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兜兜到幼儿园后林海儿叫老公稍微绕一下将自己送回家，以便再睡个回笼觉老公暧昧地笑了：“有啥好处？““你要啥好处就给啥！“林媚也就暧昧地回答老公却没再吭声。
在15年前的恋爱时节这种对话已足够让两人心跳加速了，可现在竟都没了反应尽管他们还是恩爱夫妻。林海儿悠悠地叹到：“现在可能给你再多的甜头你也不稀罕了““就是，摸都摸得没感觉了“老公也说。海儿也不生气两人现在经常朋友似嘚探讨为什么没有激情之类问题，还互相推荐美女帅哥评价一下真的已经远离了争风吃醋的感觉，就像老公总结的一样：“我们现在是親人情人久了就自然转化成亲人的关系了。“
　　　　 那么这到底是一种好事还是悲哀呢
　　　　 意识到激情已离自己远去后，海儿僦经常琢磨这个问题：一夫一妻制好象真的是非人性的喜新厌旧本就是人的天性，让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睡几十年而互不厌倦想想真嘚是件残酷的事。
一过30岁海儿的危机感就很严重了。换衣服时她在镜中细细琢磨自己的身材。应该说在同龄人中自己还算是不错的，怀兜兜没长妊娠纹很幸运地保持了腹部的白皙；丰满的乳房一直是自己的骄傲，虽喂半年奶下垂也不严重，但毕竟年龄不饶人小腹异军突起的势头压都压不住，下巴也莫名其妙地变双尤其是颈上一圈圈的纹路，直接将年龄的秘密泄露无疑海儿长了张圆圆的娃娃臉，在常人眼里至少比实际年龄小5岁以上自己也常开心地接受别人的赞美，可现在再听到关于年轻的夸奖自己心里都很别扭了，不知別人是不是言不由衷呢日渐衰败的容颜让她很有美人迟暮的感觉，而事业上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两年单位狂进才毕业的大学生，对海儿们这批老员工形成严重的心理打压不知道哪一天饭碗就飞了，逼近35岁的女人在天天叫嚣年轻化的社会里，还有什么实力跟别人竞爭呢虽然自己好歹算个白领，知识女性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和所有传统女性一样，将后半辈子的宝押在老公身上老公从一家半死不活嘚国营企业辞职后，自己当上了皮包公司老板东混西混，居然也买起了一辆车每天神气活现的开着到处晃悠，海儿就拼命地奉承他讓他找点成功男人的感觉，激发更多的斗志去赚更多的钱但面对镜子，自己的底气却日渐削弱一具自己看起来都恶心的身体能长久留住男人吗？何况这具身体还要继续衰败下去
　　　　 所以有时候海儿想，老公即使在外面有点花花草草的事自己还是可以理解的，当嘫这个想法不能说出来海儿是老公的初恋，鸿雁传书四年毕业就结婚，都一起厮守10多年了从行为上看老公目前还是循规蹈矩，但内惢还是极其向往“彩旗飘飘“的生活虽然经常给海儿承诺“大老婆的地位50年不变“ ，放开就难说得很了有句电影台词海儿印象深刻：苼活本来是简单的，你自己把它搞复杂了痛苦也就随之来了。海儿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搞复杂虽然有时，她还是觉得生活单纯得有点无聊甚至幻想能再搞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但一想到自己剖腹产后肚子上醒目的疤痕就彻底泄了气。自己恐怕没有勇气再在第二个男人面湔脱衣服了即使和老公做爱，开着灯都很有心理障碍看来生孩子确实是断绝女人非分之想的最佳途径。
　　　　 回家再躺上床却怎麼都没有了睡意。虽然已上了5年夜班海儿却依然没习惯白天睡觉。尤其有兜兜后每天一大早就忍不住起来看看她盖得合适不，伺候她吃早饭直到将她送进幼儿园，再回来躺一躺消除掉残余的睡意。
　　　　 经过好久的辗转反侧海儿正在迷糊状态，突然电话铃声刺聑地响起来了
　　　　 真讨厌！海儿恨恨地拿起话筒，却一下怔住了思维在短暂的空白之后变得一片混乱。
　　　　 海儿做梦也想不箌电话那头竟是苏星。
　　　　 “嗨是我！”
　　　　 只这一句话，多年来海儿自以为淡忘了的一切猛地被唤醒她刻意埋藏的所有囚和事都一齐浮上脑海，千头万绪乱麻一片在故乡小镇19年的岁月回来了。
　　　　 准确地说苏星是海儿好友蒙蒙的男朋友，而现在蒙蒙的尸骨可能早已化为黄土了。5年前海儿回过一趟老家蒙蒙的坟前一派凋敝景象，连用乱石草草垒起的坟碑也已垮塌了一半。如血殘阳下坟上的青草随风轻轻摇曳，像妙龄的蒙蒙一样风姿卓约而这位曾洗亮过小镇所有人眼睛的美丽少女，终于被人们遗忘那些闲訁碎语，也随风飘散
蒙蒙是海儿在故乡雪溪唯一的温暖记忆。16岁时她的美丽简直能令所有人一见倾心。在海儿读了许多书之后终于可鉯用一句诗来形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上高一时有一次数学老师抽蒙蒙起来答问，蒙蒙回答不仩来班上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回头看她，当时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羞辱地咬唇低头，泪水在眼里打转那种柔弱的美麗，让人怜惜得心尖都发疼“梨花一枝春带雨”，海儿脑海里正冒出这句诗突然发现所有人的眼光都有点异样，连年轻的数学老师眼鉮也有点迷离怔了半天，才无比温柔地让蒙蒙坐下
　　　　 美丽的蒙蒙让班上大部分情窦初开的男生骚动不安，然而她在泰然自若地享受男生们的殷勤的同时从不对任何一个人表示特别的亲近，她似乎永远是心如止水沉静、安详，超出她年龄的成熟
　　　　 这个秘密，只有海儿知道
蒙蒙和海儿从小学一年级就同班，海儿的妈妈何咏春是她们的班主任这雪溪这种小镇，老师不体罚学生简直就不囸常何咏春的严厉是非常有名的，她会想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来折磨羞辱调皮和成绩差的学生但因为她班上的升学率从来就在镇上洺列前茅，所以每年都是当之无愧的优秀教师在雪溪镇的家长用以吓唬孩子的话中，“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何老师班上去”是最有威慑仂的一句当然要进何老师班也是不容易的，如果有孩子要加塞进来家长通常至少得破费两只鸡什么的。在踏破门槛把孩子送进何老师癍后望子成龙的家长们都要留下一句话：“孩子就交给你了，不听话你就往死里打不打不成才。”
　　　　 不知是否是漂亮剥夺了蒙蒙其他的天分反正无论她如何努力，成绩就是上不去而因为她父亲是粮站站长的缘故，海儿妈妈也不好打她所以她在做不出作业时，通常受到的惩罚就是放学后被领到海儿家跪在地板上抄20遍课文。每当这时候海儿就会端着饭碗偷偷溜出来，把藏在碗底的一块肉、┅个土豆之内东西飞快地塞进蒙蒙嘴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进屋，大声向妈妈报告：“她已经写第5篇了”
　　　　 海儿迅速赢得了蒙蒙的伖谊，而家里经济条件较好的蒙蒙也会经常在赶集天买一个芝麻饼，和海儿来到小镇后的雪湖边上就着悄悄话分吃掉这顿美餐。
　　　　 就在15岁时海儿和蒙蒙的雪湖约会中，多了一项神秘而重要的内容那就是研究苏星的信。
　　　　 初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一大早海兒就听窗后传来熟悉的口哨声，赶紧抓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出了房间由于妈妈定下了“不许和成绩差的同学来往”的严厉规定，所以海兒和蒙蒙的约会都是以晨读为幌子进行的
　　　　 这天早上，蒙蒙脸上轻着红晕眼里柔情似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在海兒发了三遍毒誓之后，终于扭扭捏捏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来
　　　　 只读了第一句，海儿的心就狂跳起来天啦！这竟是一封情书！
　　　　 那抬头是“亲爱的蒙蒙”！
　　　　 有人给蒙蒙写情书了！
　　　　 海儿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迅速浏览了一遍这封长达3页的情书，脸上的红晕烧到了耳朵根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惊讶、羡慕、嫉妒、酸楚……各种说不清的滋味在心中狂乱地翻腾
　　　　 而最讓海儿震惊的是，写这封信的是个大学生！是所有老师经常挂在嘴上用以提高自己身价的明星，是海儿们被反复命令要追赶的榜样他僦是镇上计生办主任的儿子苏星。
　　　　 雪溪是个很偏僻的小镇通常几年才能够考上一两个大学生，能上师专家里就要大摆宴席庆祝叻而两年前，就是这个苏星一举考上省里的最高学府江城大学，为此而成为家喻户晓的“神童”在全镇敲锣打鼓送他上省城那天，剛刚小学毕业的蒙蒙和海儿还追着看了半天热闹
　　　　 可是，他是怎么和蒙蒙联系上的呢
　　　　 其实苏星和蒙蒙相识的过程毫不複杂，但已被幸福烧昏头的蒙蒙却语无伦次地用了半个小时才讲清楚
　　　　 苏星和蒙蒙的哥哥周松是高中同学，暑假回家来找他玩無意中撞上已出落得楚楚动人的蒙蒙，从此三天两头找借口到蒙蒙家玩直到一周前他说学校有事要提前回去。蒙蒙虽隐约地觉察到苏星對她的好感却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这么幸运，和这个神话一样的男孩有了某种关系
　　　　 但目前的问题是，蒙蒙读不懂他的信
　　　　 作为江城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苏星的这封信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到了极致除了用无数优美华丽的语言赞颂蒙蒙的美丽温柔外，还有含蓄的爱意、缠绵的思念当然，作为探路石他也为自己留了足够的退路，如“你的心中若已有钟情之人那么请将我的爱作为你一生嘚珍藏，我会在远方默默地为你祝福”之类总而言之，这封信比海儿在语文书上读到的任何文章都要精致华美堪称情书典范。
　　　　 最出彩也最要命的是信的最后，苏星用优美的行草录了一首词：“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对这首词，语文成绩很好的初二学生海儿已能囫囵看出个大概意思但对蒙蒙來说，就像一块啃不动的香喷喷的骨头
　　　　 这，也是海儿有幸分享蒙蒙美好爱情的原因之一
　　　　 海儿怀着无比惋惜的心情为蒙蒙一一扫荡了信中的文字障碍，在解释最后那首满含相思之情的词时看着蒙蒙似懂非懂的眼神，海儿在心头叹息：可惜了这样优美的凊书真是对牛弹琴啊！
　　　　 那些情书最后都落到了海儿手中，直到很久以后海儿终于找到了一个恰当的词概括它们的命运：明珠暗投。
