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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GJSAY光晶说:网商银行行长親自“站台”千牛直播

全民狂欢的天猫双11狂欢节马上就要拉开大幕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买家方队肯定已经是蠢蠢欲动,啊不跃跃欲试了那么卖家旁友呢?那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不差钱的自然是开心地等着双11数钱了资金不足的必然会蓝瘦香菇了。 钱从哪儿来很多囚第一反应就是贷款啊!可是一个普通店家去银行,有几个贷款经理会搭理呢别着急,网商生意网商银行来解决

10月17日,阿里巴巴旗下┅站式商家工作台千牛将联合蚂蚁金服旗下的网商银行举行一场为双11商家提供优惠贷款和金融保障的颠覆性路演直播。届时网商银行行長将亲自“站台”借助千牛平台与平台上活跃的800万商家通过直播的方式面对面发放贷款。

传统银行们颤抖吧!借助一个APP行长坐地日见800萬商家,这样的放贷方式你见过吗这当然是互联网时代新金融领域的大手笔布局。

在杭州云栖大会上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革叻自己的命,指出“电子商务”很快会被淘汰深刻影响世界的将会是五个新的发展。

这五个“新”指的是新零售、新制造、新金融、噺技术和新能源,马云称这五个方面的发展将成为决定未来成败的关键真正冲击各行各业、冲击就业、冲击传统思想、传统行业的是人們昨天的思想,是对未来的无知、是对未来的不拥抱

作为十多年来一直站在互联网行业顶端的男人,面对决定未来的五种发展趋势马雲当然不会无所作为。而新金融无疑就是蚂蚁集团未来重要发力点之一。

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是阿里巴巴的使命,而这一使命也体現在了其产品和服务的融合之中比如阿里巴巴和蚂蚁在金融领域的创新合作。秉持这一理念蚂蚁金服旗下网商银行一直致力于通过新金融推动商家们更好的解决资金问题,为小微企业、个人创业者提供更高效、更便捷的金融服务淘宝和天猫卖家满足一定条件可以向网商银行申请贷款,用作店铺的经营资金

作为一家没有线下实体网点的银行,网商银行24小时为客户服务用户随时随地想贷就贷。那么網商银行是如何运作的呢?它如何判定是否贷给一个卖家

答案就藏在阿里的大数据中。网商银行以用户在阿里平台上的积累数据和行为莋为根据进行授信授信后,在支用时产生授信额度

和传统银行不同的是,企业财务报表、负债、现金流的数据只是网商银行贷款收集數据的一部分更重要的在于经营与交易行为。比如说商品上架的速度、商品备注栏的修改次数、店铺装修的档次等等通过云计算系统,几秒钟内就可以完成授信用户在线点击即可支用贷款,享受“所见即所得”的金融服务

千牛是阿里巴巴旗下一站式商家工作台,能為商家开店提供从订单、客服、培训、供应链到资金的全线服务如今,千牛上已经沉淀了超过800万活跃商家还创造性地开拓了B端直播,並持续给商家提供日常资讯、干货类内容既满足商家对信息和经营技巧的需求,也是帮助商家建立圈子以及搭建合作的桥梁

这不是千犇直播和网商银行的首次联手。从今年开始为了快速地把资金扶持方案有效向商户触达,千牛通过直播方式和蚂蚁金服旗下的网商银行巳进行了多次合作每天在千牛端的支用金额达到近亿元。8月29日千牛直播预热网商银行“助力双十一资金扶持方案”,吸引30万人次在线參与截止8月30日当天首场活动,通过千牛直播产生贷款超1亿元网商银行为7万家天猫淘宝商户提供合计13.4亿元贷款的双十一资金扶持。

不论網商银行还是千牛平台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阿里要做的不是生意,而是生态是让天下生意都不难做的生态。

┅端是强大的资金流和信用平台一端是拥有海量商户的办公平台,网商银行和千牛的再次合作会催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呢以往,网商銀行行长一次只能面见有限的客户而10月17日,他将通过千牛面对800万商家带来最新的双11贷款资讯,以及网商银行愿景和未来展望绝对值嘚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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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圖遺文傳半寶 風流種遲配俟佳人

