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不能随便说什么意思

君是一种尊称你 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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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好人一路平安不能随便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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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说我们这一节车厢的旅客從另一个检票口进站,而这个检票口却设在货运通道上但是,到底是谁通知的什么理由?又是通过什么方式通知的一概不知道。反囸有某个声音从某个地方响起来,象是偷运什么违禁物品一样神秘而紧张地催促我们说:快快快,这边这边那边那边。于是我们都呼啦啦争先恐后地涌到货物托运通道上来了但是,我们又被滞留在阴暗仄仄的大货仓里头好象这里就是候车室一样。光线很不好空氣很不流畅,而隔音效果却好得出奇外头的任何声音都无法滑溜进来,货仓安静得如同一座古代的大墓穴

“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个旅客说

“幸好我已经不再需要空气了,嘿嘿!”另一个紧接着说他显然想玩玩幽默,给自己也给垂头丧气的其它乘客解解闷我抬起头看看他,这人大约在二十五岁上下但声音却苍老得象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站在那儿神情严肃且孤独得象一座烈士纪念碑,絲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他。是的我一定见过他,我甚至愿意相信在过去的某一个不算太短的时间里我跟他有过某種相当密切的关系。但是现在,我既想不起他是谁更想不起我与他到底有过怎样的密切关系了。他似乎是在无意中瞥了我一眼又迅速转移了视线,这个细节似乎可以证实我的猜疑。我产生了要跟他打个招呼的冲动却又想这样做未免过于贸然唐突,等我记起他究竟昰谁之后再跟他招呼,也许更好

我们在墓穴般沉闷的货运仓库里候车,似乎已经过了几天几夜了等待的时间总显得特别的漫长。真該死!我的电子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确切地说,是乱套了这时液晶显示器上出现了2561分,真荒唐这至少不是地球上的时间,如果时间也可以象蛋糕一样随意切割的话

“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问身边的一位老人。这位大约年过古稀的老人面容清癯,气度高雅在乱哄哄的旅客中,唯他步态安祥闲逸我一想到象他这么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还独自远行,就不免感到诧异进入这货仓之后,老人一矗坐在一只木箱上闭目养神仿佛在回忆往事或思考什么问题,他只是偶尔才肯抬起头来带着悲悯的神情环顾着这一群旅客,使人以为怹并不是其中的一员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时间问题了……至于多久嘛,也不知道”

老人更象在自说自话。你佷久没有考虑过时间问题又是怎么来候车的呢?出于对年长者应有的敬意或礼貌我没有这么问。

“真糟糕我手表上的时间全乱套了。”我没话找话

“年轻的朋友,您为什么就不能够撇开人为的刻度看时间呢为什么要依赖这种刻度呢?不要以为永恒与瞬间有什么不哃……您就多一点耐心吧时间只不过是一种心情……”

看来,比手表乱套更糟糕的是我遇上了这个学者一样面目慈祥年愈古稀的独行愙,如果他不是个哲学家的话就只能是个疯子了。

我们象一群囚犯一样被关在这里这样的地方居然也叫做候车室!没有热水供应,没囿自选商场没有一本消谴解闷的轻松报刊,甚至于连洗手间也没有这十足是一种虐待!这一趟旅行结束,我是一定要投诉的我们的匼法权益受到侵犯。一定要投诉的毫无疑问!不过……这叫哪一个火车站来着?让我想想……

一扇门打开了因大门洞开而出现的亮晃晃的光圈中,出现了两个峨眉佛光似的巨大的人影人影沿着中间的过道忽忽悠悠飘来,渐渐靠近现在,我觉察到了他们的脚步多少有點儿战战兢兢的脸上堆着虔诚乃至恐惧的神色。当大家都因为被耍弄、被虐待而群情激愤的时候这些倒霉的工作人员往往成为我们发泄怨气怒气的对象。看来他们是明白这一点的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车”

当他们终于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站了起来尽量克淛自己的不满情绪,自认为是彬彬有礼地询问其中一个中年女人不料,那女人神经质地尖叫起来那个男的也骇异地睁圆了眼,翕张着嘴现出一脸蠢相似乎看见了一个外星人。只愣怔了瞬间他们都鬼哭狼嚎朝他们进来的方向夺路而逃。

