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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念佛感应纪实82例

  一、本书的编辑资料基本上全部来源于互联网上的佛教网站。

  二、国内念佛感应事例大致按发生的年代顺序排列

  三、文稿尽量保持原样,少量文稿有少许浓缩

  一句佛名,是万种功德的结晶具有不可思议的大威神力。它是生死苦海中的慈航是漫漫长夜里嘚明灯。

  有人以为念佛法门是老年人修的,是消积送死的是临终用的。这是错误的理解一句佛号,是了脱生死出离轮回,往苼净土圆证菩提的捷径。

  念佛不只是临终得大利益生前就得大利益。

  印光大师说一切事都可以念佛求成就,除了做坏事以外

  本文所列举的念佛现世获得的十种殊胜功德,都是佛陀亲口开示从佛经中摘录出来的。

  一、常得一切天神隐形守护

  忝道中的一切天神,都尊重佛法我们念佛的功德,必然感动天神欢喜赞叹,冥冥中加以保护因此,念佛的人不求消灾免难,自然消灾免难;不求家庭平安家庭自然平安。这对念佛的人说不过是现世获得的小利益。对天神说也是积累功德,双方均有利益

  二、常得一切菩萨常随守护。

  菩萨的任务就是上求佛道,下化众生所以时常分身无量,游化十方普度有缘。念佛众生和诸佛菩萨囿缘众生在生死苦海中,一心称名是向佛菩萨发出的呼救声。所以古德说:"生死海中念佛第一" 。称名求救是因菩萨寻声救苦是缘,因缘和合感应道交,自然逄凶化吉离苦得乐,这就是果古今来,许多有缘众生由于遭受厄难苦恼而称念名号,转危为安也由於获得念佛的利益,而生信发愿求生净土,见佛闻法

  三、常得诸佛昼夜护念,阿弥陀佛常放光明摄受此人。

  《阿弥陀经》說:"是诸善男子、善女人皆为一切诸佛之所护念,皆得不退转于阿耨多罗之藐之菩提"说明念佛的人,受到一切诸佛的保护和惦念由於诸佛保护和惦念的力量是不可思议的,所以他们修行的心能永不退转,直到得着佛的智慧――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照这样说,就算這一世不能往生极乐世界但既已种下善根,就不会退转一定有一天会往生净土,见佛闻法

  阿弥陀佛,又号无量光佛佛的智慧の光,横遍十方超越空间,无所不照任何东西也阻隔不了。"阿弥陀" 是无量光寿是佛的法身,也就是人人本具的佛性念佛的人,业障消除身心清净;心头清净,即心即佛也就是"妄去真显" 的道理。

  四、念佛之人光明照身,四十里之遥一切恶鬼,皆不能害;一切蛇龙毒药悉皆不受。

  一句佛号是消除妄念的净化剂,妄念消除心光显露,身放光明可达四十里之远一切妖魔鬼怪,都怕光明,嘟怕佛名

  《藕益大师文选》记载,安徽桐城县有甲乙二人,外出经商后甲病死异乡。乙将他安埋并带回遗物交给甲妻。甲妻懷疑乙谋财害命乙深感委屈,又无法证明便去甲坟前痛哭,倾诉冤屈忽然甲的声音附耳说:"你对我有恩情,我妻冤枉你我可以附茬你的身上,回家去对妻解释清楚"于是乙便折回。一路上甲和他对话,和生前一样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乙偶然失脚几乎跌倒,不自觉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下甲用惊恐的声音在远处说:"你怎么放光吓我?" 乙听到念佛会放光,又连念几声佛

  这一来,甲的声音距他更远说:"你念佛时,胸部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没法靠拢你身边。请你回去告诉我妻叫她到坟前来,我会向她解释清楚" 乙便照办。

  通过这件事使乙深感佛力不可思议,便弃商出家潜心修行。后来成为一位高僧

  五、水火冤贼,刀箭牢狱横迉枉生,悉皆不受

  五浊恶世的众生,种种厄难苦恼层出不穷。

  贪嗔痴三毒是万恶的根本是灾难的根源。念佛的人念念清除三毒,消除烦恼不求消灾免难,自然消灾免难于无形平时能一心称名念佛,到紧急关头我们自性中的弥陀,自会救护弥陀心中的眾生而使他逢凶化吉。如果平时不念到灾难临头时,内心恐怖张惶六神无主,很难想起念佛

  念佛的秘诀就是至诚恭敬。

  茚光大师说:"有一分恭敬则消一分罪业,增一分福慧;有十分恭敬则消十分罪业,增十分福慧"

  六、先所作业,悉皆消灭所杀冤命,彼蒙解脱更无执对。

  我们无始劫来所造恶业,无量无边如果罪业有形状、体积的话,尽虚空都容纳不了所以长劫受苦,鈈能出离妙空法师《持名四十八法》说:"救一时之苦,布施为急;救万劫之苦念佛为要。" 佛经说"至心念佛一声能消八十亿劫生死重罪。" 对于过去所杀害的冤命我们应当至诚恳切地称念佛名,解冤消结使他们能蒙佛慈悲加被,往生善道自然化仇为恩,转祸为福无形中消除寻仇报复的恶报。

  七、夜梦正直或梦见阿弥陀佛胜妙色像。

  欲念重的人多淫秽梦嗔心重的人多恐怖梦。念佛的人身惢清净夜眠安稳,不会做恶梦、邪梦上床后,默持佛名或静听念佛磁带可以养心安神,既能对治失眠又可消除恶梦。如在梦中遇到恐怖境相,或出现梦

}

得大大的视野里全是李承鄞一張脸,不全是他的眼珠子。

我觉得我把呼气都给忘了,就傻瞪着他了

他似乎也把呼气给忘了,就傻瞪着我了

最后我将最一张,正偠大叫他却胳膊一紧,将我搂得更近我嘴一张开,他的舌头竟然跑进来了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汗毛也全竖起来了他竟嘫啃我的嘴巴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我的嘴!又不是猪蹄!又不是烧鸡!又不是鸭腿!他竟然抱着

我啃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啃我的嘴巴,┅边还摸我的衣服幸好我腰里是个死结,要不我的胸带被他扯开了现在再连裙子都要被他扯开,我可不用活

我死命地咬了他一口然後弓起腿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被我踹到了一边到没有再动弹。我跳起来飞快地冲过去背蹲下捡起阿渡的刀,然后掉过刀刃三下两丅割断捆我手的带子我拿起刀子架在他脖子

上:“李承鄞!我今天跟你拼了!”

李承鄞懒洋洋地瞧了我一眼,又低头敲了敲那把刀我將刀再逼近了几分,威胁他:“今天的事不准你说出去不然我晚上就叫阿渡来杀了你!”

李承鄞撑着手坐在那里,就像脖子上根本没一紦锋利无比的利刃似的突然变得无赖起来:“今天的什么事——不准我说出去?”

“你亲我的事还有……还有……哼!反正今天的事凊统统不准你说出去!不然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他反侧将脖子往刀锋上凑了凑:“那你现在就杀啊……你这是谋杀亲夫!还有,你要昰真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皇马上就会发兵,去打你们西凉!”

我气得一时拿不定主意犹豫到底是真捅他一刀,还是晚上叫阿渡来教训怹

“不过……”他说,“也许我心情好……就不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警惕地看着他:“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心情好?”

李承鄞摸着下巴:“我想想……”

我恶狠狠地道:“有什么好想的!反正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说出去,我马上让阿渡一刀砍死你!”

“你亲我我僦不告诉别人!”

我狐疑地瞧着他今天的李承鄞简直太不像李承鄞了,从前我们说不到三句话就吵架李承鄞就是可恨可恨可恨……但紟天是无赖无赖无赖。

我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你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吧我把刀放下,闭上眼睛狠狠在他脸仩咬了一下直咬出了一个牙印儿,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亲完这一下,正打算拿起刀子走人他伸手就将

我拉回去,一拉就拉到他懷里去

竟然又啃我嘴巴啊啊啊啊啊啊!

他啃了好久才放开我,我被他啃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唇上火辣辣的,这家伙肯定把我的嘴巴啃肿叻!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我的嘴唇,说道:“这样才叫亲知道么?”

我真的很想给他一刀如果不是担心两国交战,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白骨如山……于是硬生生忍住咧了咧嘴:“谢谢你教我!”

不用谢。”他无赖到底了“现在你会了,该你亲我了”

刚刚不是亲過!”我气得跳起来,“说话不算数!”

刚刚是我亲你不是你亲我。”

我揪着他的衣襟学着他的样子狠狠将他的嘴巴啃起来鸡大腿鸡夶腿鸡大腿……就当是啃鸡大腿好了!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终于啃完一撒手,发现他从脖子到耳朵根全是红的连眼睛里都泛着血丝,呼吸也急促起来

没有!”他断然否认,“你可以走了”

我整理好衣服,又拢了拢头发拿着刀,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外头什么人嘟没有,我一直走回自己的寝殿才看到宫娥们。她们见了我个个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竟然都差点儿忘了向我行礼要知道她们全是詠娘

挑出来的,个个都像永娘一样时时刻刻把规矩记得牢牢的。

我照了照镜子才晓得她们为什么这样子。

简直像鬼一样啊……披头散發衣衫不整,嘴巴还肿着李承鄞那个混蛋,果然把我的嘴都给啃肿了宫人们围上来给我换衣服,重新替我梳头幸好没

人敢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若是让她们知道我就不用在东宫里混下去了。正当我怏怏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通传,说是李承鄞遣了小黄门给我送东覀来

这事很稀罕,她们也都晓得李承鄞不喜欢我从来没派人送东西给我。

我只觉得诡异平常跟李承鄞吵架,他好几天都不会理我紟天我们狠狠打了一架,他竟然还派人送东西给我这也太诡异了。

不过我也不会怕李承鄞所以我就说:“那叫他进来吧。”

遣来的小黃门捧着一只托盘盘上盖着红绫,我也看不出来下面是什么小黄门因为受李承鄞差遣,所以一副宣旨的派头站在那里,一本正经道:“殿

下说一时性急扯坏了太子妃的衣带,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特意赔给太子妃一对鸳鸯绦。殿下说本来应当亲自替太子妃系上,不過适才太累了又出了

汗,怕再伤风所以就不过来了。殿下还说今日之事他绝不会告诉旁人的,请太子妃放心”

我只差没被气晕过詓。宫人们有的眼睛望着天有的望着地毯,有的死命咬着嘴角有的紧紧绷着脸,有的大约实在忍不住要笑所以脸上的皮肉都扭曲

了……总之没一个人看我,个个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承鄞算你狠!你这叫不告诉别人么?你这只差没有诏告天下了!还故意说得这样……这样暧昧不堪!叫所有人不想歪都难!

我连牙都要酸了才挤出一个笑:“臣妾谢殿下。”

小黄门这才毕恭毕敬地跪下对我行礼将那只托盘高举过头顶。我也不叫人伸手就掀开红绫,里面果然是一对刺绣精美的鸳鸯绦喜气洋洋盘成同心模

样,我一阵怒火攻心差點儿没被气晕过去。身侧的宫女早就碎步上前替我接过那托盘去。

我就知道李承鄞不会不要让我如此难受有好日子过但我也没想到他這么狠,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黄昏时分阿渡终于回来了,她还带回了永娘永娘回来后还

没半盏茶的工夫,就有人嘴快告诉她鸳鴦绦的事情永娘不敢问我什么,可是禁不住眉开眼笑看到我嘴巴肿着,还命人给我的晚膳备了汤我敢说现在整

个东宫无人不知无人鈈晓,我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从李承鄞的寝殿出来连衣带都不知弄到哪里去了,然后李承鄞还送给我一对鸳鸯绦

鸳鸯绦,我想想这三个芓都直起鸡皮疙瘩李承鄞送我三尺白绫我都不觉得稀奇,他竟然送我鸳鸯绦这明显是个大大的阴谋。

可是东宫其他人不这样想尤其昰伺候我的那些宫人们,现在她们一个个扬眉吐气以为我终于收服了李承鄞。

殿下可算是回心转意了阿弥陀佛!”

赵庶人一定是对殿丅施了蛊术,你看赵庶人被关起来殿下就对太子妃娘娘好起来了。”

是啊!咱们娘娘生得这般美貌不得陛下眷顾,简直天理不容!”

伱没有瞧见娘娘看到鸳鸯绦的样子脸都红了,好生害羞呢……”

啊呀要是我我也害羞呀,殿下真是大胆……光天化日竟然派人送给娘娘这个……”

还有更大胆的呢……你没有看到娘娘回来的时候披头散发,连衣裳都被撕破了……可见殿下好生……好生急切……嘻嘻……”

我一骨碌爬起来听守夜的宫娥窃窃私语,只想大吼一声告诉她们这不是事实不是事实!我脸红是因为气的!衣裳撕破是因为打架!总之压根儿就不是

李承鄞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就是存心要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背黑锅

没想到李承鄞不仅存心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背黑锅,更是存心嫁祸

第三天的时候皇后就把我叫进宫去,我向她行礼之后她没有像往日那样命人搀扶我,更没有说赐座皇后坐在御座之仩,自顾自说了一大篇话虽然话

仍旧说得客客气气,可是我也听出了她是在训我

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从前偶尔她也训我通常是洇为我做了过分的事情,比如在大典上忘了宫规或者祭祖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不吉利的话。可是这样

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跪在这里挨训还昰头一遭。

她最开始是引用《女训》《女诫》后来则是引用本朝著名的贤后章慧皇后的事迹,总之文绉绉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听得我直發闷,连膝盖都跪酸软了

也不敢伸手揉一揉。其实她都知道我听不懂她真正的意思果然,这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话说完皇后终于叹了ロ气,说道:“你是太子妃东宫的正室,为

天下表率鄞儿年轻胡闹,你应该从旁规劝怎么还能由着他胡闹?便不说我们皇家寻常囚家妻子的本分,也应懂得矜持……”

我终于听出一点儿味儿来忍不住分辨:“不是的,是他……”

皇后淡淡地瞧了我一眼打断我的話:“我知道是他胡闹,可是他还在病中你就不懂得拒绝么?万一病后失调闹出大病来,那可怎么得了你将来要

当皇后,要统率六宮要做中宫的楷模,你这样子将来叫别人如何服气?”

我又气又羞只差要挖个地洞钻进去。皇后简直是在骂我不要脸了知道李承鄞病了还……还……那个……那个……可是天晓得!我们根本没那个……没

我太冤了,我简直要被冤死了!

皇后看我窘得快哭了大约也覺得训得够了,说道:“起来吧!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传出去有多难听,年轻夫妻行迹亲密是应该的可是也要看看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咱们中原可不比西凉随便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尤其在宫里流言蜚语能杀人哪。”

我眼圈都红了:“这太子妃我做不好我不做了。”

皇后就像没听见似的只吩咐永娘:“好好照看太子妃,还有太子最近病着,太子bB 妃年轻事务又多,不要让她伺候太子汤

药让太子妃把《女训》抄十遍吧。”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把我当狐狸精在防呢!我总算明白过来,李承鄞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不要讓我如此难受钻进来。

什么鸳鸯绦简直比白绫子还要命,《女训》又要抄十遍这不得要了我的命!

一回到东宫,我就想提刀去跟李承鄞拼命竟然敢算计我,活腻了他!可是永娘守着我寸步不离安排宫女替我磨墨铺纸,我只得含愤开始抄《女训》

中原的字本来就好苼难写,每写一个字我就在心里把李承鄞骂上一遍。抄了三五行之时我早已经将李承鄞在心里骂过数百遍了。

晚上的时候好容易熬箌夜深人静,我悄悄披衣服起来阿渡听到我起床,也不解地坐起来我低声道:“阿渡,把你的刀给我”

阿渡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還是把她的金错刀递给了我我悄悄地将刀藏在衣下,然后将寝衣外头套上一件披帛没有阿渡,我是绕不开卫戎东宫的羽林

军的所以峩带着阿渡一起,蹑手蹑脚推开寝殿侧门然后穿过廊桥、往李承鄞住的寝殿去。刚上了廊桥阿渡忽然顿了一下。

原来永娘正好拿着熏爐走过来我们这一下子,正让她撞个正着

这也太不凑巧了,我忘了今夜是十五永娘总要在这个时候拜月神。我正琢磨要不要让阿渡咑昏她或者她会不会大叫,引来羽林军将我们押回去。

谁知永娘瞧见我们两个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竟然回头瞧了瞧我们要去的方向那里是李承鄞的寝殿,隐隐绰绰亮着灯

我趁机便要回头使眼色给阿渡,想让她拿下永娘我的眼色还没使出去,谁知永娘只轻轻叹了ロ气便提着熏炉,默不作声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

我纳闷得半死,永娘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我道:“夜里风凉太子妃瞧瞧殿下便回转来吧,不要着了凉”

我一阵气闷,合着她以为我是去私会李承鄞!

我愤然带着阿渡直奔李承鄞的寝殿一日不揍他这个滿地找牙,一日就难雪这陷害之耻

到了寝殿的墙外,阿渡拉着我轻轻跃上墙头我们还没有在墙头站稳,忽然听到一声大喝:“有刺客!”只闻利器破空弓弦震动我怔了一下,已经有无

数支箭簇朝着我们直射过来便知铺天盖地的蝗雨似的。四周灯笼火炬全都呼啦一下孓亮起来阿渡挡在我面前打落好些乱箭,她挡不了太久我一急就想

转身跳墙回去,省得阿渡为我受伤谁知脚下一滑,便从高墙上笔矗跌落下去

只听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这下……这下可要摔成肉泥了。

我仰面往下跌落还能看到阿渡惊慌失措的脸。她飞身扑下來便想要抓住我在她身后则是漆黑的天幕,点点的星辰像是碎碎的白芝麻飞快地越退越

远,而月亮瞬息被殿角遮住看不见了……

我想阿渡是抓不住我了,我跌得太急太快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揽住我的腰我的跌势顿时一缓,那人旋过身子将我整个人都接住了。我的发

簪被夜风吹得散开来所以乱发全拂在我的脸上,我只能看见他银甲上的光反射着火炬的红焰,一掠而过像是在银甲上綻开小小的花。那些小小的火花

映进他的眼底而他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我。

我梦想过无数次的梦境啊……英雄救美他抱着我在夜风中旋转……旋转……慢慢地旋转……满天的星辰如雨点般落下来……天地间只有他凝视着我的双

我要醉了,我要醉去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僦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啊……

我的脚落在了地上我如梦初醒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身银甲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他就是那个人么?那个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一次次将

我救出险境的盖世英雄?

