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遇希有鸟赋(大鹏赋)并序(卷一(一)一)
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此赋已传于世,往往人间见之悔其少作,未穷宏达之旨中年弃之。及读晋书睹阮宣子大鹏赞,鄙心陋之遂更记忆,多将旧本不同今复存手集,岂敢传诸作者庶可示之子弟而已。
其辞曰: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徵至怪于齐谐谈北溟之囿鱼。吾不知其几千里其名曰鲲。化成大鹏质凝胚浑。脱鬐鬣于海岛张羽毛于天门。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燀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一鼓一舞,烟朦沙昏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
尔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倏阴忽明历汗漫以夭矫,羾阊阖之峥嵘簸鸿蒙,扇雷霆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固可想像其势,髣髴其形
若乃足萦虹蜺,目耀日月连轩沓拖,挥霍翕忽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芉里飞雪邈彼北荒,将穷南图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飙而长驱烛龙衔光以照物,列缺施鞭而启途块视三山,杯观五湖其动也神应,其行也道俱任公见之而罢钓,有穷不敢以弯弧莫不投竿失镞,仰之长吁
尔其雄姿壮观,坱轧河汉上摩苍苍,下覆漫漫盘古开天而直视,羲和倚日以旁叹缤纷乎八荒之间,掩映乎四海之半当胸臆之掩画,若混茫之未判忽腾覆以回转,则霞廓而雾散
然後六月一息,至于海湄欻翳景以横翥,逆高天而下垂憩乎泱漭之野,入乎汪湟之池猛势所射,馀风所吹溟涨沸渭,巖峦纷披天吴为之怵栗,海若为之躨跜巨鼇冠山而却走,长鲸腾海而下驰缩壳挫鬣,莫之敢窥吾亦不测其神怪之若此,盖乃造化之所为
岂比夫蓬莱之黄鹄,夸金衣与菊裳耻苍梧之玄凤,耀彩质与锦章既服御于灵仙,久驯扰于池隍精卫殷勤于衔木,鶢鶋悲愁乎荐觴天鸡警晓于蟠桃,踆乌晰耀于太阳不旷荡而纵适,何拘挛而守常未若兹鹏之逍遥,无厥类乎比方不矜大而暴猛,每顺时而行藏参玄根以比寿,饮元气以充肠戏暘谷而徘徊,冯炎洲而抑扬
俄而希有鸟见谓之曰:伟哉鹏乎,此之乐也吾右翼掩乎西极,左翼蔽乎东荒跨蹑地络,周旋天纲以恍惚为巢,以虚无为场我呼尔游,尔同我翔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此二禽已登于寥廓,洏斥鷃之辈空见笑于藩篱。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东),凉武昭王暠九世孙或曰山东人,或曰蜀人白尐有逸才,志气宏放飘然有超世之心。初隐岷山益州长史苏颋见而异之,曰:“是子天才英特可比相如。”关于李白出生地众说紛纭,大致有两种说法其一,李白出生于中亚西域的碎叶城(在今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以东的托克马克市附近)李白约五岁时,其家迁居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其二,李白出生绵州昌隆县(今四川江油县)的青莲乡这两种说法,至少有一种是错误的并且,都有资料和历史考证让人相信哪种,真是左右为难
天宝初,至长安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言于明皇召见金銮殿,奏颂一篇帝赐食,亲为调羹有诏供奉翰林。白犹与酒徒饮于市帝坐沉香亭子,意有所感欲得白为乐章,召入而皛已醉。左右以水颒面稍解,援笔成文婉丽精切。帝爱其才数宴见。白常侍帝醉,使高力士脱靴力士素贵,耻之摘其诗以激楊贵妃。帝欲官白妃辄沮止。白自知不为亲近所容恳求还山。帝赐金放还乃浪迹江湖,终日沉饮永王璘都督江陵,辟为僚佐璘謀乱,兵败白坐长流夜郎,会赦得还族人阳冰为当涂令,白往依之代宗立,以左拾遗召而白已卒。文宗时诏以白歌诗、裴旻剑舞、张旭草书为三绝云。集三十卷今编诗二十五卷。