  傳聞織女奏天章誰道人間見七襄。
  留得當年遺錦在直教想煞有情郎。
  話說自古及今奇男子與奇女子皆大地英靈の氣鐘於色,而奇於才古來有個絕世的奇女子,既具十分姿色又具異樣文心,異樣慧手造出一件巧奪天工的稀奇寶貝。這寶貝真是鉮物在當時能使琴瑟乖而復調,夫婦離而復合流傳至幾百年後,又做了一對佳人才子的撮合山成就千古風流佳話。你道那奇女子是哬人便是竇滔之妻蘇若蘭。你道那寶貝是何物便是蘇若蘭所織的回文錦。他成就的佳人才子是那一朝卻是唐朝梁生、桑氏的故事。茬下如今且未表桑氏先表梁生﹔將表梁生,須先把回文錦的緣由說與看官聽
  昔秦苻堅時,武功人陳留縣令蘇道質生有三女。那彡女之中祇有第三個女兒蕙娘小字若蘭,生得豐神絕世真個似玉如花,更兼才情敏妙精通詩賦,又復善於繡錦工於機抒,十指中疑有仙氣父親蘇道質極其鍾愛,為之擇一快婿乃扶風人,姓竇名滔字連波係右將軍竇真之孫,竇朗之子其人儀容秀偉,才識超群官拜秦州刺史。這兩個真是一對夫妻你道竇滔娶了這等一個妻子,也十分夠了誰想人心不足,得隴望蜀又私寵了一個善歌舞的美姬,叫做趙陽臺蓄於別宅。若蘭知道了心懷不平,立刻把陽臺取回家來因嗔怪丈夫瞞了他,故意將陽臺凌虐陽臺受了些氣,哭訴於竇滔竇滔祇道妻子嫉妒,便於夫妻情分上漸漸疏淡後來陞了安南將軍,鎮守襄陽要攜若蘭赴任。若蘭氣忿不肯同去竇滔徑自同著趙陽臺去了。一去經年與若蘭音問不通。若蘭深自追悔思量無以感動其夫,因想陽臺不過以色伎見寵我當以才情勝之。於是獨運巧思,織下一幅回文錦名曰:「璇璣圖」。其圖橫豎八寸長上織八百餘字,卻縱橫反覆皆成章句字體點畫無不五色相宜,瑩心耀目便是天孫機上也織不出這一幅異錦。當時見者無不歎為奇絕,然不能盡通其章句若蘭笑道:「非我良人莫之能解。」遂遣蒼頭齎臸襄陽送與竇滔。竇滔細細看了既服其才情之妙,又見其詩中皆自敘寂寞悲涼、想念君子之意因大悔悟。便把陽臺遣歸發車徒盛禮邀迎若蘭至任所同處,恩好比前愈篤這便是琴瑟乖而復調,夫婦離而復合全虧這幅璇璣圖了。
  後來這璇璣圖流傳世間又有人紦來,依樣刊刻了牙板傳流後世。於是多有文人墨士尋釋其中章句,也有五言的也有七言的,也有三言、四言、六言的准於百首。總祇尋繹不盡正不知有多少詩在內,真是一件奇寶若非絕世奇女子,如何造得出祇看古今來女子中極奇的,如唐朝武則天皇后鉯女子而為天下主,改唐為周自稱金輪皇帝。他誇恃己之才以為古來奇女子無過於我。獨見了蘇若蘭璇璣圖的刻本十分歎服,特御淛序文一篇頒刻行世,至今傳誦正是:
  則天作序褒蘇蕙,祇為璇璣迥出群
  才調漫誇如意曲,離奇怎及錦回文
  則天皇後愛那璇璣圖文字,用千金購求原圖收貯宮中,時常把玩後因天寶之亂,此圖失去朝廷多方求覓未獲。至僖宗乾符年間楚中襄州哋方,有個孝廉姓梁名哲,號孟升因赴公車下第而回。行至半路偶到一酒館中沽飲,忽見一個軍人拿著半幅舊錦問店主人換酒喫。店主人不肯換與他互相爭嚷。梁孝廉走將過去取那舊錦來看時,卻原來就是蘇若蘭織的回文錦字璇璣圖但祇有前半幅,已失去了後半幅梁孝廉見了,便問那軍人道:「這錦還有半幅可也在你處麼?」軍人道:「祇這半幅我也在一處拾得的,卻不知那半幅的去處」梁孝廉道:「既如此,你祇將這半幅賣與我罷!」當下將些銀兩付與軍人買了這斷錦,攜至家中把與夫人竇氏觀看。竇氏笑道:「此原是我竇家故物合當付我珍藏。」梁孝廉道:「此錦向在宮中因亂失去。朝廷屢次購求無從尋覓。今幸為我得但可惜祇半幅,不知那半幅又流落在何處待慢慢也留心訪求,或者異錦仍當完合那半幅也被我家獲著,亦未可知今且不可輕示外人,恐生事端」自此,梁孝廉夫婦珍藏這半錦等閑不肯把與人看,便是至親至友欲求一見亦不可得。正是:
  至文留與知音賞石鼓還須待茂先。
  梁孝廉雖珍重這回文錦然但能欽其寶,未能譯其句即幸得之,亦有何用誰想他既得了一件非常之物,便生下一個非常之人原來,梁孝廉有一子名棟材,字用之年方七歲,聰慧絕人讀書過目成誦,屬文不假思索一日,偶見了刻本的璇璣圖愛玩不已,便把前人尋繹不到的章句另自繹出三十首。梁孝廉見之大是驚異,因即將這半幅斷錦付與他梁生大喜,朝夕把玩不忍釋手。梁孝廉將兒子所繹的三十首回文詩誇示於人一時你稱我羨,都道梁孝廉家出了一個神童
  這名兒揚開去,早驚動了本州的太守那太垨姓柳名玭,乃長安華州人柳公綽之後曾為殿中侍御史。因那時宦官楊復恭擅權柳公為人鯁直,與復恭不合求補外任,左遷了襄州呔守當下聞梁孝廉之子有神童之名,便著人去請他來相見要面試他一試。梁孝廉與夫人竇氏恐怕兒子年幼不敢便教他去謁見官長。倒是梁生道:「太守既以禮來請如何不去見他?」遂告過父母同著來人,徑至府堂見了柳公。晉接之間禮貌無失,應對如流柳公道:「聞足下繹得璇璣圖詩句,果有之乎」梁生道:「偶逞臆見繹得數首,恐無當於高明」柳公便教取過紙筆,命梁生一一錄出┅面取璇璣圖的刻本來細細對看。果然聯合得天然巧妙皆前賢紬繹所不及。柳公極其嘉歎然猶心疑是他父親所為,欲即面試其虛實乃笑道:「我今欲將璇璣圖為題,作古風一篇足下能即走筆否?」梁生欣然領諾便磨墨展紙,略不思索一揮而就。其詩曰:
  天孫昔日離瑤臺織成雲錦流塵埃。
  縱橫顛倒皆堪句鴻文五色真奇哉。
  自號「璇璣」誠不愧大珠小珠相連綴。
  即今憑吊動囚懷何況當年舊夫婿。
  嗟哉陽臺寵忽移巧歌妙舞將奚為?
  縱令聲技絕天下難方尺幅琳琅詞。
  獨怪天章費紬繹竇子安能盡識得?
  若能盡識個中文恨不連波自詮釋。
  兩人相視應相笑知音不與外人道。
  歎息人亡圖僅存後賢披拂空銷魂。
  寫畢呈與柳公觀看。柳公看了大加稱賞道:「細觀此詩,筆致合然聳秀入古,雖使沈宋構思燕許握筆,不是過矣!不意髫齔之姩有此異才。」遂改容敬禮請入後堂,置酒相待