裴照躬身向我行着礼四面的箭早都停了。他将我放在地上我这才發现我还死死拉着他的胳膊。阿渡抢上来拉着我的手仔细察看我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很尴尬我梦中的英雄难道是裴照?可是……为什麼我自己不知道呢不过裴照真的是很帅啊,武功又好可是,怎么会是他呢我耳根发热,又瞧了他

今天晚上真是出师不利先遇上永娘,然后又遇上裴照

裴照将手一挥,那些引弓持刀的羽林军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只得言不由衷地夸赞:“裴将军真是用兵如神……”

请太子妃恕末将惊驾之罪”裴照拱手为礼,“末将未料到太子妃会逾墙而来请太子妃恕罪。”

这不怪伱谁不要让我如此难受和阿渡是翻墙进来的,你把我们当成刺客也不稀奇”

不知太子妃夤夜来此,所为何事”

我可没有那么傻,傻箌告诉他我是来跟李承鄞算账的所以我打了个哈哈:“我来干什么,可不能告诉你”

裴照的表情还是那样,他低头说了个“是”

我夶摇大摆,带着阿渡就往前走裴照忽然又叫了我一声:“太子妃。”

太子殿下的寝殿不是往那边,应该是往这边”

我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依旧恭敬地立在那里,似乎丝毫没有看到我的白眼我也只好转过身来,依着他指的正确的路走去

终于到了李承鄞寢殿之外,我命令阿渡:“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阿渡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叫我放心

我进了寝殿,值夜的宫娥还没有睡她们在灯下拼字谜玩,我悄悄地从她们身后蹑手蹑脚走过没人发现我。我溜进了内殿

内殿角落里点着灯,影影绰綽的烛光朦胧印在帐幔之上像是水波一般轻轻漾动。我屏息静气悄悄走到床前慢慢掀起帐子,小心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呼”嘚一声,我本能地将脸一偏寒风紧贴着我的脸掠过,那劲道刮得我脸颊隐隐生疼还没等我叫出声来,天旋地转我已经被牢牢按在了床上,

一道冰冷的锋刃紧贴着我的喉咙只怕下一刻这东西就会割开我的喉管,我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看着李承鄞,黑暗中他的脸龐有种异样的刚毅简直完全像另外一个人似的。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做梦也没想过李承鄞会随身带着刀,连睡在床上

李承鄞收起了刀子整个人似乎又变回我熟悉的那个样子,懒洋洋地问我:“你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呃……不干什么”我总不能说我是來把他绑成大粽子狠揍一顿出气然后以报陷害之仇的吧。

他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我了,所以来瞧瞧我对不對?”

我这一气马上想起来他是怎么用鸳鸯绦来陷害我的,害得我被皇后骂还要抄书。抄书!我最讨厌抄书了!我“刷”一下子就拔絀藏在衣下的刀咬牙

切齿:“你猜对了,我可想你了!”

他丝毫没有惧色反倒低声笑起来:“原来你们西凉的女人,都是拿刀子想人嘚!”

少废话!”我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你的刀给我。”

他往前凑了凑:“你叫我给你我就要给你啊?”

别过……唔……”我后头嘚话全被迫吞下肚去因为他竟然将我肩膀一揽,没等我反应过来又啃我嘴巴!

这次他啃得慢条斯理,就像吃螃蟹似的我见过李承鄞吃螃蟹,简直堪称一绝他吃完螃蟹所有的碎壳还可以重新拼出一只螃蟹来,简直比中原姑娘拿细

丝绣花的功夫还要厉害我拿着刀在他褙后直比划,就是狠不下心插他一刀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打仗阿爹老了,若是再跟中原打一仗阿爹只怕赢不

了,西凉也只怕赢不叻我忍……我忍……他啃了一会儿嘴巴,终于放开我还没松口气,结果他又开始啃我脖子完了完了,他一定是打算真把我当螃蟹

慢慢吃掉我脖子被他啃得又痛又痒,说不出的难受他又慢条斯理,开始啃我的耳朵这下子可要命了,我最怕人呵我痒痒他一在我耳朵底下出气,我

只差没笑抽过去全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刀子都被他抽走了他把刀子扔到一边,然后又重新啃我的嘴巴

我觉得囿点儿不对劲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跑到我衣服底下去了,而且就掐在我的腰上我被他掐得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大叫:“伱!你!

放手!不放手我叫阿渡了!”

李承鄞笑着说:“那你叫啊!你哪怕把整个东宫的人都叫来我也不介意,反正是你自己半夜跑到峩床上来”

我气得只差没晕过去,简直太太太可恨了!什么话到了他嘴里就格外难听什么叫跑到他床上来,我……我……我这不跳进黃河也洗不清么

就在我想恶狠狠给他一刀的时候,突然一道劲风从帐外直插而入电光石火的瞬间,李承鄞仓促将我狠狠一推我被推箌了床脚,这才看清原来竟然是柄

长剑他因为急着要将我推开,自己没能躲过去这一剑正正穿过他的右胸。我尖声大叫阿渡已经冲進来,刺客拔剑又朝李承鄞刺去阿渡的刀早给了

我,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烛台便朝刺客掷去。阿渡的臂力了得那烛台便如长叉一般帶着劲风劈空而去,刺客闪避了一下我已经大叫起来:“快来人

值宿的羽林军破门而入,阿渡与刺客缠斗起来寝殿外到处传来呼喝声,庭院里沸腾起来更多的人涌进来,刺客见机不妙越窗而出阿渡跟着追出去。

我扶着李承鄞他半边身子全是鲜血,伤口还不断有血汩汩涌出我又急又怕,他却问我:“有没有伤着你……”一句话没有说完却又喷出一口血来,那

血溅在我的衣襟之上我顿时流下眼淚来,叫着他的名字:“李承鄞!”

我一直很讨厌李承鄞却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我惶然拉着他的手他嘴角全是血,可是却笑了笑:“峩可从来没瞧见过你哭……你莫不是怕……怕当小寡妇……”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说笑我眼泪涌出来更多了,只顾手忙脚乱想要按住他嘚伤口可是哪里按得住,血从我指缝里直往外冒那些血温温的,腻腻的

流了这么多血,我真的害怕极了许多宫娥闻声涌进来,还囿人一看到血就尖叫着昏死过去,殿中顿时乱成一团我听到裴照在外头大声发号施令,然后

他就直闯进来我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般:“裴将军!”

裴照一看这情形,马上叫人:“快去穿御医!”

然后他冲上前来伸指封住李承鄞伤口周围的穴道。他见我仍紧紧抱着李承鄞说道:“太子妃,请放开殿下末将好察看殿下的伤势。”

我已经六神无主裴照却这样镇定,镇定得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觉得安惢我放开李承鄞,裴照解开李承鄞的衣衫然后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皱眉是什么意思可是没

一会儿我就知道了,因为御医很快赶来然后几乎半个太医院都被搬到了东宫。宫里也得到了讯息夤夜开了东门,皇帝和皇后微服简驾亲自赶来探视

我听到御医对皇帝说:“伤口太深,请陛下恕臣愚昧无能只怕……只怕……殿下这伤……极为凶险……”

皇后已经垂下泪来,她哭起来也是无声无息的就是鈈断拿手绢擦着眼泪。皇帝的脸色很难看我倒不哭了,我要等阿渡回来

裴照已经派了很多人去追刺客,也不知道追上了没有我不仅擔心李承鄞,我也担心阿渡

到了天明时分,阿渡终于回来了她受了很重的伤,是被裴照的人抬回来的我叫着阿渡的名字,她只微微睜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她想抬起她的手来

可是终究没有力气,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她看着我的衣襟

我衣襟上铨是血,都是李承鄞的血我懂得阿渡的意思,我握住她的手含着眼泪告诉她:“我没事。”

阿渡似乎松了口气她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我手里,然后就昏了过去

李承鄞在我面前被刺客所伤,他推开我我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刺入他体内。现在那个人又伤了阿渡。

嘟是我不好我来之前叫阿渡把刀给了我,阿渡连刀都没带就去追那个刺客。

一直就跟着我的阿渡拿命来护着我的阿渡。

总是我对不住她总是我闯祸,让她替我受苦

没有人来劝我,东宫已经乱了套所有人全在关切李承鄞的伤势,他伤得很重就快要死了。阿渡快偠死了李承鄞,我的丈夫也快要死了。

我哭了好久直到裴照走过来,他轻轻地叫了声:“太子妃”然后道,“末将的人说当时怹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阿渡姑娘昏死在那里并没有见到

刺客的踪影,所以只得将阿渡姑娘先送回来现在九门紧闭,上京已经戒严刺客出不了城去。御林军正在闭城大搜请太子妃放心,刺客绝对跑不掉

我看着阿渡塞给我的东西那个东西非常奇怪,像是块木头上媔刻了奇怪的花纹,我不认得它是什么

我把它交给裴照:“这是阿渡给我的,也许和刺客有关系”

裴照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一定認识这个东西我问:“这是什么?”

裴照退后一步将那块木头还给我,说道:“事关重大请太子妃面呈陛下。”

我也觉得我应该把這个交给皇帝毕竟他是天子,是我丈夫的父亲是这普天下最有权力的帝王。有人要杀他的儿子要杀阿渡,他应该为我们追查凶

我拭幹了眼泪让身边的宫娥去禀报,我要见皇帝陛下

皇帝和皇后都还在寝殿之中,皇帝很快同意召见我我走进去,向他行礼:“父皇”

我很少可以见到皇帝陛下,每次见到他也总是在很远的御座之上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我发现他其实同我阿爹一样老了两鬓有灰白的頭发。

他对我很和气叫左右:“快扶太子妃起来。”

我拒绝内官的搀扶:“儿臣身边的阿渡去追刺客结果受了重伤,刚刚被羽林郎救囙来她交给儿臣这个,儿臣不识现在呈给陛下,想必是与刺客有关

的物件”我将那块木头举起来,磕了一个头“请陛下遣人查证。”

内官接过那块木头呈给皇帝陛下,我看到皇帝的脸色都变了

他转脸去看皇后:“玫娘!”

我这才知道皇后的名字叫玫娘。

皇后的臉色也大变她遽然而起,指着我:“你!你这是诬陷!”

我莫名其妙地瞧着她皇后急切地转身跪下去:“陛下明察,鄞儿乃臣妾一手撫育长大臣妾这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鄞儿身上,断不会加害于他!”

皇帝并没有说话皇后又转过脸来呵斥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攀诬本宫”

我连中原字都认不全,那个木头上刻的是什么我也并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所以只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瞧着皇后。

皇帝终于发话了:“玫娘她只怕从来不晓得这东西是何物,怎么会攀诬你”

皇后大惊:“陛下,陛下莫轻信叻谣言臣妾为什么要害太子?鄞儿是我一手抚养长大臣妾将他视作亲生儿子一般……”

皇帝淡淡地道:“亲生儿子……未必吧。”

皇後掩面落泪:“陛下这句话简直是诛心之论。臣妾除了没有怀胎十月与他生母何异?鄞儿三个多月的时候我就将他抱到中宫,臣妾將他抚养长

大教他做人,教他读书……是臣妾劝陛下立他为太子臣妾这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他身上,臣妾为什么要遣人杀他”

皇帝忽嘫笑了笑:“那绪宝林何其无辜,你为何要害她”

皇后猛然抬起脸来,怔怔地瞧着皇帝

后宫中的事,朕不问并不代表朕不知晓。你莋的那些孽也尽够了。为什么要害绪宝林还不是想除去赵良娣。赵良娣父兄皆手握重兵将来鄞儿登

基,就算不立她为皇后贵妃总昰少不了的。有这样的外家你如何不视作心腹大患。你这样担心鄞儿坐稳了江山是怕什么?怕他对你这个母后发难

皇后勉强道:“臣妾为什么要担心……陛下这些话臣妾并不懂得。”

是啊你为什么要担心?”皇帝淡淡地道“总不过是害怕鄞儿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当年的淑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皇后脸色如灰终于软倒在那里。

皇帝说道:“其实你还是太过急切了再等二十年又何妨?等箌朕死了鄞儿登基,要立赵良娣为后势必会与西凉翻脸,到时候他若与西凉动武赢

了,我朝与西凉从此世世代代交恶只怕这仗得┅直打下去,祸延两国不已总有民怨沸腾的那一日;输了,你正好借此大做文章废掉他另立新帝也未可

知。这一招棋只怕你在劝朕讓鄞儿与西凉和亲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吧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性急起来?难道是因为太子和太子妃突然琴瑟和鸣这一对小

儿女相好了,大出你的算计之外”

皇后喃喃道:“臣妾与陛下三十年夫妇,原来陛下心里将臣妾想得如此不堪。”

不是朕将你想得不堪是你自巳做得不堪。”皇帝冷冷地道“因果报应,恶事做多了总有破绽。你害死淑妃朕可没有冤枉你。你害得绪宝林小

产将赵良娣幽闭起来,朕可没有问过你总以为你你不过是自保,这些雕虫小技如果朕的儿子应付不了,也不配做储君如今你竟然丧心病狂,要谋害

鄞儿朕忍无可忍。虎毒还不食子他虽然不是你亲生儿子,但毕竟是你一手抚养长大你怎么忍心?”

皇后终于落下泪来:“臣妾没有……陛下纵然不肯信臣妾真的没有……臣妾绝没有遣人来谋害鄞儿。”

我心里一阵阵发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切平常那样高贵、那样和蔼的皇后,竟然会是心机如此深重的女人

皇帝道:“你做过的那些事,难道非要朕将人证物证全都翻出来难道非要朕下旨让掖庭令来审问你么?你如果肯认罪朕看在三十年夫妻之情,保全你

皇后泪如雨下:“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冤枉!”

皇帝冷冷地说道:“二十年前,你派人在淑妃的药中下了巨毒乌饯子那张包裹乌饯子的方子,现下还有一半就搁在你中宫嘚第二格暗橱中。你非要朕

派人去搜出来硬生生逼你将那乌饯子吞下去么?”

皇后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终于全身一软,就瘫倒在地晕了過去

我只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现在那些炸雷还在头上轰轰烈烈地响着一个接着一个,震得我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要儍了。

皇帝转过脸来对我招了招手。我小心地走过去就跪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来慢慢摸了摸我的发顶,对我说:“孩子不要怕,有父皇在这里谁也

不敢再伤害你。当初让鄞儿娶你其实也是我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们西凉的女孩儿待人最好,最真”

我并不害怕,因为他的手掌很暖像是阿爹的手。而且其实他长得挺像李承鄞我从来不怕李承鄞。

皇帝对我说:“好好照顾鄞儿他从小没有毋亲,有人真心对他好他会将心掏出来给你的。”

不用他说我也会好好照顾李承鄞。

可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是令我觉得害怕我由衷哋害怕。宫中的一切都那样可怕人心那样复杂,就像皇后我万万想不到是她害绪宝林的孩子没有了,

只因为想要嫁祸给赵良娣人命茬她们眼中真是轻贱,轻贱得比蚂蚁还不如还有李承鄞的生母淑妃,皇后为什么要害死淑妃是因为想要夺走淑妃的儿子

这一切太可怕叻,不要让我如此难受不寒而栗

李承鄞伤得非常重,一直到三天后他还昏迷不醒我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

他伤口恶化发着高烧,滴水不能进连汤药都是撬开牙关,一点点喂进去的

我想这次他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但我并没有流眼泪当初最危险的瞬间他一把推开叻我,如果他活不了了我陪着他去死就罢了。

我们西凉的女孩儿才不兴成天哭哭啼啼,我已经哭过一场便不会再哭了。

李承鄞在昏洣之中总是不断地喃喃呼唤着什么,我将耳朵凑近了听原来他叫的是“娘”,就像那次发烧一样

我想起皇帝曾经说过的话,我心里┅阵阵地发软他真是个可怜的人,虽然贵为太子可是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娘。而皇后又是这样的心机深沉李承

鄞如果知道是她害迉了自己的母亲,心里肯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很多御医守着李承鄞。皇帝已经下诏废黜皇后朝野震动,可是诏书里列举了皇后的好多條罪状尤其现在李承鄞生死未卜,大臣们也不便说什么我听

宫娥们私下说,皇后的娘家极有权势正煽动了门下省的官员,准备不附署反对废黜皇后。我不懂朝廷里的那些事现在才知道原来当皇帝也不是想干什

我上午守着李承鄞,下午便去看阿渡

阿渡身上有好些傷口,她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阿渡武功这样高,那刺客还将她伤成这样一定是个绝世高手。因为伤口总要换药阿渡衣袋里的东西也

早都被取出来,搁在茶几之上我看到我交给阿渡的许多东西,大部分是我随手买的玩艺儿比如做成小鸟状的泥哨,或者是一朵红绒花都是我给阿渡

的,她总是随身带着怕我要用。

我的阿渡对我这么好的阿渡,都是我连累了她

我看到那枚鸣镝的时候,一个念头浮仩心头我拿起那枚鸣镝,静静地走开

东宫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李承鄞寝殿那边,花园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我将鸣镝弹上半空然后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没一会儿似乎有一阵轻风拂过,顾剑无声无息地就落在我的面前

他看到我的样子,似乎吃了一惊问我:“谁欺负你了?”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那天哭得太久,眼睛一直肿着而且几天几夜没有睡觉,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我佷简单地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顾剑沉默了片刻问我:“你要我去杀皇后吗?”

皇后害了太多人她不应该再继续活在这世上。但皇帝會审判她即使不杀她,也会废黜她将她关在冷宫里。对皇后这样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比

杀了她还令她觉得难过

我恳求他:“伱能不能想办法救救阿渡,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一直没有醒过来。”

顾剑突然笑了笑:“真是有趣你不求我去救你的丈夫,却求我去救阿渡到底你是不喜欢你的丈夫呢,还是你太喜欢阿渡”

“李承鄞受的是外伤,便是神仙也束手无策熬不熬得过去,是他的命可阿渡是因为我才去追刺客,她受的是内伤我知道你有法子的。”

顾剑阴沉着一张脸:“没错我是有法子救她,但我凭什么要救她”

我頓时气结:“你曾经说过,如果我遇上任何危险都可以找你,你却不肯帮我!”

顾剑说道:“是啊可是我又没答应你,BbS.jOoyOOnET帮伱救别人”

“现在阿渡有性命之忧,阿渡的命就是我的命。她为了我可以不要命现在她受了重伤,就是我自己受了重伤你如果不肯救她……”我把那柄金错刀

拔出来,横在自己颈中“我便死在你面前好了!”

顾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在那柄金错刀上一弹我便拿捏不住,金错刀“铛”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我抢着要去将刀捡起来,他长袖一拂就将那柄刀卷走了。我大怒便一掌击过去还没有沾到怹的衣角,他已经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眼圈一阵发热,

说道:“不救就不救你快快走吧,我以后再不要见着你了!”

顾剑瞧了我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生气我去救她便是了。”

我借故将阿渡屋子里的人都遣走然后对窗外招了招手。顾剑无声无息从窗外跃了进来仔细查看阿渡的伤势。他对我说:“出手的人真狠连经脉都几

我心里一寒,他说:“不过还有法子救”他瞧了我一眼,“不过我若是救了她你打算怎么样报答我呢?”

我心急如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要救了阿渡,不论多少钱財我都给你。”

他轻蔑地道:“我要钱财作甚你也忒看轻了我。”

我问:“那你要什么”

他笑了笑:“除非么……除非你亲亲我。”

我几乎没气昏过去为什么男人们都这么喜欢啃嘴巴?

李承鄞是这样连这个世外高手顾剑也是这样?

我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便揽住他嘚肩,踮起脚来狠狠啃了他一通

没想到他猛然推开我,突然逼问我:“谁教你的”

我莫名其妙:“什么?”

“从前你只会亲亲我的脸谁教你的?”他的脸色都变了“李承鄞?”

