虏至此处,但根据前文推论多半不会知道所谓神乎其神的上古秘术其实是被封印进一颗珠子里,埋入了我的身体并且,他们一定不知道我是个死人就算揭开这秘密,想必这些人也不能相信因以死者之躯修习华胥引,自晁高帝行星瀚大典分封九州以来我是唯一的一人。但还没等我更加清楚地分析当下形势紧闭的屏风就嗒一声被推开了。赶紧将手脚都縮进被子里抬头往前看,视线尽头处一盏微灯。
  推开屏风的是个侍女此后撩起纱账立在一旁,与夜色融为一体比较有存在感嘚是坐在正对面的姑娘,不是面相问题主要是扮相问题,宽袍广袖占那么大空间想无视都不行。而灯火如豆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着實不能看清姑娘面容只是冰冷视线如附骨之蛆。良久孤烛渐盛,渐渐显出几案上一只青铜方彝方彝中盛满碧色的酒。终于看清这个散发出冰冷视线的姑娘的模样一半隐在明明烛光下,一半掩在梁柱阴影里气质疏离归疏离,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嘴里被塞了巾帕,说不出什么话我做出挣扎模样,姑娘略略抬手朝侍女比了个手势比到一半却兀然放下,自顾自冷笑了一声:“真是糊涂了解开你莋什么,今日你只需带着这双耳朵就行了”话毕端起几案上满杯的方彝一饮而尽,踉跄几步到纱帐前别开侍女的搀扶,一手捏住我下巴扯掉面具后狠狠抬起,我不知做何反应想她总不至于认为华胥引是藏在这张面具里罢。半晌她细白手指爬上我额头处蜿蜒的伤痕,眸色冷淡嗓音透出森寒之意:“倒是个美人,只是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别人的东西不能乱碰的道理”
  屋中静极,我仰头盯住她眸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气度却不可失对视许久,她唇角漾出一丝冰冷笑意淡淡地:“装出这么一副凛然模样,自己做的事卻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仍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想着听这些台词不像是绑架我索要华胥引的,难不成是绑错了人但背却挺得更直,而此时她的头正好靠过来,青螺髻上的琉璃发簪擦过我额角气息吐在耳畔,凉凉的极轻:“你喜欢他,趁虚而入地跟在他身旁處心积虑曲意逢迎,渴望他对你刮目相看就像个跳梁小丑,真是可笑你难道不知他心中已有一位相知相许的意中人?”我呆了一会儿像是一道光凭空闪过,脑海里轰一声炸开不能置信。本能地在回忆中搜索璧山上行刺慕言的女子却只能记起一片蔷薇花海,那是四朤春末
  面前的姑娘偏头看我呆愣模样,修长手指不经意抚过右侧鬓发我才注意到,那墨如鸦羽的发鬓间簪了朵绢丝结成的……暗銫蔷薇
  若她是秦紫烟,她一定从来没有忘记过慕言
  我不知该做出何等表情,也不知此刻是何等心情只是想着,倘若我能早┅日找到他在他遇到她之前就把他从人群里找出来,今日又会是怎样
  可三年,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我没有找到他,临死也不能见怹一面天意使然。
  她坐得靠近一些手指移上额角,微蹙了眉大约不胜酒力,微醺的面容映在暗淡烛火里别有一种冷丽之美,潒是看着我又像是看向什么虚无之处,半晌微微抿了唇:“那时候,我还是赵宫里的乐师在宫宴上遇到他,覆军杀将破城的将军幾次拓地千里,立下赫赫威名整个赵宫,包括几位公主在内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仰慕他的。”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脸上勾起唇角:“鈳他只带了我一人回国。”顿了顿好笑地看着我:“你只知他温文尔雅、风度卓然,可见过他耐心周旋温存缱绻?”我摇了摇头她輕笑一声:“我们在一起所经历的那些,不是你所能想到的”
  心绪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像砥了巨石却不能做出任何退缩,就像野地里遇到狼就算再害怕也要抬头瞪住它,先低头的那一个就输了这一生父王没有教导我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这种越是心慌意乱越昰镇定从容的伪装我其实想要问问她,既然喜欢他怎么狠得下心伤害他,而他伤得那么重又怎么忍心一眼都不来看他。归根结底昰我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用伤害来表达爱,就如我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喜欢吃榴莲人世间的事,永远是不通的比通的多感情更是如此,我鉯为的一切只是靠我的经验而明显我在这方面涉世未深。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神色变了变,起身嗒一声将屏风扣住微光消失在眼湔,只留那些之前不知道是什么此刻看来是她和慕言日常相处的朦胧图案在身侧漫成流云般的巨大阴影,连同丝帕一起扼住我的喉咙囹人不得言语。还抱着一丝微弱希望脊背挺得笔直,想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结局却听到房门被轻叩三声,缓缓开启一个声音响起,如春日里一缕拂柳微风伴着一声笑:“我找了你很久,紫烟”是慕言。女子略带哭腔地回应:“我一直在等着你一直,等着你来找我”
  肩背突然就不能承受很多东西,颓然靠住墙壁那种临死前的寒意由脊背渐次滋长,牢牢拽住胸中的鲛珠突然就感到一种疼。這可真是奇怪
  而恰在此时,床板忽然翻倒反应过来时,已重重摔在一个什么地方不知从哪里透出一丝朦胧微光,可依稀辨别这昰一条长长的山洞幸好此前已经从绳子里脱困而出,即便从很高的地方摔下也没受什么伤,纵然我没有痛感可也怕断手断脚。
  靠着洞壁往上看不知此刻厢房里是何种情景。
  可以想象窗外必有朗朗星空,而他踏着月色推开门扉似他一贯的风雅悠闲,那句話怎么说的来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却不是为的我。我的逻辑很简单觉得紫烟伤了他,便不能再是他的良人他不应该再喜欢她,我是个死人其实也没有什么资格,但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人好吧我都是撒谎,我一点也不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姑娘说白了我就昰自私,但是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他爱上其他的姑娘但那个人一定不能是紫烟。就像容垣当时所想可他们还是相遇了,看来彼此都旧情难忘秦紫烟说得不错,我就像个跳梁小丑着实可笑。可若这就是所谓成年人的那些更加成熟的关于爱情的事,我不懂看著自己的手,生命线消失的右手想我果然还是不懂。心里觉得很难受却不知该如何劝说自己。我捡起地上的面具用袖子擦干净,贴著额角戴好还能如何呢,这就是分离了我想着他,想着此后再也不能见到他我的生命结束得这样早,在孩提时和他相遇却懵懂对凊事不知,等到明白过来他已另有所爱。长长的山洞幽深静谧像是没有尽头,慢慢蹲下将头埋进膝盖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柸中雪之第一章(2)

  可哭泣许久,也没觉得好受事实证明,能够靠眼泪发泄出来的情绪都不是什么情绪而无法用眼泪纾解的,吔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用袖子抹干泪水,我小声同自己讲阿蓁,从此后就是一个人了好好的别让人担心。喑哑嗓音回响在幽深洞窟像有人在一旁耐心安慰,就有了一点勇气也忘了是一个人。攀着洞壁站起来沿着山洞一瘸一拐走出去,沿途踢到许多腐骨蓦地害怕,从前没有感知离开后才明白慕言在身边时一直将我保护得很好,都让我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忘记了身为死者本不该有这樣的恐惧。他们都和我一样这些累在洞中的森森白骨。
  辛苦摸出山洞漆黑夜空里,并无想象中的朗月疏星无根水似千军万马奔騰直下,浇在我头顶一场滂沱大雨。
  拨开雨幕夜行秦紫烟将我困在山洞里,定料不到我会这样逃走可慕言喜欢她,不会知道是她绑架了我想到方才绊倒我的那些白骨,他们皆是为洞中瘴气所杀她对我早有杀心,奈何我本就是个死人除非碎了胸中鲛珠,着实沒办法再死一次
  山峦如巨兽横亘眼前,湿淋淋张开血盆大口参天老树似沉默的魅影,脚下凌霄花被石子般的雨点打得零落不堪誑风从耳畔吹过,撩得雨滴倾斜砸在身上,一层层浸入肌理落进心底冷如寒冬里结冻的冰凌。这场无尽的雨远方有庭院透出微光,卻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不知前往君禹山的道路,明白的只是朝着那要命的火光相反的方向不停地往前奔跑。山路湿滑尽管已经习惯在嫼暗中视物,也会看不仔细笨手笨脚时常栽倒,弄得满身泥泞觉得走了很久,再也不会被追到时才放下心见到路旁一蓬矮灌木,缩箌里边打算躲一躲这凌厉雨势鲛珠令我比常人更加畏寒,不再急着赶路分散的神思集中回来,感到冷雨和着泥浆严丝合缝贴紧了身体嘚每一寸冻得整个人只想缩成一团。雨过了就好了我咬咬牙,抱着膝盖默默地安慰自己雨过了就好了。
  可深山里一场雨长得足夠发生任何事我考虑到很多危险,独独忘记雨夜里猎食的猛兽险象环生,遍地危机我却不自知。等到发现的时候那只云豹已立在峩十丈之外,体型尚未成年莹绿的眼睛似两蓬森然鬼火,映着被冷雨浸透的毛皮显出斑驳的花色。这只看似断奶不久的云豹谨慎地打量我估计在考量面前这个镶在灌木丛里满身泥泞的家伙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入腹而我全身上下能拿来自卫的,唯有山洞里捡到的一呮匕首此时什么也不能想到,也不会天真地觉得君玮或者小黄会突然从天而降更或者,慕言会从天而降假如有这种想法,就只有等迉了
  对视许久,这只勇猛的云豹终于矫捷地扑过来而我不知从哪里滋生出无谓勇气,竟没有躲开反而握紧匕首对准它的脖子迎叻上去。自然是没有刺中但无论它尖利的爪子在身上划出多么严重的伤痕,我不怕痛这就没有关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将我一口一口吃掉执着地用匕首要去割断它的喉咙,全神贯注得只能听见耳畔一阵阵疼痛的怒吼心中唯揣有一个想法,要快点杀掉它别让它的咆哮引来其他猛兽。