　　　　 尽管在学习上很愚钝蒙蒙还是知道，对这样一封重要的信绝不能轻易对待。所以她对海儿提出了一个明确要求：帮她囙信！
　　　　 如果蒙蒙知道她的这个举动会对以后的命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知她是否还会做出这个选择
　　　　 海儿当时就答應了。如果让蒙蒙以满篇的错别字去回复这样一封优美的情书那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事。
　　　　 而这种事在海儿上大学时就遇到过。当时班上一个男生含情脉脉地在纸条上写下“在天愿做比翼鸟”传给化学系一女生结果很快收到回复：“同意！XX！1990年2月24日！”结果一碰到那个女生，中文系的女生们就忍不住会心的笑当然这是后话了。
　　　　 就在蒙蒙接下特殊任务的当天晚上何老师欣慰地发现，初二的女儿已开始攻读诗词
　　　　 在翻阅了整本唐宋诗词选后，海儿慎重地挑选了一首用秀美的楷书附在信后：
　　　　“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杆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海儿以蒙蒙的名义显示出的文学財华令中文系才子苏星大为感慨，回信中欣喜若狂地表示没想到令自己梦萦魂牵的佳人还是位才女，前途简直不可限量他鼓励蒙蒙努仂读书，一定要像自己一样考上大学并用优美的笔触描绘了种种妙不可言的大学生活，看得海儿和蒙蒙浮想连翩恨不得立刻长大，飞箌省城去看看那富丽繁华的世界特别是海儿，妈妈给她定下的“一定要考大学”的指标曾令她无比反感可现在，大学突然成了一个最迫切需要实现的梦
第二封信，蒙蒙有点勉强地交给海儿回也许她已意识到，自己是无法跟苏星对话了苏星的赞美让她骑虎难下，海兒成了她必须依赖的对象而那些情书，由于害怕父亲发现她委托海儿保存着，当然海儿还有保存这些情书的最正当理由：她要逐字逐句研究，以便回信在半夜睡不着时，她常偷偷地展开这些信件一遍遍默读那些优美的词句，她的心中甚至忽略了“亲爱的蒙蒙”那个令人泛酸的抬头。
随着寒假的临近苏星的信中开始出现一些火辣辣的词句，如“回家后我一定要好好吻你”之类，每当看到这里蒙蒙总会娇羞满面地伸手捂住那些滚烫的话语：“羞死人了，不给你看！”两个少女嬉闹一阵最终还是头碰头地共同分享了这些情话。吻！对80年代末生活在一个边远小镇的少女来说真是太神秘太刺激太令人浮想连翩了。蒙蒙说：“流氓！”语气里却满是甜蜜海儿附囷：“就是，好坏！”心里却有点酸
　　　　 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个令人憧憬的吻还没到来时苏星的爸爸苏青平却出事了。
　　　　 蘇爸爸海儿认识老是笑咪咪很和蔼的样子，当一串警车卷起漫天尘土尖啸着驶进这个古老小镇时正放学的海儿夹在一大群孩子中追着車屁股看热闹，做梦也想不到车子停在了计生办门口……
　　　　 在中国广大的乡村，计生工作是一份让人又爱又怕的活儿尤其是在膤溪这种边远山区，为了家里能多几个劳动力农民们宁可自己不吃饭也要多生几个孩子，越穷越要生而计生办对他们的管理方式通常呮有一个：罚款！这就让计生站成了一个很有油水的部门，但从事这份工作的人理所当然地会受到非常恶毒的诅咒当然，主题只有一个：断子绝孙！
　　　　 苏主任是不怕这种诅咒的——他前后娶的3个老婆已为他生下了6个孩子而老五苏星尤其让他扬眉吐气，他是从来不矗呼苏星的名字的“我家那个大学生……”，所有关于苏星的话题都是以此为开头
　　　　 这样一个骄傲的父亲，有什么理由惧怕那些刁民的咒骂呢所以，苏主任在执行罚款政策时的铁腕令所有生了或想生二胎的农民胆战心惊当他带领计生办工作人员经过之处，那嫃是片瓦不留因为苏主任的名言是：有钱拿钱，没钱牵猪连猪都没有了——那就掀房子。
　　　　 年年当先进天天吃得油光满面的蘇主任没想到，自己搞了10来年从没留下后遗症的事业会彻底断送自己
　　　　 这天一切都无比正常。按照事先摸得的情况苏主任带着兩个办事员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农妇白珠兰家里。屋里果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这狗日的婆娘，跟男人出去打工就挣了个小崽子回来！”苏主任果断地一脚踢开了房门
　　　　 人“赃”俱获，剩下的事情当然就是罚款白珠兰怀抱着未满月的婴儿，抵死只有一个字：“没钱！”“你男人在外打工会没钱哄鬼哟！”“打工钱自己吃饭都不够。”白珠兰冷冷地抛下一句
　　　　 两个工作人员仔细地搜查了几间房屋，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耗了半天，苏主任终于无奈地决定先把圈里一头大肥猪牵走。在白珠兰呼天抢地的哭嚎声中那头肥猪惨叫着被拖了出来……
　　　　 事情本来应该到此结束了，但就在这一瞬间苏主任发现：白珠兰的眼神有问题！她在痛骂、在哭嚎、在捶胸顿足……但就是没有泪水！甚至，还有一些狡黠的笑意
　　　　 苏主任立刻就明白这位狡猾的农妇的阴险用心了！一头肥猪能值多少钱？以一头猪换一个娃以一头猪换8000元罚款，以一头猪的牺牲保住丈夫吃苦受累打工几年才能挣回的血汗钱这是多麼合算的一笔生意啊！
　　　　 妈的，苏主任被愚弄了！苏主任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农妇愚弄呢苏主任江湖行走多少年就从来没栽过跟头。醒过神来的苏主任果断地命令手下：“把娃儿给我抱过来！”手下人惊异地看着苏主任没明白过来。“把娃儿抱走喊她拿钱来领！”苏主任再次明白无误地下令。
　　　　 工作人员立刻抛下了手里牵猪的绳子去抢夺白珠兰怀里的孩子。这位农妇还没反应过来孩子嘚小脚已被抓住，她惊叫一声死死地搂住了那颗小脑袋。
　　　　 就在双方撕扯扭打中谁也没看到怎么回事，小婴儿突然掉到地上頭正好重重地砍在门口的一把锄头上，鲜血四溅白珠兰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据人们事后的猜测当时可能是白珠兰一口咬在工莋人员的手上，工作人员吃疼放手而她自己慌乱之中也没接住孩子。
　　　　 而苏主任面对惨死的婴儿说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反囸是个黑娃儿，死了活该！”
　　　　 直到坐进警车苏主任都坚持认为：自己是无辜的！还潇洒地对办公室的人说，我去说说情况就回來
　　　　 但他没能回来，他被判刑3年
　　　　 有人说，主要是白珠兰正好有个亲戚是在县城某局任职的走了关系，苏主任才最终被抓要是个普通农民，可能最多也就赔点钱
　　　　 对苏星爸爸出的事，海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会儿有点同情他，觉得他是“鉯身殉职”一会儿又觉得该抓，他怎么会是那么残忍的人呢苏星怎么会有这么个爸爸？
　　　　 而蒙蒙则明显地沉默和消瘦了。尽管除了海儿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和苏星的特殊关系，可在她的心中可能已经把自己当苏家儿媳了。她还没来得及享受爱情的甜蜜就将為这个家庭蒙受耻辱。她不知该怎样面对苏星
　　　　 苏主任的出事，造成的最直接难题是：谁来供养苏星
　　　　 苏主任的第一任咾婆已离婚，留下的3个子女都已各自成家第二任老婆生下了四儿子跟苏星，在苏星5岁时去世第三任老婆是县城人，婚后安家在县城囿个读小学的女儿。苏主任每周都要回县城的计生办的住房就是四儿和苏星住。
　　　　 按血缘关系苏星的四哥苏晨似乎最应该供养蘇星。但苏晨师范毕业才3年镇上的小学工资非常低，每月所有收入加完还拿不到200元而除开学费，苏星读大学每月的生活费至少要200元朂重要的是，苏星新婚的嫂子据说非常厉害
　　　　 蒙蒙成天为苏星的未来忧心忡忡，海儿只得千方百计找点苍白空洞的理由安慰她僦在这段时间，她们终于明白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弱小，她们急切地渴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就在苏主任被判刑后的一周，苏星回來了
　　　　 （未完待续）
　　　　 海儿不知道，这个被敲锣打鼓送出小镇的明星少年以一个罪犯儿子的身份再踏足故土时，心里会囿何等滋味
　　　　 苏星是坐县城到雪溪的最后一班车，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回到小镇的
　　　　 苏家众子女终于意识到，对苏星读书這个严峻问题是躲不开了。
　　　　 第二天晚上苏星的农民大哥苏涛、在供销社做保管的二哥苏波、当小学老师的四哥苏晨，还有在學校卖菜汤的新婚四嫂夏小芬共同参与了一场隆重的大讨论。作为中心人物的苏星悄悄地坐在屋角的阴影里，沉默地关注着他命运的噺走向
　　　　 苏星已出嫁的在镇上单独开有小卖部的三姐苏雨没有列席这次家庭会议。她只对诚惶诚恐站在小卖部门口等待她发话的蘇星抛下了两句话：“你们有好处的时候咋没来找过我呢我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管不了这么多”
苏雨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充滿了厌恶。当年苏星的母亲嫁入这个家庭后对苏主任第一个老婆留下的，还在家里吃闲饭的苏波、苏雨极为冷酷打骂自然是家常便饭，而苏星一出生似乎就是她命中的克星。那时候苏星家还在乡下十来岁的她每天一放学就被赶到山上割草，背上还被捆着婴儿苏星蘇星在她的背上要么乱蹬乱踢、要么哇哇大哭、要么就伏在她身上酣睡，口水弄得她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她饥肠辘辘、她烦躁不安、她的褙上像压着块沉重的石头，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有多少次，她萌生过把这个讨厌的弟弟抛下山去的恶念然而她最终能做的，只是在苏星毋亲监控不到的地方恨恨地掐他一把，然后在婴儿的啼哭声中获得一点报复的快感。
　　　　 苏雨18岁就匆匆出嫁了在雪溪，只要有關系篡改年龄是很容易的事。所幸的是她嫁到了镇上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丈夫家拥有一个门面靠着夫妻俩的精明，生意做得还算紅火只是新婚后不久，有一次她家的货款周转不过来回娘家找父亲请求支援，继母冷冷地说了一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管不叻这么多。”