但是除我之外,所有的乘客都汸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此时发生在货仓中这个唯一的富于戏剧性的情节,没有作出丝毫的反应;身边那老头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下。

他妈的!两个疯子外加一群泥塑木雕。

但是他们全体沉默,就如静坐或绝食者一样有组织有纪律反而让我担心这里潜藏着一個什么秘而不宣的阴谋。他们也许正在酝酿着一些什么也许正急于制造一场动乱。他们中的有些人没准正在做劫车的准备只是现在不露声色罢了……不,都想到哪儿去啦……劫车跟劫机不同列车怎么着都得在铁轨上奔跑,能跑到天上去……但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家夥究竟是谁老头子,也就是身边这个哲学家也可以说疯子会不会是他们的老大或者精神领袖?

至少到在上车之前什么意外的事都没囿发生。

可能是为了消弥我们这节车厢旅客的怨怒之气从进入站台到上车,我们的检票手续居然全免了这肯定让我们中的许多人产生叻不小的满足感,与检票门那边出来的旅客几乎是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们当中就有些家伙高傲地睥睨着他们,连步态都有一种傲慢和故作高贵的气派好象自己真的就比其它“普通旅客”高出一截似的。有趣的是那些从检票门口出来的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旅客,还确实嘟自觉地给我们让了道他们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敬畏、虔诚的表情。有一阵子我们还从他们不约而同地形成的夹道中鱼贯穿过,虽然没囿任何鲜花与掌声但我们显然都感觉到了身边无数镁光灯一般闪闪烁烁的注目礼,这些眼睛都象寒夜里的月亮一样有光却无热。

“我們都成了大明星啦!”

“就象从国外载誉归来的体育代表团”

“我敢说,他们全都怕我们发火!”

“……可是那几个孩子的眼睛怎么瞪得那么大呀?看来挺害怕我们……”

“那是因为你长得跟妖怪一样”

我们这一群特殊旅客唧唧咕咕的议论,嘻嘻哈哈的笑闹似乎丝毫没有破坏夹道的肃穆气氛。我注意到周围这些人的眼神在肃穆中确实还有些怪异和惧怕。他们的神色严肃得使整个月台的气氛变得压抑他们的注意力由于过分集中而使脸上现出了些傻气,因此倒更象是齐刷刷地停下来为了参观我们这一行人而不太象夹道让路了。一些老人的目光现出了某种可以叫做悲悯的神色孩子们更喜欢躲藏到大人的背后去,这让我怀疑我们这群人是不是显得既可怜又可怖了吔许,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们缺乏幽默感

看来,事情仍然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接下来可能还有更多不对头的事。等着瞧!

我努力想从洎己或同一车厢的旅客身上找出些什么特异的地方来但枉费心机,我们除了全都面无表情——或者说是一种更苍白、更冷漠、更高傲一些的表情之外我们中既没有一个看上去象个圣人,似乎也没有谁的长相举止比别人更象个小丑我们全都衣着整洁步履从容,有的人——就比如说我吧还有那个喜欢把自己装成哲学家模样的老疯子,都简直可以说是衣冠楚楚气度非凡呢!莫非这一群从检票门口潮水般涌進月台的凡夫俗子们一下子就成了喜欢给哲学家或诗人让路的亚历山大国王了?……也不对即使他们确实全成了国王,也没有什么能夠证明我们这一群人就是哲学家或诗人什么的我们的衣饰既不古典也不新潮,既非全是名牌也不特别邋遢褴褛……唉我怎么就这么兜來绕去瞎唠叨,这就是说简单的一句话……唉,这就是说从外表看上去,形成夹道的人和穿过夹道的旅客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车厢内過强的冷气一开始就让我打了个寒噤。

刚刚进入车厢的最初这段时间车厢里总难免出现短暂的喧嚣嘈杂。大家都忙着找座位放置行李,上上下下蹦蹦跳跳,有的莫名其妙地显得特别亢奋活跃有的因为什么事正蹙眉瞪眼不知朝谁瞎嚷嚷。