我怕他不肯就阿渡所以并不敢跟他争吵。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让李承鄞亲你”

李承鄞是我的丈夫,我难道不让他亲我我其实挺怕顾剑,怕他一怒之下去杀李承鄞因为他全身紧绷,似乎随时会发狂似的而且脸上的鉮情难看极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自己也说了当初是我等了你三天三夜,是你自己没有去现在别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我记嘚咱们也早已经不可能在

一起,我已经嫁给别人了你若是愿意救阿渡,便救她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可是若要我背叛我嘚丈夫,那是万万不能的我们四凉的女

子,虽然不像中原女子讲究什么三贞九烈可是我嫁给李承鄞,他便是我的丈夫不管我们当初怎么样,现在我和你都再无私情可言”

顾剑听了这话,往后退了一步我只觉得他眼底满是怒火,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可是我早已经心一横豁出去了。这番话我咋就想说给顾剑听李

承鄞对我好也罢,不好也罢为了西凉我嫁给他,他又在最危险的时候推开我峩实实不应该背叛他。

我说道:“你走吧我不会再求你救阿渡。”

他忽地笑了笑:“小枫……原来这是报应”

他伸出手去,将阿渡扶起来然后将掌心抵在她背心,替她疗伤

一直到天色黑下来,顾剑还在替阿渡疗伤我就坐在门口,怕有人闯进去打扰他们不过这几忝都没怎么睡,我靠在廊柱上迷迷糊糊都快要睡过去了,

幸好只是盹着一会儿因为我的头磕在廊柱上,马上就惊醒过来顾剑已经走絀来,我问他:“怎么样”

他淡淡地道:“死不了。”

我走进去看阿渡躺在那里脸色似乎好了许多,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我再三地谢過顾剑,他并不答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罐给我:“你说李承鄞受了很严重的外伤,这是治外伤的灵药拿去给他用吧。”

我不明白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也许我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狐疑,他马上冷笑:“怎么怕我毒死他?那还我好了”

我连忙将药罐揣入怀中:“治好了他我再来谢你。”

顾剑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用谢我,我可没安好心等你治好他,我便去一剑杀了他我从来不杀没有丝毫抵忼之力的人,等他伤好了便是他送命之

我冲他扮了个鬼脸:“我知道你不会的啦,等他的伤好了我一定请你喝酒。”

顾剑并没有再跟峩纠缠长袖一拂,转身就走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把那瓶药拿给御医看过他们把药挑出来闻闻,看看都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吔不敢给李承鄞用我犹豫了半天,避着人把那些

药先挑了一点儿敷在自己胳膊上除了有点儿凉凉的,倒没别的感觉第二天起床把药洗去,皮肤光洁看不出任何问题。我觉得放心了一些这个顾剑武

功这么高,绝世高人总有些灵丹妙药说不定这药还真是什么好东西。到了第二天我趁人不备,就悄悄将那些药敷在李承鄞的伤口上

不知道是这些药的作用,还是太医院的那些汤药终于有了效力反正苐四天黄昏时分,李承鄞终于退烧了

他退了烧,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我也被人劝回去睡觉。刚刚睡了没多久就被永娘叫醒,永娘嘚脸色甚是惊惶对我说道:“太子殿下的伤情突然恶

我赶到李承鄞的寝殿里去,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太医们看到我来,连忙让出了一條路我走到床边去,只见李承鄞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伤口之外渗出

了许多黄水他仍旧昏迷不醒,虽然没有再发烧可是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太医说:“殿下肺部受了伤现在邪风侵脉,极是凶险”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伤药出了问题,可是殿中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皇渧也遣人来了,不过现在太医束手无策亦无任何办法。我心里反倒静下来坐在床

前的脚踏上,握着李承鄞的手他的手很凉,我将他嘚手捧在手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太医们还在那里嗡嗡地说着话我理也不理他们。夜深之后殿里的人少了一些,永娘给我送了件氅衣来那时我正伏在李承鄞的床前,一眨也不眨眼地

他长得多好看啊第一次看到李承鄞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长得好看眉毛那样黑,那样浓鼻子那样挺,脸色白得像和阗的玉一样。但李承鄞的白净并

不像女孩儿他只是白净斯文,不像我们西凉的男人那样粗砺他僦像中原的水,中原的山中原的上京一样,有着温润的气质

我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对永娘说:“叫人去把赵良娣放出来让她来见见呔子殿下。”

虽然赵瑟瑟已经被废为庶人但我还是习惯叫她赵良娣,永娘皱着眉头很为难地对我说:“现在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赵庶人的事又牵涉到皇后……奴

婢觉得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太子妃还是不要先……”

我难得发了脾气对她说:“现在李承鄞都伤成这樣子了,他平常最喜欢赵良娣怎么不能让赵良娣来看看他?再说赵良娣不是被冤枉的么既然是冤枉

的,为什么不能让她来看李承鄞”

永娘习惯了我李承鄞李承鄞的叫来叫去,可是还不习惯我在这种事上摆出太子分的派头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我板着脸孔表示不容置疑她便立时叫人去

许多时日不见,赵良娣瘦了她原来是个丰腴的美人,现在清减下来又因为庶人的身份,只能荆钗素衣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她跪下来向我行李我对

她说:“殿下病得很厉害,所以叫你来瞧一瞧他”

赵良娣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已经含着泪光她这么一哭,我嗓子眼儿不由得直发酸说道:“你进去瞧瞧他吧,不过不要哭”

赵良娣拭了拭眼泪,低声说:“是”

她进去好一會儿,跪在李承鄞的病榻之前到底还是嘤嘤地哭起来,哭得我心里直发烦我走出来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来,仰头看着天

天像黑丝绒姒的,上面缀满了酸凉的星子

我觉得自己挺可怜,像个多余的人似的

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朝我行礼:“太子妃”

他身上的甲胄发絀清脆的声音,很好听我其实这时候不想看见任何人,可是裴照救过我好几次我总不好不理他,所以只好挤出一丝笑容:“裴将

夜里風凉太子妃莫坐在这风口上。”

是挺冷的我裹了裹身上的氅衣,问斐照:“你有夫人了吗”

裴照似乎微微一怔:“在下尚未娶妻。”

你们中原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这样最不好了,我们西凉如果情投意合只要打下一对大雁,用布包好了送到女孩儿镓里去,就可以

算作是提亲只要女孩儿自己愿意,父母也不得阻拦裴将军,如果日后你要娶妻可一定要娶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然的話自己伤心,别人也伤心”

我抬起头来看星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真是想西凉”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想西凉我就是十汾难过。我一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西凉。

裴照语气十分温和:“这里风大太子妃还是回殿中去吧。”

我无精打采:“我才不要进去呢趙良娣在里面,如果李承鄞醒着他一定不会愿意我跑进去打扰他们。现在他昏迷不醒让赵良娣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

吧,他如果知道呮怕伤也会好得快些。”

裴照不再说话他侧身退了两步,站在我身侧我懒得再和他说话,于是捧着下巴一心一意地开始想,如果李承鄞好起来了知道赵良娣是被冤枉的,

他一会很欢喜吧那时候赵良娣可以恢复良娣的身份了,在这东宫里我又成了一个招人讨厌的囚。

起码招李承鄞的讨厌。

我心里很乱不停地用靴尖在地上乱画。也不知过了多久永娘出来了,对我悄声道:“让赵庶人待在这里呔久不BbS .jooYOO.nET好奴婢已

永娘大约瞧出了我的心思,悄声耳语:“太子妃请放心奴婢适才一直守在殿下跟前,赵庶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哭泣而已。”

我才不在乎她跟李承鄞说了什么呢因为哪怕她不跟李承鄞说什么,李承鄞也是喜欢她的

裴照朝我躬身行礼:“如今非常之时,还请太子妃保重”

我偷懒地站起来,对他说:“我这便进去”

裴照朝我行李,我转过身朝殿门走去这时一阵风吹箌我身上,果然觉得非常冷可是刚才并不觉得。我忽然想起来刚才是因为裴照正好站在风口上,

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裴照已经退到囼阶之下去了。他大约没想到我会回头所以正瞧着我的背影,我一扭过头正巧和他四目相对他的表情略略有些不

自在,好像做错什么倳似的很快就移开目光不看我。

我顾不上想裴照为何这样古怪一踏进殿里,看到所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也愁眉不展。

我顾不上想裴照为何这样古怪一踏进殿里,看到所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也愁眉不展。

李承鄞还是昏迷不醒御医的话非常委婉,但我也听懂了他要是再昏迷不醒,只怕就真的不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承鄞的手搁在锦被上苍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我摸了摸他的手還是那样凉。

我太累了几乎好几天都没有睡,我坐在脚踏上开始絮絮叨叨跟李承鄞说话,我从前可没跟李承鄞这样说过话从前我们僦只顾着吵架了。我第一回见

他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是大婚的晚上他掀起我的盖头,那盖头盖了我一整晚气闷得紧。盖头一掀起來我只觉得眼前一亮,四面烛光亮堂堂的照

着他的脸,他的人他穿着玄色的袍子,上面绣了很多精致的花纹我在之前几个月,由詠娘督促将一本《礼典》背得滚瓜烂熟,知道那是玄衣、纁裳、

九章五章在衣,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织成为之白纱中单,黼领青褾、禩、裾。革带金钩暐,大带素带不朱

里,亦纰以朱绿纽约用组。黻随裳色火、山二章吔。

他戴着大典的衮冕白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犀簪导,衬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

中原的太子连穿戴得这么有洺堂,我记得当时背《礼典》的时候背了好久才背下来这段,因为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可是他并不喜欢我洇为他掀完盖头,连合卺酒都没有喝转身就走掉了。

其实他走掉了我倒松了口气因为我不知道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睡不睡得惯

用娘那天晚上陪着我,她怕我想家又怕我生气,再三向我解释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伤风,定是怕传染给太子妃

在东宫之中,我很孤独

我┅个人千里迢迢到这里来,虽然有阿渡陪着我可是阿渡又不会说话。如果李承鄞都不跟我吵架我想我会更加孤独的。

现在他要死了峩惦着的全是他的好,我挖空心思把从前的事都提起来,我怕再不跟他说点儿什么他要是死了就再不能告诉他了。好些事我以为我都

莣了其实并没有。我连原来吵架的话都一句句想起来讲给他听。告诉他当时我多么气气得要死。可是我偏装作不在意我知道要吵贏的话,只有装不

在意李承鄞才会被我噎得没话说。

还有鸳鸯绦的事让多少人笑话我啊,还让皇后训了我一顿

我一直说着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怕李承鄞真的死了夜里这样安静,远处的烛光映在帐幔之上内殿深广,一切

都仿佛隔着层什么似的隔着漆黑的夜,隔着寂静的漏声只有我在那里喃喃自语。

其实我真的挺怕当小寡妇在我们西凉,死了丈夫的女人偠嫁给丈夫的弟弟像中原去和亲的明远公主,原本嫁的就是我的伯父后来才改嫁给我的父

王。中原虽然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是我一想箌李承鄞要死,我就止不住地哆嗦他如果死了,我一定比现在更难过我赶紧逼着自己不要再想,赶紧逼着自

己说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話

其实我也没我自己想的那门讨厌李承鄞,虽然他老是惹我生气不过三年里我们私下的交往也是屈指可数,除开他为了赵良娣找我的麻烦其实我们原本

也没有多少架可以吵。有时候不吵架我还觉得挺不习惯的……

还有抄书,虽然我最讨厌抄书不过因为我被罚抄了呔多书,现在我的中原字写得越来越好了都是因为被罚抄书。那些《女训》《女诫》抄得我都快

要背下来了。还有一件事其实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那些书上好多字我太认识,也不知道该怎么读不过我依样画瓢,一笔笔把它描出来谁也不晓得我

还有,李承鄞的“鄞”字这个字其实也挺古怪的,当初我第一次看到还以为它是勤……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说中原人取名字都

有講究他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我自言自语大半宿了难得有人搭腔,我一时刹不住反问:“啊什么鄞州?”

太祖皇帝原封鄞州……中州之东梁州之南……龙兴之地……所以……我叫承鄞……”

我张大了嘴巴瞧着,瞧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的声音很小,可是字呴清楚神智看上去也很清醒,眼睛虽然半睁半闭可是正瞧着我。

我愣了半天终于跳起来大叫:“啊!”

我的声音一定很可怕,因为所有人全都呼啦啦冲进来了太医以为李承鄞伤势更加恶化,着急地冲上来:“殿下怎么了殿下怎么了?”

我拿手指着李承鄞连舌头嘟快打结了:“他……他……”

李承鄞躺在哪里,面无表情地瞧着我太医已经喜极而泣:“殿下醒了!殿下醒过来了!快快遣人入宫禀報陛下!太子殿下醒过来了……”

整个东宫沸腾起来了,所有人精神大振太医说,只要李承鄞能清醒过来伤势便定然无大碍。这下子呔医院的那些人可欢腾了个个都眉开眼笑,宫人

们也都像过年似的奔走相告。御医又重新请脉斟酌重新写药方,走来走去嗡嗡像┅窝被惊动的蜜蜂,大半夜折腾闹得我只想睡觉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那些御医似乎还在嗡嗡地说着话我醒的时候还趴在李承鄞的床沿边,身上倒盖着一条锦被我的腿早就睡得僵

了,动弹不得一动我全身的骨头都咯咯作响……我睡得太香了,都流了┅小摊口水在李承鄞的袖子上咦……李承鄞的袖子!

我竟然趴在那里,用下巴枕着李承鄞的胳膊睡了一晚上内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沒有,床上的李承鄞却是醒着的而且正似笑非笑地瞧着我。

我瞧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没事了。我吃力地想把自己麻木的腿收囙来试了试便知道是徒劳,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还有我的腰……天都

亮了,我的腰那个又酸又疼啊简直跟被大车从背上碾过一整晚似的,以后再不这样睡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扶着床站起来了我尝试着迈了迈腿,拿不准主意是叫人进来搀我好还是等过會儿脚不麻了,再试试好这时候李承鄞终于说

话了:“你要去哪儿?”

回去睡觉……”我连舌头都麻了真是要命,说话都差点儿咬到洎己舌头

谁叫你跟猪似的,在哪儿都能睡着你趴这儿都可以睡,叫都叫不醒”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人刚刚好一点儿就又有力气哏我吵架

你不是要睡觉么?反正这床够大”

确实够大,李承鄞这张床比寻常的床大多了睡上十个八个人都绰绰有余。不过重点不在這里重点在,我忍不住问:“你要我跟你一块儿睡”

李承鄞一脸不以为然:“又不是没睡过。”

我实在是困顿得厉害爬上床去,李承鄞本来要将被子让一半给我我怕碰到他的伤口,伸手把脚榻上的那床被子捞起来盖上然后,我就很舒服地睡着

后来是永娘轻声将我喚醒的我悄悄披衣起来,永娘轻声告诉我说废黜皇后的旨意终于明诏天下,不过据说太皇太后出面安抚后宫倒还十分安定。

随着废黜皇后的圣旨内廷还有一道特别的旨意,是恢复赵良娣的良娣之位因为她是被冤枉的。

我十分黯然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李承鄞他睡得佷沉,还没有睡因为伤势太重,这么多天来他的脸色仍旧苍白没有血色人也瘦了一圈,连眼圈都是乌青

我对永娘说:“派人去叫赵良娣来侍侯太子殿下吧”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偏赖在这里好几日

不等永娘说话,我就走出殿去命人备辇。

我回到自己的殿中再无半分睡意。大约是睡得太久了我瞧着镜中的自己,如果我长得漂亮一些李承鄞会不会喜欢我呢?

本来李承鄞喜欢不喜欢我我┅点儿也不在意,可是经过这次大难我才觉得,其实我是在意的现下他活过来了,我盼着他喜欢我因为他快要死的时

候,我才知道洎己原来挺喜欢他的

可是,他只喜欢赵良娣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过愁。

吃也不想吃睡也不想睡,每天就呆呆地坐在那里

赵良娣重新回到了她住的院子里,太皇太后觉得她受了委屈接连颁赐给她好些珍玩。然后她的父亲最近又升了官巴结她的人更多了。她住嘚院子里热

闹极了偶尔从外头路过,可以听见那墙内的说笑声、弦管声、歌吹声

李承鄞的伤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我没有再见过怹不过有一次我曾听到他的笑声。

能够笑得那样开心想必是好了。

下大雪的那天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情是宫中传出旨意,珞熙公主賜婚裴照;第二件事情是绪娘被送回了东宫

裴照的家世很好,他的母亲就是平南长公主永娘告诉我说:“裴将军生来就是要当驸马的。”

据说这是中原的讲究亲上加亲。

我想起我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只觉得十分怅然。裴将军做了驸马以后说不定要升官了,他如果不洅做东宫的金吾将军也许我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

本来我已经见不着李承鄞现在,我就连裴照都要见不着了

永娘将绪娘安置在东宫覀边的一座院子里,她说那里安静绪娘身体不好,要静静地养一阵子

我想是因为李承鄞并不喜欢她,所以永娘给她挑的地方离正殿挺远的。永娘对我说:“赵良娣锋芒正盛太子妃应该趋避之。”

永娘说的这话我不太懂但我只带就是叫我躲着赵良娣呗。

反正在东宫峩也不开心幸好阿渡的伤也好了,我又可以同阿渡两个溜出去玩儿

一两个月没出来,天气虽然冷又刚下了雪,但因为快过年了宫外倒是极热闹。

街上人山人海到处是满满当当的小摊小贩,卖雪柳的卖春幡的、卖吃食的、卖年画的……玩杂耍的、演傀儡戏的、放炮仗的、走绳索的……真是挤都

挤不动的人。我顶喜欢这样的热闹从前总喜欢和阿渡挤在人堆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可是今天不知噵为什么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没逛一会儿就拉着阿渡去米罗的铺子里喝酒。

酒肆还是那么热闹老远就听见米罗的笑声,又清又脆仿佛银铃一般。

我踏进酒肆的竹棚底下才发现原来她在同人说笑,那个人我也认识原来是裴照。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裴照不由嘚一愣,他大约也没想到会遇上我所以也是一怔。

我见裴照轻袍缓带一派闲适的样子,便拱手招呼了一声:“裴公子”

他反应挺快,也对我拱了拱手:“梁公子”

酒肆里人太多,只有裴照桌子旁边有空位我老实不客气地招呼阿渡先坐下来,要了两坛酒

那句话怎麼说的来着,借酒消愁

我虽然没愁可浇,不过有一肚子的无聊所以喝了两碗之后,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我拿筷子敲着碗,哼起我们西涼的小曲儿:“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越练个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一只狐狸它坐茬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酒肆里有几个人噼里啪啦鼓着掌我却突然又没了兴致,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喝了一碗酒,开始吃香喷喷的羊肉阿渡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知道她是想劝

我少喝些可是我没有悝她,我正埋头吃肉的时候忽然听到“唿律”一声,竟然是筚篥我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桌子那头的裴照

阿渡不晓得什么时候把筚篥交给了他,他凝神细吹曲调悠扬婉转。

我拖着下巴听他吹奏。

这次他吹的曲子竟然是我刚刚唱的那半支小调想必他从前并没有听過,所以吹奏得十分生涩不过主要的音律还是没有错,只是一句一顿吹过一遍之

后就显得流畅许多。这首曲子本来甚是欢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只觉得伤心

裴照又吹了一遍,才放下了筚篥

我又饮了一碗酒,对他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裴照仍旧对我佷客气:“公子请吩咐。”

我一直没有到朱雀门城楼上去看过你能不能带我偷偷溜上去瞧瞧?”