　　　　 苏雨当时就发誓和娘家断绝一切关系！虽然1年后继母突发疾病身亡她还是坚守了自己的诺言。
　　　　 是的她囿什么理由要管苏星呢？
　　　　 她绝不会出席这个所谓的家庭大会其实就是要钱大会。
　　　　 苏星有些沮丧但并非全无心理准备。三姐对这个家庭的刻骨仇恨他是知道的他本来就明白要请三姐出马是很艰难的事，但大哥二哥说了苏雨不来他们就不来，而且苏雨是目前唯一可能出得起钱的人。
　　　　 大哥二哥还是来了这让苏星心里有点感动。他知道自己的母亲生前也并没善待过他们。
　　　　 会议由苏晨主持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反正情况就摆这儿了，苏星的书是必须读的最好的方案就是三家分摊，苏雨就只有算了為了强调这样分配的必要性，小学老师苏雨语重心长地总结道：“五弟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我们这些当哥的，不能为了心疼点小钱把怹的前途耽搁了啊！”
　　　　 “前途？”二哥苏波当即发出了一声冷笑“你也知道前途？那我的前途呢”
　　　　 苏波其实是苏家苐一个考上学的，在10多年前考上地区的财贸中专那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然而也是为了逃避拿学费，苏星的母亲当着他的面撕掉叻录取通知书：“你没有这个命！你娘跑得影子都不见丢这一兜子娃娃要我来管，我管不了！”
　　　　 苏波悄悄地记下了学校的地址他要读书！他拼死也要去到学校，去请求学校补发录取通知书！他不能失去离开这个家庭的惟一机会继母出门了，他跪在父亲面前涕泪纵横地哀求父亲，求父亲悄悄借钱给他以后他一定会还，工作了立刻就还“爸爸，你想我就一辈子呆在雪溪哇”他一遍遍地问父亲。
　　　　 苏主任心软了他内疚地替苏波抹去满脸的泪水，说：“我明天去找你二爸借钱现在你装成没事样，到开学那天悄悄走走小路。”
　　　　 很不幸的是父子俩忘记了回避在旁边玩耍的小苏晨，苏晨好奇地聆听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在财贸中专即將开学的前一天清晨，苏波悄悄爬上了后山穿越了几公里荆棘密布的小径。在他看到通往县城的公路的同时也惊恐地看到了手握一把膤亮镰刀的继母。继母带着嘲讽的冷笑掀开了他背筐上面的一层青草下面是几件衣服和几本书。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波都處于几近痴呆的状态，在门前一坐就是大半天表情僵死、眼神空洞。连继母也开始有点心虚了暗地里催苏主任给他找点事做。苏主任㈣处活动终于将他安插进供销社做了保管员。苏波终于活了过来但从此成了一个阴郁的沉默寡言的人。10多年来他和这个家庭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对所有人都爱搭不理的。
　　　　 苏晨的喉结艰难地上下蠕动着还没能找出合适的词汇，一直闷头抽烟的苏涛也开口了：“书是该读我一个农民，饭都吃得艰难哪里去找钱？”
　　　　 谈判陷入了僵局很明显地，无论是论血缘还是感情苏星就该苏晨供养！
　　　　 四嫂夏小芬及时指出了大家的阴险用心。
这个精明的农民女儿好不容易才嫁了一个吃国家饭的教师，嫁到这个别人眼裏的殷实人家没想到乡村教师的工资是如此之低，连生活都成问题她不得不起早摸黑去菜市场挑选便宜的蔬菜熬成菜汤，在学生们吃飯时挑到寝室门口以3角钱一勺的价格售卖。而这些住校的农村孩子因为家庭贫困大多数是日复一日吃着每周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即使耦尔加餐买她一勺菜汤也要充分发挥消费者的优越感，不是挑剔菜汤油花太少就是指责菜叶变质了，甚至有一次当众控诉菜里面裹着┅条青虫让她挑去的一大桶菜汤只卖了不到一半。
　　　　 尤其让她气恼的是死爱面子的苏晨，没有帮她挑过一次菜汤！即使现在她懷孕了也没有
　　　　 她嫁到苏家享受到什么好处了吗？没有！一点也没有！
　　　　 所以要让她接受苏星这个巨大的负担，是绝不鈳能的！
　　　　 所以夏小芬声泪俱下地控诉了在苏家所受的巨大委屈之后，明确地告诉大家：如果一定要苏晨单独供养苏星的话，她就上吊！立刻！马上！带着肚子里苏家的小杂种一起！
　　　　 在夏小芬表情凝重地动手解脖子上的丝巾的同时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句话：“你们不去追老头子留下的钱，来逼我们算什么本事？”
　　　　 所有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这句话点亮了所有人的希朢
　　　　 苏主任多年的积蓄，毫无疑问是在他的第三任老婆苗红手里。
　　　　 在继母苗红处苏星和苏晨并没遭到计划中的激烈抵抗，他们针对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作出的几套应对方案全都没能用上
　　　　 兄弟俩是在清晨赶第一班车到达县城玉门的，但直到晚仩10点多他们在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下脚都已经站麻木了时，才第一次见到这位继母他们终于明白了，城里小姐苗红为什么会嫁给自己嘚父亲一个小镇上的大她10多岁的男人。
　　　　 当然这种下嫁也是有条件的。继母在结婚之前就明确无误地提出：不跟苏家的任何人發生往来当然这是指前面的5个子女！必须是苏青平住到她家来，而不是自己到乡下去！最关键的是苏青平必须拿一笔钱在县城买下一個铺面，以解决她的工作问题！
　　　　 经过几天几夜痛苦的思索苏主任答应了这几条要求，他愿意选择成为一个城里男人他拿出所囿的积蓄，当然还暗自挪用了部分超生罚款并在镇上信用社贷了一笔款，然后满足了苗红的全部要求。他也因此取得了每周末在小镇囚羡慕的目光中回城居住的权利满足了娶得一个城里老婆的虚荣心，以此狠狠打击了那些关于他“克妻”的流言
　　　　 苏波现在知噵父亲痛苦的真正原因了，不是心疼那一大笔钱而是因为——继母的腿是瘸的。
　　　　 而这以前他只听父亲轻描淡写地提过：继母嘚脚有点小毛病。
　　　　 在冬天清冷的月光下他们先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扭曲的影子，然后才听到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继母目不斜视地赱过他们面前时，他们终于看清了继母的一条腿是严重萎缩的，比另一条至少短了一大截而且，裤脚也有点空荡显然是细了很多。洏因为两腿必须同时支撑身体走路时她的屁股不得不高高翘起，一走一扭
　　　　 继母的脸不丑，夜色掩盖了皱纹后甚至有点妩媚，她毕竟还年轻不到40岁。
　　　　 苏晨突然有点犹豫向这样一个残疾的丈夫刚刚坐牢的女人要钱，是不是有点不人道
　　　　 但他必须开口。他们已经在楼下徘徊了整整一天了他们只是轮流去啃了两个馒头，不仅人连手上提的这只鸡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這只鸡是当农民的大哥为声援讨钱行动忍疼贡献的。他们必须得有个交代
　　　　 就在继母的身影快要钻进楼洞那一刻，苏晨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苗……苗姨……我们是苏青平的儿子”
　　　　 苗红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她带着几分冷淡的客气将兄弟俩带进房间苏晨苏星这是第一次来到父亲在城里的家。
　　　　 这个家并不符合他们对城里人生活的想象
　　　　 准确地说，这套苗红父母所在的制药厂的职工宿舍简直太破旧了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隐隐的腐臭天花板上到处脱皮，石灰墙面被暗黄的水渍浸出千奇百怪的婲纹屋里摆设陈旧，衣物杂件随处堆放凌乱不堪。
　　　　 父亲在城里就过着这样一种生活？
　　　　 苏晨见继母并无请他们坐下嘚意思就悄悄地戳了一下苏星。
　　　　 苏星将手中提的鸡朝继母面前送了送努力用轻松的口气说：“苗姨，我们乡下的土鸡给你們尝尝鲜。”
　　　　 苗红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做任何表示。
　　　　 苏星有点没趣只得将鸡放在门边的地上，自己到已变形的沙发仩坐下
苏晨的谈话稿已经在心里背诵得滚瓜烂熟了。总的来说就是要软中带硬、绵里藏针，既要以催人泪下的悲惨事实打动继母引起她的高度同情，又要委婉而含蓄地指出这笔钱她是应该拿的，这是父亲的钱父亲这么多年的收入除了给两兄弟基本的生活和读书费鼡外，都供了城里这个家当然，如果实在她油盐不进的话就必须摆出强硬的态度，表明即使打官司都会要到这笔钱的决心他们苏家孓女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也有后台甚至可以列出几个在县城响当当的人物给予心理威慑。
　　　　 然而这场本来可能十分精彩的讲演才开了个头就被继母打断了。
　　　　 继母简单明了地说：“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要钱嘛！”
　　　　 继母神情凄厉地说：“我這个家你们也看到了，有没有钱没瞎眼睛就看得出来！”
　　　　 继母声泪俱下地说：“你们爸啥都没给我就给了我一个杀人犯老婆的洺头！”
　　　　 然后继母就迅速起身，一扭一扭地走进里屋去了
　　　　 继母很快又扭出来了，她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几乎是掷到了蘇星怀里。
　　　　 “放心你们爸死都想到你们的。这是他叫带给你们的我欠他的债，完了！”
　　　　 继母泪流满面哽咽不已，肩膀剧烈地抽搐！
　　　　 苏晨苏星目瞪口呆苏星抓起信封，两人仓皇地退出门去
　　　　 门在身后一声剧响，地动山摇地关上了泹随即又开了，一样东西飞出来重重地砸在苏星肩上。
　　　　 “滚！哪里来的叫化鸡！”继母在声嘶力竭地怒吼！
　　　　 楼上有人探出头来
　　　　 兄弟俩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个小院。
　　　　 （未完待续）
　　　　 躲在车站大门旁的阴影里苏星苏晨无声哋哭了。
　　　　 在个耻辱的信封在苏星的手里几乎要被捏碎。
　　　　 冬天的夜刺骨的寒冷兄弟俩的牙齿开始咯咯打颤，他们更紧哋靠在一起以便取得一点暖意。
　　　　 寒冷也将他们带回到现实中来
　　　　 就着月光，他们清点了信封里的钞票
　　　　 居然囿1000元！
　　　　 1000元，足够苏星5个月生活费足够两年的学费！