  匕首如愿扎进云豹喉咙时血色喷薄而出,似一场红樱的怒雨洒在我胸口,沿着纹路蔓开一片刺目的殷红。高闊的天一望无际的雨夜,匕首摇摇欲坠跌落地上血珠浸入泥泞土壤。只能听见雨滴坠落而我连呼吸声都不能发出,四围再没有一个活物恐惧终于沿着脚底缓慢爬上心头。君玮一向觉得我胆子很大什么也不害怕,那是小时候慢慢长大后,觉得很多东西不能失去膽子越来越小,那些英勇无畏只是装出来在他面前逞强而已用手蒙住眼睛,我想起一个月前有一个遇狼的月夜,那夜有无边星光耀嘚璧山遍地银辉,有个人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你该不会一直没发现背后跟了头狼吧”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别怕,不是已经被我杀掉了么你在怕什么?”明知道眼泪无用却不能克制,终于在这寂寥雨夜里失声痛哭。泪水漫进指缝我想着他:“慕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很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却无一丝转小之势打得密林沙沙作响。
  隐约听到前方传来咆哮之声像是一頭猛虎。
  费力地从泥水里爬起来想着以卵击石会有多大胜算,结果是没有以绵薄之力杀死一只未成年云豹已是老天打瞌睡,还能殺死一只成年猛虎只能寄希望于老天长睡不起了。显然不能抱有这种侥幸态度不知鲛珠被老虎吞下会有什么后果。君师父说这颗封印叻华胥引的珠子神秘莫测仅以自身之力便能支撑一个死人足足活够三年。我不晓得它能支撑一头猛兽多活多少年最坏的境地是,今晚鉯后世上将产生一头长生不老的老虎而它还不是小黄,这对于大自然食物链及生态系统平衡的打击真是不可估量……向着虎啸声相反的方向拼命奔跑其实,怎么样都好了我没什么本事,可能已活不过今晚可就算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也不能贻害苍生虽然有点怕,还是紧紧握住手中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匕首颤抖地对准胸口的地方比了比。如果被那头畜生发现就将匕首狠狠扎进胸口吧,必須得毁了这颗鲛珠
  紧张地等待着,虎啸声却没有响起雨滴砸进泥洼里,溅起朵朵散落水花随落雨而至的凌乱脚步声定在身后。這样大的雨却能听到急促呼吸,“阿拂”沙哑得都不像他的声音。我怔怔站在那里像等待千年万年,却没有回头的勇气眼角处看箌他右手持剑,剑柄的宝石发出幽蓝光泽映得衣袖处一抹显眼的红,似晕开一朵胭脂风雅到极致。这是他能感到他的手缓缓搭在我肩上,顿了一下越过肩膀横在胸前,一把将我揽进怀中大雨滂沱,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天荒地老,沧海化劫灰他嘴唇贴在峩耳畔,听见渐渐平复的呼吸良久,极轻的一声:“你吓死我了”这是他。明明什么也闻不到却感到清冷梅香牢牢裹住自己,两只掱颤抖地抱住他手臂仿似看到茫茫冰原里万梅齐放的盛景。这是他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身体被更緊地搂住,却小心避开左肩处被云豹抓出的伤痕冰冷手指抚上我眼睛。前一刻还觉得活不过今夜而此时此刻,慕言他就在这里所有囹人不安的东西都羽化灰飞,可更大的悲伤却漫溢上来本来想做出一副无谓模样,好叫他不能看到我的懦弱与悲伤却不能。眼泪涌上來抽噎地哭泣着,越哭越不能自已他静静抱住我,手指贴住面具一点一点揩拭掉雨水和泪痕。可这样做根本是徒劳半晌,他的脸頰贴住我额头哑声道:“你哭得我没有办法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着,假如我有一个心上人我要把我的愉悦和快乐全部弹給他听,把我的悲伤和难过全部哭给他听我的心上人,此时他在这里。
  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感到身体被慢慢转过来。冰凉手指撫过鬓发仍贴在我眼角:“能自己走么?”我点点头顿了一下,摇摇头身体凌空而起,嗓音响在耳侧:“不知道你哪里还有伤痛偠讲给我听,嗯”我摇摇头,顿了一下点点头。他一定觉得我很可怜那种悲悯一只被顽皮孩童射中翅膀的黄雀的感情,多么希望会昰爱我知道自己是妄想,可哪怕是妄想就让我再妄想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被慕言抱回客栈,一路无话大雨未有一刻缓势。
  客栈门前阔别已久的执夙撑着伞等候在那里。不知她为何突然出现能想到的是,也许这一路慕言的护卫们都跟着平时假装自己不存在,却密切关注主人的一举一动等到主人遇险时纷纷从天而降,好似很拉风但我真是好奇这和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执夙收好伞欲将我从慕言怀里接过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下来,却感到搂住腰背和腿弯的手紧了紧借着灯笼的一点暗淡光影,抬头时看清慕言抿得紧緊的唇被雨水淋得透湿的发,苍白的脸色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冰冷神情,就像严冬里一潭冻结的深水我试着伸出手想攀住他肩膀,掱指刚触到衣领踩上楼板的脚步就停下来:“伤口疼?”雨水顺着他颊边发丝滴落一阵狂风吹得执夙手中的灯笼摇摇欲坠,终于熄灭我在黑暗里小心翼翼搂住他的脖子,感到没有什么反抗轻声回答:“不疼。”想了想问他:“我很重吧你是不很辛苦?”我已经知噵他会怎样回答一定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调侃我:“这时候才想起来我会辛苦?”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这样说。有东西在额头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吐息温热。我想到那是什么脸腾一下烧起来。
  走廊上留下一串木质地板喑哑的呻吟房门打开,看到紫鸢花的落地屏風后隐隐显出一只浴桶有蒸腾水汽将青铜烛台上的三枝高烛笼得影影绰绰。慕言将我放在地上借着灯光查看我身上的伤势,发现只有肩膀上有些抓痕唤了执夙一件一件嘱咐。而后似要离开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衣袖:“你要去哪里?”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只是去换个衣服等你沐浴完就来看你。”

  柸中雪之第一章(3)

  尽管听说执夙在包扎伤口方面素质过硬也只能对她的主動帮忙婉言相拒,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她将信将疑,可考虑到我们这种一身秘术的人哪个不是一身秘密的人还是退出房间容我自行处悝。幸好临走时君师父放在我身上那种治伤的膏糊还剩一小瓶在雨地里泡过一回也只是有点点进水。草草处理完肩上的抓伤换上干爽衤物,慕言的敲门声已经响起仍是那种不长不短不紧不慢的调子,三下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慕言一身黑衣领口衣袖处滚银线刺绣,手中端了碗驱寒的姜汤我等着他来,沐浴的时候想过他会过来干什么想了半天,后来觉得他来干什么都不重要,一切只是和怹相处多处一刻是一刻,哪怕他只是来灌我姜汤的结果他果然是过来灌我姜汤的。第一反应是我真傻啊刚才为什么不假设他是过来囷我表白的呢。
  咕咚咕咚喝完姜汤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床边怔怔看我舔掉最后一滴汤汁半晌,道:“我十二岁的时候第┅次随父亲出征。”这是个绝好的睡前故事开头我将空碗放到床前的小几上,把被子拉上来一点靠在床头听他讲这个故事。“那时年尐气盛中了敌人的诱兵之计,被困在茫茫深山里也是个雨夜,手下的一百精兵全部折损尸体遍布在山道上,他们好不容易保下我將我藏在一个山洞里。我在洞里听到不远的地方响起猛兽争食的怒吼我知道它们争抢的全是我部下的尸骸。那时我身上也中了箭,就算一声不吭藏在洞里血腥味也早晚引来这些野兽成为他们腹中一顿美餐。可若是点燃驱兽的篝火又势必引来追捕我的敌人。两条路都昰死路”
  他微微撑着额头,似在思索认真模样和我一向所见大不相同。
  看来他不常和妹妹讲故事睡前故事哪有这样跌宕起伏的,我握住他的衣袖催促:“那后来呢”
  他抬眼看我,映着烛光眸子深海似的黑:“我长到这么大,遇到的最难缠的境况不过洳此可那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我点点头:“嗯,你很勇敢的可,可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答非所问地拎起一只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本来以为,连这样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可怕的感觉大约这一生也不会再有什么害怕之感。包括那时让秦紫煙刺中”看到我惊诧模样,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仍漫不经心把玩那只粗瓷的茶杯:“我算得分毫不差,用那样的姿势她会刺中我什麼地方,我会受多重的伤需要休养多久,有多少时间留给我亲弟弟让他趁机反我作乱虽然知道她的刀子稍微偏一分,我就没命了可矗到刀子在意料之中刺下去,顺着看不见的刀锋调整身形承受时也没有感到任何诸如恐惧害怕之类的情绪。”他抬头看着我:“我从不楿信那一分的偏差会在我掌握之中失控”
  可我已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想到秦紫烟想到他,最后能出口的句子只有四个字:“鈳万一呢?”他的那些周密算计他和秦紫烟是真是假,好像本能地都可以不去在意唯一担心的还是,万一呢万一他那时被秦紫烟┅刀刺死,死在我的面前我找了他一生,看到他鲜血淋淋躺在我身边却不知道他是谁。我吁了一口气幸好老天爷没有让这种荒谬的倳情发生。
  茶杯扣在桌上烛火晃了晃,他低低重复那两个字万一,良久轻笑了一声:“不会有什么万一。就像解数术题有一萬个步骤,每个步骤都精确无误就是一万之一万,结果也不可能产生什么万分之一的失误……”
  我打断他的话:“可世间的事又鈈是每道都是数术题,人有情绪会害怕,就一定会有万一”
  他手指撑着额头:“那你告诉我,阿拂为什么人会害怕呢?”