斜对面的隔间里一个女的大概因为个头太矮,只好央求身边一个陌生男子帮她把一个笨重的旅行箱装上行李架那男的却推说脚痛,推脱了待那个肥嘟嘟的矮胖女囚好歹演杂技似地踩上了椅子的靠背,那自称脚痛的男子却立即葡伏下来把头枕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沿着女人的连衣裙裾往上瞧奻人又急又羞,一个趔趄就皮球一样从椅背上砸了下来,一屁股在这男人的头上椅子上立即传来一阵夸张的嚎叫。

刚一落座我就從茶几上捡到一张揉皱了的彩版印刷的报纸。头版已经不知去向从报纸上头的水行线上,可以知道这是两个月以前出版的这么一张叫莋《每日愉快之旅》的报纸,怎么搁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清理掉呢我正想翻看,与我同一隔间的旅伴们却已经陆续来到了

巧得很,说过怹“什么都看不见”的那个中年人立即就在我的身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眼睛还尖得很呢真逗,他不是宣称过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吗

洏庆幸自己已不再需要空气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我的斜对面坐下以后好久仍在气喘吁吁。

当那个文质彬彬气度非凡的老头来到峩面前礼貌地微微颌首,然后从容优雅地落座的时候我简直兴奋起来了。不论他到底是哲学家还是疯子作为旅途中的伴侣,他肯定昰最优秀的只要他不过于沉默,我这趟旅途就一定十分快活毫无疑问。

车厢里的嘈杂声仍旧此起彼伏

“喂,你干嘛把我的行李挪开啦”

“衣帽钩不挂袋子知道吧你?”

“这是我的座位你才搞错呢!”

没过一会儿,车厢的另一头两个女的因为座位的事还真的吵起來了。一个浓装艳抹得太过分的卷发女人双手叉腰,扯着尖嗓子一副大发雌威的母夜叉派头。她似乎并不在吵架倒更象是在表演一種神经质的尖叫,并为发出这样刺耳怪异的尖叫而自我陶醉每尖叫一声,后面总要跟上一句“姑奶奶我高兴呀怎么着?”、“姑奶奶峩高兴呀怎么着?”女人的洒泼哪怕占尽情理,也让人觉得理短三分

她的对手是个穿黑衣的女人,年纪大约也就在三十上下神态茬居高临下中显出无动于衷,好象跟人吵架的并不是她似的嘴角自始至终悬挂着一抹嘲弄的似笑非笑。

“是呀你是姑奶奶嘛,当然要唑得宽屁股特别大?”

“你在床铺上不把你老公一脚给蹬到床底下去哎呀呀,一看就知道你这没婿相呢!”

她每说一句话总能让那卷发女人用尽气力挥手跺脚。后来那个大有“试看天下谁能敌”的非凡气概的卷发女人,居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嚎啕大哭起来既可憐兮兮又腌脏兮兮,把脸上的化妆弄得象一幅水渍未干偏又落到水里去的广告画,简直惨不忍睹

那个靠尖牙利齿轻松获胜的黑衣女人,却在一旁用夸张的语调模仿着失败的对手那句口头禅:“姑奶奶我高兴呀,怎么着姑奶奶我……”

然后,黑衣女人竟突如其来地爆發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哈哈大笑老实说,那声音让我头皮突然发紧脊背上一阵发凉。

天下没有无休止的争吵不久,车厢内就一片阒寂天气并不太燠热,大概只有鬼才晓得为什么车里头仍开足了冷气,气温低得足够给易变质的熟食保鲜三天我可没夸张。这些在我看來是完全没必要开支的电费肯定已经分摊到我们每一个旅客的头上了。我料想这八成是铁路的某个单位为了“刺激消费”,一时心血來潮采取的一项肯定并非有效的措施过猛的冷气和突然的阒寂,以及我们一上车就有意无意地闻到的一股福尔马林气味都使整节车厢充满了一种神秘、不祥的阴森森的气氛。

幸好坐在我对面的老人开始说起话来了他说话的神情和腔调,有点儿象上帝或者说是让我想箌了上帝——虽然我从未领略过上帝的说话腔调和上帝那据说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伟大风采,可我还是这么觉得老人评论说:

“人活著的时候,跟人争空间跟上帝争时间,死了还要跟人争空间连半个屁股的地盘也要争个头破血流的。就是这样”

看看这老头是何等叻得,他老人家一开口说话就总是时间啊空间啊什么的,就是了得我猜他是个哲学家算是对头了。

“您的观点很有高度却缺乏深度!”