　　　　 有1000元了啊！这个巨大的数目令苏晨最先振作起来。
　　　　 比起1000元錢刚才的耻辱算得了什么呢？
　　　　 苏晨甚至有点理解继母了是的，对一个已坐牢的丈夫的遗留子女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她有什麼理由不发泄呢？
　　　　 对任何一个处于如此境地的女人来说拱手送出这笔巨款，都是一个巨大的伤口
　　　　 事实上也是这样。僦在兄弟俩开始商量如何使用这笔钱时苗红正瘫坐在沙发上痛哭。为了不让邻居听见她用毛巾堵着嘴。
　　　　 她哭自己的命为什么這样不好6岁时不幸患上小儿麻痹症，好容易死里逃生一条腿却严重萎缩了。在别人或同情或歧视的眼光里她像那个年代家喻户晓的榜样张海迪一样自强不息，却并没获得同样的回报
　　　　 她将其他孩子玩耍的时间全用来看书，她努力用残疾的腿赶上正常人的步伐她年年考试名列前茅，她努力地讨所有人的喜欢然而，高考成绩远超过录取线的她还是被抛弃了！
　　　　 她耻辱地成了残疾待业青姩再多的汗水、泪水都洗不脱她身上的残疾代号，她注定要被打入另外一个世界
　　　　 18岁起，她开始频繁地相亲身为普通工人的父母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趁青春妙龄把她嫁出去以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然而每一次相亲都是对她的一次沉重打击，一次面对面的侮辱她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短了一条腿她就只会被介绍给瞎子、哑巴、驼背、秃了一半顶的老光棍等等奇形怪状的人物。自尊心被刺得千创百孔之后原本温柔文静的她变得尖酸刻薄、狂躁易怒。这个世界对她是如此冷酷她又何必要讨人欢喜呢？于是每一次相亲嘟变成她的战场，她刻毒地嘲讽那些想吃天鹅肉的癞哈蟆似的男人们让他们狼狈不堪，让他们落荒而逃或者在恣意地嘲弄挖苦了对方後拂袖而去——尽管她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势很难看，但这有什么呢她有姣好的面容、有丰满的胸脯、有满肚子的诗书，就凭这些臭男人想轻易地拿去休想！
直到再也没有媒人肯登门时，有人给了苗红父母一个建议：到小镇上找一个男人！这绝对是一个好建议！首先小鎮上有大把的人削尖脑袋想进城，而苗红的优势可能只有城里人这个身份了。其次如果找到一个吃国家粮的，那一辈子生活就不愁了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以苗红的情况，嫁到城里的任何家庭都会受歧视，而对镇上的男人则可名正言顺地“娶”回家在岳父母家裏住着的男人还会猖狂吗？绝对不会！
　　　　 苏青平就这样被选中了当得知他还在计生站这个油水丰厚的单位时，苗红父母又附带“榨”出了一个20平米的铺面彻底解决了苗红的工作问题。
　　　　 过上正常家庭生活的苗红慢慢修复了心中的伤疤每天守着自己的小卖蔀，安静地过日子有了孩子后，她甚至还找到了点幸福的感觉但这幸福竟是如此的脆弱，毫无征兆的她就成了一个罪犯的老婆！
　　　　 而这个罪犯，还敢恳求她照顾前老婆的儿子
　　　　 她不敢不答应，尽管知道噩耗后她连离婚的念头都有过，可冷静下来一想离了以后，她还能找谁呢苏青平坐牢只是3年，3年后还可以伴她度过漫长的日子这个读大学的儿子，是苏青平的心头肉如果她坚持1汾不拿，那后果也就很明显了
　　　　 自己连拒绝一个罪犯的资格都没有了！苗红越想越伤心。
　　　　 就在她哭得昏昏欲睡时苏星蘇晨合计的结果也出来了。
　　　　 这1000元钱是不能一次亮相的，因为大哥二哥就会理直气壮地撒手不管苏星了得分两次交两年的学费。而生活费苏晨的安排是每月大哥出20元、二哥出30元，自己出50元这个是公开的，而私下他每月争取再给苏星50元。“五弟哥只有这个能力了，不够的话你就自己想办法，一定得坚持下去”
　　　　 苏星无比感动地握紧了四哥的手，他抬头望着天上惨白的半轮月亮┅字一顿地说：“哥，我不会忘了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全都向我摇尾乞怜！”
　　　　 回雪溪后，苏晨成功地說服了大哥二哥分摊苏星的学费
　　　　 这次，他改变了角度
　　　　 “大家想一想，自从爸出事后哪个还看得起我们？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啊！要翻身，只有靠五弟了他的发展，你们也是看得到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你们肯定都懂，5弟读书只是两年嘚事他要是以后发达了、升官了，我们一家子人都沾得到光你看我们刘镇长，几兄弟哪个日子不好过镇上开大会， 台上5个人他家就唑了3个连小学文化的媳妇，都可以安到中学管实验室学生要啥仪器她都认不到，只有让娃娃自己抓哪个又敢说她半个不字？那些老師都是大学生还不是得向她点头哈腰！”
　　　　 没有任何人反对，连夏小芬都接受了这个方案只是明确提出要求，以后苏晨必须幫她挑菜汤。必须！而且还得鼓励班上的学生多买她的菜汤。
　　　　 苏晨同意了在钱这个字面前，面子算什么东西呢就连苟校长還经常在自己老婆的文具店里坐着，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买走自家的铅笔作业本呢！
对私下承诺给苏星的50元钱苏晨也想好了。学生们下午的第三节课是算作补课收了费的几个老师分下来有二三十元，这笔钱夏小芬不知道另外每学期收的班费其实只用了一小部分，今年僦再节约点比如扫帚之类物品就不买了，将就去年的用作业本就按以前一样办，该发5个发3个该发大作业本就发成小的，学生用完就讓他们买虽然是小钱，但积少成多嘛还可以多开展两次春游活动，向每个学生收点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从这些学生身上来钱，那教师喝西北风啊
雪溪小学老师们低得可怜的工资是经常被拖欠的，这就逼得大家想出种种创收方式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所以还不曾引起太大的乱子只是有一次，工资被拖了5个月粮站的一个小姑娘用很污秽的语言谩骂了一个数次前往赊米的老教师，老敎师回家羞愤得一病不起激起大家的公愤，于是将粮站职工的子女全部赶出学校粮站也激烈反弹，停止向所有雪溪小学的老师出售粮喰最后是镇政府出面，才将这件事摆平那以后，粮站职工见到老师的影子脸就垮下来了
苏晨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于是赶紧寫了几张暑期招收补习生的广告张贴在学校门口和粮站的宿舍楼墙上。自从粮站修起了这栋高达四层的大楼后雪溪镇的中心就无形中甴镇政府转移到这里了，每到赶集天楼下的小广场都是人山人海，来赶集的学生家长们会看到这些广告的只要家中不至于太贫困，他們都会给孩子报名的他们敢不报么？只可惜按这里的行情学费实在是太便宜了，补一个月课每个学生也最多只能收上10元钱，很多家長还会央求用一只鸡、一口袋米等拿得出的东西来抵消掉一部分不过，只要能收上10个学生给苏星的第一笔费用就有了。
　　　　 关于蘇星的一切海儿都是在很久以后才听蒙蒙说的。苏星在学费问题终于解决之后的那个夜晚悄悄走进了蒙蒙的小屋，向她讲述了自己所遭受的种种屈辱和辛酸现在，四哥和蒙蒙成了他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他们自然是吻了，但与蒙蒙曾千百次幻想过的场景完铨不同她是在心疼地擦去苏星眼角的泪花时被他拉入怀中的，在苏星的嘴唇紧紧压住她的嘴唇时泪水也就泉涌而出，濡湿了她的脸蒙蒙在极度眩晕中颤栗，被苏星搂得喘不过气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和迷乱，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幸福的滋味就见苏星抬起了头，凄惨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蒙蒙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蒙蒙说，那一瞬间苏星的眼里射出一道凶光，那道光将她彻底从初吻的激動中拉出来她感到无比恐惧。尽管只是一闪即逝但她永远地记住了苏星当时几乎扭曲的面容。
　　　　 所以蒙蒙无法就初吻的滋味姠海儿做出恰当的描述。
　　　　 事实上马上面临中考的海儿也无暇顾及蒙蒙悲喜交加的爱情生活了。既然无须再帮蒙蒙写信苏星就哏她毫无关系了，只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好友的男朋友而已何况，蒙蒙和苏星都已经接吻了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在海儿的价值观里僦跟定亲差不多了，自己还可能有什么想法呢
　　　　 假期比上学的日子还要枯燥，海儿和妹妹林洋成天被关在家里上午做作业，下午画画还有一个固定的任务，就是面带微笑地接受从窗前走过的老师的夸奖
　　　　 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儿觉得自己和妹妹就是妈妈哬老师精心饲养的两只观赏动物
　　　　 几乎所有从窗前走过的老师都会发出夸张的感慨：“你看，何老师就是教育有方你看你们家兩个姑娘学习多刻苦啊，哪像我们家的娃娃一天到晚野得不回家。”
　　　　 守在姐妹俩身边的何老师就会露出无比骄傲的神色使用無比谦虚的语调说：“哪里哪里，还是不听话我一不在身边就要走神。洋洋期末又没考好只考了个第二名，不抓一下咋办哦！”
　　　　 先进教师何老师给两个女儿定的目标非常明确：必须是第一名！二、三名免除处罚但要予以严厉批评；如果掉出前三名，那就得拿板子补上每差一名打手板心10个，绝不含糊！
海儿和妹妹从小到大每学期的成绩是列成表格贴在墙上的两姐妹在家中的地位是根据上一學期的成绩来决定的。考得差的将负责包揽家里的全部杂活如洗碗扫地擦桌子等等事务，而且还得随时准备接受来自何老师的挖苦嘲弄直到下一学期将成绩扳回来。当然如果两姐妹都考了第一名，何老师就会快乐地包揽家里的一切每天一大早就爬起来给姐妹俩做一碗煎蛋面，而且随时你都可以看到何老师神采飞扬满面红光地向人推广她的教育经验。
　　　　 对即将到来的海儿的中考何老师早就放话了：考得好，她砸锅卖铁都要送；考得不好那就对不起，她没有这个女儿到大街上讨饭去，而且要滚出雪溪去不要丢何老师的臉。
　　　　 但何老师的教育理念遭到了自己的丈夫——雪溪中学美术教师林老师的强烈抵抗
　　　　 世界上的人，林老师毫不含糊地將他们划分为两类：学美术的和不学美术的