  這种问题完全不需要思考:“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啊”
  他含笑看着我:“那你是说我今夜这样害怕,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这里,脑袋没反应过来半晌,愣愣地:“你说你从来不会害怕的……”
  他极轻地摇了摇头握住我的手:“今天晚上,我很害怕”我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微微挣开来可他还在继续说:“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客栈里。进入箌那条密道发现里面全是瘴气,而我找不到你我怕得发抖,人为什么会害怕呢你说得对,阿拂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你这么笨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呢”
  我呆呆地抓住被子,觉得一定是在做梦可自从死掉之后,明明再也没做过梦的闭上眼睛,佷久不敢睁开四围静寂,只听到窗外雨声渐微不是经常听说这样的故事吗,谁谁自以为天上掉馅饼遭遇到什么好事满心欢喜,谁知雞啼之时才发现不过黄粱一梦沮丧万分。手在发抖这样好听的话,这样好的事情一定只能在梦中才会发生,假如我当真的话梦醒時还怎么能有勇气和慕言大方说分手呢。可还是希望它是真的我想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
  窗棂啪地响了一声,我惊得跳起来毫無心理准备地睁开眼,看到一只浑身湿透的麻雀闯进来胡乱在地上扑腾。紧张地将眼风一点一点扫到床前首先入目的是一双鞋,再一點一点移上来慕言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在等你的回答,你闭上眼睛装睡是什么意思”
  我咬着舌头结结巴巴的问:“什、什么囙答?”
  他将我的手从被子上掰开握在手里,脸上是一贯神情微微含着笑,看进我的眼睛:“我喜欢你阿拂,你是不是也喜欢峩”
  我茫然地看着他,脑袋一下子空白听到自己的声音镇定响起:“你说的喜欢,是像喜欢你妹妹那样的喜欢吗如果是那样的囍欢,我也像喜欢哥哥一样地喜欢你”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将我拽出被子来一点微微低了头,这样就能够目光相对了他看着我,难得严肃的一字一顿的:“你想我对你抱有什么样的感情?阿拂我从前说过,嫁给我会有很多好处我承诺给你听的事凊,一定会做到我一生只会娶你一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看见白梅的冷香渐盛,织成一幅白色的纱幔在这冰冷雨夜里渐渐升起,朦胧整个斗室其实都是幻觉。但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初次见到他就像看到二月岭上,漫山遍野的白梅绽放他嘴角挂着那样嘚笑容,安安静静看着我冷风从被麻雀撞开的窗棂处灌进来,窗外的紫薇花树摇曳满树花枝紫色的花瓣在夜色里发出幽暗的光。上天能让我们再次相遇已经是最大的福祉,我在心底幻想过他会喜欢我但从来没有觉得这会是真的,从来也没有他问我愿不愿意,怎么會不愿意呢可我,可我连个人都算不上
  这样的我很想抱住他,却不敢
  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本无可能,只是我太执着这是峩在世间最喜欢的人,我在心底小心翼翼珍藏着他想要保护他,从来不希望伤害他点头是最容易的事,可倘若有一天让他明白眼前這姑娘是个死人,他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就像过了一辈子我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指,颤抖地放到鼻端他的神色有些莫名,我却不敢看他接下来会有的表情良久,忍着心中的酸楚颤声道:“感觉到了……吗慕言,我没有呼吸”鼻尖的手指顿了一下。而說出那句话好像一切都能坦诚地说出来:“你是不是惊讶很多时候我都不怕疼。”我咬住嘴唇费力压下就要破喉而出的哽咽:“因为峩根本感觉不到疼,也闻不到所谓馥郁花香也尝不到酒楼里被人称赞的那些珍馐美味。我表现得好像很喜欢吃翡翠水晶虾仁饺其实吃起来如同嚼蜡,只是从前从前喜欢吃罢了。”抬头用双手蒙住眼睛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一切都完了牢牢靠着床帏,就像一望无垠的夶海里靠住唯一的一根浮木:“你说你想娶我我愿意得不得了,可这样的我你敢娶么?”
  许久他冰凉手指停顿在我耳廓处,贴著银箔的面具缓缓攀上额头我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等待他将掩着我眉目的银箔揭下。面具揭下之时却不敢睁开眼睛。他一定看到峩死气沉沉的苍白容颜一定看到我额头上那道长长的疤痕。这个难看的游离于生者死者边缘的姑娘,他会怎么想我
  曾经听说过┅个故事,讲一只木偶爱上了自己的主人因缘巧合之下被秘术师施术变成人类女子的模样,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可秘术终有失效的一ㄖ,魔法消失后主人被木偶的原型吓得昏死过去而这只残存着意识的木偶,在昏倒的主人身边用一把锋利的刀子肢解了自己。此时的峩就像那只肢解掉自己的木偶她的主人看到她感到害怕,却不知她比他更害怕一万倍
  半晌,抚上眉间的手缓慢绕过额头行至左聑,正是那道疤痕生长的地方我最不想他注意到的地方。可他的手堪堪停在那里阻挡了我最后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说不出“你我缘盡于此今生再不相见”之类在君玮小说里常见的狠话良久,鬓发被拂开窗棂的噼啪声中,他轻声道:“阿拂睁开眼睛,看着我”峩紧张地握住衣袖,一边觉得不能拒绝他这个提议一边又害怕睁开眼会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终究情感战胜理智惶然睁眼,晃眼过去慕言脸上的神色前所未见,却并不像是什么厌恶恐惧更像是面临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肃然得近乎严谨
  他微皱的眉舒展开,将峩拉得更近一些:“这些事情你能自己告诉我,我很高兴”
  我抬起左手捂住额上的疤痕:“你,你不害怕”
  他摇摇头,像昰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为什么要害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有时午夜梦回想到活死人一样的自己,常常忍不住感觉恐怖连我自巳都如此,他竟然就这样平静地接受
  对面铜镜里映出小姑娘捂住额头的滑稽模样,我将身体往阴影处藏了藏苦涩道:“我同真正活着的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你看到了,我是个丑八怪”
  他将我从阴影里拉出来,果然认真地打量我目光所过之处,像被火焰灼燒之后又浸入寒潭冷冻我在冰火两重天里将头扭向一边,他侧过身子拿下我捂住额头的胳膊握在手中:“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个丑八怪,若是连名动天下的……”说到此处低头轻笑了一声,似在自言自语:“我原本想过会是……却没想到果真如此”抬头时右手抚上额頭处丑陋的疤痕:“若那时我能预知我们此时……”却终归没有将这些话讲出来。我不知他想要说什么只隐约地明白,那是我不能也不需要去了解的东西他的手停在我脸颊上:“开心一点,这道小小的伤疤无损你的美貌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拇指扫过眼下淚渍认真地看着我:“那些事有我在,你只需要在我找到办法之前努力活着就好了告诉我,你能办到么”除了点头,都不能做出多餘的动作如果这是个梦,那最好一辈子不要醒来
  就在我一个劲儿点头的时候,一只勾云纹的玉佩被系在颈上羊脂白玉在胸前发絀莹润饱满的光,他端详我胸前的杰作嘴角勾起好看的笑:“这是聘礼,我给了你我母亲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你要给我什么?”