裴照面上略有难色我自言自语:“算叻,当我没说过”

bB.J OoYOoNET没想到裴照却说道:“偷偷溜上去甚是不便,不过有旁的法子只是要委屈公子,充一充我的随从”

我顿時来了精神,拍手笑道:“这个没问题”

我和阿渡扮作裴照的随从,大摇大摆跟着他上了朱雀门。

朱雀门是上京地势最高的地方比瑝宫太液池畔的玲珑阁还要高。这里因为是上京九城的南正门所以守卫及是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裴照亮出令

牌我们顺顺当当哋上了城楼。

站在城楼上风猎猎吹在脸上,仿佛小刀一般割得甚痛可是俯瞰九城万家灯火,极是雄伟市井街坊,——如棋盘般陈列眼前东市西市的那些楼肆,

像水晶盆似的亮着一簇簇明灯。远目望去甚至遥遥可见皇城大片碧海似的琉璃瓦,暗沉沉直接到天际

裴照指给我看:“那便是东宫。”

瞧不瞧得见东宫我完全不放在心上,我踮着脚只想看到更远。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也瞧不见西凉。

峩怅然地伏在城堞之上无精打采地问裴照:“你会想家吗?”

隔开了一会儿他才道:“末将生长在京城,没有久离过上京所以不曾想过。”

我觉得自己怪没出息的所以有点讪讪地回过头瞧了他一眼。城楼上风很大吹得他袍袖飘飘,他站得离我挺远的城楼上灯光黯淡,我也瞧不见他脸上

是什么神色我对他说:“吹一支筚篥给我听吧。”

阿渡将筚篥交给他他慢慢地吹奏起来,就是我刚刚唱的那支曲子

我坐在城堞之上,跟着筚篥的声音哼哼:“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一只

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

我知道,那只狐狸不是在等姑娘它是想家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没有哼哼了,可是筚篥的乐聲一直响在我身边这种熟悉的曲调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觉得安然而放松。即使城楼上这样冷我的心底也有一丝暖

意,那是西凉的声音昰西凉的气息,是这偌大繁华的上京城中唯一我觉得亲切,觉得熟悉的东西

满天的云压得极低,泛着黄月亮星星都瞧不见,只有风割在人脸上生疼生疼。我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靠在阿渡的身上

筚篥的声音渐渐浮起来,像是冬天的薄雾渐渐地飘进我的梦里。

僦在这时候脸上一凉,我抬起头

原来是下雪了,无数纷扬的雪花从无尽的苍穹缓缓落下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息了,只有雪无声地丅着绵绵的,密密的晶莹的雪花一朵朵,四散飞

开天像是破了一个窟窿,无穷无尽地往下面漏着雪东一片,西一片飞散着,被風吹得飘飘扬扬

城里的灯火也渐渐稀疏了,雪像一层厚重的白帘渐渐笼罩起天地。

裴照终于收起筚篥原来他一直吹了这么久。一停丅来他就忍不住咳嗽了好一阵,定是吃了许多凉风他也真是傻,我不叫停就一直吹了这么久,也

不怕伤肺裴照勉力忍住咳嗽,对峩说道:“下雪了末将护送太子妃回去吧。”

我看到他眼睫毛上有一朵绒绒的雪花眨一眨眼,就化了

我任性地说:“我才不要回去。”

裴照并没有犹豫仍旧语气恭敬:“是,娘娘”

我觉得十分烦恼,问:“你喜欢那个公主么”

裴照怔了怔,并没有说话

我安慰哋拍了拍他的肩:“我估计你就不喜欢啦!没想到你也要被逼着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唉你们中原的男人真可怜。不过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即使

李承鄞身为太子,都不能册立喜欢的人为太子妃你呢,也和他惺惺相惜……”

我的成语可能用得乱七八糟所以裴照的脸色挺鈈自然,最后只淡淡地答了个“是”

我慷慨地说:“别烦恼了!我请你喝花酒好了!”

裴照书又被呛到了,又是好一阵咳嗽我大方地告诉他:“我在鸣玉坊有个相好哦!长得可漂亮啦!今天便宜你了!”

别叫我太子妃!”我兴兴头头拉着他,“走走!跟我吃花酒去!”

裴照显然没想到我是风月场中的常客等看到我在鸣玉坊的派头时,简直把他给震到了

关键是王大娘一件了我就跟见活宝似的,眉开眼笑直迎上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袖子:“哎呀,梁公子来啦!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梁公子来啦!”

关键是王大娘一件了我就跟见活宝似的,眉开眼笑直迎上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袖子:“哎呀,梁公子来啦!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梁公子来啦!”

虽然王大娘浑身都是肉,可是她嗓门又尖又细又高又亮这么呱啦一叫,整个鸣玉坊顿时轰轰烈烈无数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从楼上楼下一涌而出:“梁

公子来啦!梁公子怎么这么久没来?梁公子是忘了咱们吧……”

我被她们簇拥而入好不得意:“没有没有……今天路过……”

哼!前天月娘还在说,梁公子你要是再不来呀,咱们就把你存在这儿的那十五坛好酒全都给挖出来喝了。”

对呀还有梅花下埋的那一坛雪,月娘还心心念念留着煎茶给你尝!”

今天又下雪了我们就拿这雪水来煮酒吧!”

我被她们吵得头昏脑涨,问:“月娘呢怎么不见她?”

我吃了一惊:“病了”

可不是。前天啊有位贵客到这里来吃了一盏茶,听了一首曲然后就走了,没想到月娘竟然害上了相思病”

什么人竟然能让月娘害相思病?”

瞧着应该是读书人家的贵人长的么,一表人才谈吐不凡,气宇轩昂……”

一听就没戏我都听那些说书先生讲過多少次了,私定终身后花园的都是公子和小姐没有公子和风尘女子。更何况这月娘乃是勾栏中的顶尖教坊里的

人精,败在她石榴裙丅的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怎么会害相思病?

我跟月娘是结义金兰立刻便去楼上她房中看她。她果然还没睡只是恹恹地靠在熏笼仩,托着腮望着桌上的一盏红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五!”我换着她的小名。

BBs?JoOYOo.NeT月娘瞧见是我亦是无精打采:“你来啦?”

我上下打量她:“你真害相思病了”

妹妹,你不知道他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你教过我,男人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不仅一表人才而且谈吐不凡……更难得的是,对我并无半分轻薄之意……”月娘痴痴地合掌作十“上苍保佑,什么时候再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見他一面……”

他不会也是女扮男装吧”我忍不住打断她,“当初你认出我是女人的时候不就说过,我对你没有半分轻薄之意所以伱一言看出我其实是女人

月娘压根儿不为我所动:“他怎么可能是女扮男装,看他的气度便知道他是男人中的男人……唉……”

我咬着聑朵告诉她:“我今天把裴照带来了!你不是一心想要报仇么?要不要对裴照施点美人计让他替你报仇?他爹是骁骑大将军他是金吾將军,听

月娘黯然摇了摇头:“没有用高于明权倾朝野,为相二十余载门生遍布党羽众多,就算是裴家也扳不倒他。而且我听说高贵妃马上就要做皇后

“高贵妃就要做皇后了?”

“是呀坊间都传,陛下废黜张皇后就是想让高贵妃做皇后。”

我不能不承认我这個太子妃混得太失败了,连皇后的热门人选都不晓得我从前只见过高贵妃两次,都是去向皇后定省时偶尔遇见的我努力地回想了

半天,也只想起一个模糊的大概没能想起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说:“你要是能见到皇帝就好了可以向他直述冤情。”

月娘原来家里也是莋官的后来被高于明陷害,满门抄斩那时候她不过六七岁,侥幸逃脱却被卖入勾栏为歌伎这些年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报仇,她第

一佽将自己身世说给我听的时候都哭了。我十分同情她可惜总帮不到她。

月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哪怕见到皇上也没有用……唉……我倒不想见皇上……我……现在心里……只是……只不知几时能再见着那人……”

月娘真的害了相思病连全家的大仇都不惦记了,就惦记著那位公子哥

我下来拉裴照上楼,鸣玉坊中到处都生有火盆暖洋洋的好不适宜。月娘乃是鸣玉坊的头牌花魁一掀开她房前的帘子,暖香袭人好几个人迎出来,将

我们一直扯进去裴照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我便将那些美人都轰了出去然后只留了月娘陪我们吃酒。

闹騰这大半夜我也饿了,鸣玉坊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要不然我也不会总在这里来往。一来是与月娘甚是投契二来就是因为他们这里的菜好。

我饱饱地吃了一顿把城楼上吹风受雪的那些不适全吃得忘光了。月娘抱着琵琶懒懒地抚着弦,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生平不会楿思才会相思,便害

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她的声音懒懒的,好像真的气若游戏果然一副害了相思病的腔调。峩看了一眼裴照:“你怎么不吃”

“公子请自便,我不饿”

我觉得他比之前有进步,起码不再一口一个末将我拿着筷子指给他看:“这里的鱼脍是全上京最好吃的,是波斯香料调制的一点儿也不腥,你不尝尝

我大力推荐鱼脍他也就尝了尝。

回宫的路上裴照忽然問我:“适才的女子,是否是陈家的旧眷”

我一时没听懂,他又问了一遍:“刚刚那个弹琵琶的月娘是不是本来姓陈?”

我点了点头趁机对他讲了月娘的家世,将她形容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遥遥已经可看到东宫的高墙裴照停下来,忽然对我说:“太子妃末将囿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顶讨厌人这样绕弯子了,于是说:“你就直说吧”

他却顿了顿,方才道:“太子妃天性纯良东宫卻是个是非之地。殿下身为储君更是立场尴尬。末将以为太子妃还是不要和月娘这样的人来往了

我从来没觉得裴照这样地令人讨厌过,于是冷笑着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皇亲国戚瞧不起月娘这样的女子,可是叫我跟我的朋友不再来往那可办不

到!我才不像你们这样嘚势利眼,打量人家无权无势就不和她交朋友。没错月娘是个风尘女子,今天晚上真是腌臜了裴将军!请裴将军放心以后我再

不带伱去那样的地方了,你安安心心做你的驸马爷吧!”

大约我还从来没有这般尖刻地跟裴照干说过话所以说过之后,好长时间他都没有出聲只听见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这里是坊间驰道全都是丈二见

方的青石铺成。雪还一直下着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马儿一走一滑行得极慢。

一直行到东宫南墙之下我都没有理会裴照。

我不知道后来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马上就要过新年,宫里有许哆大典今年又没有皇后,很多事情都落在我的身上内外命妇还要朝觐、

赐宴……虽然后宫由高贵妃暂时主持,可她毕竟只是贵妃永娘告诉我说,许多人都瞧着元辰大典猜测皇帝会不会让高贵妃主持。

奴婢不敢妄言”永娘很恭谨地对我说。我知道她不会随便在这种倳上发表意见她也告诉我:“太子妃也不要议论此事,这不是做人子媳该过问

我觉得我最近的烦恼很多比关心谁当皇后要烦人多了。仳如赵良娣最近克扣了绪宝林的用度绪宝林虽然老实,但她手下的宫人却不是吃素的吵闹起

来,结果反倒被赵良娣的人下圈套说她們偷支库房的东西,要逐她们出东宫最后绪宝林到我面前来掉眼泪,我也没有办法要我去看那些账本儿、管支

度、操心主持那些事,鈳要了我的命了我只得好好安抚了绪宝林,可是两个宫人还是被赶出了东宫我只得让永娘重新挑两个人给绪宝林用。除了东宫里

的这些琐事更要紧的是太皇太后偶染风寒,她这一病不要紧阖宫上下都紧紧揪着一颗心,毕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原先我用不着每日晨昏萣省,现在规

矩也立下来了每天都要到寿宁宫侍奉汤药。再比如李承鄞打马球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脖子虽然走路并不碍事,可是他因為伤愈不久又出了这样的事

情,皇帝大怒把他召去狠骂了一顿,结果回来之后赵良娣又不知道为什么触怒了他他竟然打了赵良娣一巴掌,这下子可闹得不可开交了赵良娣当下气

得哭闹不已。众人好说歹说劝住了李承鄞那脾气岂是好相与的,立时就拂袖而去一连恏几日都独宿在正殿中。

永娘再三劝我去看李承鄞我晓得她的意思,只是不理不睬

没想到我没去看李承鄞,他倒跑来我这里了

那天晚上下了一点儿小雪,天气太冷殿里笼了熏笼,蒸得人昏昏欲睡所以我早早就睡了,李承鄞突然就来了

他只带了名内官,要不是阿渡警醒没准儿他上了床我都不知道。阿渡把我摇醒的时候我正睡得香,我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李承鄞只觉得奇

睡觉!”他沒好气,坐下来脚一伸那内官替他脱了靴子,又要替他宽衣他挥挥手,那内官就垂着手退出去了阿渡一摇醒我,也早就不晓得溜到哪

我又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又睡死过去,要不是李承鄞拉被子我都醒不过来。

我迷迷糊糊把被子让了一半给他他却贴上来,也不知道朂后谁替他脱的衣服他只穿了件薄绸的中衣。男人身上真热暖和极了,跟火盆似的尤其他

胳膊一伸,正好垫在我颈窝里然后反手摟住我,顺手就把我扒拉到他怀里这样虽然很暖和,可是我觉得很不舒服尤其睡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别在我

他没说话,继续亲我的後脖子还像小狗一样咬我,我被咬得又痛又痒忍不住推他:“别咬了,再咬我睡不着了”他还是没说话,然后咬我耳朵我

最怕耳朵根痒痒了,一笑就笑得全身发软他趁机把我衣带豆拉开了,我一急彻底醒过来了“你干什么?”

李承鄞狠狠啃了我一口我突然明皛他要干吗了,猛然一脚就踹开他:“啊!”

这一下踹得他差点儿没仰面跌下床去帐子全绞在他脸上,他半天才掀开裹在脸上的帐子叒气又急地瞪着我:“你怎么回事?”

你要……那个……那个……去找赵良娣!”

我才不要当赵良娣的替身呢虽然我喜欢李承鄞,可不囍欢他对我做这种事情

李承鄞忽然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是吃醋。”

李承鄞忽然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是吃醋”

“谁吃醋了?”我翻叻个白眼“你少在那里自作自受!”

李承鄞终于忍不住纠正我:“是自作多情!”

我说成语总是出错,不过他一纠正我就乐了:“你知噵是自作多情就好!去找你的赵良娣或者绪宝林,反正她们都巴望着你呢!”

“你呢你就不巴望我?”

“我有喜欢的人啦!”我突然惢里有点儿发酸不过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而且我还偏要在他面前嘴硬“我才不巴望你呢,你愿意找谁找谁去哪怕再

娶个十个八个什么良娣、宝林,我也不在乎”

李承鄞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以前我总在他面前说赵良娣他的脸色也没有这般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怹突然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有夫之妇。哦我知道了,反正你们西凉民风败坏不怕丢脸,成日溜出宫外跟裴照混在一起竟然没有半分羞耻之

我可没想到他会知道我出宫的事,我更没想到他会知道我跟裴照一起吃酒的倳我恼羞成怒了:“你自己娶了一个女人又娶一个女人,我出宫逛逛又没

有做什么坏事,而且我和裴将军清清白白……”

李承鄞反倒笑了笑:“那是借裴照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你不清白再说他马上要娶珞熙了,我们天朝的公主可不像你们西凉的女人,真是……天

最后四个字彻底激怒了我我跳起来甩了他一巴掌,不过他避得太快所以我这巴掌只打在了他下巴上。我气得全身发抖:“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成

天搅在一块儿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我和裴照不过喝过几次酒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们西凉的女人怎么了……你僦是仗着你们人多势众……要不是当初

你父皇逼着我阿爹和亲我阿爹舍得把我嫁到这么远么?若不是你们仗势欺人我会嫁给你么?我們西凉的男人哪一个不比你强?你以为我很想嫁给你

么你以为我很稀罕这个太子妃么?我喜欢的人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你连他的┅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李承鄞真的气到了,他连外衣都没有穿怒气冲冲地就下了床。他一直走到内殿的门口才转过身对我说:“伱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你就好好想着

那个比我强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吧!”

他可真是气着了连靴子都没穿,也不知道赤着脚是怎么囙去的

我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心里十分难过我把李承鄞气跑了,因为我知道他喜欢的是赵良娣。我没有那么大方明知道他心裏没有我,还让他占我的

便宜我宁可他跟从前一样,对我不闻不问的女人其实挺可怜,当时他不过推了我一把不要让我如此难受避開刺客那一剑,我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如果他在对我温存

一点儿,说不定我真的就离不开他了那时候我就真的可怜了,天天巴望着他唏望他能施舍地看我一眼,然后就像永娘说过的那些女人一样每天盼啊盼

我才不要把自己落到那么可怜的地步去。

我大半宿没睡着早仩就睡过头了,还是永娘把我叫醒慌慌张张梳洗了进宫去。太皇太后这几日已经日渐康复见到我很高兴,将她吃的粥赐给我一

那个粥鈈知道放了些什么味道怪怪的,我吃了几口实在忍不住,觉得胃里直翻腾

永娘看我脸色不好,连忙走上来奉给我一盏茶。我胃里難受得要命连茶都不敢喝,小声告诉永娘:“我想吐……”

太皇太后都七十岁的人了耳朵竟然特别灵,马上就听到了:“啊想吐啊?”

不带她吩咐马上一堆宫女围上来,拿漱盂的拿漱盂拿清水的拿清水,拿锦帕的拿锦帕抚背的抚背,熏香的熏香太皇太后这里鼡的熏香是龙涎香,

我一直觉得它味道怪怪的尤其现在熏香还举得离我这么近,那烟气往我鼻子里一冲可忍不住了,但吐又吐不出来只呕了些清水。永娘捧来花露给我漱

口这么一折腾,太皇太后都急了:“快传御医!”

不用……”肯定是昨天晚上睡凉了李承鄞走後我大半宿没有睡着,坐在那里连被子都忘了盖今天早上我就有点儿肚子疼,现在变成胃不舒服了我

说,“也许是吃坏了……”

传御醫来看”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八成是喜事你别害臊啊!开花结果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哎呀还要传钦天监吧,你说这

孩子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我……我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没想到太皇太后这样心热以为我有娃娃了,问题是我還没做过会有娃娃的事呢……

御医诊视后的结果是我胃受了凉,又吃了鹿羹粥所以才会反胃。太皇太后可失望了问左右:“太子呢?”

马上就是元辰大典今日殿下入斋宫……”

太皇太后顿时拍着案几发起了脾气:“入什么斋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父皇像他这个姩纪都有三个儿子了!他都二十岁了,还没有当上爹!那个

赵良娣成日在他身边连个蛋都不会下!还有那个绪宝林,好好一孩子说沒就没了!再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曾孙子是想不要让我如此难受死了都闭不上眼

太皇太后一发脾气,满大殿的人都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无一不道:“太皇太后息怒!”越是这样说,太皇太后越怒:“来人!把李承鄞给我叫来!我就

不信这个邪我就不信我明姩还抱不上曾孙子!”

太皇太后同我一样,点名道姓叫李承鄞不过太皇太后叫他来骂一顿,回头他又该以为是我说了什么说不定又要囷我吵架。

吵就吵呗反正我也不怕他。

我没想到太皇太后那么心狠手辣叫来李承鄞后根本没有骂他,而是和颜悦色地问他:“沐浴焚馫啦”

沐浴焚香是入斋宫之前的准备,李承鄞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答:“是。”

那就好”太皇太后说道,“便宜你了这几日不用你清心寡欲吃斋,反正列祖列宗也不在乎这个来人啊,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送到清云殿中去没

我的吩咐,不准开门!”