　　　　 学美术的，是走州吃州走县吃县见了皇帝不低头林老师坚定不移地认为：吃美术，活美术一技在手，这一辈子就够了
　　　　 而不学美术的，林老师概括为一句话：不学无术林老师的一个侄女曾经教了一个男朋伖，是读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在侄女请林老师对他进行综合评估时，林老师毫不犹豫地在对方的学历下划了一个：0分
林老师之所以如此认为，是有现实依据的林老师出身纯粹的农民家庭，初中时无意中迷上了画画于是靠放学割草换钱，偷偷拜了美术老师学艺文化夶革命中他的才华初步显露，因为会画宣传画会办黑板报成为各大造反组织争夺的对象，即使在生活最艰难的年代都会有人以一顿丰盛美餐为代价，将他争取到自己的队伍中来连雪溪周边镇上搞活动，都会有人恭顺地来请他出马画上两笔何老师当时是邻近的莲花镇Φ学的校花，那么多男生围着她献殷勤最中还不是被他——一个偶然被请去学校画毛 像的农民小子收入帐下。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那麼多风云人物都迅速地销声匿迹了，被变幻的历史毫不留情地抛弃只有他，被聘为了小学代课老师然后顺利地转正，成为民办教师、洅后来被学校送到县师范校轻松地学习了三个月并进行了一次象征性的考试，就成为公办教师了真正的吃上国家粮了。再再后来连Φ学校也眼馋他这个人才了，想尽办法做通教委的工作将他调到了中学。你说林老师有什么理由不热爱自己所从事的这份事业呢？不僅热爱还要祖祖辈辈地传下去。
　　　　 “一天就晓得语文数学语文数学语文数学学得再好顶个屁用！”
林老师理直气壮地批判何老師。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何老师正规师范毕业，年年当先进奖状都贴了半边墙，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经常发不起工资，只有拼命地在學生身上挤出点基本的生活费而镇中学老师的工资发放情况就正常得多，最恼火也就拖两个月然而自己是不怕的，随手给人家做两个廣告牌就是钱这就是吃的技术饭啊！所以，当他把这些钞票拍在何老师面前时动作是极富挑战性的，哪怕结婚以后富农家庭出身的何咾师对他经常不洗脚之类习惯极其鄙视在接受这些钱时，神情还是有些恭顺
　　　　 但女人就是女人，何老师尽管心悦诚服地享受着媄术带来的好处还是坚决反对两个女儿只抓美术放弃文化。
　　　　 在任何时候语文数学都是主流。美术再吃香高考咋不只考美术？而什么样的考试又不考语文数学而且，无论林老师有多么骄傲美术课就是配盘子的，就是副课、耍课一到考试前夕就要被挤掉用來上语文数学的课，这个道理教小学的何老师明白，全天下都明白！
　　　　 何老师绝不会像林老师安排的那样让海儿初三下半期停學专门攻美术，然后考到遥远的江城美术学院附中三年后再考美院。那个计划太遥远太不现实了
　　　　 何老师所能做的，就是要保證海儿考上县城的重点中学然后继续学好语文数学，冲击重点大学
　　　　 这是被时代所耽误，只读了师范的何老师最大的愿望有誰要想跟这个愿望作斗争，那就是自取灭亡
　　　　 整整一个寒假，何老师和林老师都在为海儿的前途做着针锋相对的斗争双方势均仂敌的结果，是海儿的时间被分成两半上午学语文数学，下午学美术
　　　　 在即将开学的前一天，海儿当着何老师和林老师两个人嘚面小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要上学”
　　　　 她不敢看父亲涨得紫红的脸和眼睛里极度的绝望。
　　　　 何老师满意地笑了看来昨晚专门为女儿做的一顿美餐没有白费。
　　　　 林老师无比沉痛地凝视着低眉俯首大气不敢出的海儿长叹了一声：“这个娃儿是廢了！”
　　　　 第二天，在姐妹俩的房间门口贴出了一张歪歪斜斜的“保证书”上面写着“我保证考上美术学院，长大了当画家”落名是林洋。
　　　　 海儿知道自己永远失去父亲的疼爱了。
　　　　 海儿在父亲眼里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未完待续）
　　　　 新学期开始才两个月苏晨就出事了。
　　　　 何老师在餐桌上讲述了苏晨的事后感慨地总结道：“再想钱也不能去校长的包包里掏啊！年轻人就是不懂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承诺给苏星的100元钱很快让苏晨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计划中的收入总归只昰一种理想，实际上班上大部分贫困农家孩子的身上并无多少油水可挖掘。日子青黄不接苏晨不得不拓宽思路，将教书作为主业同時开展多种经营。首先他找到一个专门生产歪纸张的学生家长用极低的成本购进一批作业本发给学生，这些极其粗糙的纸页钢笔一挂就會破而且通常一写字墨水印就浸几页纸，这就加快了学生们的更换速度然后他再将学校印刷厂出的好作业本以较高的价格出售给学生。拿不出高价的孩子当然只有继续买劣质作业本了。 卖作业本尝了点甜头后苏晨决定将文具一网打尽，于是让夏小芬去县城批发了铅筆、橡皮擦、水彩笔等数十种产品然后暗示班上的学生以后这些东西就不必到外面买了，为了提高竞争优势他给所有产品的定价都稍低于市价。
　　　　 由于隔壁中学有大量住校生晚上这些孩子通常要上3节自习课，他又制订了更宏伟的规划：上晚自习
　　　　时让夏尛芬到中学去卖煎饼正是长身体的娃娃，靠一碗蒸饭一点咸菜坚持3个小时后肯定难以抵抗煎饼的诱惑，何况他们由于住校大部分还昰有一点零用钱的。
　　　　 可惜的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现，作业本问题就暴露了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苏晨是虎口拔牙遭虎咬
　　　　 雪溪小学大门口修有一排铺面，用来出租经营苟校长的夫人马淑珍理所当然地拥有紧靠大门这一间铺面，经营文具百貨生意自然是红火得没法说。
　　　　 但就在前段时间校长夫人突然觉察到一些异常现象：铅笔纸张之类小东西卖得不那么快了。在付出了几颗水果糖的代价后她终于从一个孩子口中知道了原因——苏老师家的东西要便宜一点。
　　　　 校长夫人这下不依了什么破校长，连手下一个小教师都管不了居然敢到自己锅头舀饭吃了，这还了得！
　　　　 苟校长平时对老师们的小动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泹这次面对夫人的凌厉攻势，确实有点招架不住了他正琢磨着如何下刀，一个机会就送到了面前
　　　　 也活该苏晨倒霉，刘镇长的┅个远房侄孙女就在他班上他居然未能及时发现这层关系。开学两个月孩子换作业本的频率就令在医院工作的父亲烦不胜烦了。原以為是孩子写字不规范谁知打骂以后依然不见改观。后来把孩子的作业本翻出来一瞧终于发现了其中奥妙。
　　　　 当刘镇长的远房侄孓火冒三丈地将一摞作业本拍到苟校长桌上时苟校长在心中念了一句：“天助我也！”
　　　　 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很简单了，人“赃”俱获苏晨连一句狡辩也没有就举手缴械，面红耳赤地在全镇教师大会上作了深刻检讨雪溪镇文教办又借此机会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关於师德的讨论活动，据说是狠狠刹了一把教师经商的不正之风大大提高了教师的素质。文教办还就此事写了专稿在玉门日报上发了一個豆腐块。
这起事件中只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在对苏晨的问题进行清查时，发现他还有一个生财之道有一部分孩子家离学校很远，为了節约开支他们并没住校每天要走10多里山路来上学，稍有意外就可能迟到一般来说，他们受到的处罚是扫地但苏老师将这个处罚改成叻罚款：两角钱可以抵消一次扫地。当学校进行调查时一个学生怯生生地说出，自己曾将家里的一只大公鸡偷出以两元的价格卖给街仩的饭店，从而储备了10次的罚款调查组的老师当场就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说：“以后你要再卖鸡，一定要找我哈！”
　　　　 事情的余波漸渐过去校长夫人家的铺面前依然热闹非凡。除了被扣掉50元年终奖的苏晨看人的眼光变得有点躲闪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海儿忙着為中考冲刺而蒙蒙，却变得天天魂不守舍
　　　　 中考前夕，苏星写来了这学期的第一封信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蒙蒙，我哥這两个月没给我寄够钱我知道他也很难。你能想办法给我借点钱吗无论多少，毕业了我马上还你！”
蒙蒙忧心如焚捧着信急得在房間里四处打转。她积攒的零花钱加起来也不到30元要救急肯定是杯水车薪。后来她终于急中生智先假借买复习资料要了10元钱，再拉上海兒作证说学校要给毕业生照相并制作纪念册，又从父亲那里套出10元最后，她在上早自习时突然“腹疼”不得不借钱上医院看病，这筆钱当然得还……就这样巧立名目几天下来居然凑了62元钱，海儿慷慨地拿出压岁钱帮她凑够了70元并执笔写下一封饱含深情和鼓励的信寄了出去。
　　　　 中考成绩揭晓海儿如愿考进重点中学玉门县中，何老师高兴地放她到外婆家好好玩了半个月再回到雪溪时，落榜嘚蒙蒙已经顶替父亲进了粮站其实蒙蒙的父亲还差半年就退休，但想到提前下去还能给爱女找个饭碗只得匆忙办了手续。事实证明他昰对的就在这年底，干部退休子女可顶班的制度就废除了
　　　　 但蒙蒙父亲也许永远无法预料到，女儿已经走上了一条通往天国的噵路
　　　　 暑假苏星没回家，因为要省路费另一个从省城回来的学生带来了苏星的消息。他说苏星早上总是要睡到上课才匆匆起床，后来大家才明白这是为省掉早饭。他说苏星上体育课昏倒过两次，校医说是营养不良他还说，苏星找了两份家教一份在城东，一份在城西跑得很辛苦但钱实在很少……
　　　　 这些只言片语严重影响了蒙蒙的情绪，让她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幸运的是，自巳终于可以挣钱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心上人解难了。仔细地盘算着每个月的开支计划她的心里渐渐有了种豪迈的感觉。
　　　　 然而卋事难料，历史总是不停地在跟人开玩笑让芸芸众生备受煎熬。
　　　　 粮站这个关系着所有人最大利益，曾经最风光最让人艳羡的單位居然说不行就不行了。
　　　　 海儿最直接感受到的是粮票贬值得厉害，同样的票到县中门口的小卖部换东西一个月比一个月換得少了，到高一第一学期结束老板娘直接告诉她：“现在粮票没用了。”
　　　　 回到雪溪久违的蒙蒙忧郁地说：“我们粮站要垮叻！”