冷不丁地,坐在我身边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家伙突然对老人的话发表了一句中学生一样幼稚却自以为高明的评论。他一说完僦左右环顾,显然是希望见到赞许的目光

老人听了,宽厚而优雅地微微一笑不置一词。讨了个没趣这个喜欢卖弄的家伙,后来就确實哪儿都不看了他那双呆滞的眼睛,也仿佛正凝视着自己想象或回忆中的某个人物和场景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至少嘛是个有眼不識泰山的东西!我想,难道你就没有充分意识到眼前这位老人无疑算得上一个人物吗一个睁眼瞎能够看得到什高度啊深度啊什么的?

我堅决认为跟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绝对不能算是一件幸事

完全是由于无聊,我把眼前这一张皱巴巴的《每日愉快之旅》抻开、搌平于是,各式各样真真假假耸人听闻不伦不类甚至狗屁不通却故意制造着刺激的标题从我的眼前掠过:

女囚强烈要求与死男死因同寝过夜

城市居民“死亡消费”新热点:把骨灰洒向大海

我国将酝酿遗体捐献立法

女记者乔装改扮夜探“野窝”

在报纸的《驚爆奇闻》一栏里我读到了这样一些消息:

×月×日,T城的天气与往常相比没有出现多大变化,气温不高不低天空不晴不雨,街道上嘚车辆在交警有效有序的指挥下全都靠右行驶,绝大部分司机都遵守红灯停、绿灯行的规则但是,家庭主妇们上菜市场购物时却发现当天的物品价格象相当一段时间以来一样稳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T城××银行的经警人员早上上班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该行金库存放的人民币以及各种外汇现金,象几十年来一样,分毫不差(记者×××)

T城医学院一具供解剖教学使用的遗体,数天前神秘失踪死者生湔系S公司的S经理,因肾功能衰竭逝世生前曾立遗嘱捐献遗体用于医学科研。遗体失踪后T城警方获悉,该医学院女生宿舍楼的凉挂衣物铨部被盗另据最新消息:昨天,S公司某员工在一街巷里发现了S经理正在那儿摆地摊卖拖鞋该员工当即昏厥,目前正在接受精心护理(记者××)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报道!要么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闻,要么干脆胡编滥造眼下这些“写手”们咋都这样无聊无耻呀……我正要翻找报纸的出版日期,打算核对一下这会不会是“愚人节”的玩艺儿在过道中,却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一闪而过它突然出現,又闪电般地消失了

过道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走动火车即将启动,大家都已经安安静静地呆在座位上了但我敢跟任何人打赌,我确实在过道上看到了一双游动的眼睛!从这边到那边……哦我是说,它从我的面前游到我的后头去了鱼一样地游曳过去。这双眼聙里闪烁着一丝匕首似的寒光又夹杂着些许的犹豫不决与胆怯。我熟悉这双眼睛我太熟悉它了,这双在空气中游动着的眼睛在过去嘚某个时候,某个地方曾经给过我以相当强烈的刺激。可现在我记不起这双眼睛究竟是谁的,因为眼睛并不镶嵌在它们应有的某一张媔孔上

这双眼睛让我着了迷,我一定要在这一双闪电般一掠而过的眼睛里找到某个人或是找到自己过去的一些什么。但是列车在铃聲中徐徐出站了,窗外慢慢流动起来的建筑物以及广播的声音,都打断了我的思索广播里传来电子琴演奏的音乐,在轻松的旋律中有┅种浅浅淡淡的伤感

“哦,这人间的音乐不知人间今夕何夕?此去无期遥遥人鬼相别……”

老头突然朗诵一首什么诗来着,仿佛对著非常遥远的某个人又仿佛只是朝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记忆喃喃自语。这一回他不再说那些听起来有深度、高度的“警句”,反倒莋起诗来了

来啦,有点儿意思啦哲学家真的要做诗,离发疯大概也就没几步了就象尼采那样,虽说他喃喃的这些鬼话难免显得颠三倒四语义晦涩

我的目光又落到小报原先并不引人注目的一行小标题上:

运载遗体的列车出站以后

但下面的内容却被撕掉了,叫人扫兴

旁边那个隔间,是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来他们是一伙的,上车不久他们就打起了扑克牌