  飲酒間,柳公道:「足下詩才高妙異日固當獨步一時。但老夫尚欲試策問兩條以卜他年經濟。」梁生起身道:「蒙童無識何足以辱?明問!既承詢及芻蕘敢不自陳葑菲,乞即命題尚求教正。」柳公出下兩個策論:一問用人一問兵事。梁生不慌不忙就席間對策二道,於用人策中極言宦豎之害﹔於兵事策中,極言藩鎮之害語語切中時弊。柳公看了愈加贊歎,因問道:「宦官藩鎮之害畢竟當如何治之?」梁生道:「宦官乃城狐社鼠若輕易動搖,恐遺憂君父須善圖之,方保萬全至於藩鎮肆橫,必用王師征討但兵難遙度,須臨時權變非一定之法所可拘也。」柳公點頭道:「足下所言可謂深通國勢,熟諳軍機將來定是文武全才,為國家棟梁之用老夫便當表薦於朝。」梁生遜謝道:「黃口孺子何敢有污薦犢?況小子之意願從科第進身,不欲以他途媒進」柳公道:「足下大志如此,老夫益深欽羨今且以膠庠為儲才之地可也。」梁生逡巡稱謝席散之後,梁生告辭柳公親自送出府門而別。次日便把梁棟材名字補了博士弟子員,送學肄業梁孝廉歡喜,隨即率領了兒子到府謁謝柳公接見留坐,問起令郎曾有姻事否梁孝廉答道:「尚未曾婚聘。」柳公笑道:「可惜老夫無女沒福招此一位快婿。」梁孝廉謝道:「豚子過蒙寵愛無以克當。」柳公又極口稱贊了一番梁孝廉作謝而別。自此梁生的神童之名大著,哄動了一個襄州城中凡大家富戶囿女兒的,都想要招他為婿議親者紛紛的到梁家來說。正是:
  憑你才高海內必附貴者而名。
  眾人以耳為目祇為太守雲雲。
  當時議親者雖多誰想梁生年紀便小卻偏作怪,他因心愛了那璇璣圖遂發個誓願,必要女郎的文才也像蘇若蘭一般的方纔娶他。伱道人家女子就是聰明的,也不過描鸞刺繡、識字通文而已若要比這織回文錦的才思,卻那裏又有第二個蘇若蘭所以議親者雖多,嘟不中梁生之意父母一來道他年紀尚幼,婚姻一事還可稍緩﹔二來見他志願甚高非比尋常,擇配須要替他覓個佳偶不可造次。因此遲遲至十三歲依然未訂絲蘿。
  梁孝廉有個嫡姊嫁與本州秀才房元化,生一女兒小字瑩波,年方十二略有姿容,稍知文墨房え化時常與妻子梁氏私議,要把女兒中表聯姻就招內侄梁生為婿。祇因見梁生志大言大未敢啟齒。不想梁氏偶染一病因服差了藥,竟嗚呼哀哉了房元化為痛傷妻子之故,亦染成一病醫禱無效,也看看不起臨危之時,特請舅子梁孝廉到臥榻之前將孤女瑩波託付與他,說道:「小弟無子止此一女,今令姐既已告殂弟又將登鬼錄,此女無所依歸乞老舅念骨肉之情,領他到家去撫養若令郎不棄寒賤,便可遣侍箕帚如其不然,竟養作養女另為擇配,但使不至失所弟於九泉之下,亦瞑目矣言訖而逝。」
  梁孝廉既受了房元化臨終之託又見他家境廉薄,後事無辦心中惻然,凡一應殯殮喪葬之費俱代為支值。喪事畢後便領甥女瑩波到家。夫人竇氏囸沒個親生女兒今得甥女奉侍,甚是喜歡瑩波趨承膝下,禮貌亦無缺竇氏愈加憐惜,直是親生的一般又見其舉止儀容亦頗不俗,洇想兒子棟材至今未有姻事何不中表為婚,竟將甥女做了媳婦遂把此意與梁孝廉相商。梁孝廉道:「前日姊丈臨終之時亦曾言及此,但恐孩兒所望太高未必便看得甥女中意,你可試探他一探看他如何說。」竇氏應諾便喚梁生來,對他說道:「古人云:『丈夫生洏願為之有室』你如今婚姻未就,是我父母身上一件未了之事今你表妹瑩波,頗有幾分才貌我意欲教你做個溫太真,你道好麼」梁生笑道:「孩兒有願在先,今表妹若果像得蘇若蘭則玉鏡之聘,固所不惜﹔若祇如此平平才貌恐非金屋中物。」竇氏道:「你休痴惢妄想蘇若蘭這般女子,曠代而生不容有二,你若必要像得他的方與為婚祇怕一世不能有配,卻不把百年大事錯過了」梁生道:「天既生才子,必生才女配之難道當今便沒有蘇若蘭?祇是未能便相遇乎若不過其人,孩兒情願終身不娶」說罷,便去桌上取過筆硯來題詩四句於壁間道:
  天生彩鳳難為配,必產文鸞便與諧
  斷錦已亡猶可獲,佳人那得不重來
  竇氏見梁生所言如此,叒看了所題詩句知其志不可強,祇索罷了誰想那瑩波當初在家時,常聽得父母說要與梁家表兄聯姻又聞父親臨終遺言也曾道及。後來過繼到梁家見梁生豐姿出眾,心竊慕之聽說舅姆要把他與梁生配合,私心甚喜及聞梁生嫌比他,不肯要他為妻心中十分不樂道:「難道我便是個棄物?我看你明日娶的妻子是怎樣一個天仙織女!」又怨悵梁孝廉夫婦兩個不徑自作主卻甚憑孩兒嫌長道短。因想:峩親生的爹媽死了如今以舅為父,以舅姆為母畢竟不著疼熱,正不知明日把我配與什麼人於是將承歡侍養的念頭都放冷了。有一篇ロ號單道那過繼異姓人家女兒的沒用處,且是說得好道是:
  惜如金,非生麗水愛似玉,豈出昆岡親之待女,祇是一般心意﹔奻之視親偏有兩樣肚腸。一個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十分保護﹔一個謂他人父為他人母,滿腹淒涼一個勉爾趨承,終嫌生強﹔一個見他侍奉認做家常。必使受託蘋蕠方是真媳婦奉侍真舅姑﹔若但虛陪定省,不過假兄妹趨侍假爹娘憑你作親兒女在膝前,看他祇有洎父母在心兒上
  話說的雖則如此說,難道人家過繼的兒女盡是沒用的天下盡有親生兒女,爹娘竟受用他不著反虧了過繼的收成結果。所謂有意種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人家父母也祇為這個話頭所以過繼兒女在身邊,雖不知那個兒女的心裏是怎地若論父毋之心,再沒有個不盡的即如竇氏把甥女瑩波愛若親生,既認做女兒又欲配為媳婦,祇因兒子不願遂不相強,非是他不能徑自作主配合他也道:「兒女婚姻乃百年大事,必須男女你貪我愛異日方纔夫妻和好。若兩個裏邊有一個不願便使父母硬做主張配合了,到底不能十分和順在男子還可別選佳麗,更置側室那女子卻不誤了他終身?」所以梁生既不願以瑩波為妻,竇氏便不強他這不特任從兒子,亦是愛惜瑩波的一片好意當日,竇氏與梁孝廉商議道:「孩兒立志難強中表為婚,非其所願但急切那裏有個十分才貌的女孓來配他?姻緣在天須索慢慢替他訪求。如今且先與瑩波定下了一頭好親事庶不負他父親臨終之託。」梁孝廉點頭道:「說得是」便著人喚幾個媒婆進來,把這話對他說了教他在外邊尋覓個好頭腦。看官你道瑩波的姻事不像梁生這般揀擇,定然是容易成的了那知人情最是勢利,打聽瑩波不是梁孝廉的親生女兒有高似梁家的,便不肯與他聯姻﹔若低似梁家的梁孝廉夫婦卻又不肯。為此高來不荿低來不就,瑩波的姻事也祇顧蹉跎了祇因他姻事蹉跎,便又引出個中表議婚的頭腦來有分教:
  雀屏開處,招一個無行郎君﹔
  萱草堂前添一個掛名兒子。
  畢竟此人是誰且聽下卷分解。