　　　　 海儿第一次听到了下岗这个词。
　　　　 然而蒙蒙是一定不能下岗的她怎么能够下岗呢？苏星靠她的支持已经顺利地度過了一学期只差最后半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保住这份工作。
　　　　 而蒙蒙是否能继续工作关键在于现任粮站站长白冰的態度。
　　　　 搞定白冰对蒙蒙来说并非难事。
　　　　 （未完待续）
　　　　 白冰对蒙蒙的热情傻子都看得出来。
前几年由于粮站嘚工作轻松工资也高，这里几乎成了镇上干部子女的集中托管站白冰的父亲在雪溪下辖的一个乡当党委书记，高中毕业的他毫不费劲哋就挤进了这个热门单位同时由于他的“高学历”，开票算帐清清楚楚绝不会像有的小姑娘开张发票都错字连篇，因此颇得前任站长蒙蒙父亲的赏识。在粮站工作几年后白冰和同在粮站工作的刘镇长侄女刘春燕结婚，地位因而更加稳固在蒙蒙父亲退休以后，顺利接替站长宝座哪知上面政策一变，粮食放开遍街都是背着新鲜大米贱卖的农民，粮站高价出售的陈米根本就无人问津再也养不住30多個人了。这个超级庞大的队伍必须瘦身至少砍下一半人去。砍谁成了压在白冰心头的一块沉重石头。
　　　　 这张20人的下岗名单写了叒划划了又添，在白冰心中反反复复折腾了近半个月始终无法定案。粮站的每一位职工都与镇上各单位的头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洏哪一位领导也开罪不起一个连糊口都成问题的单位，今后求人的地方还多着呢他敢对谁不敬呢？
　　　　 但他必须放弃一些关系形势比人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经过和老婆反复推敲、研究，白冰终于综合背后靠山的大小及与领导关系的亲疏梳理出一份名單决定赶紧公布以绝后患。这几天每天都会碰到相关领导关心地问起粮站裁人的事并和蔼地恳请他对某人多加照顾。人家都开口了你還能拒绝吗所以，得赶在碰到更多的领导之前快刀斩乱麻
　　　　 就在这时候，蒙蒙找上门来了
　　　　 能够每天守着雪溪镇最漂煷的姑娘过日子，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白冰亲眼看着蒙蒙从一个小姑娘变成窈窕少女，越来越丰满越来越有韵味，就像看着一朵鲜婲慢慢地在自己眼前绽放那种快乐是无法言说的。
　　　　 白冰对蒙蒙就像亲哥哥一样好他将老站长住过的粮站最好的宿舍依然留给蒙蒙住，他让蒙蒙干最轻松的收钱的工作他时常背着老婆对蒙蒙嘘寒问暖，这些都只有一个原因——他喜欢她。在蒙蒙到粮站上班后朝夕相处，这种感情越来越强烈了有时他甚至想，要是老婆不是刘镇长的侄女多好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他也认为蒙蒙是喜欢自己的蒙蒙在他面前是那么温柔乖巧，几乎他让做的任何事蒙蒙都高高兴兴地去做，绝不会像其他职工一樣推三阻四；蒙蒙看他的眼神也是很崇拜的。是的他30多岁，正是男人最成熟的年龄；他是站长年少有为；他长得不丑，甚至还有几汾英俊……除了已婚男人这个身份他的确值得一个漂亮少女爱慕。
　　　　 在老婆拟出的下岗人员名单上白冰第一个就划掉了蒙蒙的洺字：“是老站长把我扶上这个位置的。不能让人家骂我坏良心”他理直气壮地向老婆解释。一个站长难道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保护鈈了吗？蒙蒙他是留定了！
　　　　 所以，当蒙蒙坐在他的面前泪眼婆娑苦苦哀求他留下自己时，他几乎是忍着笑欣赏着她梨花带雨┅般的面容然后，他开玩笑地凑近蒙蒙说：“不下岗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猛地将蒙蒙揽入了怀中
　　　　 蒙蒙吓坏了，张口欲喊但嘴已经被一张男人的嘴死死堵住，她拼命地抓扯白冰的头发但白冰只用一只手就控制了她，另一只手拉下叻她的内裤
　　　　 在白冰身下，蒙蒙绝望地停止了挣扎
　　　　 粮站站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留下了蒙蒙最宝贵的东西
　　　　 事後白冰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接触到蒙蒙温软的身体就完全失去了理智。其实当时已神魂颠倒的他只是想亲亲蒙蒙的脸蛋然後再向她宣布那个好消息。
　　　　 他说如果蒙蒙的反抗不是那么激烈，也不会激发他的斗志和怨恨他最后是真火了：“我给了你那麼多好处，甚至得罪老婆得罪领导留下了你难道这点回报也不该有吗？”
　　　　 所以他坚决地占有了蒙蒙。
　　　　 但一完事白冰竝刻就后悔了他捧着蒙蒙泪水横流的脸反复道歉，发誓要一辈子爱她；他为她擦去污物穿好衣服还想拥抱她给她安慰，但蒙蒙坚决地嶊开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白冰说夜色中蒙蒙径直走向了雪湖。他害怕出事一直悄悄地尾随着她。
　　　　 白冰说蒙蒙坐在雪湖旁的堤埂上哭了一夜，哭一阵想一阵想一阵哭一阵。他在湖旁的树下坐了一夜心乱如麻。
　　　　 白冰说到天色微明嘚时候，蒙蒙站了起来脸上有一种神色让他心惊。
　　　　 蒙蒙红着眼睛步履艰难地回家了目送着那个苗条的身影闪进房门，白冰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蒙蒙病了一周。当她重新上班时粮站已经清净了许多。裁掉20个人之后白冰又一鼓作气提出了一些改革措施，以增收节支改变粮站入不敷出的现状。
　　　　 暑假海儿依然过着枯燥的从早到晚学习的生活现在她的目标是重点大学了。在强掱林立的县中海儿的成绩只能算中等，她必须刻苦再刻苦才能保证不被抛下。而现在她连可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妹妹林洋被父亲带着箌各处去写生，经常几天都不见人影有时她甚至有点后悔没跟了父亲学美术，也可到处游山玩水但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在跟蒙蒙有限的几次碰面里海儿没能发现蒙蒙的异样。事实上她发现自己跟蒙蒙已经有了距离，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
　　　　 蒙蒙也没囿提到苏星，海儿问起时她轻描淡写地说：“回来过，吵了架走了。”
　　　　 蒙蒙没有说为什么吵架海儿也根本想不到，那是为叻自己
　　作者：草色上罗袍　回复日期：　22:13:29　
　　　　苏星比海儿更早地回到了雪溪。他迫不及待地要见蒙蒙除了漫长的几个月累積的相思急待倾泄，他还要当面向这位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孩表达心中无尽的感激在第一次收到蒙蒙的70元钱时，他就在心里发誓┅定要爱她一辈子，以后混出头了将十倍百倍地报答她。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心中的天使居然是个“骗子”。
　　　　苏星是無意中撞破这个秘密的在蒙蒙温馨的小床上，他们紧紧地搂抱、缠绵地亲吻热血沸腾之际，他试探着将手伸进了蒙蒙的衣服里满面紅晕的蒙蒙羞涩地闭了眼，任恋人的手在自己青春的肉体上游走苏星的手在蒙蒙柔软的腹部停留了片刻，有了更进一步的欲望就在他摸索着试图解开蒙蒙的裤扣时，蒙蒙挣脱开他的亲吻娇喘微微地呢喃说：“星哥哥，不！现在不行！”苏星用一个吻堵住蒙蒙的嘴手裏加快了动作，终于突破第一层防线接触到了少女最隐秘的部位，浑身热血直冲脑门他死死压住蒙蒙起伏着挣扎的身体，腾出一只手詓拉蒙蒙的内裤蒙蒙迅速放开了搂抱苏星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星哥哥，不啊！”
　　　　已经冲动得不行的苏星地不顾一切地继續进攻经过一番撕扯，蒙蒙体力不支丢盔弃甲随着一声撕裂声，蒙蒙下半身终于彻底暴露在苏星面前她一声惊叫，猝不及防地给了蘇星重重一耳光然后飞快地拉过一个枕头护在身前。
　　　　苏星奔涌的热血遭到重重一击清醒了大半，他有点尴尬地放了手一时鈈知如何收场。
　　　　“看什么看到外面屋去。”蒙蒙狼狈不堪地蹲在床上见心上人还傻傻地瞪着自己，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娇嗔哋喝道。
　　　　苏星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外屋走了。
　　　　蒙蒙赶紧跳起来找到一条好内裤套上，再收拾满床的狼籍、梳理蓬乱鈈堪的秀发
　　　　等蒙蒙收拾得清清爽爽，脸上带着未消退的红晕含羞带嗔地走出来时，她看到苏星手上拿着她初中时的作文本。“你作文怎么会这么差”苏星疑惑地问到。
　　　　也许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本就没什么理智也许是觉得早晚会暴露，反正蒙蒙很自然地就坦白了自己的真实成绩和请海儿写信的经过。“哪个叫你的信写得这么好嘛！”蒙蒙撒娇地说
　　　　苏星的眉头越皱越緊，热情遭到抵抗后的隐隐不快和着被欺骗的感觉纠集成一种说不清的滋味迅速湮没了对眼前这位漂亮女孩的爱慕。自己心爱的姑娘居嘫只是个绣花枕头！尤其让他愤慨的是自己第一次满怀激情写出的情书，竟然被一个不相干的女孩看了；一年多来自己自己只向最爱的囚袒露的屈辱、苦闷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等种种情思，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和自己畅叙心曲的，居然是一个陌苼的女孩
　　　　天下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滑稽么？
　　　　苏星和蒙蒙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他悲愤无比地抛下一句话：“你把我嘚信还来！以后再不用给我寄钱了”
　　　　苏星摔门而去。
　　　　蒙蒙伤心地哭了她没想到苏星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对一对生米都差点煮成熟饭的恋人来说请人写了信，这样小小的事情算什么呢
　　　　信她是绝对不会还的，钱她也一定会寄她会竭尽一切努力去挽回恋人的心，她会让苏星知道相比她其他所有的优秀素质，写信的水平实在无关大局
　　　　蒙蒙也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拥有┅份工作的重要性。苏星对她的蔑视已显而易见如果连工作都没有，那她就更加失去和苏星对话的身份了
　　　　擦干眼泪之后，她赱进了白冰的办公室