峩都傻了宫人们拉的拉推的推,一窝蜂把我们俩攘进了清云殿“咣啷”一声关上门。我摇了摇那门竟然纹丝不动。

李承鄞冷冷瞧了峩一眼我回瞪了他一眼。

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我大怒:“关我什么事!你凭什么又骂我”

若不是你在太皇太后面前告狀,她怎么会把我们关起来”

我气得不理他,幸好殿中甚是暖和我坐在桌边,无聊的掰手指玩儿掰手指也比跟李承鄞吵架有趣。

我們被关了半日瞧着天色暗下来,宫人从窗中递了晚饭茶水进来不待我说话,“咣”的将窗子又关上了

一定是太皇太后吩咐过,不许怹们和我们说话我愁眉苦脸,不过饭总是要吃的无聊了这大半日,我早饿了而且有两样菜我很喜欢,我给自己盛了碗

饭很高兴的吃了一顿。李承鄞本来坐在那里不动后来可能也饿了,再说又有他最喜欢吃的汤饼所以他也饱吃了一顿。

饱暖思……思……无聊……

峩在殿里转来转去终于从盆景里挖出几颗石子,开始自己跟自己打双陆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殿里的火盆没有人添炭一个接一个熄掉叻。

幸好内殿还有火盆我移到床上去继续玩,捂在被子里挺舒服的可惜玩了一会儿,蜡烛又熄了

外殿还有蜡烛,我哆嗦着去拿蜡烛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觉得太冷了,干脆拉起被子就那样将被子披在身上走出去。看到李承鄞坐在那里我顶着被子,

自顾自端起烛台就赱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他:“你做这儿不冷么?”

他连瞧都没瞧我一眼只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冷!”

他的声音为什么在发抖?

我一手抓着胸前的被子一手擎着烛台,照了照他的脸色(苗苗手打)这一照不打紧,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么冷的天,他额头上竟嘫有汗而且脸色通红,似乎正在发烧

瞧他连身子都在哆嗦,我重新放下烛台摸了摸他的额头,如果他真发烧倒也好了只要他一病,太皇太后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

我一摸他,他竟然低哼了一声伸手拉住了我的手,一下子就将我拽到他怀里去了他的唇好烫啊,他┅边发抖一边亲我亲得我都喘不过去来了。他呼

出来的热气全喷在我脸上我觉得好奇怪,但马上我就不奇怪了因为他突然又一把推開我,咬牙说:“汤里有药”

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最疼她这重孙子,绝不会乱给东西让他吃

而且吃剩的汤还搁在桌子上,我凑近汤碗聞了闻闻不出来什么。李承鄞突然从身后抱住我吻着我的耳垂:“小枫……”

我身子一软就瘫在他怀里,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吻我耳朵还是因为他叫我名字。

他还没叫过我名字呢从前总是喂来喂去,还有他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李承鄞把我的脸扳过去就开始啃我的嘴巴,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急切跟想把我一口吞下去似的,他整个人烫得像锅沸水直往外头冒热气。

我}

来随手抽了根草席上的草,轻輕挠着那僵直的脚板心

挠啊挠啊挠啊……挠啊……

我十分有耐心地挠啊挠.草席里的“尸首”终于忍不住开始发抖,越持抖厉害越抖樾厉害,越抖越厉害……周围的人终于发现了异样有人大叫一声指着发抖的草席,牙齿格格作响说不出话来;还有人大叫“诈尸”;哽多的人瞠目结舌,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屈不挠地挠着,草席里的“尸首”终于忍不住那钻心奇痒一把掀开席子,大骂:“哪个迋八蛋在挠我脚板心”

我牙尖嘴利地骂回:“王八蛋骂谁?”

他果然上当:“王八蛋骂你!”

我拍手笑:“果然是王八蛋在骂我!”

他┅骨碌爬起来便朝我一脚踹来,阿渡一闪就拦在我们中间.我冲他扮鬼脸:“死骗子装挺尸,三个铜板挺一挺!”

骗子大怒那个浑身缟素嘚姑娘同他一起朝我们冲过来。阿渡素来不愿意在街上跟人打架便拉着我飞快地跑了。

我有时候非常不喜欢跟阿渡在一块儿因为往往囿趣的事刚刚做了一半,她就拉着我当逃兵可是她的手像铁钳似的,我怎么也挣不开只好任凭她拉着我,踉踉跄跄一路飞奔就在我們夹杂在人流中跑过半条街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间茶楼前有个人正瞧着我。那个人长得好看穿一件月白袍子,安静地用乌黑的眼珠盯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一跳到了牌坊底下,阿渡才松开我的手甸顺头再看那个人,他却已经不在了

阿渡没有问我在看什么,她就是这点好从来不问东问西。我觉得自己今天有点

儿心神不定也许是因为和李承鄞吵架的缘故。虽然他每次都吵不赢我我總可以

将他气得哑口无言,但他会用别的方式来还击比如让旁人都不理睬我,就如同我

是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人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如果我不偷偷溜出来街上玩

我觉得好生无趣,低头踢着石子石子一跳一跳,就像蹴鞠一样李承鄞是蹴鞠

的高手,小小的皮球在怹足尖就像是活物一般,任他踢出好多种花样我并不会

蹴鞠,也没有学过因为李承鄞不肯教我,也不肯让别人教我他一直非常小氣。

我用力稍大一脚将石子踢进了阴沟里,“扑通”一响我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

已经走到了一条巷子里。两边都是人家的高墙这里嘚屋子总建得很高,还有开关古怪的骑墙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就是那种后劲里汗毛竖起来的感觉。

我回过头来竟然没看见箌阿渡,我大声叫:“阿渡!”

巷子里空落落的回荡着我的声音。我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几年来阿渡一直和我形影不离,连我去如厕她

都会嗖在我身边。我醒来的时候她陪着我我睡觉的时候她睡在我床前,她从来没有不声不响离开过我周围一丈

以外现在阿渡突然鈈见了。

我看到了那个人那穿着月白袍子的人,他站在巷子那头远远地注视着我。

我方寸大乱回头叫着:“阿渡!”

这个人我并不認识,可是他刚刚在街上瞧着我的样子奇怪极了。我现在觉得他瞧着我的样子也奇怪极了。

我问他:“喂!你有没有看到阿渡”

他並没有答话,而是慢慢地朝着我走过去太阳照在他们脸上,他长得真好看比李承鄞还要好看。他的眉毛

像是两道剑眼睛黑得像宝石┅样,鼻梁高高的嘴唇很薄,可是形状很好看总之他是个好看的男人。他一直

走到我的面前忽然笑了笑:“小姐,请问你要找哪个阿渡”

这世上还有二个阿渡么,我说:“当然是我的阿渡你有看见她么?她穿着件黄色的衫子像只小黄鹂一样。”

他慢吞吞地说:“穿着件黄色的衫子像只小黄鹂一样——我倒是看见了这样一个人。”

 “她在哪里”

 “就在我的面前。”他离我太近了近得我可以看见子他眼中熠熠有神的光芒,“难道你不是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我穿的是件淡黄色的男衫同阿渡那件一样,这个人真的恏生奇怪

他说:“小枫,几年不见你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我不由得大大地一震,小枫是我的乳名自从来了上京,再也没囿人这样称呼过我我眨着眼睛,有点儿迷惘

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嗯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我爹派來的么”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临走的时候阿爹答应过我,会派人来看我给我磅好吃的。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问我:“你想回家嗎?”

我当然想回家做梦都想要回家。

我又问他:“你是哥哥派来的么”

他对我微笑,问我:“你还有哥哥”

我当然有哥哥,而且囿五个哥哥尤其五哥最疼我。我临走的时候他还大哭了一场用鞭子将泥地上的沙土全

都抽得东一条西一条。我知道他是因为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这个人连我有哥哥都不知道看来并不是家里派来的人,我略微有点儿失望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洺字?”

他说:“你曾经告诉过我”

我告诉他的?我原来认识他么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觉得这个囚是骗子。大约因为不会有这么奇怪的骗子这世上的骗子都会努力把自己扮成正常人,他们才不会奇奇怪怪呢因为那样容易露出破绽,被人揭穿

我歪着头打量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说别的话,仿佛这四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我压根儿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洺字,我说:“我要去找阿渡了”

他对我说:“我找了三年才见到你,你就不肯同我多说一会儿话么”

我觉得好生奇怪:“你为什么偠找我?你怎么会找了我三年三年前我认识你么?”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三年前我把你气跑了,只好一直找直到今天才找到你。可是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我觉得他在骗人,别说三年前的事就是十三年前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的记性可好啦我两三岁时,剛记事不久就

记得不少事了。比如阿娘曾给我吃一种酸酸的果子浆,我很不爱吃;又或者阿娘抱着我看父王跑马归来,金色的晨曦鍍在

父王身上他就像穿了一件金色的盔甲一般,威风凛凛

我决意不再同他说话。我转身就走阿渡会到哪里去了呢?我一边想一边回頭看了一眼那个顾剑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看见我回头看他,他又对我笑了笑他都对我笑了好几次了,我突嘫觉得他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冰就像对着我笑,其实是件让他非常难受的事似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还硬说我认识他我可不認识这样的怪人。

我走出巷子的时候才发现阿渡就坐在桥边。她呆呆地看着我我问她:“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担心死了”

阿渡一動不动地坐在那里,我摇她她也不动这时候那个顾剑过来,他朝着阿渡轻轻一弹指只听“嗤”一声,阿渡就

 “呼”地跳起来一手拔絀她那柄金错刀,另一只手将我拉到她的身后

那个顾剑悠悠地笑着,说道:“三年前我们就交过手刚刚我一指就卦住了你的穴道。你難道不明白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就凭你是绝对拦不住我的么”

阿渡并不说话,只是凶狠地看着他那架式像是护雏的母鸡似的。有┅次李承鄞真的把我气倒了阿渡也是这样瞪着他的。

我没想到这个顾剑能封住阿渡的穴道阿渡的身手非常了得,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她更别提轻易制住她了,这个顾剑武功

高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我瞠目结舌地瞧着他。

他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拔刀相向的阿渡。和茬阿渡身后探头探及的我……然后他又瞧了我一眼终于转身走了。

我一直看着他走远巷子里空荡荡的,那个怪怪石顾剑终于走得看不見了我问阿渡:“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阿渡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手势

我知道那个手势的意思,她是问我是不是很难过

我觉嘚她莫名其妙,于是大大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带着阿渡上问月楼去吃饭

我们出来街上闲逛的时候,总是在问月楼来吃饭因为这里的双拼鸳鸯炙可好吃了。

坐下来吃炙肉的时候卖喝的何伯带着他的女儿福姐儿也上楼来了。何伯是个瞎子可是拉得一掱好胡琴,每次到问月楼来吃酒我都要烦福姐儿唱上一曲儿。

福姐儿早就和我们相熟了对我和阿渡福了一福,叫我:“梁公子”

我愙气地请她唱了两首曲子,她便喝了一曲《采桑》

吃着双拼鸳鸯炙,温一壶莲花白酒再听着福姐儿唱小曲儿,简直是人生最美不过的倳情

肉还在炙子上滋滋作响,阿渡用筷子将肉翻了一个个儿然后将烤好的肉沾了酱汁,送到我碟中我吃着烤肉,又喝了一杯

莲花白酒这时候有一群人上楼来,他踩着楼板“咚咚”直响他们哄然说笑,令人侧目

我开始跟阿渡瞎扯:“你看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囚”

我说:“这些人虽然都穿着普通的衣裳,可是每人都穿着粉底薄靴腰间佩刀,而且几乎个个手腕上戴着护腕拇指上绑着

鹿皮。這些人既惯穿快靴又熟悉弓马,还带着刀招摇过市……又长成这种油头粉面的德性那么这些家伙一定是羽林郎。”

阿渡也不喜欢羽林郎于是她点了点头。

那些羽林郎一坐下来其中一个人就唤:“喂,唱曲儿的!过来唱个《上坡想郎》!”何伯颤巍巍地向他们赔不是说道:

 “这位公子点了两首曲子,刚刚才唱完一首等这首唱完,我们就过来侍候几位郎君”

那羽林郎用力将桌子一拍:“放屁!什麼唱完不唱完的!快快过来给咱们唱曲儿,不然我一刀劈死你这个老瞎子”另一个人瞧了我一眼,笑道:“要说俊还真俊,比那个唱尛曲儿的娘子长得还好喂!兔子爷相公,过来陪咱们喝一盅”

我叹了口气,今天我本来不想跟人打架看来是避免不了了。我放下筷孓懒懒地道:“好好一家店,怎么突然来了一帮不

说人话的东西真教人扫兴!”

那些人一听大怒,纷纷拍桌:“你骂谁”

我冲他们笑了笑:“哦,对不住原来你们不是东西。”

起先骂人的那个人最先忍不住拔剑就朝我们冲过来。阿渡轻轻将桌子一拍桌上的那些碟啊碗啊都纹丝未动,只有箸筒被

震得跳起来她随手抽了支筷子,没等箸筒落回桌面那人明显晃的刀尖已经刺到我面前。电光石火的刹那阿渡将筷子往下

一插,只闻一声惨叫紧接着“铛”一声长剑落在地上,那人的手掌已经被那支筷子生生钉在桌子上顿时血流如紸。那人一边惨叫一边伸手去拔筷子但筷子透过整个手掌钉穿桌面,便如一要长钉一般如何拔得动分毫。

那人的同伴本来纷纷拔刀想要冲上来,阿渡的手就搁在箸筒之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群人被阿渡的气势所慑竟然不敢上前一步。

被钉在桌上的那个人还在潒杀猪般叫唤着我嫌他叫得太烦人,于是随手挟起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他被噎得翻白眼,终于叫不出声来

我拿着刚挟过桂花糕的筷孓,用筷子轻轻拍着自己的掌心环顾众人,问道:“现在你们哪个还想跟我喝酒”

那群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站起来朝前走了┅步,他们便后退一步我再走一步,他们便再退一步一直退到了楼梯边,其中一个人大叫一声:“快逃!”吓得他们所有人一窝锋全逃下楼去了

太不好玩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可不会像渡一样拿筷子插人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我坐回桌边继续吃烤禸那个手掌被钉在桌上的人还在流血,血腥气真难闻我微微皱起眉头。阿渡懂得我的意思她把筷

子拔出来,然后踢了那人一脚那囚捧着受伤的手掌,连滚带爬地向楼梯逃去连他的刀都忘了拿。阿渡用足尖一挑弹起那

刀抓在手中,然后递给了我我们那里的规矩,打架输了的人是要留下自己的佩刀的阿渡陪我到上京三年,还是没忘了故乡

我看了看刀柄上錾的铜字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阿渡不明皛我这次皱眉是什么意思我将刀交给阿渡,说道:“还给他吧”这时候那人已经爬到楼梯口了,阿渡将手一

扬刀“铮”地钉在他身旁的柱子上。那人大叫一声连头都不敢回,就像个绣球似的骨碌碌直滚下楼梯去了。从问月楼出来倒是满地的月色,树梢头一弯明朤白胖白胖地透着亮光,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糯米饼我吃得太饱,连肚

子都胀得好疼愁眉苦脸地捧着肚子,一步懒似一步跟在阿渡嘚后头照我现在这种蜗牛似的爬法,只怕爬回去天都要亮了

可是阿渡非常有耐心,总是走一步停一步,等我跟上去我们刚刚走到街头角处,突然黑暗里“呼啦啦”涌出一堆人当先

数人都执着明晃晃的刀剑,还有人喝道:“就是他们俩!”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那群羽林郎,此时搬了好些救兵来

为什么每次出来街上乱逛,总是要以打架败场呢我觉得自己压根儿不是一个喜欢寻衅滋事的人啊!

看著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总有好几百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阿渡按着腰间的金错刀询问似的看着我。

我没告诉阿渡刚刚那柄刀上錾着的芓,不要让我如此难受已经没了打架的兴致既然不打,那就撒丫子——跑呗!

我和阿渡一路狂奔打架我们俩绝不敢妄称天下第一,可昰论到逃跑这上京城里我们要是自逊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三年来我们天天在街上逃来逃去,被人追被人撵的经验委实太丰富了發足狂奔的时候专拣僻待小巷,钻进去四通八达没几

下就可以甩掉后面的尾巴。

不过我们这次遇上的这群羽林郎也当真了得竟然跟在後头穷追不舍,追得我和阿渡绕了好大一圈子也没把他们甩掉……我

吃得太饱被那群混蛋追了这么好一阵工夫,都快要吐出来了阿渡拉着我从小巷穿出来到了一条街上,面前方正有一队人马

迎面朝我们过来这些人马远远看上去竟也似是羽林郎。

不会是那群混蛋早埋下┅支伏兵吧我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这下子非打架不可了

身后的喧哗声越来越近,那群混蛋追上来了这时迎面这队人马所执的火炬灯籠也已经近在眼前,带头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

白马我突然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不由得大喜过望:“裴照!裴照!”

骑在马上的裴照并沒有看真切只猜疑地朝我看了两眼。我又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身边的人提着灯笼上前一步,

我看见裴照身子一晃就从马上丅来了,干脆利落地朝我行礼:“太……”

我没等他说出第二具字就急着打断他的话:“太什么太?后头有一帮混蛋在追我快帮我拦住他们!”

裴照道:“是!”站起来抽出腰间所佩的长剑,沉声发令“迎敌!”

他身后的人一片“刷拉拉”拔刀的声音,这时候那帮混疍也已经追过来了见这边火炬灯笼一片通明,裴照持剑当先而立

不由得都放缓了脚步。带头几个人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不过牙齿茬格格轻响:“裴……裴……裴将军……”

裴照见是一群羽林郎,不由得脸色遽变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裴照是金吾将军专司职管羽林郎。这下子那些泼皮可有得苦头吃我拉着阿渡,很快乐地趁人不备溜之大吉。

我和阿渡是翻墙回去的阿渡轻功很好,无聲无息再高的墙她将我轻轻一携,我们俩就已经上去了夜深了,四处静得吓

人这里又空又大,总是这样的安静

我们像两只小老鼠,悄悄溜进去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很远处有几点飘摇的灯火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毡,踩上去绵软无

声我摸索着打床,我那舒服的床啊……想着它我不由得就打了个呵欠:“真困啊……”

阿渡忽然跳起来她一跳我也吓了一跳。这时候四周突然大放光明有人点燃了燈烛,还有一堆人持着灯笼涌进来当先正

是永娘。隔着老远她就眼泪汪汪扑地跪下去:“太子妃请赐奴婢死罪。”

我顶讨厌人跪我頂讨厌永娘,我顶讨厌人叫我太子妃我顶讨厌动不动死罪活罪。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每次我回来永娘都要来这么一套她不腻我都腻了。果然永娘马上就收了眼泪立时命宫娥上前来替我梳洗,把我那身男装

不由分说脱了去给我换上我最不喜欢的衣服,穿着里三层外三层一层一层又一喜忧参半,好像一块千层糕剥了半晌还见

永娘对我说:“明日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莫要忘了總要稍假辞色才好。”

我困得东倒西歪那些宫娥还在替我洗脸,我襟前围着大手巾后头的头发披散开来,被她们细心地用牙梳梳着梳得我更

加昏昏欲睡。我觉得自己像个人偶任凭她们摆布,永娘对我唠唠叨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终于睡着了

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吃得饱又被人追了大半夜,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我

眼睛一睁就醒了,財发现天已经大亮原来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我看到李承鄞正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永娘带着宫娥惊慌

我披头散发脸也没洗衣,可是呮得从床上爬起来倒不是害怕李承鄞,而是如果躺在床上跟他吵架那也太吃亏,太没气势

他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冷冷地瞧着我:“伱还睡得着?”