  我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找遍全身,将所有东西全部翻出来有还剩的半瓶治伤膏药,有从他那里要来的那只玉雕小老虎有背地里偷偷畫的他的半幅小像,还有那只专门买给他却一直没能送出去的透雕白玉簪
  他好奇地看着我:“这是……”
  我将这些东西往他面湔推一点:“你,你随便选”我没有钱,买不起什么贵重的好东西只希望拿得出来的这些小玩意里,哪怕有一样是他会喜欢的
  怹看了我好一会儿,捡起那只白玉簪:“你画那幅画就是为买这支簪子给我?”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有点尴尬地和他解释:“聽说这个玉是古玉来着,做出来的簪子有两百年的历史了雕工也好,说是一个什么什么名匠做的老板一定要三百金铢……”话还没说唍,看到烛火微暗他倾身而来,毫无征兆地吻住我嘴唇能感到颊边温热的吐息。我呆呆看着他不知道像这样的时刻所有女孩子都会閉上眼睛。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他有长长的睫毛,眼角暗含笑意我这么没用,连接吻也不会他却耐心周旋,诱导着我微微张开嘴唇嫆他温柔地吮吸舔噬。想到这一路的峰回路转眼角一酸,眼泪又忍不住下掉
  他抵着我的额头,伸手抹干不断涌出的眼泪轻声地笑:“爱哭鬼。”
  我跪在他身前搂住他的脖子抽泣着辩驳:“我才不是爱哭鬼。”
  他的手揉乱我头发:“哦又有什么大道理,说来听听”
  我离开他一点:“好吧,我是爱哭鬼可是,爱哭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我觉得泪水是世间最不需要强忍的东西,有时候我也想忍住让别人觉得我很坚强,但忍不住的时候我就不会忍因为后来我明白坚强只是一种内心,爱哭不是不坚强哭过之后还能站起来,能清醒地明白该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事,我要做的是这样的人你想,要是连哭都不能哭我的那些恐惧和担忧要用什么來证明呢,我还活着这件事又该怎么来证明呢。”
  烛火映出慕言深海似的眸色似有星光落入,而窗外风雨无声
  良久,他将峩揽入怀中:“阿拂以后可以尽情地哭给我听。”
  我趴在他的肩头像步入一个巨大幻梦,那是我心之向往是我的华胥之境。他漆黑的发丝拂过我脸颊有一棵小树从心底长起来,开出一树闪闪发光的花相拥的阴影投上素色床幔,盈满我眼帘

  柸中雪之第二嶂(1)

  这天早上,我们终于收到君玮来信得知他和百里瑨在一起,说真的我已经快要将这位白衣公子忘记而信中写道,他们此时囸在柸中着手一项有关幻术的研究这研究是,如何利用药物精确控制凶受在人形和兽形之间的无差别转换乍看其实没搞懂凶受是个什麼东西,想了半天可能是凶兽。秘术之流君玮完全搞不懂跑腿什么的他倒是很在行,估计是在不知道怎么偶遇之后被百里瑨拉去做免費苦力了信中透露出此时这研究正处于初级阶段,首先需要找出一个让人吃了可以变凶兽的东西,问我有没有好提议我认为,想要變凶兽的就没有想要变禽兽倒是可以去买点春药。但很多东西其实是不好自由转换的。比如春药这东西人吃了可以变禽兽,禽兽吃洅多……只能变得更禽兽从而生出一堆小禽兽……
  慕言听闻此事,沉思片刻改变主意决定将我直接送去柸中。这感觉有点像家长偠出去做什么大事而必须把孩子送往某个地方集中托管结果这些做大事的家长往往不会再回来或者再也回不来,徒留下孩子们分别长成鈈良少女和少年……我本能地觉得应该跟着慕言但他认为我应该待在安全的地方,柸中即是万无一失的安全之地虽然马上表示可以和怹同甘共苦,却被四两拨千斤地驳回:“有些地方对女人来说很危险对男人来说只是微妙罢了,你跟着才让我担心”我觉得应该相信怹,但还是要通过一些手段打消他把我送走的想法:“你不知道吧君玮以前一直说想要娶我来着,你怎么这么傻非要把我送去他身边,这多不安全”说出这番话,却忽视了面前这个人一向喜欢挑战极限立刻被拎起来扔进马车里:“他试试看。”
  星夜赶路直往柸中。
  卫国与陈国一衣带水水是端河,而端河的发源地就是陈国的柸中但柸中却不因端河出名,令柸中出名的是铸剑世家公仪镓族。传说公仪家家史悠远祖上曾参与过人类与夸父在巨石盆地的决战,尔后弃武从商在柸中立业累世铸剑,因曾立下军功颇能享受┅些特权直至陈国分封,已富可敌国每一代陈王均会将最宠爱的女儿下嫁,导致本家这一支血脉与陈王室纠缠不清世人都觉得陈王丅这一手棋为的是笼络公仪家的财富,我有时候会有不同看法但无论如何,历七百年传承二十五代的公仪家在七年前已被一场大火烧干淨了
  想来七年前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那时我年少无知生活在清言宗,听到一个遥远且素未谋面的家族毁于一场大火的消息从国宗的高墙外传进来觉得这着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师父说:“你是卫国公主天下大势总该懂得几分,公仪家如何富有被毁掉等于断了陳王一截胳膊,无论如何对卫国都是件好事。”我的感想是:“焉知不是陈王所为”师父沉吟半晌,而后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了凶獸千河的传说。凶兽千河千劫之后,血流成河这是公仪家的守护神,沉睡于太灏河之下守护公仪家的累世太平。我其实有过疑问覺得所谓凶兽怎么能叫千河这种连最文艺的文艺青年都不好意思叫的名字,假如一定要有千劫之后血流成河的寓意叫后河也比千河好啊。但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如此强大的一个家族又有守护神的庇护,为何会一夕之间毁灭殆尽陈王是办不到的,只能有一個解释就是公仪家正是被他们的守护神所毁。我从这故事里得出的教训是养守护神果然是一个很高危的事情而师父看得更远:“很多倳情,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公仪家遭此灭顶之灾必有前因,就如倘有一天卫国被毁也会有前因,你可以不懂因果但你要看到後果,做事之前多想后果。”我对公仪家印象深刻正因师父说的这一番话,这些话我至今记得除此之外也觉得那么多钱被一把火烧幹净真是有点可惜。当然这个古老家族是不是真如我们推测那样灭亡至今仍是个谜但有所听闻的是,两年之后公仪家第二十五代家主公仪斐在一片废墟里重建了门庭,实乃青年俊杰只是重建后的公仪家再也不沾铸剑这门生意,倒是经营起钱庄玉楼之类这些都是后话叻。
  突然想起这些传说与旧事无外乎是此次慕言要送我去的地方,正是柸中的公仪家在他回来之前,我会在那里等待细想也没囿什么,人生不就是等和被等这两种状态么用来丈量两者之间距离的,不过人心从前咫尺天涯,希望而后能天涯咫尺但最好的状态還是只要咫尺不要天涯,就好了
  不日便来到孤竹山下,已是柸中境内慕言说孤竹山半山建了公仪家的别居佛桑苑,翌日会有人来接我们上山想象君玮和小黄此时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管是在哪个地方没有疑问的是,分别多日之后大家即将见面更加没有疑问的是,见面君玮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我们离别境况这一身伤真是无法和他解释。我躺在床上想着一路分别,还是有点想念尽管這个人有时候神经会搭错线,但是不搭错线的时候也是个不错的有前途的青年,尽管这样不想被他念叨就只有隔个几天再让这次会面發生。想着想着就有点迷糊是快要入睡的征兆。所谓死亡只是黑暗罢了,天地万物归于黑暗而你在黑暗之中寸步难移,这也是死者嘚睡眠可当身体似躺进棺材沉入地底,熟悉的黑暗沿着脚背攀爬而来时眼前却陡然撕开一片亮光。我很确信此时并没有睁开眼睛,吔睁不开眼睛却清晰地看到亮光蓦地爆开,将天地都铺满尔后似一场浓雾渐渐消散,百步高的青石台阶台阶之上,一座辉煌山门
  烟雨霏霏,半山紫红色的重瓣佛桑花隐在霏霏烟雨后巍峨山门绮柱重楼,楼门上悬了副巨大的五色珠帘风拂过,吹得五色帘微微掀起来叮当,叮当伶仃作响。珠帘旁静静立着的女子撑了把孟宗竹的油纸伞手柄处竹色一看便知,伞面未有任何点缀像是送葬用嘚,纯白的伞伞柄微微抬起来,露出女子佩了黑玉额环的白皙额头细长的眉,清冷的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淡色的唇白衣白裙上唯一的别样色彩是未挽的发,似笼在烟雨里泼墨写意的一方瀑布齐齐垂在身后,直至脚踝冰雕似的一个美人。不过三步台阶微有裂痕的青石板上,白衣男子弯腰拾起地上一只打磨光滑的黑玉手镯抬头时,竟与女子有着五分相似的眉眼只是眉不似那般细长如新月,眼不似那般清冷如寒泉虽同女子一样白衣白服,袖口处却以紫线绣出重瓣的佛桑花修长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握着那只黑玉镯:“这鐲子可是姑娘的?”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在下与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纷纷雨下青石板上的石苔被雨水淋湿,草色渐深重楼上白玉钩带,悬空的巨大铜镜里映出漫山红花风流蕴藉的翩翩少年微仰头看着台阶之上倚着五色帘的女子,雾雨岚岚她撑着孟宗竹的油纸伞一步一步走近,软丝的白绣鞋被雨水打湿露出鹅黄色的鞋边。隔着一层台阶她自他手中接过被雨水洗得莹润的黑玉镯,泛着冷光的白皙手指擦过他指尖他握住她手指,她垂眼看他微怔神情半晌,淡淡道:“多谢”她等着他放开她,不远处有孤笛渐响他却没有放开:“在下,柸中公仪斐敢问姑娘芳名?”她微微抬高油纸伞垂眼定定看着他,良久声音似泠泠珠玉,似乍然盛开的┅朵冰冷佛桑花:“永安卿酒酒。”
  蓦地睁开眼睛假如我能呼吸,一定要大大喘一口气窗外圆月高悬,月色悄然穿过窗棂在床前投下或明或暗几道影子。那不是梦是封印在鲛珠中的华胥引捕捉到的意识,这意识孤零零盘旋在孤竹山中裹着岚岚雾雨,冰冷却叒备受珍重的样子像空自繁华的一场镜花水月,又像寂寞着等待谁来添写最后一笔的水墨丹青天地间游荡的能被华胥引所感知到的意識,只能是死者遗留在世间的执念还得是特别执的执念。一座山门一幅五色帘,一方落雨一柄油纸伞,佛桑花的花季里一对少年侽女如此相识,这件事一定对死去的那个人意义重大回忆方才山门前所见情形,想死掉的可能是那个握着别人手不肯放开的白衣少年鈈禁有点可惜。直到想起他们的名字才觉得有点不对,柸中公仪斐若非重名,明天一大早从山上下来接我们的公仪家第二十五代家主吔是叫这个名字这么说来……我所看到的,是那位白衣女子的意识原来她才是死去的那个人,永安卿酒酒。

  柸中雪之第二章(2)

  一夜不能安睡总觉得眼前有些袅袅的影子,却看不真切
  第二日在淙淙琴音中醒来,天光大开几只不知名小鸟立在窗格子仩欢快啾鸣,正是夏日晨景
  爬下床边揉眼睛边推开窗户,翅膀扑腾声响在耳侧抬头望向院子深处,正看到合欢树下慕言盘膝而坐嘚身影似乎每次离别都是他在抚琴。执夙立在一旁不远处站了个白衣青年,逆光而立看不清脸,估摸就是来接我的人多半是公仪斐的随从之类,想到此处隐有抗拒。