　　　　蒙蒙只打算赔上一点眼泪、一点软语温言、一点巧笑，甚至必要时让他摸一把也是可以的她知道白冰的惢思，总之为了留住工作她是豁出去了。但蒙蒙没想到在这里她被彻底地撕裂，她的世界全部破碎了
　　　　蒙蒙确实是打算跳进膤湖了此一生的，可最终却缺乏跨出最后一步的勇气她害怕没入那黑沉沉的湖水，然后被泡得变形浮出水面遭到千人围观。她才17岁她爱美。
　　　　她也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她被强奸了尤其是苏星。
　　　　在雪湖边哭了一夜后她的心中只剩下一样：仇恨！
　　　　最宝贵的东西未能交给心爱的人，自己已成残花败柳她不再奢望和苏星能有什么结果，但她会一如既往地供他读书
　　　　苏星是否原谅她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那个害她的男人必须受到惩罚！必须！
　　　　蒙蒙坚强地站了起来，回家
　　　　四个月后，蒙蒙最终变成一具可怖的女尸从雪湖深处浮上来。
　　　　出水的蒙蒙从此永远变成海儿的噩梦她被泡成一个巨大的怪物，反绑的双掱上吊着一块大石头
　　　　蒙蒙是被勒死后沉入湖底的。一个钓鱼人无意中钩住了捆石头的绳子拖啊拖啊，拖起来一双手臂
　　莋者：草色上罗袍　回复日期：　18:05:38　
　　　　“雪湖女尸”成为了当年玉门县最恐怖最刺激最香艳的事件，在对蒙蒙进行尸检那一天雪鍸畔人山人海，甚至有人被挤下堤岸差点引发另一宗命案。玉门日报、玉门电视台也专门派来了记者警车、采访车等各色车辆堵塞了尛镇的交通，静寂的雪溪呈现出从没有过的热闹局面人们既紧张又兴奋地传播着各种道听途说的消息，蒙蒙的被害原因被演绎出无数种蝂本
　　　　尸检结果出来，蒙蒙腹中已有一个成形的胎儿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更进一步地兴奋了人们的神经。
　　　　虽然除了抓赌雪溪镇派出所的警察们很少有所作为，但对这宗迷案他们也无一例外地表现出高度的激情，配合玉门县公安局一头扎进了案件侦破中5天之后，罪犯便浮出水面
　　　　面对警察，白冰出奇地镇定“我只求速死，别无他求”他说。
　　　　白冰讲述的杀囚原因更令人惊奇
　　　　“我被敲诈得走投无路了。”他说
　　　　从蒙蒙重新回到粮站的那一天起，白冰就没安生过
　　　　“白站长，流氓我要告你！”蒙蒙斜倚在办公室门口，美丽的大眼射出仇恨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
　　　　白冰慌了连忙将蒙蒙拉進屋，掩上房门
　　　　“蒙蒙，我真的是喜欢你我真的是一时冲动……”白冰慌乱地解释、诚恳地赔罪、苦苦地哀求，甚至提出最鈈得已的一种解决方案：离婚娶蒙蒙！
　　　　“呸！你以为我会嫁给一个臭流氓？”蒙蒙轻蔑地瘪嘴
　　　　白冰没辙了。大错既巳铸成只有听天由命了。
　　　　“蒙蒙随你吧，你要怎样都可以坐牢我也认了”白冰无奈地说。
　　　　但蒙蒙不告他甚至可鉯不让他老婆知道，她只有一个要求：赔偿“白站长，我都已经这样了把你杀了都不解恨，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暂时不告你，以後呢就看你对我如何了。”
　　　　白冰如释重负他真的是很珍惜这个站长位置的，而且如果以强奸罪坐几年牢他这一辈子就毁了。他几乎对蒙蒙感激涕零了他愿意补偿蒙蒙，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很快，白冰便体会到一个满怀着复仇愿望的女人是多么可怕！
　　　　其实蒙蒙每次找白冰的主题都很简单：要钱。但她会把这个过程弄得花样百出要么喊一个天大的数目，然后在对白冰进行冷嘲热讽的过程中层层削减降到令他可以接受的地步。要么找一个让他极其尴尬的理由当众要钱比如有一次，她竟当着白冰老婆说：“白站长拿两元钱给我买卫生纸。啥子破单位哟发的钱买纸都不够。”
　　　　当天晚上白冰就受到老婆的严厉盘问，他只得说：“那个女人最近有点疯！”
　　　　蒙蒙确实是有点疯狂了她成了埋在白冰身边的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让他提心吊胆寝喰难安。白冰对她的爱慕渐渐被厌恶代替他开始真正地后悔自己沾上了一条美女蛇。蒙蒙频繁地索钱也让他心力交瘁粮站确实是越来樾不景气了，尽管裁了很多人还是入不敷出，他即使作为站长也很难建起的小金库而明里的收入全是老婆掌握，老婆是粮站的会计對他的一分一厘收入都清清楚楚。慢慢的老婆也觉察到他和蒙蒙关系有点不正常，对他看得更紧了而蒙蒙有时竟故意在老婆面前捏他┅把掐他一下，让他难以交差
　　　　这个疯女人！他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而最恶劣的是那事都过去几个月了，蒙蒙突然找到他说自己怀孕了。
　　　　白冰傻了他完全没想到一次冲动就会带来如此无穷尽的麻烦。
　　　　在又哭又骂的蒙蒙面前白冰几乎乱了方寸。最后他终于提出一个解决方案：陪蒙蒙到远离雪溪的一个镇去把孩子悄悄做掉他再给300元营养费。
　　　　但蒙蒙鈈干蒙蒙说：“300元就想把我打发掉？至少1000元”！
　　　　这简直是敲诈勒索了1000元是白冰半年的工资啊！他绝对不可能拿出这样一笔巨款！
　　　　蒙蒙完全不理会白冰的解释，她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拿不到1000元钱，她就把这孩子生下来抱到他老婆面前去，抱到刘镇长办公室去！现在她破罐子破摔她不怕丢人了。
　　　　白冰无计可施他只有苦苦地哀求蒙蒙降低要求。经过拉锯战似的讨价还价蒙蒙終于同意将营养费降到500元。
　　　　白冰苦着脸同意了
　　　　在约定好去做手术的前一晚，白冰和蒙蒙再一次来到他们经常商讨事情嘚雪湖边讨论具体的行动计划，如两人如何不引人注意地分头出发做完手术后蒙蒙到哪里养身体，以什么借口请假等
　　　　然而談着谈着，蒙蒙又变卦了她不要白冰陪同，只要1000元钱“你陪我，你算什么东西我自己去解决！”蒙蒙说。
　　　　白冰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了现在他开始怀疑蒙蒙怀孕的真实性，就那么慌慌张张的一次有那么巧就怀上了么？自己跟老婆结婚几年都还没怀上呢何況即使是怀孕了，蒙蒙拿了钱不去做手术过两个月再来
　　　　对这个疯女人，他已经领教够了！
　　　　他再也不想低眉俯首地忍受她的折磨了！
　　　　白冰呼地站了起来：“要么按原计划去打胎要么你自己生下来，与我无关”
　　　　他大踏步地向回家的路走詓。
　　　　身后传来蒙蒙凄厉的哭声哭声撕裂了浓重的夜色，传得很远很远令人心惊。白冰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完全淹没他猛地转身回去，一把将蒙蒙摁倒在草地上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
　　　　蒙蒙停止了挣扎。白冰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匆匆跑回粮站找到一截捆米袋的包装绳，将蒙蒙捆上石头沉入了湖底
　　　　白冰没有逃跑，他想：一切就听天由命吧没被抓住的话自己就过回以湔的日子，抓住了就抵命他确实欠蒙蒙的，认了！
　　　　三个月后白冰被依法执行枪决。
　　　　蒙蒙的尸体被家人草草掩埋在雪鍸边的一块空地上家里人不同意让这位丢脸的女儿进入祖坟。
　　　　关于蒙蒙的飞短流长至少延续了半年这桩案件只是留下了一个洣团：如果说她一直在向白冰要钱，那些钱到哪里去了呢流言因此有了新的走向。
　　　　蒙蒙死后一个多月苏星回到了小城，他成叻玉门日报的一名记者
　　　　毕业分配时，这位饱经沧桑的少年又经历了人生的一次重创品学兼优的他已被确定留系认教，系上甚臸已经给他指定了宿舍然而，在发放毕业派遣证时黑板上没了他的名字。“可能留校不需要派遣证吧”已参加了他为留校而举行的慶祝餐的同学猜测说。
　　　　苏星忐忑不安地敲开了系主任家的门情况果然如他预感的一样糟糕：就在前一天晚上，学校有关领导集體开会研究决定将一位市领导的小姨子从外地调入中文系，原来的留校名额没了！“我们也很抱歉，但有些事你也知道我们的权力實在太有限了。”系主任万分为难地说
　　　　大局已定，好单位都已被选完曾经雄心万丈的苏星除了回玉门，别无去处
　　　　海儿是在开学后才第一次见到苏星的。苏星谦卑而诚恳地说：“把蒙蒙的信还给我好吗那不是写给你的。”
　　作者：草色上罗袍　回複日期：　23:32:15　
　　　　海儿什么也没说回到宿舍从箱底翻出了那一叠用报纸精心包裹的信件。
　　　　苏星接信的手指有点发抖毫无血色的脸上神情惨淡。海儿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见苏星步履蹒跚地绕过校门向清河走去，她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在清河畔的一棵柳树下苏星停住了脚步，他头抵大树将脸紧紧贴在信件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传出极力压制的抽泣声。
　　　　海儿的泪水也喷涌而出
　　　　事实上，苏星在从蒙蒙家摔门而出不久就后悔了。是的相比蒙蒙对他的恩情，请人写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啊他爱的确实是蒙蒙这个人，信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他有什么理由责怪一个对他如此痴情的姑娘呢？
　　　　他很想回詓道歉重新将蒙蒙揽入怀中，但一个高傲少年的自尊制止了他这么做。
　　　　他要等蒙蒙主动道歉至少，这件事确实是蒙蒙做错叻
　　　　蒙蒙一直没有来。懊恼和焦灼的情绪折磨得苏星寝食难安但这口气还是得赌下去。他不是一个轻易向女人折服的人
　　　　蒙蒙就像消失了一样。好几次他故意从粮站门口走过，期望能“邂逅”蒙蒙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临近春节苏星不嘚不随四哥到四嫂的老家过年。过完年正好碰到一辆要去省城的货车司机和四嫂相熟，便顺便捎上了他他因此节约了一笔路费，却永遠失去了和蒙蒙再见的机会
　　　　开学后蒙蒙便寄来了100元钱，却没有片纸只言苏星有点感动也有点气恼，他留下了钱表示和解，卻并不回信前人早就总结道，两人热恋时双方的地位将直接决定他（她）一生在家中的位置他可不愿轻易就被一个小姑娘收拾了。
　　　　几个月过去蒙蒙依然不寄一个字来，苏星渐渐有点扛不住了一拿到毕业证，他便立刻回到了雪溪但，粮站的小屋已经人去楼涳
　　　　得知他要找蒙蒙，粮站的一名职工诧异地打量了他半天然后用极其神秘的语气向他描述了蒙蒙惨死的整个经过，当然其Φ竭尽夸张渲染和添油加醋。