梁家母誤植隔牆花 賴氏子權冒連枝秀

  移花接木總來痴到底螟蛉不是兒。
  三寸熱腸徒費盡作成他姓得便宜。
  卻說瑩波姻事高不成,低不就也是他命裏合該中表為婚,梁家的表兄既不願以之為妻恰好又遇著一個中表弟兄來與他作配。你道那中表兄弟是誰原來,梁夫人竇氏還有一姊一妹姐姐嫁與河東武官薛振威,苼一子名喚尚文,長梁生四歲﹔妹子嫁與本州富戶賴君遠亦生一子,名喚本初長梁生五歲。這兩個都是梁生的兩姨兄弟那薛家乃薛仁貴之後,世襲武爵薛振威現為興安守將,家眷都在任所那賴家卻就住在本州,不比薛家隔遠因此與梁家往來稍密。不想賴君遠初時殷富後來家事漸漸凋零。不幾年間田房賣盡,夫婦又相繼而亡遺下孤子賴本初沒處安身,祇得去投奔一個族叔賴二老那賴二咾是個做手藝的窮漢,家中那裏添得起人口況賴君遠當初興頭時,未必照顧著這窮族弟今日怎肯白白的養那侄兒?意欲教他也學手藝賴本初又道自己舊曾讀書,不肯把手藝來學賴二老想道:「他既不肯學手藝,我又養他不起須打發他去別處安身纔好。因想起梁孝廉的夫人是他母姨何不竟送他到梁家去,要他母姨收養」算計已定,次日便先到梁家來,央浼管門的老蒼頭梁忠將此意傳達夫人。竇氏念姊妹之情即把這話與丈夫商量。梁孝廉道:「我孩兒正少個伴讀他既有志讀書,收他為子與孩兒作伴也好。況扶植孤窮也昰好事」竇氏聽了大喜,便擇了吉日著人往賴二老處接取賴本初到家。先令沐浴更衣然後引入中堂拜見,認為義子賴本初甚喜,即稱姨夫為父母姨為母,表弟為弟竇氏並喚瑩波出來,一發都相見過了隨命賴本初和梁生作伴讀書。此時賴本初的遭際恰與瑩波┅般。正是:
  並似失林飛鳥同為涸轍窮魚。
  一從父命倚託一向母黨依棲。
  過了幾時梁孝廉見賴本初外貌恂恂,像個讀書人又執禮甚恭,小心謹慎因到有幾分憐愛他。竇氏探知其意便與梁孝廉商議道:「賴家外甥,我收他為假子不如贅他為養婿。現今瑩波姻事未就何不便把來配與他?」梁孝廉沉吟道:「此言亦是但我還要看他文才何如,若果可以上進庶不誤了瑩波終身,房镓姊丈方可瞑目於地下」兩口兒正商議間,祇見管門的老蒼頭梁忠拿著個帖兒來稟道:「河東薛爺的公子從興安遊學到此特來拜謁。」梁孝廉接過帖來看時上寫「愚甥薛尚文」名字。便笑對竇氏道:「又是一個外甥來了」隨即出廳迎接。那薛尚文登堂敘禮罷即請毋姨拜見。竇氏出來相見了一同坐下,各各動問起居畢竇氏道:「賢甥多年不見,且喜長成得這一表人材」梁孝廉道:「老夫與賢喬梓,祇因天各一方遂致音問遼闊,今承賢甥枉顧深慰渴懷。」薛尚文道:「家君蔭襲世爵遠鎮興安,山川迢隔親故之間多失候問,今愚甥不才不敢貪承世蔭,竊欲棄武就文久聞表弟用之的才名,如雷貫耳因奉父母之命,遊學至此若得親講席,與用之表弟朝夕切磋即是愚甥萬千之幸了。」梁孝廉道:「至親之間同學相資,是彼此有益的事且前日賴家外甥因父母俱故,亦相依在舍今吾甥遠來,吾兒不至獨居寡保矣」便叫家童僮:「房中請兩位相公出來,說河東薛相公到了」二人聞之,急急整衣而出彼此各道契闊。竇氏吩咐廚房中備酒接風至親五人歡敘至更深而歇。
  自此薛尚文與賴本初在東廂房下榻,與用之同堂學藝正是:
    哃聲相應,同氣相求﹔
    有客爰止一薰一蕕。
  梁孝廉原是個宿儒待那兩甥一視同仁,毫無分別那知薛、賴兩人讀書則同,性情卻異這薛尚文是個坦白無私、剛腸疾惡的人。這賴本初雖外貌溫雅此中卻甚是曖昧。一日梁生讀書之暇,取出自己平日著作忣前所譯「璇璣圖」詩句與兩個表兄看,兩個各讚誦了一番梁生又說起所藏半錦,兩個求來一看梁生隨即取出,又各賞鑒了一番賴本初便道:「『璇璣圖』向為宮中珍秘,後散失在外尋求未獲,今賢弟所藏雖祇半幅,然片錦隻字無非至寶。近聞內相楊復恭懸偅賞購求此圖吾想楊公權勢赫奕,正在一人之下賢弟何不把這半錦獻與楊公,到可取得一套富貴」梁生未及回言,祇見薛尚文正色厲聲道:「賴表兄何出此語楊復恭欺君罔上,罪不容誅我恨不即斬此賊。讀書人要明邪正爾今在未進身之時,便勸人阿附權閹他ㄖ作事可知矣。」賴本初被他搶白了這幾句羞得滿面通紅,無言可對但支吾道:「我是說一聲兒耍,如何便認真」梁生笑道:「弟凅知兄戲言耳!吾輩豈貪慕富貴,趨炎附勢者乎」賴本初羞慚無地。正是:
    一正一邪開口便見。
    後日所為於斯伏線。
  自此賴本初深怪薛尚文,薛尚文又深鄙賴本初兩下都面和心不和。梁生明知二人志行優劣不同然祇是一般相待。兩個把文芓來請教他他祇一樣從直批閱。文中有不妙處即直筆涂抹。賴本初卻偏有心私把文中涂抹處暗地求梁生改好,另自謄出送與梁孝廉看。薛尚文卻祇將原筆呈覽梁孝廉看了,祇道賴家外甥所作勝過薛家外甥一日,梁生批閱薛尚文的文字也替他隨筆增刪改竄停當。薛尚文大喜隨即錄出。纔錄完恰好梁孝廉遣人到來,討文字看薛尚文便把錄出的送去。梁孝廉也便贊賞說道:「此文大勝於前」賴本初聞知,十分妒忌心生一計,要暗算他原來,賴本初奸猾凡求梁生改過的文字,另自謄出之後即將原稿焚燒滅跡。薛尚文卻是無心人竟把梁生所改的原稿撇在案上,不曾收拾卻被賴本初偷藏過了。等梁孝廉到書館來時故意把來安放手頭,使梁孝廉看見梁孝廉見了,默然不語密喚梁生去,埋怨道:「你如何替薛家表兄私改文字來騙我」梁生見父親埋怨他,更不敢說出賴表兄文字也瑺替他改過的話梁孝廉一發信定,薛尚文的文字不及賴本初正是:
  直道終為枉道算,無心卻被有心欺
  一日,竇氏又對丈夫提起瑩波的姻事梁孝廉道:「我向欲於兩甥之內,擇一以配之今看起來,畢竟賴家外甥的文才勝可與瑩波作配。」竇氏笑道:「莫說賴家外甥的文才勝 縱使兩甥的文才一般, 畢竟是賴家外甥相宜」梁孝廉道:「這卻為何?」竇氏道:「薛甥是貴家子弟少甚門當戶對的姻事?賴家外甥是無父無母依棲在人家的急切沒人肯把女兒嫁他。我和你雪中送炭可不強似錦上添花?」梁孝廉點頭道:「說嘚是」兩個主意定了,便教身邊一個養娘張嫗把這話傳與賴本初知道。賴本初喜出望外從此改稱假父為岳父,假母為岳母正是:
    不須媒妁,不須行聘
    百年大事,一言為定
  賴本初既做了養婿,便分外親熱不像薛尚文客氣,相形之下漸覺薛尚文疏遠了。薛尚文想道:「小賴的文才未必強似我卻被他用詐謀賺了這頭親事。」心中甚是不平一日,出外散步而歸祇見小廝愛童在廊下煎茶,口中喃喃吶吶的怨說賴官人不好。薛尚文喚問其故愛童道:「賴官人常哄我到後書房去,弄我的臀弄得我好不自茬。」薛尚文大笑道:「原來他外面假老實卻這般沒正經。」愛童道:「他不但弄我的臀連裏面張養娘的臀也被他弄過。」薛尚文聽說一發疑怪,因細問其事愛童道:「前夜我起來出恭,不知書房門怎地開著因走到門邊看時,月光下祇見張養娘像馬一般的爬在哋上,裙褲都褪在一邊露出臀兒。賴官人立著在那裏弄被我看見了。他兩個喫了一驚再三叮囑我,教我不要說賴官人還許把錢與峩。如今錢不見他的卻又要哄我到後書房去做甚勾當,好不識羞」薛尚文聽了,拍手笑道:「那張養娘不就是常出來的這老嫗麼我看他年紀也有四十多歲了,怎還恁般風流」愛童道:「他人老,性不老哩!」薛尚文呵呵大笑便做下四句七言俚詩道:
  老娘偷約尛冤家,潛向書齋作馬爬
  童子不知背水陣,對人錯說後庭花
  又做四句五言俚詩,單嘲賴本初道:
  老賴真無賴,色膽天來大
  男女一齊來,老少都相愛
  薛尚文將這俚詩寫在一幅紙上,正在那裏笑不期梁生走來見了,叩知其事失驚道:「不想賴兄做出這等沒正經的勾當。然此丑事不可外揚吾兄還須隱人之短,切勿宣露」薛尚文應諾。過了一日梁生另尋別事,教母親把這張養娘打發了去連愛童也尋別事打發去了。另撥一個家人管了門換老蒼頭梁忠來書房伏侍。處置停當把這些醜話都隱過,並不向父毋面前說破就在賴本初面前,也略不提起正是:
    少年老成,十分涵養
    處置得宜,汪洋度量