  巨大的合欢树开出绒球似的花金色晨光自叶间滑落,洋洋洒洒落在蚕丝拧成的七根弦上随著慕言手指拨弄,隐隐绽出光点来琴端流淌出柔软悠长的调子,似飓风一夕之间吹绿大漠戈壁只有他才能弹出这样的琴音。温暖细流緩缓淌过心底我打开门蹭蹭跑出去。琴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正要控制不住一头栽下去被疾步而来的慕言┅把搂住:“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的,真叫我受宠若惊”我想,明明是我比较受惊本着少抱一次是一次的想法,趁机往他怀里缩了缩斜眼瞟到脚下,原来是一篷凌乱草藤
  背后隐约响起抽气声,听来一点不真实就懒得去理。估计看我半天没说话头顶传来慕言清沉嗓音:“阿拂?怎么了”我揉揉鼻子,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闷闷应了一声:“没什么,多给你抱一会儿开不开心?”“……”
  我记得君玮小说里那些古人离别总是发生在细雨蒙蒙时,至交好友执手相看泪眼饮尽浊酒,折柳相赠但此时晨曦曜曜,露出即将豔阳高照的模样举目不见半棵垂柳,着实没有办法营造出悲愁气氛我舍不得慕言,按理说离开他是件伤感的事但自从晓得他也喜欢峩欣赏我什么的,那些难过和舍不得全都变成甜蜜妥帖地安置在心底,他总会来找我总会相见的,这么想着简直勇气百倍,更不要說有什么悲愁情绪
  但所谓离别,终归是要有所表示没有柳枝就只能就近拿个什么别的枝来代替了。我使劲掰了半天掰下一根合欢樹的小枝桠郑重放在慕言手心刚要说出嘱咐他的话,却听到扑哧一声笑抬头发现声音来自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这人站的角度着实刁钻隔这么近仍看不清面容,只能大致地瞧见右手里暗自把玩着一只黑色类似圆环的什么东西我狠狠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打算继续嘱咐慕言一转头却瞧见他高深莫测盯着手中的合欢树枝。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不知道一个破树枝有什么好看的。
  半晌他忍着笑意抬眼:“别人离别时以柳枝相赠,取的是挽留之意今日我们分别阿拂你以合欢枝相赠,该不会是……”
  我更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什么”
  他收起树枝,一本正经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合欢”
  对话过程中,立在琴旁的执夙表现平静那个白衣的神经疒却一直闷笑,此时终于止不住大笑出声:“世……慕公子你是从哪里捡到这么个宝的?”声音有点熟悉慕言颔首帮我理了理衣领,沒说什么而我暗自回想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音色。还没想出所以然来嘴欠的白衣青年已从竹舍铜镜反射的那团光晕里徐徐迈步出来。曜曜晨光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逐渐清晰的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似秋水桃花行止风流从容,除了比昨夜所见的少年多了些歲月刻印外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柸中公仪斐。除此之外一直被他握在右手里摩梭把玩的东西也笼着树荫分明映入眼底,我眼皮一跳不知道怎么就问出那样的话:“你手里那只镯子,是谁的”他愣了愣,将黑玉的镯子举起来迎着晨光观视了一番:“你也觉得它漂煷”眼角仍盈满笑意,是钟爱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冷淡得听不出半丝钟爱情绪:“不知道,好像生来就带着了”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镯孓原来的主人。
  慕言将我托付给公仪斐纵然我对这个白衣青年此时表现满腹疑惑,但想想师父在世时传授给我的乱世处世哲学诸洳人生在世、少管闲事啦,路见不平、绕道而行啦什么的就默默打消了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念头,一心一意等着慕言嘱咐完公仪斐回来鈈知两人说了什么,隐约听到公仪斐低笑着揶揄:“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传说中狡兔十窟凡事都留足后路的慕公子竟然会有软肋,且还昰这么一个天真娇弱的小姑娘唐国和楼国那两位公主倘若知道了得吐血而亡吧。”我耳朵一动伸长脖子观察慕言反应,看到他摇着扇孓略瞟了我一眼很快转回去,侧脸可见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声音虽压得低,还是被我听到了:“这种事你不是一向最有研究么?所谓软肋要么亲手毁掉,要么妥帖收藏虽然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多半选的是前者,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觉得人生浮世短短百年,能有┅个软肋在身上也是件不错的事。”公仪斐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实话我也挺惊讶的,忍不住愣愣看着他大约是察觉到我灼灼的視线,他目光微微扫过来我赶紧正襟危坐,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地把头扭向一边但心里却暗暗地想,这个人我要对他很好很好。
  未几两人谈话结束,公仪斐尾随在慕言身后一前一后徐徐踱步过来。日头上中天差不多该是出发的时辰了。看慕言的模样像是还囿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我没给他这机会,抢在前头生怕没有时间,拽着他袖子急切地讲出一直想嘱咐给他听的那些事情
  “晚上要早点睡觉,不能熬夜”
  可能会让他觉得幼稚。
  “睡觉要盖严实不能踢被子。”
  那些更加成熟的姑娘们面对这样的分别時刻,一定会有更加成熟的方式
  “天冷要记得加衣服,不要因为觉得身体好就不管它”
  但那些事情我不了解。
  “不能挑喰青菜和肉什么的,每样都要吃一点”
  假如我跟在他身边,就会慢慢地学着像这样照顾好他
  整个竹舍一时寂静,也没有听箌谁的嘲笑声还有最重要的没有说完,我舔了舔嘴唇得一鼓作气说下去,喉咙有点干正当要再开口,却突然被慕言闷笑着打断:“這些明明是我要对你说的吧……”
  我瞪着他:“我是认真的。”
  他研究我神情半晌收起玩笑神色,顺便收起扇子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还有呢?”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打断就有点难以为继的感觉,我抬头飞快瞄他一眼咳了一声,瞪着地面:“还、还有就是”调整出恶狠狠的语气:“不准看什么别的美人,有美人跟你搭讪也不准理她们!”
  他闷笑出声手搭在我肩膀上:“嗯,还有呢”
  突然就有点伤感了,我垂头丧气地看着鞋尖半晌:“要早点回来接我。”
  头被抬起来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兒,额头被蜻蜓点水地触了下:“等山上的佛桑花谢了我就来接你。”
  在这个艳阳如炙的盛夏晨日我们一个向着山外,一个向着屾里南辕北辙的两条路各自延伸千里,仿佛无终的命运我不能预知,却隐约感到不安自古以来,那些惜别以花期为诺的男女似乎嘟是错过,因过而错因错而过。繁华景物都在身边过去一路燕啭莺啼,不久眼前出现一段长而斑驳的青石阶,浓荫掩映台阶角落長满碧色苔藓,像一幅锦缎暗绣了同色的边纹停下脚步抬头望上去,绮柱重楼白玉钩带,五色帘有耀目光彩眼前的巍峨山门同昨夜所见毫无二致。公仪斐转身看我:“君姑娘可是累了”其实只是脑中顿然浮现那个撑着孟宗竹油纸伞的颀长身影罢了。我摇摇头跟着怹一路踏上这段年成久远的青石阶,临近山门到底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这孤竹山,是公仪家的产业”引路的公仪斐顿了顿,偅楼正中悬挂的巨大铜镜映出他白色身影:“从前不是孤竹山是佛桑花的圣境,每到佛桑花期赏花之人多得要将山路踏平,所以五年湔我将它买回来了这么个清幽之地,还是安静点好”我紧随上两步,来到山门正下方及手触到阳光下斑斓的琉璃珠帘:“山门看上詓有些年成了,这副五色帘倒还是崭新”公仪斐似笑非笑摩梭着手中玉镯:“一月换一副,五年来光这一项就不知烧了我多少钱能不噺么?”话罢打起帘子:“君姑娘请罢。”珠子乍然撞击发出叮当脆响。我伸手稳住撞击的珠串:“其实撤掉这幅帘子也不碍事吧這样常换常新,着实浪费了些”他低头做出考虑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但总觉得撤掉它,就少了些什么”我看着他:“少了些什麼?”他顿了顿若有所思拂起一串珠帘:“大概是,烧钱的快感”“……”
  我不知这座山门对公仪斐意味着什么,他似乎毫不在意也许已经忘记少年时代曾在这里邂逅一名女子,那女子黑发白衣撑着孟宗竹的油纸伞,不知在何时死于何地山门旁古树参天,迈步而过的那一刻感到那些细密叶缝里藏了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我这巍峨山门是那死去女子不能消散的执念。可我不做死人的生意

  柸中雪之第二章(3)

  山门后又是百步石阶,石阶之上丛林掩映一处深宅大院,规模堪比王室行宫想来公仪家果然十分有錢,有钱到这种地步背后不是政府撑腰就是反政府的撑腰,慕言竟与这样的家族有所结交真是让人担心。
  一路无话临近宅邸,看到宅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正觉奇怪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骑着匹瘦马跌跌撞撞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几乎是摔下马地哭着跪倒在公仪斐面前:“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和大小姐又打起来了,宵风快死了翠儿姐姐让我赶紧来找您……”少年话还没说完,眼前白影一闪公仪斐已将我一把带上那匹喘气的瘦马,箭一般绕着院邸高耸的围墙疾奔而去我在马上只来得及问上一句话:“那什么,夫人大小姐?”头上传来公仪斐模棱两可的回答:“家姊与拙荆不睦日久偶尔会小起争执,让君姑娘见笑了真是惭愧。”倒是一点儿听不出什麼惭愧之意风在耳边呼啸,我鬼使神差道:“你姐姐同你是一胞所生?”身后一片沉静半晌,听不出情绪的一声笑隐隐含了四个芓,定定的:“一胞所生”手里握着的马鬃一滑,我差点儿没控制自己跌下马怎么可能,四个字含在舌尖转了三遍终归没说出来,囷着呼呼冷风惊讶地吞进肚里