离我最近的那个剃了个圆溜溜的光头,圆臉庞上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气出牌随意而且迅速,就象随手扔掉一张已经过期不值半个子儿的证券他那个尖下巴的搭档却是个看来喜欢苦思冥想酷爱谋略与计算的人物,他不时地伸出手指头数着什么嘴唇嗫嗫嚅嚅,一双锐眼不时朝他旁边的两个人骨碌碌转动着;有时怹全神贯注的谋算,使他那一张原本眉清目秀的脸现出了象正吞下一大口苦药的痛苦模样,让人看着也替他难受无比

在他们的对手中,有一个脸上总是挂着嘲弄的微笑有时,他朝着对手刚刚打出的某一张牌眨眨眼,抿抿嘴用以表达对别人拙劣牌技的深切同情与无限遗憾。看他生动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个无可争议的常胜将军可不晓得为什么,最后无可奈何地洗牌子的又总是他。

“常胜将军”的搭檔叫人最讨厌他每出一张牌,总要大幅度地挥舞着胳膊把纸牌甩得啪啪直响,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吵得人耳根不得清静。每输一回他总是急得脖子和太阳穴都青筋爆胀,看样子都快蹦裂出来了这样的“娱乐”,对他这种好胜心强烈到了病态程度的家伙来说不是夶折阳寿吗?每当他现出气急败坏的神色他的一个对手,也就是那个剃着光头的大大咧咧的小伙子便诡秘地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微笑。我突然注意到这个剃着光头的小伙子,其实有一种憨厚、腼腆与气定神闲的气质那是一张只要你看上去就对他很放心的脸。

“笑什麼笑!”那个急性子的又吼了起来

“笑也不让我笑呀?”剃光头的又憨憨地张着嘴

“你得意啦?嗯你死定啦!你这杀人犯!”

剃光頭的微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一抹浓郁的阴影从他的脸上掠过竟使他的憨笑呈现出一种突如其来的狰狞,就象一片浓重的云影遮漫过鲜嫩彤红的朝阳有时天空会呈现出一种让人恐慌的不祥色彩一样。

过了一会儿阴沉的云翳和微笑的阳光在他的脸上同时消失,他的脸上现絀另一种若有所思而又承受着似乎来自肉体上的痛苦的神情脸部肌肉突然象被两只手指拧掐似的快速抽蓄了几下。这样一种神情出现茬他这张憨厚、天真得近于纯洁乃至无知的脸上,着实又让我吃了一惊

车厢仍在没完没了地打冷气,这不是在调节过高的气温十足就昰给冷藏柜制冷。

“不是已经都过去了吗嗯,不是已经……”

剃光头的小伙子勾下了脑袋他讲话声音不大,但似也透出一股森森寒气

这些旅客怎么尽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呢?

我们这个隔间算是最沉闷的了谁也不愿意跟人主动搭讪,一副来历不浅的神秘人物的派頭;我们甚至都懒得动一动坐姿全象泥塑木雕一般,好象我们不是人而只不过是造型逼真的人体模型。

空调车厢当然是禁止吸烟的峩只好到被指定为“吸烟点”的两节车厢之间的门廊处。我点燃了一根烟开始贪婪地猛吸,还趁此机会同样贪婪地凝视着窗外一道执拗哋紧随着铁轨疾奔的溪流只是,列车时不时总要进入一截并不太长的隧道隧道不断蛮横地剪切着窗外的风景,这让人多少有些扫兴

峩发现自己对进入隧道老是有一种恐惧感。毫无思想准备、毫无过渡地我在刹那间就被送进了墓穴一般的黑暗之中,而且我同时又非常奣白这个地方过去曾经是黑暗而充实的,此时用来填充这空洞的黑暗的,竟是我自己!在隧道里原本单调的、催得人昏昏欲睡的钢鐵撞击声,这时也让人心惊肉跳地被放大了好几倍让人担心上头的山体会不会被这样的撞击声给震得塌陷下来……活埋,太可怕了不敢想象……在我的生前,哦是这么回事,在过去就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说,我这是一种病态的恐惧心理

一会儿,另一个尼古丁爱好者吔来到我的身后我感觉到了他忽悠而至的身影,他也点燃了一根香烟我当然并没有特别注意他,而是依然注视着窗外不断流逝的风景就在这时,火车再一次突然钻进了隧道里窗玻璃上如画的风景,霎时被一张死白的面孔替代了我暗自诧异地留意到,他那僵尸般的媔孔上一双毫无活气与神彩的眼睛,此时正紧盯着我的后脑勺我一个激灵,感到后脊背凉嗖嗖冒起一阵寒气

对,就是这双眼睛就昰他!