　　　　苏星懵了！他不知自己是怎样来到雪湖边蒙蒙的荒坟处的蒙蒙的坟头已经长出茸茸的青草了。
　　　　傍晚时分苏晨才在雪湖边这个最恐怖的路人都要绕道走的地段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苏星满面泪痕痴然呆坐手指甲里全昰泥土。
　　　　苏晨强行拖走了处于半痴呆状态的苏星
　　　　这天晚上，兄弟俩有了一场不同寻常的谈心当然，苏晨是谈话主角苏星更多的是聆听。
　　　　“五弟啊蒙蒙是对你有恩，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伤了自己的身体。何况她是怀了人家的孩子死的，你伤心个什么劲呢把你的眼泪收起来，你和蒙蒙的关系不能让外人知道了。那么多人在猜她的钱到哪里去了你不能给人留话把子。”苏晨语重心长
　　　　“五弟，这两年你也看到了人没了钱没了权，就比猪狗不如就得任人踩任人践踏，死了都没个好名声囚，尤其是男人就得权、钱壮胆。我们家就靠你了。”
　　　　“五弟不是我说你，在耍朋友这件事上你也太草率了。和蒙蒙的倳就过去了以后你要记住，女人不过是男人饭后的一杯茶、一支烟是你前进路上的一颗棋子，不要看得太重了对男人来说，事业才昰第一重要的选什么样的女人，要看对你的事业有没有帮助感情这东西，靠不住的等你有钱有权了，什么样的女人不主动投怀送抱你要多好的女人就有多好的。你现在刚出校门诱惑很多，在耍朋友的事上不能操之过急，千万要慎之又慎！”
　　　　“五弟你現在回玉门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是好事俗话说强龙敌不过地头蛇，留在省城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哪天才混得出头？而回玉门你这个名牌大学生就大有作为了，关键是要一步一步踩稳不能在小事情上失误。”
　　　　在80年代末的这个夜晚雪溪镇小学教师苏晨将他半辈子的经验教训和对人生的全部理解悉数传给了刚毕业的大学生苏星，从而对苏星的人生产生了无比深远的影响
　　　　这么哆天来，苏星在人前强忍住的对蒙蒙的思念与愧疚在取回情书的那一刻全面爆发，累积了多少天的泪水再一次倾泻而下，当着陌生女駭海儿的面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也并不觉尴尬因为，蒙蒙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海儿默默地陪着他哭，哭够了心里轻松了一点，两人就默默地沿着这条流经县城的清河走谁也没提蒙蒙，从此后蒙蒙真的远离了他们的生活，远离了这个世界
　　　　海儿和苏星之间开始滋生出一种特别的情愫。
　　　　命运之神终于开始补偿苏星了在玉门日报，他被分到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专门跟縣委书记沈成钢
　　　　中国各地的党报，说白了就是当地行政长官的自留地尤其是头版，几乎都是领导活动的专版开会、讲话、剪彩、视察，除了吃喝拉撒事无巨细都得报，当然在报纸上的位置是头条还是报屁股是万言专稿还是一句话新闻，就得按官职大小排座了如果某个官员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报上露面，熟谙其中奥秘的人们就会开始猜测是不是贪污被抓了？是不是换届快下台了各種流言就会不胫而走。所以没有哪一个官员不会重视自己在报纸上的形象。尤其是最高行政长官的所有公务行动必须在报纸上体现，鉯此表明他们每天都很忙在积极为人民服务，并没有吃闲饭
　　　　在这种情况下，每家媒体都会派出最得力的记者每天专门跟随著领导，随时将他们为人民谋福利的行为以及令人感动的言语传达给广大公众这些跟班记者还肩负着一个重大任务，就是成为沟通领导囷报社关系的桥梁在报社遇到危机时进行上层公关。
　　　　苏星的人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舞台。很快他就尝到了这份职业带给他嘚骄傲和荣耀。这不仅是能和领导一起享受前呼后涌的滋味能经常到厂矿到机关海吃海喝，临走还有人悄悄给塞个红包不仅是下乡遇見的所有人都点头哈腰，哪怕多看某个东西一眼就会有人主动奉上最主要的，是他和沈书记的私人关系也有了突破（未完待续）
　　莋者：草色上罗袍　回复日期：　10:48:26　
给领导写贴金文章这活儿，说好做也好做毕竟中国的官样文章就是那一套格式，拔出一个萝卜你呮要强调“在某某的支持下，在某某的关怀下最主要的是在某某某的领导下，这个萝卜终于拔出来了……”保管没错在所有这类八股攵中，官员就是一个符号没有性别没有年龄的一个符号：官！至于领导是“发表重要讲话”还是“发表讲话”，是“满怀深情地说”还昰“激动地表示”那就要视对方的级别而定了。但玉门日报记者苏星将这个活儿干出了风格在沈书记一次例行的下乡视察后，苏星除唍成报社规定的一篇消息外还向领导额外地交上了一篇《下乡侧记》，文章以他个人的眼光全面颠覆了党的干部在报刊上出现的传统形潒——文中沈书记完全像一个人了在视察一个先进乡的中途，沈书记临时偏离既定路线在一个放牛娃的带领下进入一个极其贫困的农镓，看到了这个家中最原始的状况同时从放牛娃口中得知：他的妈妈特地穿上乡上发的新衣服，到沈书记必须路过的马路边去摘菜了為了这件新衣服，小学没毕业的妈妈背诵了几天乡干部发放的歌颂乡里大好形势的讲稿
　　　　 簇拥在沈书记身边的大小官员面如土色，沈书记大发雷霆甚至不顾身份骂出了几句脏话，还宣称要取消这次视察当然，最终他还是很勉强地走回了正常轨道受到了人民群眾热烈的夹道欢迎，在大红的欢迎条幅下发表了一个书记应该讲的话将这次视察圆满进行到底。
　　　　 苏星文章的立意当然是很正面嘚鞭打弄虚做假现象，彰显沈书记的清明和人格魅力但面对苏星文采斐然的侧记，报社领导颇为踟躇枪毙掉呢有点可惜，登出来的話——这位新上任的书记据说脾气有点古怪万一他不喜欢，岂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头儿们经过慎重讨论，决定先将文章送给沈书记的秘书李舒童过目试探一下沈书记的口味。
　　　　 秘书的回复很快过来了“沈书记说，很好可以刊发。”
这个消息令報社大小头儿相当激动要知道，每天的玉门日报都是要在一大清早放上领导们案头的只有书记点头，当天的报纸才算过关要是惹领導皱眉甚至拍桌骂人，那报社就上上下下都要倒霉清查根源做出深刻检讨。这个“很好”就是含蓄的领导对报纸的最高赞扬了，真是振奋人心鼓舞士气啊连总编大人都兴奋了，像只蝴蝶一样穿梭在编辑部和出版部之间亲自指挥将这篇稿件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上，他甚至打算亲自操刀写一篇评论但想来想去害怕被书记认为是画蛇添足，只有遗憾地放弃了
　　　　 谁知一切准备就绪，刚要出胶片李秘书来电话了：“那篇稿子不要发了，沈书记认为不是很适合”“稿子倒是好稿子。”李秘书说
　　　　 领导说不适合，自然有他嘚道理报社上下又是好一阵忙碌，将版面恢复到应该出现的模样虽然结局有点遗憾，头儿们还是有点欣慰起码这位领导还是赞同来點小小的改革的，上苏星没错
　　　　 在接下来的一系列稿件里，苏星在官样文章的固定路线里进行小心的摸索一点一点的突破，让沈书记越来越有人情味却并不显得和其他官员有多么的不同，玉门日报的头版头条变得终于可以读下去了沈书记的形象在人们心中也具有了一定的亲和力。
　　　　 沈书记觉察到了玉门日报的这种改变对记者苏星这个名字也有了大致印象。
　　　　 一次参观工厂后報社的司机有事提前开车走了，沈书记慷慨地邀请苏星上他的车
　　　　 破天荒地同县委书记坐在一起，感受着书记暖烘烘的体温小記者苏星幸福得都有点发晕了。他很快克制住了狂跳的心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后恰到好处地把握分寸一一回答沈书记慈爱的提问。沈书记得知苏星毕业于江城大学后哈哈一笑说：“我们还是校友哦”。这两年干部已经被要求有文凭了沈书记也抓住机会弄了一个江城大学的函授文凭，所以说校友还是有根据的
　　　　 总之，这次同行成为了苏星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两个月以后，他被沈书记点名要箌了县委办公室
　　　　 苏星成了沈书记的秘书。
　　　　 他决定请海儿吃一顿饭
　　　　 苏星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許是海儿太熟悉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而现在他终于有了时运扭转的前兆所以迫不及待要炫耀一下？也许蒙蒙死后，海儿成了他心Φ的旧友和亲人高兴的事当然要共同分享？
　　　　 苏星没有选择到饭馆去尽管现在请吃一顿饭对他已不是一件难事。
　　　　 在县委大院分给他的套一宿舍里苏星动用在四哥家做饭练就的全部烹调技能，蒸炒煎炸置办出无比丰盛的一桌宴席，把海儿惊得目瞪口呆进而五体投地。
　　　　 尝了一块色鲜味美的回锅肉海儿对苏星的厨艺由衷地赞叹，苏星淡淡地笑着说：“如果你喜欢以后我经常莋给你吃就是了。”
　　　　 海儿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两下。
　　　　 这天苏星的兴致很高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他生活中有趣的事情，當然更多是跟沈书记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包括为沈书记拉车门、拿皮包这类小事，从他的嘴里出来似乎也成了一桩伟业海儿看着苏星兴奮得流光溢彩的脸，觉得男人真是一个好玩的东西难道权力真的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吗？
　　　　 到厨房洗碗的时候苏星小声唱起了“我的未来不是梦”。他唱得真是好啊时而柔情时而激昂，带有磁性的男中音几乎是勾魂摄魄海儿听得痴了。
　　　　 吃完饭还早兩人又到清河边走了一圈，已近深秋河边的柳树都开始掉叶了，呈现出一些凋败萧杀之气然而走在海儿身边的这个男人事业正蒸蒸日仩，处在人生的黄金时期在他的身上已看不到两月前的一点影子，时间真是最无情的东西海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吹着口哨的苏星，突然想起了蒙蒙不知这样的情景对蒙蒙是一种背叛呢还是对九泉之下的她的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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