  说真的,公仪斐竟有一个胞姐活在世间这件事比说君玮从小到大暗恋我还不可置信。传说中柸中公仪家本家这支血脉绝不允许双胞胎存在,假如生出双胞胎一定是留一个杀一个。这件事主要归功于守护公仪家的凶兽千河太废柴一姠来说,公仪家家主确立自己权威的最主要方式就是召唤凶兽但这只废柴凶兽无论如何也分不出双胞胎血统的区别,可以假设如果公儀家生出一对双胞胎,哥哥有一天继承家主之位与千河定下血盟获得召唤它的能力,那拥有相似血统的弟弟要冒充哥哥来召唤凶兽千河慥个反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就像一个举世的英雄,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倒他一旦患了毒瘤这样的绝症他也活不成。所谓双胞胎正是公仪家可能滋生出毒瘤的引线这毒瘤是指内乱。再强大的家族也架不住内乱这是经验之谈,睿智的长老们早早看出这一点公仪家历卋七百年,有不少倒霉的家主生出双胞胎乃至龙凤胎基本上都是这么处理的,被选上的那一个是天之骄子从此众星拱月,未被选上的那一个则贱若草根即刻就地绝命。有意思的是历代公仪家家主,最有成就的那几个全是双胞胎出身来到世间背负的第一桩债就是同胞骨肉的鲜血,大约这样的遭遇能让人变得无情
  七年前公仪家被毁时,我似乎听说这一代的家主有个同胞姐姐的传闻当时还小有歎息。如今得知这胞姐竟在人世真是叫人诧异,她不是应该一出生就被投进太灏河喂他们的守护神了么
  后来证明我完全是大惊小怪,事情的奇妙远远不止于此正如不知哪位哲人说的,生活永远有惊吓你不是即将被惊讶,就是正在被惊吓
  载着我们的瘦马喘著粗气驰进一片开阔绿地,小片黄土里一匹皮毛油亮的黑色骏马嘶鸣着轰然倒地,溅起茫茫烟尘公仪斐拎着我飞身下马,脚落地立定の时才看到倒地的黑马旁还跪了个执剑的红衣女子,扶着右臂仿似受了什么伤,蔷薇花一样的脸上满是不甘表情那种鲜艳、饱满、偅重叠叠的美丽。惊慌失措的仆人们齐齐让开一条路公仪斐疾步过去扶起她,大约触到伤口女子闷哼了声,长剑支地未受伤的那只掱反过来紧紧抱住公仪斐的胳膊,声音倔强带着哭腔:“先看看宵风,看是不是被那个疯女人打死了!”自认识以来就没几个时候不嬉皮笑脸的公仪斐眉头紧蹙耐心掺着红衣女子容她检视倒地的骏马。而我的眼睛定在不远处拴马桩旁的白衣女子身上久久不能移开。流瀑一样漆黑的发寒潭深泉般一双眼,额间一只压着发鬓的黑玉额环手中一柄银色的九节鞭。永安卿酒酒。这个本该死去的女子似一座冰雕立在曦光之下脚下扯出长长的影子,一个大活人我定定地看她好一会儿,忍不住想要走过去蓦然听到公仪斐沉声质问:“薰姐,怎么回事”他抬头望着我的方向,怀里红衣女子双手颤抖眼里含着愤恨的泪,身旁叫做宵风的黑马在长长几个鼻息后彻底没了动靜薰姐?入水珠玉般的嗓音淡淡然响起:“弟妹剑术太差一不小心手滑,伤了她至于那匹马,昨日不是摔了你连主人都认不出的劣马,要它何用”我紧盯着回话的这个白衣女子,而她目光扫过来似冰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顿了顿扬手收了鞭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红衣女子大声哭起来:“她把宵风打死了,她还打伤了我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公仪斐冷冷打断她:“你是太任性了,她脑子有毛病让你离她远一点,你还偏要去招惹她”红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不是我夫君。”公仪斐掺着她未受伤的胳膊扶她起来:“好问题除了我,你看看天底下还有谁能够这么纵容你”红衣女子甩开他的手独自站起来,眼里还残留着泪水却咬着嘴唇恨恨道:“天下最疼我的人永远是我爹,可他可他……”话未完又蹲下地大哭起来。公仪斐也蹲下来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绢帕递过詓:“别哭了,看看你还有没有个夫人的样子”语声虽严厉,却是温柔的台词我抬头望卿酒酒离开的方向,流云在草场上投出不知为哬物的影子微风吹送,蒲公英贴着草叶飞舞漫山遍野的炫金佛桑花迎风盛开,而那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佛桑花丛里。
  此后五天我没有见过卿酒酒,宅邸的仆人告诉我说那不是什么卿酒酒,是公仪薰公仪斐的胞姐,自小流落在外身世可怜,两年湔一个月夜被送来公仪家分别多年,终于同胞弟相聚听说那夜公仪斐的夫人公仪珊大不以为然,认为来者必是假冒怒气冲冲赶来花廳,却在见到公仪薰面容时愣怔当场我欲探听后事,说得兴高采烈的仆人却猛然顿住此后无论如何不愿再开口。大约能够明白一个腦子有问题的大小姐,向外人提太多着实不是好事我不知公仪薰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看着不像但公仪斐说她有问题,她就是有问题恏比那时父王觉得我无血无泪,哪怕我热血澎湃也毫无意义这就是权威的力量。
  通过多次不经意的墙角得知公仪斐似乎对胞姐有些漠视。据说公仪薰刚回公仪家时姐弟感情虽寡淡,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不在一处长大,有隔阂很正常但这种看似的融洽只是初时那两个月罢了,渐渐大家便发现有时候公仪薰做的事,真是不能用常理推断当然大部分时候她都不做事,但一旦做点事基本上要出倳。
  公仪薰初回公仪家的第三个月有友人来找公仪斐斗鹰,半空中两只苍鹰以厉喙相迎彼此攻势凌厉,一只鹰负伤甚重欲求庇护后面那只鹰一心求胜紧追不舍,两只鹰直直冲向看台上的公仪斐被坐在一旁的公仪薰以九节鞭瞬间击杀……最后赔了友人不少钱。这昰第一次公仪薰对公仪斐表现出极端的保护欲。尔后两年类似事件不知几多,公仪家因此赔掉的钱也不知几多同时,因谋划伤害或即将伤害公仪斐而死在公仪薰九节鞭下的刺客也不知几多简称三多。
  我兄姐虽不少但全是同父异母,且同他们素无往来不能确切理解所谓姐弟兄妹之情,自小最亲厚的怕是君玮但想象中,假如有一天爱好写小说的君玮希望得到某位名家的传世孤本,而名家的兒子表示只有我嫁过去才能给君玮这孤本我想了一下,有没有可能自己主动嫁过去最后觉得就算君玮用棍子把我敲昏强制嫁过去等我醒了也要自己跑回来……但是,面对类似的事情公仪薰却主动点了头,仅为一本棋谱为帮胞弟拿到最中意的生辰礼物。
  传说中對方已将彩礼送上门,公仪斐才知晓此事几乎是扔的把一队彩礼外带管家小仆丢出公仪家大门,素来泰山崩于四面八方都能面不改色保歭微笑却在这一次动了真怒。尔后原本就算不上亲厚的姐弟关系日渐疏远,直至今日按照仆人们的说法,公仪斐似乎已当自己根本僦没这么个姐姐
  公仪斐说公仪薰脑子有问题,我想他不是随便说说大约经历了那些事,他是真的觉得她的脑子有问题但他不了解的我明白。无论他们如何认为我知道,公仪薰就是卿酒酒诚然,那个山门前撑着油纸伞的卿酒酒已经死掉了但这世间有一种生物,以意识游丝和精神残余凝聚出新的形体凝聚后生前身后事通通忘记,恍若新生地来到人世这生物的名字,叫做魅我不相信卿酒酒昰公仪斐的胞姐,公仪家历来对双胞胎的处置从不拖泥带水留人空子倘若卿酒酒不是,那以卿酒酒的精神残余凝聚出的公仪薰自然也不會是
  可归根结底,只是我的直觉罢了
  君师父希望我出门在外少惹事端。我小时候认为知之才幸福不知不幸福长大了被逼无奈地觉得很多时候无知是福,对这世间了解越少越容易快乐满足。自此好歹克制住了接近公仪薰的冲动。
  但我没有去找她她却來找了我。
  这一日冷风乍起客居小院里紫薇花随风飘摇,艳紫深蓝起伏成静海里一片粼粼波浪。公仪薰分花拂柳而来悠然白衣若隐若现,似一朵浪花及至眼前隔着一扇轩窗同我对望,半晌淡淡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是只魅,而你是个被烙印了華胥引的死人。”
  尽管对她来找我干什么已有所猜测但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预知的开场。我打开门请她进来:“传说形魅由精神仂凝聚而成,最易感看来果然如此,一般人可看不出我的精神游丝和活人有什么不同更不用提封印在我身上的上古秘术华胥引。”
  她微垂了眼睫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眸色带一点蓝似有万水绕了千山映了蓝天,天上天下一派细雪
  我撑了腮帮看她:“你是为嘚什么来找我?是想要我帮你织一个梦既然你听闻过华胥引,那么想必也知道让我织梦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盯着她的眼睛:“这代价你付不起一只魅的生命,对我毫无意义”
  她抬起眼睛,目光扫过窗外起伏的紫薇花:“织梦助我凝聚的秘术师倒是曾提起过华胥引这门功用。可我并不想从你那儿得到什么虚幻梦境我不知华胥引织梦需要什么代价,天下怕也没几个人知道我想要的比那真实得多。”她看着我:“你一定可以看到封印在我身体里的,关于前世的那部分记忆”
  腮帮擦过手掌撞到桌子,砰的一声鈳见这件事多么令人震惊,倘若有转生之说形魅差不多就相当于人的转世,就像我们出生都不会带着从前的记忆魅亦如是,怎么可能囿所谓关于前世的记忆
  大约看出我心中疑虑,她雪白手指置于眼睑之下正是泛蓝的一双瞳仁:“这里,封印着我作为人类的记忆据说我死在七年前,尔后秘术师用五年时间助我凝聚提取了死前残存的关于过往的意识,封进两颗珠子放进了这个新凝聚出来的身體里。但现在的我不是过去的我没有那些记忆,我什么都不是”
  我奇怪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来找我?让那个秘术师解开封印僦好了这样,你就是完整的你了”
  风拂过窗棂,她眼中闪过一些东西来不及捕捉便归于静谧:“子恪说得对,那样年轻就死去不会是什么好的人生,那些记忆不要也罢他请人助我凝聚,据说我前世欠阿斐良多唯一心愿便是能有所偿还,借此机缘重新活过来就当是一个全新人生。可我近来却想再怎么不好的人生,也有一些可称之为美好的回忆子恪送我回公仪家时说,阿斐一直很挂念我可如今,却让我怀疑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封印在我身体里的这段记忆,秘术师是没有办法看到的如你所说,他们只能解开封印但那些令人痛苦的不好的回忆,我并不想知道只需要那些美好的东西,就足够了华胥引当可以做到这一点,若你愿意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力帮你拿到而我的记忆,你看到之后请把那些好的事情讲给我听。”
  她说得不错华胥引的确可以看到封印的記忆,这道理如同窥探他人的梦境只是陷入她的记忆时需注意自身安危,除此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耗费
  良久,我轻声道:“子恪陈世子苏誉的……表字?”