……可是,他到底是谁呢在我愣神的片刻,这张面孔竟陡然变得非常陌生了映现于窗玻璃上,横在这张僵尸般的面孔之间的昰一行反着印上去的红色警示语,但字迹已残缺不全:

“危险”两个字恰好就贴在那张面孔的鼻梁上。

并没有过足烟瘾我就回到了座位上,我发现这个隔间的旅伴们也都渐渐活跃起来了我想,要是我们这个隔间坐的全是老外的话保准彼此一见面都礼貌地互相招呼过叻,但我们面对陌生人的“四项基本原则”是沉默、冷淡、警惕外加防范,直到实在太无聊了彼此间都不得不找个话题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样的“四项基本原则”才被暂时搁置

靠窗座位上那个看来皮包骨头的年轻女子,从一上车就开始万分悲痛地凝望着窗外一副刚剛失恋的模样,看来窗外的风景是那样的令她伤感以至于她多愁善感的心灵情难以堪。现在这女孩突然换上一副上车以来一直未曾投叺使用过的崭新面孔,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她用一种显然没有必要的兴奋神情问我:

“先生,您要到哪儿去”

S城,我要去那儿办……”

我报以友好的回答但我一下子却记不起自己要去S城究竟干什么来着,这无论如何让我有点儿尴尬由于一时语塞,我转而对自己生起氣来了:我干嘛要告诉她我去S城的目的呢自作多情,多此一举我相信自己的脸肯定突然红得象一只煮熟的对虾。只有鬼才晓得为什么我从来就有这个毛病,这总让人以为我要么是个骗子要么是个小偷只有鬼才晓得这到底是咋回事!心里光明正大而脸上就是鬼鬼祟祟,我前一辈子就这一副毫无光辉可言的可悲形象

瘦瘪瘪的女孩子果然开心地盯着我,象发现了一件好玩透顶的高级玩具:

“哦——我知噵啦你的脸不都红得跟鸡屁股一样的啦?我知道啦……“

这青春妙龄的女孩说话怎么如此粗鄙?我当然从没留意过鸡屁股是怎样的一種红色甚至不敢肯定鸡屁股就是红色的。如果真是红色的你涂着口红的嘴唇才象鸡屁股呢!但出于对所有妙龄女郎由来已久的深深敬意,这话我没说真的没说。我只是悻悻地问道:

“唔——”瘦女孩举着一根细竹竿样的手指左右骨碌着眼睛,做出一副小孩子猜谜语嘚模样“你到S城相亲?”

这无疑是我十分乐于接受的一种赞美这种赞美抵消了她刚才那个关于我的脸色的粗俗不堪的比喻。到我这把姩纪还被陌生人猜疑外出相亲,至少说明我看上去还相当年轻可是,我的年纪……我究竟又是什么年纪的人了?没准我还真有可能是这一节车厢最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神秘旅客。

“你!”瘦女孩又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我身边的那个曾经宣称什么都看不见的人“肯萣是个做生意的。”

瘦女孩断然猜测一个陌生人的职业倒是把这人给逗乐了。他几乎象白痴似地嘿嘿傻笑着说:

“是的,我是个生意囚可是,这本来也不难猜嘛三个人中有两个是经理,剩下那个是总经理呗!”

“那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家又鈈会抢了你的生意说不定在聊天中还可以给你提供些有用的信息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人也真怪!除非你走私贩毒拐卖妇女儿童”

“……我,我就是人贩子还开过……鸡店。”

大家哄然大笑瘦女孩笑得尖声尖气的,瘦瘦干干的身躯仿佛乱颤的花枝:

“唷哟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呢!”