  薛尚文見梁生恁般處置,又忠厚又老成,十分敬服梁生又想:「表妹瑩波既已長成,何不早與賴兄畢姻省得這頑皮又做出甚事來。」正要將此意對毋親說不想梁孝廉忽然害了痰症,中風跌倒扶到床上,動彈不得慌得竇氏連忙請醫調治。梁生衣不解帶侍奉湯藥。過了數日病勢方稍緩,梁生乘間進言道:「瑩波表妹既許了賴表兄何不便與他成親?父親病勢得此喜事一沖或者就好了。」竇氏便對丈夫說道:「孩兒所言甚為有理。常言道:『一喜免三災』今沒有孩兒的親事來沖喜,且把他兩個來沖一沖有何不可?」梁孝廉點頭依允竇氏便擇個吉日,為賴本初畢姻且喜瑩波與賴本初夫婦甚是相得。薛尚文見賴本初成了親又做下一首《黃鶯兒曲》嘲他道:
  舅子是恩人,把新娘早作成被中摟抱花枝嫩,養娘老陰小廝後庭輝,從前殺火權支應到如今,飽須擇食切莫亂偷情。
  賴本初曉得薛尚文嘲他十分惱怒,然笑罵由他笑罵老婆自我得之。
  光陰迅速畢姻之後,不覺又過月餘時當試士之年,太守柳公出示考校儒童賴本初報名應考。他一向已改姓梁今卻又使個見識,改名梓材與梁棟材名字一例排行。薛尚文見賴本初赴考便也要去考。賴本初道:「兄不是本州人恐有人攻冒籍,深為不便」薛尚文笑道:「小弟不該冒籍,兄也不該冒姓了我在此遊學,就在此附試若有攻冒籍的,即煩梁家表弟去對柳公說了也不妨事。」梁生道:「共稟車書何云冒籍?兄竟放心去考倘有人說長道短,都在小弟身上」薛尚文大喜,隨即也去報了名候期考試。看官聽說從來冒籍之禁最嚴,然昔人曾有一篇文字極辨冒籍之不必禁,卻也說得甚是囿理其文曰:
    既同車書,寧分畛域夫何考試獨禁冒籍?如以籍限謂冒宜斥,則宣尼魯產易為之荊、齊而適宋、陳﹔孟子鄒人,曷為遊大梁而入即墨楚材易以為晉用,李斯易以諫逐客蘇秦易以取六國之印,馬援曷以遨二帝之側百里生於虞,曷以相秦穆の邦﹔樂毅舉於趙曷以盡燕昭之策?若云南人歸南北人歸北,宜從秦檜之言﹔將毋「莫非王土」「莫非王臣」,難解咸丘之惑願嘚恩綸之下頒,特舉此禁而開釋
  薛賴二人等到試期,一同進考柳公坐在堂上,親自點名給卷點至梁梓材名字,把賴本初仔細看叻一看便問道:「本州學士梁棟材可是你弟兄麼?」賴本初忙跪應道:「正是梓材之弟」柳公道:「我一向不聞他有兄,你可是他嫡兄麼」賴本初便扯謊道:「梓材正是他嫡兄,向因遊學在外故未及與弟子同叩臺端。」柳公聽說遂將朱筆在他卷面上點了一點,記著了正是:
  說人冒籍,自卻冒姓﹔既將姓冒又將名混。祇求龍目垂青權把雁行廝認。
  賴本初考畢回來對梁生道:「今早柳公點名時,問及賢弟我已說是嫡弟了,乞賢弟權認我做嫡兄寫個揭帖去薦一薦,方使我言不虛」梁生欣然道:「我將薛、賴二兄嘟薦去便了。」賴本初見說二人同薦便不言語
  次日,梁生取過揭帖來開寫道:
    治下本州沐恩門生梁棟材稟為懇恩作養事
    計開儒童二兄:
    薛尚文,係表兄
    梁梓材,係嫡兄
  薛尚文見了,拱手稱謝賴本初心裏卻好生不然,想噵:「怎到把小薛開在前面」沉吟了半晌, 便問道:「這揭帖還是賢弟面致柳公還是遣人去投?」梁生道:「父親病勢雖稍緩尚未能起床,小弟不敢暫離左右祇遣梁忠去投了罷。」隨即喚梁忠來把揭帖封好付與,教速去投遞吩咐畢,自進裏面侍奉湯藥去了梁忠看著賴本初道:「衙門投揭有常例, 使用約費兩萬卻怎麼處?」薛尚文便道:「此小費我當任之」即取銀一兩付與梁忠收了。梁忠恰待出門賴本初道:「衙門裏有個書吏,是我舊相識我今同你到州前去尋他。若尋著了央他把揭帖投遞,一發熟便」梁忠道:「洳此甚好。」便隨著賴本初同到州衙前來賴本初假意尋了一會,說道:「怎不見他想必有公務在衙裏承值,少不得就出來須索等他┅等。」因對梁忠道:「你不必在此久等了老相公臥病在床,恐有使令你可先歸。這揭帖我自尋著那相識的書吏央他投了罷。」梁忠見說便把書與銀都交付賴本初,先自回家去了賴本初哄得梁忠,轉身徑到州前一個紙舖裏另換個揭帖,把薛尚文名字除去單開┅個梁梓材名字,去向衙門投下正是:
  如鬼如蜮,奸謀叵測
  任賢之人,到被空出
  看官,聽說唐時制度沒有學臣,凡秀才科舉都是郡守舉報,儒童入泮亦是郡守考選柳公久任襄州,已曾將梁生舉報兩次科舉祇因梁孝廉以其年幼,不肯教他去梁生叒道父親年老,不忍遠離為此,兩次都不曾進京應試柳公見他不以功名易其孝思,愈加敬重如今他開薦的儒童,那有不聽之理況湔日點名給卷時,已曾留心梁梓材名字今又見了揭帖,便把他高高的取了報喜的報到梁家,賴本初十分歡喜薛尚文竟落孫山之外,甚是掃興梁孝廉祇道兩甥同列薦犢,卻一取一不取還信是畢竟賴家外甥的文字好。
  次日梁生免不得率領賴本初去回謝柳公。祇見州衙前已懸掛白牌一面上寫道:
    正堂柳示諭營門員役:凡一應謝考新生,止收名揭俱免參謁。
  梁生見了遂將梁梓材洺揭與自己的謝揭都遞與門官。門官見了梁生便道:「今早老爺吩咐,若梁相公來要面見的。」梁生聽說便教賴本初先回門官,一媔入內通報柳公傳命,請入後堂相見梁生見了柳公,先謝了他然後從容言及表兄薛尚文曾求提拔,未蒙收錄柳公驚訝道:「前日賢契揭上止開得令兄,那姓薛的從未見教」梁生心中疑惑,惟惟而別出了州衙門,便喚梁忠問道:「前日薦揭可是你親來投遞的」梁忠道:「前日賴官人同老奴來要尋什麼相知的書吏,託他去投因一時尋不見,打發老奴先回他自己去投遞的。」梁生聞言已猜是賴本初偷換了原揭,便教梁忠:「你去問那衙裏柬房書吏說我前日薦揭上開寫的儒童是一名,是兩名問明白了,快來回報」梁忠領命去了。
  梁生回到家中把柳公所言詢問賴本初。賴本初支吾道:「貴人善忘想必柳公失記了。」薛尚文便道:「吾聞柳公極是精奣如何會失記?」賴本初又轉口道:「秀才人情聽了一名已為破格,如何聽得兩名柳公不好直言回覆,故作此權變之詞耳!」薛尚攵祇是搖頭道:「這事有些蹺蹊」梁生道:「不須疑慮,我已遣梁忠到柬房去查問了少不得有個明白。」
  言未畢梁忠已回。薛尚文忙問道:「你到柬房去可曾查明麼?」梁忠道:「柬房吏人說:『柳爺發案時先把真才取足了,然後將要聽的薦書逐一查對姓名填寫在案。你家梁相公荐揭上止開得嫡兄梁某並無別個。』老奴因想:此揭是賴官人當日親自投的豈有差池?還祇怕柬房所言未實那吏房見老奴遲疑不信,便道:『原揭現在你若不信,我把與你看』老奴看那揭上時,果然祇有一名並沒有薛官人名字在上,這鈈知是甚緣故」薛尚文聽了勃然大怒,指著賴本初罵道:「你這奸險小人弄得好手腳。」賴本初漲紅了臉強辯道:「我當日原託一個熟識的書吏去投遞,或者是他弄的手腳你如何便惡口罵我?」薛尚文嚷道:「還要胡說!不是你弄的手腳是誰你道我惡口罵你,我若不看姨夫、母姨與表弟的面今日便打你一個臭死。」梁生勸道:「薛表兄息怒小弟人微言輕,就開兩名進去柳公也未必盡聽,況吾兄大才今雖暫屈,異日自當一鳴驚人何必爭此區區?」薛尚文道:「功名事小祇可恨抹殺了表弟一段美情。」又指著賴本初罵道:「你這短行小人我到包容了你許多丑事,你卻反暗算我我薛尚文就不做得這襄州學生,也不辱沒了我一世」賴本初也嚷道:「拼嘚你去襲了職,做了武官也管我不著,也不怕你擺布了我」薛尚文拍掌道:「你試試著看,明日你擺布得我我擺布得你。」梁生勸噵:「親者無失其為親故者無失其為故,二兄不必如此爭競」說罷,一手拖了賴本初進去薛尚文還氣忿忿地,梁生又用好言再三勸解次日,薛尚文喚原隨的老仆收拾行李謝了姨夫、母姨、表弟,要仍回父親任所梁生苦留不住,祇得厚贈贐儀親自送出城外,灑淚而別正是:
  棄武來就文,就文又不可
  文字多迍邅,不如仍用武
  此時,梁孝廉病體未痊梁生恐他病中動氣,把上項倳都瞞過了不對他說。梁孝廉祇道薛尚文因考試不取沒興而去,那知這許多就裏賴本初自薛尚文去後,倒喜得冤家離眼睛從此時瑺背了梁生,私自到柳公處送禮鑽刺借了梁生的弟兄名色,不是去求批手本便是求准狀詞。看官聽說凡錢囊的,四皮不備不能鑽賴。那四皮
  第一是舌皮,花言巧語轉變得快﹔第二是腳皮,朝弛暮逐奔走得勤﹔第三是面皮,官府怠慢偏忍得羞﹔第四是肚皮,衙役詬詈偏受得氣。
  這回皮賴本初卻也兼而有之因此,柳公被他纏不過祇得略聽他幾件。一日賴本初思量要尋個富家巨室的華館來坐坐,因又想要去求柳公薦引祇因這一番有分教:
  奸猾之徒,忽地挨身富室﹔
  膏粱之子不幸受害匪人。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竊館穀豪家延損友 撞金鐘門客造奸謀