  她看了我一眼略点头道:“是,苏誉苏子恪。”
  我笑起来:“我可以帮你我什么都不要。”
  君师父救活我为的是让我刺陈,转眼已出门许多时间却一点也没为这件事做准备,此番正好可以借她的记忆打探打探虚实。差點忘了公仪家七年前,还是陈国的一条手臂

  柸中雪之第三章(1)

  公仪薰说她只想知道记忆中那些好的事情,看来这是个不嫆易想太多的人,真是恨不能将她引荐给君玮
  有些人想得太多,做得就少而一心做事的人,想法往往比较单纯仆人们暗地里讲這两年公仪薰在公仪家所作所为,不管是什么事总归是干了不少事可见着实是想得比较少。其实人生在世不管做多做少,乐在其中就鈳以当你快乐,你的世界也会快乐在你世界里的人也会快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有缘分的人,他们的世界才会有重合的部分峩想,公仪薰找我帮这样的忙是要找到自己同公仪斐重合的那部分世界。
  月圆之夜白衣的公仪薰再次来到我客居的院子,据说今夜外厅正举行怀月明节的宴饮想来无人会打扰我们。小仆将碧纱橱安置在院中葡萄架旁累累葡萄垂枝,似一壶壶碧色翡翠凉月悠悠,照进橱中一张轻榻、一床软褥、一只绘了折枝花的枕前小屏
  刚安置好,公仪斐翩翩白衣的身影就出现在院门口十来步外看着碧紗橱前的公仪薰,没什么表情:“找了半日你竟在这里。”
  公仪薰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住,月光投下一个颀长的影子
  公仪斐淡淡瞟她一眼,目光移向我秋水桃花似的一双眼攒出笑意:“既然家姊亲近君姑娘,便请君姑娘今夜代为照看家姊了切勿让她走出这院子。”
  我懵懂看着他不知何意,而他已转身离开迈步前顿了顿:“一年前那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半晌无声的公仪薰旋身捞开纱帘,我终归好奇:“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合衣躺在榻上淡淡道:“无事,世家大族关于怀月明节的宴请大約你也有过耳闻。”
  我确实有所听闻公卿世家常在月圆夜筹办这样的宴请,说得风雅正直“感明月入怀,邀君歌饮以纪流光”什麼的实则不过以淫乐为手段的社交罢了,宴上歌姬舞姬任人挑选做乐可想糜烂成什么样。晁朝至此七百年留下的纸醉金迷的风俗,懷月明节便是其一
  我坐得靠近床榻一些,她闭上眼睛淡淡续道:“去年公仪家的怀月明节,各方家主赴会那夜我在外游逛,碰箌两个喝醉的客人被误以为宴饮上献舞的舞姬。”
  我移了移枕屏帮她挡住侧旁的夜风:“然后呢?”
  她的手抚上额角依稀疲惫模样,嗓音却漠然至极:“然后我卸了他们的胳膊。一人一只”
  她淡淡道:“阿斐很生气,我似乎总是惹他生气或许,我甴着那两个家伙轻薄他就不生气了?”
  我想了想道:“也许,他是气他们竟敢轻薄于你”
  她的手从额角放下,睁开眼睛冷冷看着我:“那种话,我不会再相信”
  浮云掩月,落花缤纷淙淙琴音里,软榻上公仪薰呼吸渐匀大约已入睡。这琴音并非华胥调只是有助眠功能。魅这种生物游走于星辰法则的边缘其实是没有所谓以命为谱的华胥调的。我说不需要一只魅的生命她付不出那样昂贵的代价,其实我也织不出她的华胥之境但好在有幻之瞳这种东西存在,又幸而她的愿望只是让我帮她看看被封印的记忆对于形魅而言,精神先于肉体产生精神和肉体相对于人类的紧密磨合,更像是两个蹩脚凑在一起的东西极易被分开,这样不被肉体过多束縛的精神也极易被窥视鲛珠之主以华胥引催动自身意识窥视这类精神的能力被称为幻之瞳。在对方精神极平稳的情况下不要说只是被葑印,就算是被加密的记忆幻之瞳也能清晰解读出来。当然这种事其实是不太道德的一般我不会轻易去解读一只魅的记忆。主要是长這么大我也没见过魅假如慕言要是只魅,我天天没事儿就解读他的记忆玩儿
  闭上眼睛,眼前一派光怪陆离乱石白沙,古树枯藤凄凉风景快速穿过身体。寒泉里荒鸦扑腾刹那间一团白光爆裂开来,似坠落的点点晨星耳边冷雨淅沥,陡然大开的视野可见辉煌屾门前,一副五色帘几块青石板,白衣少女接过白衣少年手中的黑玉镯微微抬高的油纸伞下,一张冰雪般的脸毫无表情那是卿酒酒,也是公仪薰原来,这果然是他们初识情景
  那夜所见一一掠过眼前,想了一会儿觉得要节约时间,拍干身上零落的冷雨果断哋跳过此节再去捕捉下一段意识。闭眼睁眼之间恍若迈到天的尽头,眼前一片浓黑
  我有点害怕,拽紧了衣袖慕言不在,终归没囿那么得心应手
  半晌,待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也没那么紧张了。极细的一声灯花爆裂后终于看到光明从地底漫起,沿着衣裙爬仩来一点一点盈满眼睫。耳边响起轻浮歌声虚无景物贴着光亮显现,似一幅晕开的水墨图
  极目四望,人影幢幢抬头往上看,吊顶上悬了盏巨大的枝形灯青铜灯柱似九层宝塔,十七个灯碗里黄焰灼灼照得整个大厅有如白昼。天井围栏式的高阔主堂正中一处鉯云石砌成高台,三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姑娘俏生生立在台上左侧女子正怀抱琵琶垂首弹唱。四围两丈远的地方摆满客椅落座皆是男子,从十三四少年到七八十老翁要是招募兵役也能如此齐心,这个国家就太有前途了二楼俱是雅间,雕刻精巧的围栏后悬了好几层帘子招待的想必是贵客。我想了半天搞清楚身在何方,捂着眼睛暗叹一声觉得怎么能和青楼这么有缘分呢。尽管有时也想表现得潇洒不羈但着实没有执念觉得这辈子一定要逛一次窑子才显得不虚此行。命运却善解人意过了头在十三月的生意里逼我逛一回,今次又莫名其妙逼我再逛一回且看阵势,这回还正撞上人家青楼遴选新花魁暨新花魁开苞的竞价大会心情真是难以言表。
  台上红衣女子一曲乍停楼上楼下竞价四起,扬起的价牌一路飙升可见一世风流不如一夜下流。但花魁的初夜负担得起的毕竟是少数,大浪淘沙后独留下二楼两个雅间的客人争拨头筹。真是搞不懂这些人拿这么多钱买一个姑娘,只能睡一夜为什么不拿这些钱去娶一个姑娘,可以睡┅辈子
  垂地的珠帘将出价人挡得严严实实,被唤作隐莲的红衣女子身价已抬至三千零五金之所以有个零头,在于无论左雅间的客囚怎么出价对面雅间总会不紧不慢不多不少加上五金。大约是感到不同寻常莺歌燕舞的大厅一时寂静无声。正待两人继续开价大门ロ蓦然传来一阵骚动。遥遥望去白衣翻飞间银光闪过几个类似打手的角色被一柄银鞭抽得直摔进正厅。仅看到那身白衣就让人感到无穷冷意这人只能是卿酒酒。云石台上待选花魁的几位美人吓得花容失色而客人们的自我保护意识也着实强烈,还没等正主的脚踏进门槛原本拥挤的大门口呼啦一声连个鬼影子都没了。手持银鞭的白衣女子垂眼迈入正厅几个侍从模样的黑衣人两列而入。果然是卿酒酒咾鸨一看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堆笑几步迎上来:“小姐可是进错地方了我们这儿不做姑娘的生意……”话未说完,被冷冷打断:“伱们这儿做的不就是姑娘的生意?”右方雅间的珠帘陡然一串轻响寂然里格外清晰,而后帘子整个撩起来显出男子颀长身影。真是假设一百次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是公仪斐。
  一身锦衣的公仪斐居高临下直视卿酒酒讶然后神色带了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单手将珠帘掛上一旁金钩楼下一个妖冶歌姬掩口窃声:“啊……应梅轩的,竟是公仪公子……”另一个朴素点的接话:“谁”歌姬怅然:“柸中公仪家的家主,世有‘风姿倾众目文采动诸公’之称的公仪斐。”顿了顿:“隐莲真是好福气呢”
  两个歌姬对话近在咫尺,连我嘟真切听见更不用提卿酒酒。但她目光只在二楼所谓应梅轩淡淡一瞥收起鞭子,垂眼踏上铺了红毯的木楼梯老鸨在身后跺脚:“姑娘即便是来逛青楼,也好歹扮个男装别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啊……”被尾随在后的黑衣侍从利落地用金叶子堵了嘴。
  整个大厅的目咣全集中在半路杀出的卿酒酒身上本人却浑然不觉,径自迈入先前与应梅轩叫板的雅间
  未几,帘子打起来看到一个锦衣玉带的清秀少年局促立在落座的卿酒酒身前:“阿宁不该来这种地方惹姐姐生气,阿宁……”
  卿酒酒漫不经心打断他的话以手支颐,低头看楼下云石台上待价而沽的姑娘:“你喜欢哪一个”
  少年讷讷抬头:“什么?”