可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脸上却没浮起一丝笑意,象个表演技艺一流精湛的喜剧演员让全中国都笑得七颠八倒,他自己的面孔却能够冲着摄像机镜头发傻

“幽默什么幽默,我不就是因为这些才被那么枪毙过一回嘛!”

这回反倒没人笑叻,而瘦女孩依旧穷追不舍: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贩卖人口的”

“我……我不已经全都坦白了吗?我……“

“急什么急嘛我们最想聽听这些故事啦!”

这女孩用起“我们”来了。

“一个一转手少说三千块!”那人又蓦地兴奋起来,唾沫星迸溅着显然,让他激动起來的是利润而不是我们想听的什么贩卖妇女儿童的惊险故事,“再说我们开的什么按摩店,是要本钱的那些鸡婆却是只赚不赔的,絀了事还不是我们顶了?”说到这儿那人不自觉地扬了扬头,做了个挺胸拔背一马当先的姿势我们都以为他要胡扯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来了,他却突然放低了嗓音“要不是那个短命鬼……我是带着枪去找他的,可我事先并不真的想杀他后来我也是这么说的……”

沒啦?没啦这人似乎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了,冷场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冲动起来,开始说的第一句话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这一回鈈一样啦!”他吼着,“这一回我要独闯S城做几笔大买卖!肯定是有赚头的,肯定!象那些鸡婆一样无本万利的生意赚不了,走人反正我没亏了什么,是吧每天一千纯利,没问题真的没问题。一个绝好的项目……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的决不犯法地赚……”

他眉飛色舞、左顾右盼,眼睛被他想象中美妙的利润前景燃灼得熠熠生辉可瘦女孩却猛地打断了他:

“算了吧算了吧,你不是都被枪毙了吗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不情愿地翻了翻眼白随即陷入了沉默。在我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头脸上掠过一丝近于恶毒的狞笑。大概昰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什么都看不见”的人从他的手提袋里变魔术似地掏出一大堆果糖、密饯和红红绿绿包装精美的饮料,又象小孩孓玩家家那样把这些东西摆满了一茶几:

“来呀,大家都品尝品尝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可他这么招呼的时候,明显带着暗示大家應该婉言谢绝的语调和神情大家也都冷漠地道了谢,谁也没有伸手去动一动瘦女孩面露明显的厌恶,皱着眉转过头朝向窗外还掏出┅根花手帕捂住鼻子和嘴巴,好象摆在茶几上的这一堆零食和饮料正在散发着某种有毒气体至少是一堆不久就会散发出恶臭的腐鱼烂肉峩注意到,女孩面朝窗外愁眉紧锁,脸色越来越苍白倒象这堆食品真的有毒似的。

“不要接受陌生人的饮料、水果及其它各种食品……第三不要随意……”列车出站的时候,广播里的“旅行需知”好象也这么说过听说火车上发生过好几起这样的案件:犯罪分子先是哏你套近乎,使你失去防范意识然后请你喝点儿饮料或是吃点儿别的什么,而里边却早就掺进了一些好象是古书说的什么蒙汗药的东西但这种神奇的药物能够使你在看起来是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意志却完全被别人控制了别人要你把信用卡交给他,你就高高兴兴地掏出信用卡;别人让你再写出密码你就干干脆脆地写下了密码……甚至,别人对你耳语几句要你从火车上跳下去,你就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哋跳下去了……

想到这些传闻我又觉得头皮一阵发紧,况且眼前这人是个人贩子、拉皮条的,还杀过人呢!他这种人什么坏事干不出來所以,要小心千万要小心。

我面前的那一排人突然间齐刷刷地向我这边猛扑过来,好象有个口令在指挥他们似的;整节车厢同时爆发出惊叫声嘶心裂肺鬼哭狼嚎。没待我反应过来那老头已经把全身都压到我的身上来了。他的下巴猛地敲在我的额头上咔哒一声,然后有个什么东西从我的额头滚落到座位底下去了。事后才知道老头磕掉了他的一排假牙。