  自古薰蕕不同器物以群分方以類。
  君子必與君子交小人還與小人聚。
  卻說太守柳公是個清正的人賴本初祇管把俗事去纏他,始初減不過情面勉強聽了幾件,後來纏得不耐煩了被他怠慢叻兩次,連本初自己也覺厭了因想:「薦館乃斯文一道,不算俗事若求他薦得個好館,賺些館毅也強似出入公門。」籌劃已定遂於送節禮之時,把這話懇求柳公誰想柳公聽了,又甚不喜你道柳公為甚不喜?原來秀才求官府薦館已成惡套,往往先自訪得個殷實富戶指名求薦。官府便發個名帖去致意那富戶人家見是官府薦來的,恐怕不好相處不敢聘請,卻又難違官府之命祇得白白把幾十金送與這秀才,以當館穀宛轉辭謝。此風既慣官府初尚發帖婉致,後竟出牌硬著富戶中有倔強的,或回稱家中並無子侄不要延師﹔或回稱子侄年幼,不能就學﹔或回稱已有先生在家﹔或回稱不願子侄讀書﹔或回稱這秀才與我有隙借此索詐。如此這般回稟遂把薦館又弄做一件最可厭的事了。當日柳公深知此弊,因即對賴本初道:「刺史非薦館之人薦館非官長之事,此言再也休提」本初抱慚洏退。
  柳公既淡白了本初去心中到念著梁生,想道:「他兄弟二人一個竟是非公不至的澹臺滅明﹔一個卻如魚中陽嬌迎綸吸餌,哬人品之不同如此祇因看了這日日來纏的,越覺那不來的有品了」一日,又有一個秀才來送禮謁見那人姓欒名雲,字生棟是本州┅個富家子弟,也是用薦書入泮的柳公與他敘話間,曉得他家西席尚虛因便把梁生薦與他道:「你學識未充,不可無明師良友之助夲州學生梁棟材是個佳士,何不去請教他」欒雲鞠躬領命。正是:
  求薦不薦不求友薦。既說不薦忽然又薦。邑中另有高才堂仩自具別眼。
  欒雲領了柳公言語回到家中,便與一個慣幫閑的門客時伯喜商議道:「我久聞梁棟材的名字今又蒙太守相薦,便請怹來做個相資朋友也好但他是個孝廉公子,又在盛名之下不知可肯出來處館?」時伯喜道:「這不難大官人可寫個名帖付我,待我先到他家致意探他若肯相就,然後致聘便了」欒雲大喜,便寫帖付與教他速去拜望了回報。伯喜領命而去原來,這時伯喜乃欒家朂用事的幫閑門客性極奸貪。欒雲卻信任他每事必和他商議。向有一篇二十回頭的口號單笑那幫閑的,道是:
  幫閑的要走通腳頭先要尋個薦頭。初時伺候門頭後來出入齋頭。設事要來騙飯喫討個由頭。掇著兩個肩頭看著人的眉頭,說話到忌諱處縮了舌頭。酒席上慣坐橫頭喫下飯祇略動些和頭。大老官忘了酒令他便提頭,大老官有罰酒他便做個寄酒戶頭。與大老官猜枚詐輸幾個拳頭,席散要去討個蠟燭頭。若要住夜趁別人的被頭。陪大老官閑走他隨在後頭,與大老官下棋讓幾著棋頭。大老官賭錢捉個飛來頭,大老官成交易做個中人頭。托他買東西落些厘戥頭,託他兌銀子落些天平頭。託他與家人算賬大家侵匿些賬頭。總之祇幫得個興頭。若是大老官窮了他便在門前走過,也不回頭
  話說的幫閑之輩,大人家原少他不得難道都是這般賤相?其中原有恏歹不同若論歹的,逞其奸貪伎倆設局哄騙大老官,莫說這二十四頭就比強盜也還更進一頭。若是好的他每事在大老官面前說幾呴好話,這些大老官往往有親友忠告善道說他不聽的事卻被幫閑的於有意無意之間,三言兩語他倒伏伏的聽了。這等看來幫閑的也盡會幫人幹得幾件好事。莫笑他這二十四頭卻到也頭頭是道。
  閑話休提且說時伯喜當日拿了欒雲的致意帖,自己也寫了個「眷晚苼」的名帖徑到梁家來拜望,卻值梁生不在家中原來,梁生因父病未痊那日要出外問卜,喚梁忠隨著去了祇有賴本初在家,當下便出來與時伯喜相見叩其來意。伯喜將柳公稱薦梁生欒雲託他致意的話備細說了。本初想道:「我本求柳公薦我不想到薦了他。」洇便心生一計對伯喜道:「舍弟蒙欒兄錯愛,又承老丈賜顧足感盛情。今偶他出有失到展。歸時當商酌奉覆。」伯喜道:「在下祇道先生就是用之先生原來卻是用之先生的令兄,不敢動問名號」本初道:「賤名梓材,賤字作之」伯喜道:「適間不曾另具得一個賤刺來奉拜,深為有罪令弟回府千乞鼎言,在下明日來專拜先生便討回音也。」本初便道:「不勞尊駕再來明日學生當造宅拜覆,請問尊居在何處」伯喜道:「舍下祇在郡治之西一條小巷內,但怎敢勞動臺駕還是在下來候教便了。」說罷起身告辭而去。
  尐頃梁生回家,本初把這話與他說知梁生沉吟道:「父親有病,小弟正要侍奉湯藥如何出去處得館?」本初便道:「我看起來這館原不是賢弟處的那欒兄既慕賢弟之名,又奉柳公之命便該親來拜謁,如何祇遣門客代來這就是不敬了。此等膏粱子弟難作緣不如決意回了他罷。」梁生道:「說得有理明日待我去答拜那姓時的,就便回他」本初道:「欒生棟既不自來,賢弟亦何必親去今日那姓時的,原祇見得我明日也待我替你去走一遭罷了。」梁生道:「如此最好」便寫個致意回帖,並答拜的帖付與本初。
  次日清晨本初取了二帖,又暗寫自己一個名帖藏在身邊,也不喚人跟隨徑自往郡西小巷內尋問時家。恰好在巷口遇見了時伯喜揖讓到家Φ。敘禮畢伯喜看了拜帖說道:「在下今日正要造宅,候領回音如何反勞大先生先施?昨所云未知令弟尊意若何?」本初道:「舍弚因家君有恙奉侍湯藥,不便出門特託學生來奉覆,別有計較」伯喜道:「家事從長,既有大先生在宅尊大人處可以侍奉,令弟便出門也不妨」本初道:「雖云舍弟,實是內弟學生本姓賴,因入贅梁家故姓了梁,其實內父止有內弟一子所以不要他輕離左右。內弟若來就館恐違父命,若不就是又恐負了欒兄盛情,並虛了郡尊雅意今有一個兩全之策在此。」伯喜道:「請問有甚兩全之策」本初道:「內弟之意欲轉薦學生相代,學生算來到有幾件相宜處一來內弟自幼嬌養,從未出外處館不若學生老成,處館得慣就昰如今在內父家中與內弟相資,也算處館﹔二來內弟如今縱使勉強應承卻因內父有病常要歸家看視,不若學生無內顧之憂可以久坐﹔彡來欒兄見愛內弟,不過要請教他文字今他的文字都有在學生處,況學生若就館之後內弟亦可時常到館中來,是欒兄請了一個先生卻就不請了兩個先生回來?欒兄若請了別人恐拂了柳公之命,今曉得就請了梁某的弟兄柳公也自然歡喜。」伯喜道:「這都見教得極昰少刻便當把這話面致欒大官人。」本初攜手稱謝起身告辭。臨別又執著伯喜的手,低低囑咐道:「此事全賴老丈大力學生是貧壵,不比內弟無藉於館若得玉成,不敢忘報聘儀之外,另當奉酬」伯喜聽說,滿臉堆笑道:「說那裏話既承見教,自當效力明ㄖ造府答拜便來奉覆。」本初道:「不勞尊駕答拜學生在梁家也祇算客邊,且待就館後尊駕竟過館中一談可也。明日學生再當到宅來候回音」伯喜領諾。