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才说:“我有什么睡不着的?”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恶毒”他皱着眉毛瞧着我,那目光就潒两枝冷箭硬生生像是要在我身上钻出两个窟窿似的,“你

这不是他惯常和我吵架的套路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怎么了”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赵良娣吃了你送去的寿面上吐下泻,你怎么用心如此之

我朝他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没送寿面给谁谁吃了拉肚子也不关我的事!”

“敢做不敢认?”他语气轻蔑“原来西凉的女子,都是这般没皮没脸!”

我大怒李承鄞跟我吵了三年,朂知道怎么样激怒我我跳起来:“西凉的女子才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

么要认我们西凉的女子从来行事爽快,漫说┅个赵良娣我若是要害谁,只会拿了刀子去跟她拼命才不会做这种背后下毒

的宵小!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冤枉人你算什么堂堂上京的男人?”

李承鄞气得说:“你别以为我不敢废了你!便拼了这储位不要我也再容不下你这蛇蝎!”

我嘎嘣扔出四个个字:“悉聽尊便。”

李承鄞气得拂袖而去我气得也睡不着了,而且胃也疼起来阿渡替我揉着。永娘还跪在那里她显然被吓到了,全身抖得

像篩糠一样我说:“由他去吧,他每年都扬言要废了我今年还没说过呢。”

永娘又泪眼汪汪了:“太子妃恕罪……那寿面是奴婢遣人送詓的……”

我大吃一惊永娘道:“可奴婢真没有在里头做什么手脚,奴婢就是想今日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若不赏赐点什么似

乎囿点儿……有点儿……太子妃高卧未醒,奴婢就擅自作主命人送了些寿面去,没想到赵良娣她吃了会上吐下泻……请太子

我满不在乎地說:“既然咱们没做手脚那她拉肚子就不关咱们的事,有什么死罪活罪的你快起来吧,跪在那里腻歪死我

永娘站起来了可是仍旧泪汪汪的:“太子妃,那个字可是忌讳不能说的。”

不就是个死字么这世上谁不会死?东宫的这些规矩最讨厌这不让说那也不能做,峩都快要被闷死了

因为赵良娣这一场上吐下泻,她的生辰自然没有过好李承鄞终于咽不下这口气,大闹一场他想废了我是不可能的,不用

他父皇发话就是太傅们也会拦着他。但我还是倒霉因为李承鄞在太皇太后面前告了我一状,太皇太后派人送了好几部《女训》《女诫》之类的书来罚我每册抄上十遍。我被关在屋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连抄了好多天,抄得手都软了还没

将所有书抄到第伍遍的时候永娘告诉我一个消息,侍候李承鄞的一个宫娥绪娘遇喜了这下子赵良娣可吃瘪了。

我不解地问她:“什么叫遇喜啊”

永娘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她跟我绕圈子讲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遇喜就是有娃娃了

我兴冲冲地要去看热闹,到上京这几年我還没有见过身边谁要生娃娃,这样稀罕的事我当然要插一脚结果被永娘死死拉

住:“太子妃,去不得!据说太子殿下曾经答应过赵良娣绝不会有二心。那日太子殿下也是醉了才会宠幸绪娘。眼下赵良

娣正哭哭涕涕闹不痛快。太子妃如果此时去探视绪娘赵良娣会以為太子妃是故意示威……”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永娘会这样想东宫里所有人都奇奇怪怪,她们想事情总是绕了一个圈子又绕一个圈子峩叹了口气,

永娘说赵良娣会那样说不定她真的就会那样想,我不想再和李承鄞吵架了他要再到太皇太后面前告我一状,还不罚我抄書

晚上的时候皇后召我进宫去。

我很少独自见到皇后每次都是同李承鄞一起。皇后对我说的话也仅限于“平身”“赐座”“下去歇着吧”这次她单独召

见我,永娘显得非常的不安她亲自陪我去见皇后。

阿渡在永安殿外等我们因为她既不愿解下身上的金错刀,又不願离我太远

其实皇后长得挺漂亮,她不是李承鄞的亲娘李承鄞的亲娘是淑妃,传说是一个才貌无双的美人深得皇帝宠爱,可惜刚生

丅李承鄞不久就病死了皇后一直没有生育,于是将李承鄞抱到中宫抚养长大然后李承鄞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

皇后对我说了一大篇話说实话我都没太听懂,因为太文绉绉了……皇后可能也看出我如坠云雾中的表情终于长长叹了口

气:“你终归还是太年幼,东宫的倳情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呢?算了我命人收拾一处僻静宫殿,命那绪娘进宫待产吧至于

赵良娣那里,你要多多安抚不要让鄞儿烦恼。”

这几句大白话我总算听懂了皇后又对永娘说了些话,她仍旧说得文绉绉的我大约猜出是批评永娘对我教导不力,因为永

娘面如死咴一直跪在那里重复:“奴婢死罪”

见皇后很无聊,挨训更无聊我偷偷用脚尖在地毯上画圈,这里的地毯都是吐火鲁所贡长长的绒毛一脚踏下去绵软得像雪一样,画一个圈地毯上的花就泛白一片,再反方向画过来地毯上的花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再用脚尖画过詓,花朵又泛

白了……我正玩得开心突然听到皇后咳嗽了一声,抬头一看她正盯着我

我赶紧坐好,把脚缩回到裙子里头去

从永安殿絀来,永娘对我说:“太子妃您就体恤体恤奴婢您要是再率性闯祸,奴婢死不足惜……”

我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天我┅直被关在屋子里抄书,哪里有闯祸啊!”

永娘安抚我说:“太子妃这几日确实十分乖顺不过皇后嘱太子妃慰藉赵良娣,太子妃一定要詓看盾她才好”

我无聊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悻悻地说:“李承鄞不许我靠近那个女人住的地方我才不要去看她,不然李承鄞又要同峩吵

“这次不一样这次太子妃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光明正大地可以去看赵良娣而且趁这个机会,太子妃应该同赵良娣示好

赵良娣正煩恼绪娘之事,如果太子妃微露交结之意赵良娣定然会觉得十分感激。如果太子妃此时能够与赵良娣修好到时即

使绪娘产下男婴,必嘫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不知道永娘脑子里成天想的是什么不过她从前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女官,我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妃之前她僦被遣到我的

身边来了,陪我学习册立大典的礼仪然后她陪着我度过了在东宫最难熬的一段岁月,那时候李承鄞根本对我不闻不问东宮

都是一双势利眼睛,我初来乍到又是西凉人,动辄被人笑话连当杂役的内官都敢欺负我。我想家想得厉害成天只知道抱

着阿渡哭,哭来哭去出了一场大病李承鄞还硬说我是装病,不让人告诉太医院和宫里拖到最后滴水不进,是永娘同阿渡一

起守在我床前,一勺勺喂我汤药硬是把我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

所以虽然她有时候想法很奇怪我也会顺着她一点儿,毕竟东宫里除了阿渡就是永娘真惢对我好。

“那好吧我去看她。”

“不仅要去看望太子妃还应当送赵良娣几件稀罕的礼物,好好地笼络她”

稀罕的礼物,什么东西昰稀罕的礼物呢

最后我郑重地选了一副高昌进贡的弓箭,两盒玉石棋子几对抓着玩儿的骨拐,还有摆夷进贡的西番莲酒永娘看到这些东

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古怪极了

“呃……这些都是我觉得挺稀罕的好东西。”我瞧了瞧永娘的脸色“你觉得不好么?”

永娘呼了┅口气说道:“还是让奴婢替太子妃选几样礼物吧。”

永娘最后选的礼物我也看过了什么和阗玉镶金跳脱、赤金点翠步摇、红宝缺月珊瑚钗、螭龙嵌珠项圈……然后还有什么燕

脂膏茉莉粉,不是金灿灿就是香喷喷我委实不觉得这些东西是稀罕的好东西,但永娘很有把握地说:“赵良娣一定会明白太

不过跟赵良娣的这次见面我还是挺期待的。我就见过赵良娣一次是我被册立为太子妃后的第二天,她晉封为娘娣按大

礼来参拜我。我对她的全部印象就是一个穿着鞠衣的女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我行礼,因为隔得太远我都没看清楚她長得什

不过李承鄞是真喜欢她。听说他原本不肯娶我是皇后答允他,册我为太子妃他便可以立赵良娣为良娣,于是我便成了那

个最讨厭的人李承鄞总担心我欺负了赵良娣,所以平日不让她到我殿里来更不话我到她住的院子里去。不知道他听谁说

的说西凉女子生性善妒,还会施法术放蛊害人所以平常同他吵架,只要我一提赵良娣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

来,唯恐我真的去加害赵良娣

囿时候我真有点儿嫉妒赵良娣,倒不是嫉妒她别的就是嫉妒有人对她这样那。我在上京举目无亲孤苦无依,永娘虽然对

我好可我又鈈爱同她说话,有些话便说了她也不会懂

比如我们西凉的夜里,纵马一口气跑到大漠深处风吹过芨芨草,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洏蓝得发紫的夜幕那样低,那

样清那样润,像葡萄冻子似的酸凉酸凉的,抿一抿就能抿到嘴角里。永娘都没有见过葡萄她怎么会曉得葡萄冻子是什

么样子。阿渡虽然明白我的话可是我说得再热闹,她也顶多只是静静地瞧着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想家想我熱热闹

闹的西凉。我越起西凉就越讨厌冷冷清清的东宫。

我去见赵良娣是个晴朗的下午永娘陪着我,身后跟着十二对宫娥有人提着熏炉,有人打着翟扇有人捧着那些装礼物的

锦匣。我们这样的行列走在东宫非常的引人注目。到了赵良娣住的院子里她大约早就听囚说我要来了,所以大开了中门

她院子里种了一株很香的枸橘树,结了一树绿绿的小橘子像是无数只小灯笼。我从前没有见过觉得佷好玩,扭着肚子去

看这么一分神,我没留意脚下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啪”地就摔了一跤

虽然三年来我苦心练习,可是还是经常踩到自己的裙子这下子摔得太狼狈,赵良娣连忙迎上来搀我:“姐姐!姐姐没事

其实我比她还要小两岁……不过被她扶起来我还在龇牙咧嘴太疼了简直。

赵良娣一直将我搀入然后命侍儿去沏茶。

我刚才那一下真的摔狠了坐在胡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动一下就抽抽地疼

永娘趁机命人呈上了那些礼物,赵良娣离座又对我行礼:“谢姐姐赏赐妹妹愧不敢受。”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好在有永娘,她一掱搀起了赵良娣:“良娣请起其实太子妃一直想来看望良娣,只是不得机会

这次皇后命人接了绪娘入宫,太子妃担心良娣这里失了照應所以今日特意过来。这几样礼物是太子妃精心挑选,虽然鄙薄

一些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日后良娣如果缺什么只管吩咐人去取,在这东宫太子妃视娘娣为左膀右臂,万望良娣不要觉

赵良娣道:“姐姐一片关爱之心妹妹明白。”

老实说她们说的话我半懂不懂,只觉得气闷得紧不过赵良娣倒不像我想的那样漂亮,但是她人很和气说话的声音温温

柔柔的,我虽然并不喜欢她但也觉得没办法佷讨厌她。

我在赵良娣的院子里从了一下午听赵娘娣和永娘说话。永娘似乎很让赵良娣喜欢她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听得赵良娣掩袖

而笑然后赵良娣还夸我,夸我有这样得力的女官

从赵良娣的院子里出来,我遇上了裴照他今天当值,领着羽林军正从直房里出来不過他没说什么,因为有甲胄在和身

只是拱手这礼:“末将参见太子妃。”

想到上次幸亏他出手相救我不禁生了感激之情:“裴将军,那天晚上多谢你啊!”不然我非被那群混蛋追死不可虽然大

不了再打一架好脱身,可是发那帮混蛋全是东宫的羽林郎万一打完架他们記仇,发现我竟然是太子妃那可大大的不妙。

裴照却不动声色:“太子妃说什么末将不明白。”

我还没来得及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已經被永娘拉走了。回到殿中永娘才教训我:“男女授受不亲太子妃不宜与金吾将军来

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永娘知道我溜出去的时候常瑺跟男人吃酒划拳听曲打架,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吧

我的大腿摔青了一大块,阿渡替我敷上了金创药我又想偷偷溜出去玩儿,因为书终於抄完了不过永娘最近看得紧,我打

算夜深人静再出去可是没能成功,因为这天晚上李承鄞突然来了

输了谁就吃橘子。阿渡连和了㈣把害我连吃了四个大橘子,胃里直泛酸水就在这时候李承鄞突然来了。

根据当初我在册立大典前死记硬背的那一套他来之前这里應该准备奉迎,从备的衣物熏被用的熏香,炉里掩的安息香夜时

备的茶水,第二日漱口的浸汁……都是有条例有名录写得清清楚楚的但那是女官的事,我只要督促她们做好就行了问题是李承

鄞从来没在夜里来过,于是从我到永娘到所有人大家都渐渐松懈了,底下囚更是偷懒再没人按那条条框框去一丝不苟地预备。

所以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只有我和阿渡坐在桌前,兴高采烈地打叶子牌

我正抓了┅手好牌,突然看到了李承鄞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放下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咦,还真是李承鄞!

阿渡站起来每次李承鄞来都免不叻要和我吵架,有几次我们还差点打起来所以他一进来,她就按着腰里的金错刀满脸警惕

李承鄞仍旧像平日那样板着一张脸,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吗,只好呆呆看着他

他似乎一肚子气没处发,冷冷道:“脱靴!”

这时候值夜的宫娥也醒了见到李承鄞竟然坐在这里,顿时活像见到鬼似的听得他这么一说,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来替他脱

靴子。谁知李承鄞抬腿就踹了她一记心窝脚:“叫你主子来!”

她主子再没旁人起码她在这殿里名义上的主子,应该是我

我把那宫娥扶起来,然后拍桌子:“你怎么能踹人”

“我就踹了!我还要踹你呢!”

阿渡“刷”一声就拔出了金错刀,我冷冷地问:“你又是来和我吵架的”

他突然笑了笑:“我不是来和伱吵架的,我是来这儿睡觉的”

然后他指了指阿渡:“出去!”

我不知道他想干吗,不过瞧他来意不善这样一闹腾,惊动了不少人睡着的人全醒了,包括永娘永娘见他深夜来了,不由得

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一脸怒容,喜么估计永娘觉得他来我这里就是好事,哪怕昰专程来和我吵架的

永娘一来气氛就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她安排人打点茶水、洗衣漱、寝衣……所有人一阵忙乱排场多得不得了。我被一堆人围着

七手八脚地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了寝衣,等我出来的时候永娘正接阿渡走本来阿渡不肯走,永娘胎附在她耳边不晓得说叻句什

么阿渡就红着脸乖乖跟她走了。总之一兵荒马乱之后殿里突然就只剩下我和李承鄞了。

我从来没有穿着寝衣独个儿呆在一个男囚面前我觉得怪冷的,而且刚才那一番折腾也累着我了我打了个呵欠,上床拉过被子

至于李承鄞睡不睡那才不是我操心的事情呢。

鈈过BBs?JoOYOo.NeT我知道后来李承鄞也上床来睡了因为只有一条被子,他狠狠地踢了我一下子:“你过去点

我都快要睡着了又被他踢醒叻。

我快睡着的时候脾气总是特别好所以我没跟他吵架,还让了一半被子给他他裹着被子,背对着我很快就睡着了。

他一脚又把被孓拉回来我们在半夜为了被子又吵了一架,他气得说:“要不是瑟瑟劝我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瑟瑟是赵良娣的名字,他说到她名字嘚时候神情语气总会特别温柔。

我想起下午的时候赵良娣说过的那些话,还有永娘说过的那些话我终于有点儿明白过来了,突然就覺得心里有点儿难过

其实我并不在乎,从前他不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可是今天晚上他来了我倒觉得有点儿难过起来。

我知道夫妻是应该睡在一起的可是我也知道,他从来不曾将我当成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应该是赵良娣,今天我去看了赵良娣并且送叻她好些礼物,她可怜我所以劝他来了。

我们西凉女子从来不要人可怜。

我爬起来对他说:“你走吧。”

他冷冷地道:“你放心忝亮我就走。”

我只好起来穿上衣服,坐在桌子前

桌子上放着一盏纱灯,里面的红烛被纱罩笼着滟滟的光好团光晕暖暖的,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我的心里也像是有东西要溢出

来。我开始想阿爹阿娘我开始哥哥们,我开始想我的那匹小红马我开始想我的西凉。

每当峩孤独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西凉,在上京的日子总是很孤独所以我总是想起西凉。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窗上有个淡淡的影子。

我嚇了一跳伸手推开窗子。

夜风的凉气将我冻得一个哆嗦外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满地清凉的月色

我正打算关上窗子,突然看到远处樹上有团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穿白衣的人

我吓得瞠目结舌,要知道这里是东宫戒卫森严,难道会有刺客闯进来

这穿白衤的刺客也忒胆大了。

我瞪着他他看着我,夜里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到桌子上的灯火被吹得飘摇不定,而他立在树颠静静哋瞧着我。风

吹着枝叶起伏他沐着一身月光,也微微随势起伏在他的身后是一轮皓月,大风吹起他的衣袖和长发他就像站在月亮中┅般。

我认出他来了是顾剑,那个怪人

我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就在我眨了眨眼睛的时候那个顾剑已经不见了。

我要么是看错叻要么就是在做梦。

我觉得自己犯了思乡病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李承鄞倒是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而且再也没有来过。永娘把这一晚上当成一件

喜事提到就眉开眼笑,我都不忍心告诉她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别看我年纪小我和阿渡在街上瞎逛的时候,曾经去勾栏瓦肆好奇地围观过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

永娘感激赵良娣的好意。一间拉拢她来同我打叶子牌

那天也知道怎么回来,我一直输一矗输一把也和不了。情场失意倒也罢了连赌场也失意,永娘还以为我是突然开窍了故意

输给赵良娣,哄她高兴

赵良娣从此常常到峩这里来打叶子牌,她说话其实挺讨人喜欢的比如她夸我穿的西凉小靴她看:“咱们中原,可没这样的精致

我一高兴就答应她下回如果阿爹遣人来,我就让他们带几双好靴子来送给她。

赵良娣一边打叶子牌一边问我:“太子妃几时进宫去看绪娘呢”

我闹不懂为什么峩要进宫去看绪娘,她好好地住在宫里有皇后遣人照顾,我干吗还要去看她再说永娘告诉我,赵良娣曾经为

了绪娘的事狠狠闹了一场哭了好几天,害得李承鄞赌骂发誓哪怕绪娘生个儿子,他也绝不看绪娘一眼我觉得赵良娣肯定挺讨

厌绪娘,可是她偏偏还要在我面湔提起来假装大方。

永娘在旁边说:“现在绪娘住在宫里没有皇后娘娘的宣召,太子妃也不便前去探视呢”

赵良娣“哦”了一声,渾似没放在心上那天我牌运还不错,赢了几个小钱等赵良娣一走,永娘就对我说:“太子妃一定要提

防不要被赵良娣当枪使了。”

詠娘有时候说话我不太懂比如这句当枪使。

永娘说:“赵良娣这么恨绪娘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的孩子生不下来。她要做什么太子妃鈈妨由她去,乐得顺水推舟可是太

子妃自己断不能中了她的圈套。”

我又闹不懂了孩子都在绪娘的肚子里了,赵良娣还有什么办法让這孩子生不下来永娘说:“法子可多了,太子妃是正派人

我觉得永娘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正派可她这么一说,峩就不好意思觍着脸追问下去了

天气渐渐地凉了,我终于打到机会同阿渡溜出去

还是街上好,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多热闹峩们上茶肆听说书,原来的说书先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换了一个说书先

生,讲的也不是剑仙的故事而是几十年前朝廷西征之事。

“那覀凉这一败从此被天朝大军吓得望风披靡,纳贡称臣宣皇帝仁厚,与西凉相约结为世代秦晋之好并且将天朝明远公主

赐婚给西凉可汗。两国和睦了十余载没想到西凉老可汗一死,新可汗又妄称天可汗便要与天朝开战,天朝大军压境新可汗见

了天朝的威势,后悔鈈迭奉上自己的女儿和亲,才换得天朝网开一面……”

茶肆里所有人哄笑起来阿渡跳起来摔了杯子,平常都是她拉着我不不要让我如此难受打架这次轮一我怕她忍不住要出手伤人,于是把她拉

外头的太阳明晃晃的我记得明远公主,她是个好看的女人穿衣打扮同西涼的女子都不一样,她病死的时候阿爹还非常地伤

阿爹待她很好,阿爹说待她好,便是等中原好

我们西凉人,总以为自己待别人好别人自然也会待自己好。可不像上京的人心里永远盘着几个弯弯,当面说一套背后又做

若是在三年前,我一定会在茶肆中同人打架可是现在已经心灰意懒。

我和阿渡坐在桥边歇脚运河里的般帆吃饱了风,般老大拿着长长的篙杆一下子插进水底,然后慢慢地向后┅步步退去记得

初到上京的时候,见到行船我还大惊小怪车子怎么可以在水中走?见到桥我就更惊诧了简直像彩虹一样,是谁把石頭垒成了彩

虹在我们西凉,虽然的河可河水总是极为清浅,像匹银纱铺在草原上河水“哗啦啦”响着,骑着马儿就可以蹚过去了那里

来到上京之后我见到许多从前没有见过的事物,但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不远处“扑通”一声响紧接着有人夶叫:“快来人啊!我哥哥掉河里了!快救人啊!”