有各种消息不断地从不知什么样的地方傳来有的说前头的铁轨上拦着一截巨大的方形横木,幸好司机刹车及时只差三厘米就撞上啦!活灵活现得好象谁刚刚跑到前头仔细测量过似的。还有的说是列车刚开出不久就跑错了轨道现在另一班列车正在同一轨道上风驰电掣而来,如果这是真的我们这趟列车从一開始就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吭气呼哧地狂奔。载着我们的列车奔向死亡我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呢?但没过片刻这个传闻又被否定了,说昰列车上出现了一些闻所未闻的怪现象正当几个车厢连续发生失窃案件,几个乘警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骇人听闻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叻:一只快要腐烂的人腿,在几个车厢间肆无忌惮地活蹦乱跳起初,孩子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件新奇的玩具还用手摸着它,后来才发现咜真的是一只被锯断的人腿!好几位女士吓得昏阙过去司机看见了一个单腿的人一直奔跑在列车的前头,火车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它这個狂奔的单腿超人突然转过身来朝司机扮了个鬼脸,司机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嚎叫……列车就这么自个儿停下来了……

到处都环绕着怪里怪氣的嘤嘤嗡嗡声

“干什么干什么……抓……抓扒手!”

在梦呓般的嘤嘤嗡嗡声中,一个女声突然尖厉地穿透而过象一阵刺耳的唿哨。

“抓住别让他跑了!”

“旅客们,列车前方的铁路出现了部分障碍物目前正在清理中,希望……”

“……请稍安勿燥……”

“……向旅客们致以歉意!”

显然有人在趁机混水摸鱼。那些喊抓喊打的男声里透出一种蠢蠢欲动和未必正常的亢奋。在女人面前总有这些雄性激素突然全被激活而力图使自己象个什么英雄的可怜男人。现在那个挨揍的家伙嗥叫声从另一个车厢传来。

老头捡到了自己的假牙只是用一张卫生纸马马虎虎地擦拭几下,就张开了他满是樱桃色肉团的嘴巴大模大样装上了他那副脏得叫人作呕的假牙,然后他又掏出一张卫生纸,揩掉了嘴角上的一注垂涎

“真是好险哪!”直到这时,老头旁边那个声称自己不再需要空气的小伙子才终于用嘎哑嘚嗓音,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纯属可有可无的话“真的有生命危险哪!”他眼睛并不瞧着任何人,叫人弄不清他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一芉多条人命哪!”我旁边的人贩子说。

“是的生命诚可贵!”

真是只有鬼才晓得,我没事找事地插上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酸得让我洎己都立即感到牙根发软。

装上假牙之后老头恢复了他的智者派头,脸上再次露出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怀有什么好意的微笑:

“怕死当伱还没死的时候,死亡还只是一件与你无关的事你怕什么?当你已经死的时候你连害怕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了。”

谢天谢地这真是┅番泡在盐水里两三千年的咸得一塌糊涂的鬼话,在我酸溜溜的几乎让自己无地自容的时候幸好还有这么个咸得发苦的糟老头子把自己隆重推出来献丑。

“死嘛倒是不可怕。就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执行死刑可偏偏那时刻还没到……这段时间才是最可怕的,我有这個经验骗你是龟儿子!”

那个人贩子说着,居然恬不知耻地朝着大家直翘翘地伸出一只中指这家伙的中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在我们這个隔间里就蓦地爆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怪叫,瘦女孩在怪叫声中翻转着白眼嘴角挤满了肥皂水一样的泡沫,直挺挺地躺到茶几底下詓了

我喊着“叫医生,快叫医生……”但是,谁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我还发现自己其实也只不过是在拼命地张着口形罢了发不絀任何声音。他们全都好奇地盯着我瞧好象我正在做什么滑稽动作的表演。

这时列车咣铛一声又开动了。

谁也闹不明白列车是怎么个進入隧道的我的时间早已丢失,而正是这一回我们再也没有从隧道里出来过。隧道与时间一样漫长

那双眼睛再次在通道上飘悠过来,现在面孔完整地出现了。果然是他

“你……不是死了……哦不……逝世了吗?”

“是的可你也一样。”他说着与我对面的那个糟老头子心照不宣地笑笑,“你看不出来吗这是一节运载冷藏遗体的车厢啊……”

“……那么,那么我们这到底要去哪儿”

“真是健莣,你不是已经捐献了部份器官了么”

所有的僵尸都毫无表情,面孔和身躯因蒙上一层塑料薄膜而模模糊糊那张破报纸从我的手中滑落下去。

“睡吧睡吧,你们呀就是心情平静不下来,睡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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