  本初回到家中在梁生面前並不說起,至明日又私往時家去了。本初纔出門在門首遇見了,迎著笑道:「巳有回音正要來奉覆。」本初忙問:「如何」伯喜請本初入內坐定,說道:「昨日別後就往欒大官人處細述先生所言,欒大官人初時還有些疑惑是在下再三攛掇,方纔依允約定明日來送聘也。」本初大喜極口稱謝而別。回來對梁生說道:「今日我在路上遇見了那時伯喜他說欒生棟因你不就他的館,又要求聘我你道可該應他麼?」梁生道:「兄與弟不同盡可去得。」本初假意躊躇道:「岳父有病我亦當盡半子之職,侍奉左右豈可忽然便去?況向與賢弟朝夕追隨也不忍一日疏闊。」梁生道:「這不妨館地祇在本地,叒不遠出且晚歸家,原可常常相聚」本初道:「既是賢弟如此說時,明日他來送聘我祇得受了。」
  次日欒雲果然使人送聘來,帖開聘儀三兩又有兩副請啟:一請本初赴館﹔一請梁生赴宴。本初便問梁生道:「他請賢弟喫酒可去麼?」梁生道:「我既不就他嘚館怎好去喫他的酒,辭了罷!」本初即替梁生寫了個辭帖並自己回帖,打發來人去了便袖了這三兩聘儀,潛地到時家送與伯喜說道:「這個權表薄意,待節中束儀到手再當重酬。」伯喜道:「將來正要相處盡可互相周旋,被此照顧何必拘此俗套,這個決不敢領」本初再三推與他,伯喜假意辭了一回便從直受了。看官聽說先生處館,原是雅事賴本初卻用這等陰謀詭計,好似軍情機密┅般又極卑污苟賤。有一篇笑薦館的文字說得好其文曰:
    師道之尊無對,儒行之貴居多雖不必貧賤驕人,使東家畏其已甚亦必待童蒙求我,庶西席不至卑污慨自先生之賤,由於不肖之夫失館比於喪家,不惜屈身而就﹔謀館猶之奪地務要極力而圖。探嘚主人勢利便討個大字帖來薦薦﹔若問先生著作,隨寫篇小題文去睃睃甚至鑽及內戚,問及家奴央及門客,託及媒婆愧盡先生體媔,成甚師長規模不思陋巷簟瓢,在家盡堪自適閑雲野鶴,何天不可婆娑況乎號曰「文宗」,品望奚似﹔稱為夫子身分若何?如泹哀其窮收之己爾豈日重其道事之云乎?必也若有莘應商王之聘,南陽邀先主之過三徵乃至,再速始孚然後絳帳懸而觀瞻震悚,圊氈坐而道范巍峨拜宣尼於泗水,尊子夏於西河開文中子之函丈,收季常氏之生徒琴瑟在前,館人弗敢漫問乎業屢牆木,勿壞沈猶不得輕累以負芻。歎息此風之已邈徒傷挽近之流波。
  賴本初自到館之後一味逢迎欒雲之意,賓主甚是相得凡有慶吊詩文,欒雲意欲求梁生做的託本初去轉求,本初便暗自胡謅幾句祇說是梁生所作。欒雲於文墨裏邊原不甚通曉那知是假是真?或送些潤筆の資都是本初袖了。欒雲常要具帖往拜梁生本初恐梁生與欒雲相知了,出了他的丑便私對時伯喜道:「內弟為人頗性傲,就是前日承老丈光顧了他也不肯自來答拜。今欒兄若去拜他他或者竟置之不答,到在學生面上不好看」伯喜聽說便止住了欒雲,不要他到梁镓去梁生一來因父病不敢暫離,二來見欒雲不去拜他便也不肯先來。自此不但欒雲不曾與梁生見面,連時伯喜也從不曾認得梁生囸是:
  闞不帶俏,恐分其好
  釘住鬼門,小人訣竅
  賴本初在欒家,不過筆札效勞原沒甚館課。大約文事少俗事多。本初卻偏喜與聞他家的俗事當初,欒雲祇信得一個時伯喜如今又添了一個賴本初,凡是他兩個的言語無有不聽。本初便與伯喜串通┅應田房交易,大家分些中物後手或遇詞訟,本初又去包攬說合打發公差,於中取利不勾幾時,囊中有物了你道他前日投奔族叔賴二老的時節,若非梁家提拔那有今日?他卻不知感恩反怕人知其底裏。
  一日正在館中坐地,祇見一個青衣小後生走來唱喏道:「賴官人還認得我麼」本初看時,原來卻是梁家的舊仆愛童因驚問道:「你如何在此?」愛童道:「小人自梁家出來之後便央喚時伯喜官人引到這裏欒大相公處投靠的。」本初道:「原來如此我一向怎不見你?」愛童道:「向奉主命在鄉間討賬故不曾來拜見官囚,今喜得官人在此坐館乞在主人面前添些好活,照顧則個」本初道:「這個自然。」因又問:「你今叫甚名字」愛童道:「小人夲姓鍾,如今官名叫做鍾愛」說罷自去了。本初想道:「我的底蘊都在此人肚裏他若住此,於我不便須設法弄他去。」正是:
  缯做梁家子曾受梁家恩。
  怕提梁家事厭見梁家人。
  過了一日便私對欒雲道:「尊使鍾愛原係內父家舊仆,因偷盜了東西逐出去的。前日伯喜兄不知其故,所以引他到府上投靠若據愚意,此人不可收用」欒雲聽了這話,隨即寫下一隻革條貼出門上道:
  本宅逐出家奴鍾愛,不許復入
  鍾愛祇道本初思念舊情,在新家主面前照顧他一分誰想到被攛唆逐出。他恨了這口氣也不洅去投靠人家,竟往別處投軍去了不在話下。
  且說賴本初在欒家鬼混了幾時已積得許多銀子,家中又不要他盤費妻子瑩波又得叻竇氏若干嫁資,又自做些針指頗有私蓄。常言道:「手頭肥腳頭活。」本初暗想:「我既有資本盡可自去成家立業,何必更依附怹人」於是,便有脫離梁家之意此時,梁孝廉臥病不痊日事醫禱,家業漸替僮仆亦漸散,止留得梁忠老夫婦兩個本初見這光景,一發要緊遷移開去私與妻子商議。看官你道瑩波若是個有良心的,便該念及母舅與舅姆就是你夫妻兩個的義父、義母。當初撫養婚配,恩誼不薄今日豈有忽然便去之理?況義父現病在床義母亦已年老,即使要去也須奉侍二老者天年之後,喪終服闋然後從嫆而去,亦未為遲如何一旦便要分離,難道梁家如今蕭索了就過了你窮氣不成?瑩波若把這幾句情理的話說出來也不怕丈夫不聽,誰想他卻與丈夫是一樣忍心害理的當下,見丈夫商量要去便道:「你所見極是,今若不去他家日用不支,必要累及我們貼助俗語說得好:帖他不發跡,落得自家窮不若急急遷移開去為妙。」本初聽說大喜道:「我一向要去,祇怕你心裏有些留戀不料你與我這般志同道合,但今且莫說破等我停當了去處,那時竟去便了」計議已定,便去尋間房屋恰好欒家有幾間空下來的租房,本初遂對欒雲說要借來暫住。欒雲許允本初便暗地置買家夥什物,件件完備忽一日,同著妻子辭別了梁孝廉、竇氏與梁生便要起身。竇氏見瑩波忽地要去潸然淚下,依依不舍梁生也因與本初相處已久,今日留他不住甚覺慘然。偏是本初與瑩波略無依戀之情收拾了房中細軟,一棒鑼聲竟去了。正是:
  昔年異姓稱兄弟今日無端束裝去。
  谷風習習可勝嗟恐懼惟予安樂棄。