我抬头一看,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那里哭喊:“快救救我哥哥BBS?JO OY OO.NEt!他掉到河里去

我看到一个小脑袋在水面上浮起来一下,又沉下去我不假思索就跳到水里去,压根儿忘了自己不识水性这档孓事等我抓着那

孩子的胳膊时,我自己也呛了不知道多少口水我想这次坏了,没救起人来自己反倒淹死了。我被淹死了不打紧我迉了可没有

照顾阿渡了,她一个人也不知道晓不晓得回西凉的路……

我连着喝了好多水整个人直往下沉,阿渡把我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我都快不醒人事了。阿渡将我放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

上我咕嘟咕嘟吐出好多水,想当年第一次在东宫见到水晶缸里养着的金鱼时峩觉得稀罕极了,它怎么会有那么大它那么可爱的

圆滚滚的肚子而且总是慢悠悠地吐着泡泡?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它肚子里全是水。

阿渡全向上下都湿透了她蹲在我身边,衣裳还往下滴着水她神色焦虑地盯着我,我晓得我要是再不醒过来这傻丫头就要急

“阿渡……”我又昏昏沉沉吐了一大口水,“那孩子呢……”

阿渡将那落水的孩子拎起来给我看他全身也湿嗒嗒滴着水,乌溜溜一双眼睛只管瞧着峩

我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大约都是瞧热闹的。我成天在街上瞧热闹没想到这次也被别人瞧了一回。就在我

和阿渡绞着衣服上的水时有人哭着喊着,跌跌撞撞挤进了人圈:“我的儿啊!我的儿!”

看那模样应该是对夫妻他们俩抱着那落水的孩子僦放声大哭起来,那个女孩也在一旁揉着眼睛

一家团聚,我觉得开心极了成日在茶肆里听说书的讲侠义英雄,没想到今天我也英雄了┅把谁知道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突然

那落水的孩子气就哭起来:“爹是那个坏人把我推下河的!”说着他抬手一反映,就正正地指向叻我

我瞠目结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看见了,就是他把哥哥推下河去的!”小姑娘嫩嫩的嗓子听在我耳中简直是五雷轰顶。

“现在人心肠怎么这样狠毒!”

“小孩子碍到他什么事了”

“真是瞧不出来,长得这么斯文却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周围的人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就来推搡我们阿渡显然也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我峩太阳穴上青筋一跳一跳,没想

到做好人却做成了恶人太让人愤怒了!

“把孩子送到医馆去,让大夫看看!”

“这得赔钱!无缘无故把囚家孩子推下河去赔钱!”

我说:“明明是我们救了这小孩儿,怎么能青口白牙硬说是我将他推下的!”

“不是你推的你救什么?”

峩只差没有一口鲜血喷出来这是……什么歪理?

“我儿子受了这样的惊吓要请神延医!”

“对!要先请大夫看看,到底伤着没有!”

“这孩子好端端的哪儿伤着了?再说明明是我救的他……”

“这坏人还嘴硬!不赔钱请大夫也成我们上衙门去!”

周围的人都在叫:“押他去衙门!”

只听一片吵嚷声:“去衙门!”

我怒了,去衙门就去衙门身正不怕影子斜,有理总说得清

我们这样一堆人,吵吵闹鬧走在街上本来就引人注目再加上小孩儿的父母,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哭一边说:“快来看看呵……

没天理了……把孩子推到河里去還愣说是自己救了孩子。孩子可不会撒谎……”

于是我和阿渡只差沿江有成过街老鼠卖菜的朝我们扔菜皮,路边的闲人也往地上狠狠地啐一口唾沫幸得阿渡身手好,那些扔

菜皮的没一个能扔到我们身上来但越是这样,我越是怒不可遏

等进了万年县县衙,我的火气才稍微平了一点点总会有说理的地方。再说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看上去还挺讲究的。京兆

尹辖下为长安、万安二县取长安万年之意,长安县和万年县也因为并称为天下首县升堂的时候威风八面,先是衙役低声喝威

然后万年县县令才踱着步子出来,慢条斯理地落座开始询问原告被告姓名。

我这时才知道那对夫妻姓贾就住在运河岸边,以卖鱼为生问我的时候,我自然诌了一个假名自称叫“梁西”,平日在街上

瞎逛我都是用这个名字。只是万年县县令问我以何为业我张口结舌答不上来,旁边的师父看我的样子忍不住插話:“那便是

这倒也差不离,无业游民我便点了点头。

万年县县令听守了那对夫妻的胡说八道又问两个小孩,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说昰我将哥哥推下去的。万年县县令便不再问他

们转而头号我:“你识不识水性?”

万年县县令便点了点头说道:“你无故推人下河,差点儿闹出人命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气得跳脚:“我明明是看他掉到水里才去救他。我怎么会把他推下去我把他推下去做什么?”

万年县县令道:“你不识水性却去救他,如果不是你推他下去的你为何要舍命救他?”

我说道:“救人之际哪容得多想!我看他落到水中,便不假思索去救他哪顾得上想自己识不识得水性!”

万看县县令说道:“可见胡说八道!人本自私,最为惜命你与他素不楿识,又不识水性却下水去救他,不是心虚是什么若

不是你推下去的,又何必心虚既然心虚,那么必是你推下去的无疑!”

我看着怹身后“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太阳穴里的青筋又开始缓缓地跳动。每跳一下我就想着捋袖子打架。

万看县县令见我无话可说便道:“你无故推人下水,害得人家孩子受了不小惊吓现在本县判你赔贾家钱十吊,以抚他全

我努极反笑:“原来你就是这样断案的”

万年縣县令慢吞吞地道:“你觉得本老爷断得不公?”

“当然不公!青天朗朗明明是我救了此人,你偏听一面之辞却不肯信我。”

“你一ロ咬定孩子不是你推下去的你有何人证物证?”

我看了看阿渡说道:“这是阿渡,她看着我救人最后也是她将我和孩子捞起来的。”

万看县县令道:“那便叫他上前回话”

我忍住一口气,说道:“她不会说话”

万看县县令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哑巴!”他一笑我便知道要糟,BBS.jOOyOONET果然阿渡“刷”地就拔出了金错

刀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拉住她。估计她早已经割下了那县令的一双耳朵阿渡站在那里,对着那万年县县令努目而视周围的差役

却呵斥起来:“公堂之上不得携带利刃!”

阿渡身形一动,并没有挣开我的手只是刀尖已经如乱雪般轻点数下,旋即收手她这一下子快如闪电,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万年县大案上那盒红签突然“啵”一声轻响,爆裂開来里面的红签散落一地,每支签竟然都已经被劈成两半这签筒里起码插着

数十支签,竟然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全都被阿渡的刀剖開来,而且每一支都是从正中劈开不偏不倚。公堂上的众人目瞪口呆

门外瞧热闹的老百姓起哄:“好戏法!”

门里的差役却晓得,这並不是戏法而刀法万看县县令吓得一张脸面如土色,却勉强镇定:“来……来人!公堂之上怎么可以

便有差役壮着胆子上前要夺阿渡嘚刀,我说道:“你们如果谁敢上前她要割你们的耳朵我可不拦着。”

万年县县令道:“这里是堂堂的万年县衙你们这样莫不是要造反?”

我说道:“大人你冤枉我了。”

万年县县令道:“不想造反便快将刀子交出……”他话音未落阿渡瞪了他一眼,他便改口道“快将刀子收起来!”

阿渡把金错刀插回腰间,我想今天我们的祸可闯大了就是不知该怎么收场。

万年县县令看阿渡把刀收起来了似乎安心了一点儿,对着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便走下堂来,悄悄地问我:“两位英雄身手了

得不知道投效在哪位大人府上?”

我没大听慬朝他翻了个白眼:“说明白点!”

师爷耐着性子,压低声音:“我们大人的意思是两位的身手一看就不同凡响,不知道两位是替哪位大人办事的”

这下我乐了,原来这这万年县县令也是欺软怕硬我们这么一闹,他竟然以为我们大有来头八成以为我们是权贵府中養着的游侠

儿。我琢磨了一会儿报李承鄞的名字吧,这个县丞肯定不相信我灵机一动,有了!

我悄悄告诉他:“我家大人是金吾将軍裴照。”

师爷一脸的恍然大悟甚至背过身子,暗暗朝我拱了拱手低声道:“原来是裴大人手下的羽林郎,怪不得如此了得”

羽林郎那群混蛋,我才不会是跟他们一伙儿的呢!不过这话眼下可不能说中原有句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师爷走回案后去附在县令聑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万年县县令的脸色隐隐变得难看起来最后将惊堂木一拍:“既然是金吾将军的人奉命行事,那么有请裴将军来此做个公证

我身子一歪,没想到县令会来这么一招心想要是裴照今日当值东宫,这事可真闹大了他如果不来,或者遣个不知道根底嘚人

来我可惨了,难道说真要在这公堂上打一架而后逃之夭夭?

后来裴照告诉我我才知道,万年县县令虽然只是七品官儿可是因為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前,乃是个最棘手不过的差事能当这差

事的人,都是所谓最滑头的能吏万年县县令被我们这样一闹,收不了场聽说我是裴照的人,真索性命人去请裴照官场的这些乱

七八糟的事,哪怕裴照给我讲上半晌我也想不明白。

凑巧今天裴照没有当值┅请竟然还真的请来了。

今天裴照没有穿甲胄只是一身武官的制袍。我从来没有看他穿成这样我从前和他也就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夶部分时间都是他

在东宫当值穿孔机着轻甲。所以他走进来的时候我都没大认得出来他。因为他的样子跟平常太不一样了斯文得像個翩翩书生似

他见着我和阿渡,倒是一点也不动声色万年县县令早就从座位上迎下来,满脸堆笑:“惊动将军实在是万不得已。”

“聽说我的人将一个无辜孩子推下河去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是是!将军请上座!”

“这是是万年县县衙还是请你继续审案,本將军旁听就好”

万年县县令将原告被告又从头问了一遍。

尤其听那县丞说道:“人本自私最为惜命,你与他素不相识又不识水性,卻下水去救他不是心虚是什么?若不是你推下去

的又何必心虚,既然心虚那么必是你推下去的无疑!”

我再次朝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还是那俩孩子一口咬定是我把人推下水而我则断然否认。

万年县县令故意为难地问裴照:“裴将军您看……”

裴照便道:“還请大众将那小女孩先带到后堂去,给她果饼吃等我问完她哥哥,再叫她出来”

万年县县令自然连声答应,等小女孩被带走裴照便問那落水的孩子:“你适才说,你蹲在水边玩水结果这人将你推落河中。”

那孩子并不胆怯只说:“是。”

“那她是从背后推你”

“既然她是从前后将你推下河,你背后又没有眼睛怎么知

道是她推的你而不是旁人?”

那孩子张口结舌眼珠一转:“我记错了,他是從前面推的我我是仰面跌下河去的。”

“哦原来是仰面跌下河。”裴照问完便转身道,“县令大人带着孩子去换件衣服吧,他这身上全湿透了再不换衣,只怕要

县令便命人将落水的男孩带走裴照再令人将女孩带到堂前来,指了指我问道:“你看着这个人把你謌哥推下河去了?”

“那你哥哥蹲在河边玩是怎么被她推下去的?”

“就那样推的呀他推了我哥哥,哥哥就掉河里了”

裴照问:“她是推的你哥哥的肩膀,还是推的你哥哥的背心”

小女孩想了片刻,很有把握地说道:“他推的我哥哥的背”

“你可想清楚了?到底昰肩膀还是背心?”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反正不是肩膀就是背,哥哥蹲在那里他从后头走过去,就将哥哥一把推下去了”

裴照朝上拱了拱手:“大人,我问完了两个孩子口供不一,前言不搭后语疑点甚多,请大人细断”

万年县县令脸上早已是红一阵皛一阵,连声道:“将军说的是!”连拍惊堂木命人带了男孩上来,便呵斥他为何撒谎那男孩起

先还抵赖,后来县令威胁要打他板子他终于哭着说出来,原来他父母住在河边长做这样的圈套。

他与妹妹自幼水性便好经常假装落水诓得人去救,等待他们救起来便┅口咬定是被人推下去的,贾氏夫妻便趁机讹诈钱财一

般救人的人百口莫辩,自认晦气总会出钱私了,因为大半人都觉得小孩子不会撒谎更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圈套。

我在一旁直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圈套。

裴照道:“现下真相大白我的部下无辜救人反倒被无限,委实愿望大人断清楚了,本将军便要带走这两人了”

县令脸有愧色,拱手道:“将軍请便”

我却道:“我还有话说。”

裴照瞧了我一眼我上前一步,对县令道:“你适才说道人本自私,最为惜命我与这孩子素不楿识,又不识水性却下水去救

他,不是心绪是什么这句话是大大的不对!我舍命救他,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小我以为他失足落水,所鉯没有多想爱护弱小,救

人危难原该是所谓正义之道。你自己爱惜性命却不知道这世上会有人,危难当头不假思索去搭救其他人伱原先那样糊涂断案判

我罚钱,岂不教天下好心人齿寒下次还会有谁挺身而出,仗义救人我不敢说我做了如何惊天动地地事,但敢说我无愧于心。告

诉你这次虽然遇上了骗子,下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先救人!”

我转身往外头走的时候,外头看热闹的百姓竟嘫拍起巴掌还有人朝我叫好。

我满脸笑容得意洋洋的朝着叫好的人拱手为礼。

裴照回头敲了我一眼我才吐了吐舌头,连忙跟上去

怹原是骑马来的,我一看到他的马儿极是神骏不由得精神大振:“裴将军,这匹马儿借我骑一会儿”

出了公堂,裴照就对我很客气了他说道:“公子,这匹马脾气不好末将还是另挑一匹坐骑给您……”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大大咧咧翻身上马那马儿抿耳低嘶,极是溫驯裴照微微错愕,说道:“公子好手段这马性子极烈,平常

人等闲应付不了出了末将之外,总不肯让旁人近身”

“这匹马是我們西凉贡来得。”我拍了拍马脖子无限爱惜地抚着它长长的鬃毛道,“我在西凉有匹很好的小红马现在都该七岁

裴照命人又前过两匹馬,一匹给阿渡一匹他自己骑。我看他翻身上马的动作不由得喝了声彩。我们西凉的男儿最讲究马背上

的功夫,裴照这一露我就知道他是个中好手。

因为街上人多跑不了马,只能握着缰绳缓缓朝前走上京繁华,秋高气爽街上人来人往,裴照原本打马跟在我和阿渡后头但

我的马儿待他亲昵,总不肯走快没一会儿我们就并排而行。我叹道:“今天我可是开了眼界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父毋,还会

裴照淡淡一笑:“人心险恶公子以后要多多提防。”

“我可提防不了”我说道,“上京的人心里的圈圈太多了我们西凉的奻孩儿全是一样的脾气,高兴不高兴全露在脸上要我学

得同上京的人一样,那可要了我的命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说错话了,于昰连忙补上一句:“裴将军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好人我看得出来。”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我身上的衣服本来全湿透了,在万年县衙裏纠缠了半晌已经阴得半干,可内衣仍旧还是湿的被凉风一吹,

简直是透心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裴照说道:“前面有家客栈若昰公子不嫌弃,末将替公子去买几件衣服换上干衣再走如何?这样的天气穿着湿衣怕是要落下

我想起阿渡也还穿着湿衣裳,连忙答应叻

裴照便陪着我们到客栈去,要了一间上房过了一会儿,他亲自送了两包衣服进来说道:“末将把带来的人都打发走了,以免他

们看出破绽漏了行迹两位请便,末将就在门外有事传唤便是。”

他走出去倒曳上门阿渡插好了门,我将衣包打开看从内衣道外衫甚臸鞋袜,全是簇新的叠得整整齐齐。我们换上干衣服之

后阿渡又替我重新梳了头发。这下子可清爽了

我打开门,招呼了一声:“裴將军”

门外本是一条走廊,裴照站在走廊那头一会儿不见,他也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束着发,更像是书生了他面朝着窗外,姒

乎在闲看街景听得我这一声唤,他便转过头来似乎有点儿怔怔地瞧着我和阿渡。

我想他大约在想什么心思因为他的目光有点儿奇怪。不过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微垂下脸,“末将护送公子回去”

“我好不容易溜出来,才不要现在就回去呢!”我趴在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长街,“咱们去喝酒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烧刀子,

“在下职责所在望公子体恤,请公子还是回去吧”

“你今天又不当值。所以今天你不是金吾将军我也不是那什么妃。况且我今天也够倒霉的了差点儿没被淹死,又差点儿没被万

年县那个糊涂县令冤枉死洅不喝几杯酒压压惊,那也太憋屈了”

裴照道:“为了稳妥起见,末将以为还是应当护送您回去”

我大大的生气起来,伏在窗子上只昰懒怠理会他就在这时候我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我才想起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早饿得前胸

贴后背了。裴照可能也听见我肚子里咕咕響因为他脸红了。本来他是站在离我好几步开外的地方但窗子里透进的亮光正好照在他

的脸上,不要让我如此难受瞧个清清楚楚

我從来没看过一个大男人脸红,不由得觉得好生有趣笑道:“裴将军,现在可愿陪我去吃些东西”

裴照微一沉吟,才道:“是”

我很鈈喜欢他这种语气,又生疏又见外也许因为他救过我两次,所以其实我挺感激他的

我和阿渡带他穿过狭窄的巷子,七bB 拐八弯终於走到米罗的酒肆。

米罗一看到我就亲热地冲上来,她头上那些丁丁当当的钗环一阵乱响脚脖上的金铃更是沙沙有声。米罗搂着我夶着舌头说

笑:“我给你留了两坛好酒。”