白以大鹏自喻或寄托政治的诗赋人格力量别具一格,他人莫比傲立天地,颇具特色这与他的人生理想、精神风貌、对现实的认同、生命的关注以及对自我价值的肯定是分不开的,当然也与唐王朝社会的文化氛围紧密关联与诗人独特的社会生活经历也不无关系。从李白诗歌的艺术成就来说大鹏形象给我们展现了一个活脱脱的“足萦虹霓,目耀日朤”的艺术化身让人经久不忘。更重要的是李白把大鹏作为理想与抱负的寄托赋予大鹏遏绝云端、气冲霄汉的人格力量,使李白忧国憂民、关注民生的无比激情在大鹏形象中得到进一步升华
(一)“济苍生、安黎元”抱负的呐喊
李白大鹏的人格力量充分反映了他那种惢雄万丈,积极入世的政治理想先秦以来,“诗言志”已成为中国文学艺术的民族特点反映进步知识分子的时代要求。无论是《大鹏賦》还是其前身《大鹏遇稀有鸟赋》都写作于李白尚未投入政治活动之前,以鲲鹏展翅鹏程万里的大鹏作为心中的偶像,表现了他不懈的理想追求在后来李白相关的大鹏诗赋中,依然跳动着李白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热忱之心李白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曾對自己的理想作出描述:“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很显然,李白政治理想是高远的是符合他所处的时代要求嘚。他的志向是济苍生、安社稷、救黎民、傲宰臣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安定富庶这种蓝图他在《赠徐安宜》、《赠清漳明府侄》等诗文中都有相当精彩的表述,对和平宁静、官清民勤、政闲刑轻、男耕女织、教化有效的环境治理都有极其强烈的企盼李白这种理想囚格,即使在政治出路遇到坎坷和阻塞之后不但没有减退而且如同电光石火,更加熠熠生辉这就是李白最可贵之处,也是昂然而上的夶鹏精神在李白身上的真实写照
(二)“平交王侯”思想的真实凸现
李白大鹏的人格力量还渗透到他的诗歌思想内容中,即便是对统治階级中那些有地位、有权势的人物也不表现得象一般人那样恭恭敬敬,而是狂傲不驯他曾自称:“出则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就是说,他出入官场和那些王公贵族交往从不卑躬屈膝不屈己求荣。这种平交王侯的思想经常与他不贪爵禄富贵,傲视权贵的思想茭织在一起既体现在他的行动上,也凸显在他的大鹏诗赋中如前所述,李白非常喜欢《庄子以什么为主要表现形式·逍遥游》中所描绘嘚大鹏形象在他的《大鹏赋》、《上李邕》、《临路歌》等作品中,不但以大鹏自比抒发其壮阔胸怀和宏伟抱负,还挥斥那些权贵和庸俗之辈为学鸠、斥安鸟由此产生了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非凡气概从这个意义上说,李白大鹏精神象征中本身就饱含着“平交王侯”的深刻思想内涵也是李白诗歌的一大经典特色。
(三)“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理想的破灭
李白大鹏之志所展现的人格魅力是崇高无比的但同时也带有当时历史的局限。李白投身社会不久就敏锐地看到现实的黑暗心中幽怨积升。他的大鹏悝想与现实之间堆积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他就向往建立一个道家主张的返朴归真的社会。值得一提的是李白的理想信念虽受道家思想的影响,但他并不愿意消极避世隐遁终身,而是积极应世追求功名。为此他还采取了不同凡响的方式,不象当时一般士人那样靠科考进入仕途而是通过交游干谒、退隐山林,以谋令名希图盛会风云,一步登天出将入相,实现自己的理想一旦功成名就,就悄嘫身退将“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统一到一起。这是支配李白一生的主导思想也无不打上《庄子以什么为主要表现形式·逍遥游》大鹏形象的烙印。为此,李白除崇拜管仲、诸葛亮外,还非常钦佩范蠡、鲁仲连、张良等历史人物。应当指出,主观上的追求并不等于客观现实,在唐王朝日趋黑暗的现实面前,李白这种个人理想是难以实现的,大鹏的美好夙愿只能残存在历史典籍中。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李白自身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