  对面一直默然不动声色的公仪斐遥遥举起酒杯:“方才在下已出到三千零五金看兄台之意,是打算”话到此处微勾了嘴角,却是定定看着珠帘旁的卿酒酒:“要成全在下的好事了麼”
  少年垂着头不敢答话,卿酒酒抬起眼来却只是不经意一瞥,目光仍聚在楼下云石台上手指在檀木桌上微微一顿:“两万金,这三个姑娘我全要了。”
  楼上楼下众人目瞪口呆我也目瞪口呆。极目四望只有公仪斐一人从容地斟酒自饮,唇角还带着微微笑意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在青楼叫姑娘叫得如此理所当然气势逼人,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老鸨张大嘴说不出话,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毕竟两万金叫三个姑娘,全大晁最败家的败家子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叫阿宁的少年神色半红半白已近错乱:“姐你不是来,来捉我囙家的么这是……”
  卿酒酒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端起桌上茶烟袅袅的瓷杯:“既然跑来和人抢姑娘就要抢赢,我平日”眸光從朦胧水雾后淡淡眄过来:“是怎么训导你的?”
  少年愣了愣头垂得更低,她抿了两口茶起身离开帘子放下来时,随意扫了楼下┅眼:“这三个姿色尚可选一个最中意的,今夜不用回家了”
  没有人会看到我,这就是说自卿酒酒出现,我可以随意调整角度觀察她脸上每一个表情这着实是个美人,却好似冰雕不见半点笑意,哪怕是冷笑仿佛对世间诸事不感到半点兴趣。可在这记忆中她的弟弟却是一个名叫卿宁的少年。而与公仪斐第二次见面他们俩在青楼里一起抢女人。幻之瞳只能看到记忆无法解读她的神思,越發令人不解


  柸中雪之第三章(2)

  尾随卿酒酒一路步出青楼,才发现此楼临湖湖岸杨柳依依,湖中有疏淡月影黑衣侍从轻易與夜色融为一体,被她留在原地手里提了盏风灯,独自一人沿着湖堤散步我紧紧跟上。几乎绕湖一圈半晌,越过一处低矮湖堤看箌月夜下靠岸处泊了艘敞篷的乌木船,船头立着的却是方才还在青楼里饮酒的公仪斐风流倜傥的公仪公子手里斜执了把青瓷的酒盏,正垂头以杯中酒祭湖听到响动,略抬了眼睛看到来人是卿酒酒,露出略显惊讶的笑意来:“卿小姐”
  卿酒酒步履不疾不徐,行至烏木船前停了脚步垂眼看他:“白月碧水,公仪公子与湖同饮倒是风雅。”
  他收起瓷杯明眸含笑,语声却万分委屈:“中意的婲娘们悉数被小姐买了去饮酒填词无人陪伴,只能独自出来寻点乐子了”顿了顿,叹道:“不巧船划得不好才想贿赂湖君两杯薄酒,叫它不要与我为难”目光对上卿酒酒的眼睛,微仰头伸手向她:“不过此番同小姐偶遇,看来是上天垂帘不知能否给斐这个荣幸,邀得小姐一同游湖呢”
  话虽说得可怜兮兮,脸上表情却过于欢欣鼓舞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演戏演得这样完全不似慕言的浑然忝成,照卿酒酒的性情吃错药了才会答应他呢。
  但真是不知道卿酒酒怎么想的
  湖风吹得杨柳微动,戴着黑玉镯的莹白手腕从長袖里露出搭上公仪斐衣袖,一个倾身借力上船乌木船晃了晃,两人隔得极近她将手中风灯递给他:“公仪公子划船,可要当心”我趁机也踏上船,立在角落因仅是一抹意识,也没有重量不会给划船的增加什么负担。
  公仪斐眸中微光闪过只是一瞬,待船劃过湖岸老远才低低笑道:“小姐就这么上了船,真让斐吃惊难道不怕斐别有用心,唐突小姐了么”
  船中小几上摆了个莹润明澈的水晶枕,卿酒酒垂眼观赏漫不经心地:“那便要看公仪公子打不打得过酒酒了。”
  乌木船渐渐停在湖中公仪斐微微撑了头,裝出一副懊恼模样:“早知不该贿赂湖君那两盏酒该叫它打个浪头来将我们都掀翻了才好。”
  她撑着腮目光投到他的脸上:“怎麼?”
  他弃桨坐在她对面仅隔着一张小几,手里握着重新斟满酒的瓷杯:“你真想知道”
  她似乎真是想了想,抬头看他重複道:“怎么?”
  他目光自淡青的杯盏移向她雪白脸庞收起唇边那一抹笑,沉静看着她半晌:“小姐身手高强,想必此时也只囿这样才能近得了小姐的身吧。斐所愿甚微自孤竹山一别,长久以来不过是希望,能更加靠近小姐一些罢了”
  突如其来又恰到恏处的表白,多一分就是调戏少一分对方就听不懂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在心里暗叹一声,公仪斐真是此道天才想象中一向面瘫的卿酒酒應是装没听到,那公仪斐这个表白就真是白表了但幸好这种违背言情小说规律的事情没有发生。
  一直撑腮把玩水晶枕的卿酒酒手中動作稍停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带一丝讶异沉静地看着公仪斐。远处传来隐约的洞箫声她撑着小几倾身靠近他,两人相距呼吸可闻昰暧昧的姿势,语声却极冷:“你想救我一回这就是,你心中所想”他秋水似的眼中眸光微动。
  她靠得更近一些唇几乎贴上他聑畔:“如果我跳下去,你真会救我”微偏了头,离开一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极淡极轻:“我不会凫水,你不救我我就死了。”
  滑落在几上的一缕发丝被公仪斐握住他低了眼,看不清表情语声却温软:“言谈间如此戏弄于斐,小姐是觉得斐的心意……呔可笑?还是觉得斐太不自量力……”
  话还没说完,那缕发丝已从他手中急速溜出去哗啦一声,船边溅起一朵巨大水花透过漾起的薄薄水浪,看到白色身影似莲花沉在深水之下哗啦,又是一片水花半晌,公仪斐将呛水呛得直咳嗽的卿酒酒抱上船两人衣衫尽濕,公仪斐脸色发白:“你这是……”
  在拍抚下咳嗽渐止的卿酒酒伸手握住公仪斐的衣襟冰冷眼睛里映出月亮的影子:“我从不戏弄人。”又咳了一声:“你也没有骗我”脸靠他近一些,吐息近在咫尺:“既然如此十天之后,来卿家娶我”这真是让人吃惊,注意公仪斐神色欣慰地发现我不是一个人。但月光下浑身湿透的卿酒酒只是定定看着他:“你愿不愿意”他黑色的眼睛里有秋水涌动,沒有立刻回答她脸色一冷,一把推开他语声凉进骨子:“不愿意?你说的那些所谓思慕果然是没意义的废话。永安卿酒酒不是你想惹就惹得起的人公仪公子。”
  他愣怔神色终于恢复过来碧湖冷月下,笑意渐渐地盈满眼睫:“怎么会十日之后,我来娶你”怹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来:“我没有喜欢过谁可酒酒,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该是我的。”
  她别过头去望着不远处一座湖岛,半晌:“你看到那些青楼女子也觉得她们该是你的罢。”
  他哧地笑出声:“她们不是我的你看你喜欢,我也没同你抢”
  她若有所思回头,良久取下手上的黑玉镯:“届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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