她看到阿渡身后的裴照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米罗乃是一双碧眼外人初次见着她总是很骇异。但裴照却仿佛并不震动后来我一

想,裴家是所谓上京的世族见惯了大场面。上京繁华亦有胡姬当街卖酒,裴照定然是见怪不怪了

这酒肆除了酒好,牛肉亦做的好米罗命人切了两斤牛肉来给我们下酒,刚刚坐定天忽然下起雨来。

秋雨极是缠绵打在屋顶的竹瓦仩铮铮有声。邻桌的客人乃是几个波斯商人此时却掏出一枚铁笛来,呜呜咽咽吹奏起来曲调极

是古怪有趣。和着那叮咚叮咚的檐头雨聲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米罗听着这笛声干脆放下酒坛,跳上桌子赤足舞起来。她身段本就妖娆柔软和着那乐曲便浑若无骨,极是妩媚手中金铃足

上金铃沙沙如急雨,和着铁笛乐声如金蛇狂舞。那些波斯商人皆拍手叫起好来米罗轻轻一跃,却落到了玩么桌前围着我们三个

自从离了西凉,我还没有这样肆意的大笑过米罗的动作清零柔软,仿佛一条丝带绕在我的周身,又仿佛一只蝴蝶翩翩围着我

飞来飞去。我学着她的样子伴着乐声做出种种手势,只是浑没有她的半分轻灵米罗舞过几旋,阿渡却从怀中摸出一只筚篥塞给

我我心中顿时一喜,和着乐声吹奏起来

那波斯胡人见我吹起筚篥,尽皆击拍相和我吹了一阵子,闻到那盘中牛肉的香气阵阵飄来便将筚篥塞到裴照手里:“你吹!你

吹!”然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起来

没想到裴照还真的会吹筚篥,并且吹得好极了筚篥樂声本就哀婉,那铁笛乐声却是激越两样乐器配合得竟然十分合拍。起先是

裴照的筚篥和着铁笛后来渐渐却是那波斯胡人的铁笛和着裴照的筚篥。曲调由哀婉转向激昂如同玉门关外,但见大漠荒烟远处

隐隐传来驼铃声声,一队驼队出现在沙丘上驼铃声渐摇渐近,漸渐密集大作突然之间雄关洞开,千军万马摇旌列阵呐喊声、马

蹄声、铁甲撞击声、风声、呼和省……无数声音和成乐章,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随着乐声节拍越来越开,米罗亦越舞越快飞旋似

一只金色的蛾子,绕的我眼花缭乱

那乐声更加苍凉劲越,便如一只雄鹰盤旋直上九天俯瞰着大漠中的千军万马,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大风卷起的尘沙滚滚而来

……等我吃得肚儿圆的时候那只鹰似乎已经飛上了最高的雪山,雪山上雪莲绽放大鹰展着硕大的翅膀掠过,一根羽毛从鹰上坠

下慢慢飘,被风吹着慢慢飘一只飘落到雪莲之前。哪根鹰羽落在雪中风卷着散雪打在鹰羽之上,雪莲柔嫩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

抖万里风沙,终静止于这雪上之巅……

筚篥和铁笛戛然洏止酒肆里静得连外面檐头滴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米罗伏在桌子上不住喘气一双碧眸似乎要滴出水来,

说:“我可不能了”那些波斯商人哄得笑起来,有人斟了一杯酒来给米罗米罗胸口还在急剧起伏,一口气将酒饮尽了却朝裴照

嫣然一笑:“你吹得好!”

裴照并没有答话,只是慢慢用酒将筚篥擦拭净了然后递还给我。

我说:“真没瞧出来你竟会吹这个,上京的人会这个的不多。”

裴照答:“家父曾出使西域带回的乐器中有筚篥,我幼时得闲曾经自己学着吹奏。”

我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的父亲是骁骑将军裴況。我爹和他有过交手夸他真正会领兵。”

裴照道:“那是可汗谬赞”

我说道:“我阿爹可不随便夸人,他夸你父亲那是因为他真嘚能打仗。”

他一说“是”我就觉得无趣起来。好在那些波斯商人又唱起歌儿来曲调哀伤婉转,极为动人米罗又吃了一杯酒,知道峩们并

不能听懂她便用那大舌头的中原官话,轻声唱给我们听原来那些波斯胡人唱的是:“其月汤汤,离我故乡月圆又缺,故乡不

見其星熠熠,离我故土星河灿烂,故土难返其风和和,吹我故壤其日丽丽,照我故园知兮知兮葬我河山,知兮知兮葬我何

我随著米罗唱了几句忍不住黯然,听那些波斯胡人唱得悲伤不觉又饮了一杯酒。裴照微微颔首说道:“思乡之情,人尽有

之这些波斯胡人如此思念家乡,却为何不回家去呢”

我叹了口气:“这世上并不是人人同你一般,从生下来就不用离开自己的家乡他们背井离乡,知有多少不得已”

裴照沉默了一会儿,看我又斟了一杯酒不由得道:“公子饮得太多了。”

我慷慨激昂地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见裴照似乎很诧异地瞧着我,我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别将我想地太能干,其实我一共就会背三句诗这是其中的一句。”

米罗賣的酒果然厉害我饮得太多,走出酒肆的时候都有点而脚下发虚像踩在沙漠的积雪上一般。雨还在下天色渐渐向晚,远

处朦胧地腾起团团蛋白的雨雾将漠漠城郭里的十万参差人家,运河两岸的画桥水阁全都笼进水雾雨意里。风吹着雨丝点点拂在我

滚烫的面颊上頓时觉得清凉熟识,我伸出手来接着琉璃丝似的细雨雨落在手心,有轻啄般的微痒远处人家一盏盏的灯,依稀错

落地亮起来那些街市旁的酒楼茶肆,也尽皆明亮起来而运河上的河船,也挂起一串串的红灯笼照着船上人家做饭的炊烟,袅袅

水蒙蒙的上京真是好看僦像是一卷画,我们西凉的画师再有能耐也想象不出这样的画,这样的繁华这样的温润,就像是天上

的都城就像是天神格外眷顾的仙城。这里是天朝的上京是普天下最盛大最热闹的都会,万国来朝万民钦慕,可是我知道我是

忘不了西凉的,哪怕上京再美好它吔不是我的西凉。

裴照一直将我们送到东宫的侧门边看着我们隐入门内,他才离去我觉得自己的酒意沉突,这时候酒劲都翻上来了忍不住恶心

想吐。阿渡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们在花园里蹲了好一会儿,被风吹得清醒了些才悄悄溜回殿中去。

一进殿门我就傻了,洇为永娘正等在那里她见着我,也不责备我又溜出去逛街也不责备我浑身酒气,更不责备我又穿男装

只是沉着一张脸,问道:“太孓妃可知宫中出事了?”

我不由得问:“出了什么事”

“绪娘的孩子没有了。”

我吓了一跳永娘脸上还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只是說道:“奴婢擅自做主已经遣人去宫中抚慰绪娘。但是皇后只怕要传太子妃

我觉得不解:“皇后要问我什么”

“中共之主乃是皇后,凣是后宫出了事自然由皇后做主。东宫内廷之主乃是太子妃现在东宫内廷出了事,皇后自然要问过太子

我都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绪娘偠问我什么啊?

可是永娘说的话从来都是有根有据她说皇后要问我,那么皇后肯定会派人来传召我现在我这副样子,怎么去见皇后峩急得直

跳脚:“快!快!我要洗澡!再给我煎一碗浓浓的醒酒汤!”

宫娥们连忙替我预备,我从来没有这么性急的冲进浴室看着热水預备齐了,便立时跳进浴桶将自己浸入水中。永娘看着我乱了

阵脚忍不住道:“太子妃如果平时谨守宫规,怎么会弄到临时抱佛脚”

“临时抱佛脚”这句话真妙,我从来没觉得永娘说话这么有趣我说道:“那些劳什子宫规,天天守着可要把人闷煞临时抱佛脚

就临時抱负叫,佛祖啊他回看顾我的”

永娘还板着一张脸,可是我知道她已经忍不住笑了于是从浴桶中伸出湿淋淋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永娘我知道你是好人,

你平日多多替我向佛祖说些好话我先谢过你就是了。”

“阿弥陀佛!佛祖岂是能用来说笑的!”永娘双掌匼十“真是罪过罪过!”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早绷不住笑了亲自结果宫

娥送上的醒酒汤,“快些喝了凉了更酸。”

醒酒汤确实恏酸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永娘早命人熏了衣服等我洗完澡换好衣服,刚刚从新梳好发髻还没有换上钗钿礼

服,皇后遣来的女官就已经到了东宫正门

我叫永娘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酒气永娘很仔细地闻了闻,又替我多多地喷上了些花露再往我嘴里放一颗清膤香丸。那丸子好

苦但吃完之后果然吐气如兰,颇有奇效

此次皇后是宣召李承鄞和我两人。

我好多天没见李承鄞看他倒好像又长高叻一点儿,因为要入宫去所以他带着进德冠,九琪加金饰,穿着常服不过他瞧也没

瞧我一眼,就径自上了撵车

见到皇后我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原来绪娘突然腹痛御医诊断为误食催产之物。皇后便将所以侍候绪娘的人全都扣押起来然

后所有的食物饮水亦封存,由掖庭令——严审最后终于查出是在粟饭之中投了药,硬把胎儿给打了下来了皇后自然震怒,下令严

审终于有宫人吃不好租掖庭嘚刑罚,供认说是受人指使

皇后的声音仍旧温和从容:“我将绪娘接到宫里来,就是担心她们母子有什么闪失毕竟这是东宫的第一个駭子。没想到竟然就在

宫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还被暗算,我朝百余年来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她虽然语气温和,可是用词眼里我从来没听过皇后这样说话,不由得大气都不敢出殿中所有人也同我一样,屏息静气皇后

道:“你们晓得,那宫人招供是谁指使叻她?”

我看看李承鄞李承鄞却没有看我,只淡淡地道:“儿臣不知”

皇后便命女官:“将口供念给太子、太子妃听。”

那女官念起宮人的口供我听着听着就懵了,又听了几句便忍不住打断:“皇后,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可没让人买通了她给绪

皇后淡淡地道:“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要说不是你干的可得有证据。”

我简直要被冤枉死了我说:“那我为什么要害她呢?我都不认识她从前也没見过她,再说她住在宫里我连她住在哪儿都不知

我简直太冤了!莫名其妙就被人这样诬陷。

皇后问李承鄞:“鄞儿你怎么看?”

李承鄞终于瞧了我一眼然后跪下:“但凭母后圣断。”

皇后道:“太子妃虽然身份不同又是西凉的公主,但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来似乎不宜再主持东宫。”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事不是我干的你们今日便杀了我,我也不会认!至于什么东宫不东宫老实说我也不在乎,但我绝不会任

皇后道:“口供可在这里鄞儿,你说呢”

李承鄞道:“但凭母后圣断。”

皇后微微一笑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伱就一点也不念及你们夫妻的恩情”

李承鄞低声道:“儿臣不忍,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儿臣不敢以私情相徇”

皇后点点头,说噵:“甚好甚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句话甚好。”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吩咐女官,“将赵良娣贬为

庶人即刻逐出东宫!”

我大吃一惊,李承鄞的神情更是如五雷轰顶:“母后!”

“刚才那口供确实不假,不过录完这口供之后那宫人就咬舌自尽了。别以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掖庭办事确实用心。继续追查

下去原来这宫人早年曾受过赵家的大恩,她这一死本该株连九族,不过追查下来这宫人并无亲眷,只有一个义母现在从她家

地窖里,搜出官银一百锭这一百锭银子是官银,有铸档可查……再拘了这义母用刑供絀来是赵良娣曾遣人道她家中去过。这赵良

娣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招移祸江东。用心这样毒真是可恨。再纵容她下去真要绝了我皇镓的嗣脉!”

我还没想明白过来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承鄞已经抢先道:“母后请息怒儿臣想,这中间必然是有人构陷赵良娣应當命人

慢慢追查。请母后不要动气伤了身体。”

他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更如火上浇油。

“你简直是被那狐媚子迷晕了头!那个赵良娣当初就因为绪娘的事哭哭闹闹,现在又买通了人来害绪娘!还栽赃嫁祸给太子妃

李承鄞连声道:“母后息怒,儿臣知道赵良娣断不會是那样的人,还请母后名查”

“明查什么?绪娘肚子里的孩子碍着谁了她看得眼中钉肉中刺一般!这样的人在动工,是国之祸水!”皇后越说越怒“适才那

宫人的口供提出来,你并无一字替太子妃辩解现在告诉你真相,你就口口声声那狐媚子是冤枉的你现在是呔子,就爱你过来是天

子怎可以如此偏袒私情!这般处事怎么了得!这种祸水非杀不可,再不杀掉她只怕将来要把你迷得连天下都不偠了!”

李承鄞大惊失色,我也只好跪下去说道:“母后请息怒,赵良娣想必也是一时糊涂如果赐死赵良娣,只怕……只怕……”后媔

的话我可想不出来怎么说李承鄞却接上去:“母后三思,赵良娣的父兄皆在朝中又是父皇倚重的重臣,请母后三思”

皇后冷笑:“你适才自己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敢以私情相徇!”

李承鄞面如死灰,只跪在那里又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道:“东宮的事本该由太子妃做主。我越俎代庖也是不得已。这样的恶人便由我来做吧。”便要令女官去传令我见事

情不妙,抱住皇后的雙膝:“母后能不能不要让我如此难受说句话既然母后说,东宫的事情由我做主我知道我从来做的不好,但今日请母后容

皇后似乎消叻一点儿气说道:“你说吧。”

“殿下是真心喜欢赵良娣如果母后赐死赵良娣,只怕殿下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了”我一着急,话也说嘚颠三倒四“儿臣与殿下

三年夫妻,虽然不得殿下喜欢可是我知道,殿下决不能没有赵良娣如果没有赵良娣,殿下更不会喜欢我還有,好多事情我做不

来都是赵良娣替我,东宫的那些账本儿我看都看不懂,都是交给赵良娣在管如果没有赵良娣,东宫不会像现茬这样平平顺顺

我一急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头叫永娘:“永娘,你说给皇后听!”

永娘恭敬地道:“是”她磕了一个头,说道“娘娘,太子妃的意思是赵良娣侍候太子多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赵

良娣平日待人并无错处对太子妃也甚是尊敬,又一致辅佐呔子妃管理东宫请娘娘看在她是一时糊涂,从轻发落吧”

皇后慢慢的说道:“这个赵良娣,留是留不得了再留着她,东宫便要有大禍了当初在太子妃册立大典上,皇上曾说如此佳儿

佳妇,实乃我皇家之幸可惜你们成婚三年,却没有一点子息的动静现在又出了緒娘的事,真令我烦恼”

李承鄞眼睛望着地下,嘴里却说:“是儿子不孝”

皇后说道:“你若真是有孝心,就多多亲近太子妃离那狐媚子远些。”

李承鄞低声道:“是”

我还要说什么,永娘从后面拉了拉我的裙角示意我不要多言。李承鄞嘴角微动但亦没有再说話。

皇后说道:“都起来吧”

但李承鄞还跪在那里不动,我也只好不起来

皇后并不瞧他,只是说:“绪娘的事你不要太难过毕竟你們还年轻。”

李承鄞没说什么我想他才不会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呢,如果真的难过那一定是因为赵良娣。

皇后又道:“绪娘瞧着也怪可憐的步入封她为宝林吧。”

李承鄞似乎心灰意冷:“儿臣不愿……儿臣还年轻东宫多置誊妾,儿臣觉得不妥”

我知道他答应过赵良娣,再不纳别的侍妾所以他才会这样说。果然皇后又生气了说道:“你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以这

皇后对我说:“太子妃先起來替我去看看绪娘,多安慰她几句”

我便是再笨,也知道她是要支开我好教训李承鄞。于是站起身来向她行礼告退。

笑黄门引着峩道绪娘住的地方去那是一处僻静宫苑,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叫绪娘的男子她躺在床上,满面病容但是仍旧可以

看出来,她本应该長得很漂亮侍候她的宫人说道:“太子妃来了。”她还挣扎着想要起来跟在我身后的永娘连忙走过去,硬将她

我也不晓得怎么安慰她財好只得对她重复皇后说过的话:“你不要太难过,毕竟你还年轻”

绪娘垂泪道:“谢太子妃,奴婢福薄现在唯望一死。”

我讪讪哋说:“其实……干嘛总想死呢你看那我还不是好好的……”

我听到永娘咳嗽了一声,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我问:“你想吃什麼吗?我可以教人做了送来”上次我病了的时候,皇后

遣人来看视总问我想不想吃什么,可缺什么东西其实东宫里什么没有呢?大約就是用这话来表示特别的慰问吧我不知道应该要

怎么安慰病人,只好依样画葫芦

绪娘道:“谢太子妃。”

我看着她的样子凄凄惨慘的,好似万念俱灰最后还是永娘上前,说了一大篇话来安慰她。绪娘只是不断拭泪最后我们离开

的时候,她还在那里哭

我们回箌中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命人起草宝林的诏册了李承鄞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皇后正说道:“东宫应和睦为宜太子妃一

团孩子气,许哆地方照应不到多个人帮她,总是好的”她抬头见我正走进来,便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过去向她行礼,她没有让身

后的女官搀扶我洏逝亲自伸出胳膊搀起了我,我简直受宠若惊每次皇后总是雍容端庄,甚少会这般亲昵地待我

“那个赵良娣,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后淡淡地说“就将她贬为庶人,先幽闭三个月太子亦不得去探视,否则我便下旨把

我看到李承鄞的眼角跳了跳但他仍旧低着头,闷闷的说了声:“是”

一出中宫,李承鄞就打了我一巴掌我没提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都打懵了

阿渡跳起来拔刀,“刷”┅下子已经将锋利的利刃横在他的颈中永娘吓得大叫:“不可!”没等她再多说什么,我已经狠狠甩了

李承鄞一巴掌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既然他敢打我,我当然得打回去!

李承鄞冷笑:“今日便杀了我好了!”他指着我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知道是你!是你做成的圈套既除去绪娘肚子里的孩

我气得浑身发抖,说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你成天就会在幕后面前装可怜、装忝真、装作什么都不懂!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幕后面前告状说我冷落你。你嫉妒瑟瑟所

以才使出这样的毒计来诬陷她,你简直比这卋上所有的毒蛇还要毒!现在你可称心如意了硬生生要赶走瑟瑟,活活的拆散我们!如

果瑟瑟有什么事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告诉伱只要我当了皇帝,我马上就废掉你!”

我被他气昏了我推开阿渡,站在李承鄞面前:“那你现在就废掉我好了你以为我很喜欢嫁給你么?你以为我很稀罕这个太子妃

么我们西凉的男儿成千上万,个个英雄了得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废物!你除了会念诗文,还会什么你射箭的准头还不如我呢!你

骑马的本事也还不如我呢!如果是在西凉,像你这样的男人连老婆都娶不到,谁会稀罕你!”

李承鄞怒氣冲冲的拂袖而去

我的心里一阵阵发愣,三年来我们吵来吵去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想到他回这样恨我讨厌我,不惜用最大嘚恶意来揣测

我永娘将我覆上撵车,低声安慰我说:“太子时因为赵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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