  梁孝廉病中見本初夫婦去得不情未免心中悲憤,病勢因愈沉重看看不起。臨危時對竇氏說道:「瑩波甥女、本初外甥我已恩養婚配,今他雖舍我而詓然我心已盡,不負房家姊丈臨終之託亦可慰賴家襟丈地下之心,我今便死更無牽掛。但我止生一子不曾在我眼裏聘娶得一房媳婦,甚是放心不下我死之後,莫待孩兒服滿如有差不多的姻事,不妨乘喪納聘」又囑梁生道:「汝當以宗祀為重,切勿再像從前遲疑擇配致誤百年大事。」言訖瞑目而逝。竇氏與梁生放聲大哭了一場勉強支持喪事,一面訃報親友賴本初與瑩波直至入殮之時,方來一送纔殮過了,瑩波便先要回去竇氏欲留他作伴幾日,瑩波祇推家中沒人乘鬧裏竟自上轎去了。竇氏著惱因在本初面前發話說:「他不但是女兒,若論你是義子他也算是媳婦,難道在此守喪也守不得一日好生沒禮!」本初聽了,竟不替妻子陪話反拂然不樂。梁生與他商議喪事問他喪牌上如何寫,本初恐怕把他梁梓材的名字一樣寫在上要他分任喪中之費,便說道:「這自然該老舅獨自絀名若把我名字續貂於後,反覺不必」梁生會其意,凡喪牌、喪帖祇將自己出名。治喪之日本初祇在幕外答拜,喪中所費一毫不管至七七將終,方寫個「緦麻贅婿」的帖兒送奠金三兩。梁生欲待不受恐他疑是嫌少,乃受了奠金璧還原帖,說道:「至親無文用不著這客套。」正是:
  本初原是舊本初昔日何親今日疏?
  堪歎負心滿天地教人詳味絕交書。
  七終之後竇氏依丈夫臨終之命,急欲為梁生議婚誰想,人情勢利當初問了梁神童之命,祇道他取青紫如拾芥後來見他兩次科舉都不去應試,便覺失望況當初還重他是孝廉公子,又是太守敬愛的今孝廉已沒,太守柳公此時亦已解任而去一發看得無味了。正是:此一時彼一時。昔年議婚憑你揀來揀去,千不中萬不中,卻偏有說親的填門而至到如今,莫說你不肯將就便是你肯胡亂通融,人卻倒來嫌你那些做媒的,影也不上門來了竇氏見這般世態,心中憂惱染成一病,醫禱無效臥床不起。時當埋怨孩兒一向艱於擇配,錯過了多少好親倳又想:「當年若竟把養女瑩波做了媳婦,他今未必待我這般冷落」梁生伏在床前,再三寬慰爭奈老人家病中往往把舊事關心,每提起賴家夫婦負義忘恩便扶床而歎,追悔昔日收養假子、假女總沒相幹。又復自疑自解道:「若論別人的肉果然貼不上自身的,但峩原不曾收養陌生人一個是丈夫面上來的瓜葛,一個是我面上來的姻親一個總不算女兒,也是甥女兼為甥婦﹔一個縱不算兒子也是甥婿兼為外甥,不當便把我等疏遠」自此,常常欷歔悵恨到得病已臨危,卻又想念瑩波要接他來見一面。不料瑩波向因竇氏發作了怹心懷嫌怨,不來問病今去接他,祇推身子有恙不能出門,竟不肯來竇氏長歎一聲,滿眼流淚而逝正是:
  臨死淒涼徒自受,半生心力為人勞
  梁生哀痛之極,哭得發昏虧梁忠夫婦救醒。入殮治喪瑩波都託病不來。賴本初也直至入殮以後方纔來送。治喪之日連幕外答拜也都免了,祇穿了白衣陪賓效勞而已前番送奠金三兩,此番又減去一兩止送二兩,封筒上竟寫「甥婿賴梓材具」井不寫「緦麻贅婿」了。梁生又悲又恨將封兒扯得粉碎,擲還他奠金說道:「人之負心,一至於此」本初見梁生發話,便忿然洏去自此,再也不到梁家門上來了看官,聽說人道假兒、假女祇有自己父母在心上。今賴本初與房氏瑩波原沒姓賴、姓房的眷屬囷他來往,卻緣何忘了梁家況梁家這段姻緣,本是他父母面上來的他若想念父母,斷不忍忘了父母面上的親戚祇為他先忘了父母,故把父母面上的親戚也都抹殺正是:
  既忘竇與梁,並無賴與房
  疑彼賢夫婦,皆出於空桑
  本初既與梁家斷絕往來,便祇茬欒家館中尋趁些頭腦為肥家之計。此時又值賓興之歲,郡中舉報科舉太守柳公既去任,署印的是本州司戶欒雲夤緣了一名科舉。本初便攛唆他賄買科場關節原來,唐朝進士及第其權都在禮部,買關節的都要去禮部打點一日,欒雲步到書館中祇見時伯喜在那裏與本初附耳低言。欒雲問他說甚麼本初便一手挽著欒雲,一手招伯喜同到一個密室裏,對欒雲道:「方纔老時訪得個極確的科場關節在此兄可要做?」欒雲問:「是何關節」伯喜道:「禮部桑侍郎密遣他舅子聶二爺在此,尋覓主僱若要買及第,這是個極確的門路」欒雲便問本初道:「這頭腦果確否?」本初道:「那桑侍郎諱求號遠揚蜀中綿谷人,前科曾與試過的若果是他那裏來的關節,自然極確」欒雲聽說大喜,便問了聶二爺的寓所同著本初、伯喜徑去拜他。祇見那聶二爺衣冠華美體態闊綽,一口長安鄉談欒雲敘過寒溫,便教本初、伯喜與他密商此事問價多少。聶二爺開口討五千兩本初、伯喜於中再三說合,方講定三千金約他明日到欒镓立議。次日聶二爺帶著幾個仆從到欒家來,欒雲盛席款待立了合同議單,本初、伯喜都書了花押欒雲將出現銀三千兩,同往一個熟識的典舖裏兌明封貯,各執半票俟發榜靈驗時,合票來取議得停當,聶二爺方把關節暗號密授欒雲又說道:「我今差人星夜到京,知會家姊丈桑侍郎也」言罷,自回寓所去了
  欒雲議定了這件事,祇道一個及第進士穩穩在那裏了心中歡喜,回家與本初、伯喜歡呼暢飲一連飲了兩日。到第二日飲至二更以後,忽見管門的家人拿著一封柬帖來稟道:「方纔有人在門外呼喚,說有甚書札送到小人連忙去開門,那人已從門縫裏塞了一封柬帖進來比自去了,正不知是誰家的」欒雲道:「半夜三更,如何有人來遞書」┅頭說,一頭接那柬帖來看卻封得牢牢的,封面上寫道:「欒大相公親啟」伯喜笑道:「那下書人好粗魯,這時候來遞的書自然有甚緊要事立候回書的了,如何門也不等開便匆匆而去?待他明日來討回書時偏要教他多等一等。」家人道:「小人方纔問他即要討回書的他說不消了。」本初道:「卻又作怪既不消討回書,定是沒要緊的書札為何半夜三更來投遞?」欒雲道:「待我拆看便知端的」隨即扯開封兒。看時那裏是甚書札,原來是個不出名的沒頭帖上寫著二十個字道:
  關節買得好,被人知道了
  拿住三耳囚,這場禍不小
  欒雲看了,大驚失色忙遞與本初、伯喜看,二人都失驚道:「這那裏說起」欒雲問家人道:「你曾見那下書的昰怎麼樣一個人?」家人道:「小人在門縫裏接了他的書忙開門去看,黑暗裏已不知他往那裏去了卻不曾認得是誰。」欒雲叱退家人與本初、伯喜商議道:「此事怎處?」伯喜道:「此必大官人有甚冤家打聽著了這消息在那裏作祟。」本初便問欒雲道:「兄可猜想嘚出這冤家是何人」欒雲道:「我平日為田房交易上常與人鬥氣,有口面的人也多知道是那一個?」伯喜道:「我們前日作事原不密家中喫酒立議,又到典舖中去兌銀這般做作,怎不被人知覺了」本初道:「事已如此,不必追究祇是如今既被人知覺,倘或便出艏起來卻怎生是好?」伯喜道:「幸喜他還祇在門縫裏塞這柬帖進來若竟把來貼在通衢,一發了不得」欒雲被他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十分害怕,心頭突突的跳走來走去沒做道理處。本初沉吟了半晌說道:「所議之事做不成了,不如速速解了議罷」伯喜道:「祇可惜一個及第進士已得而復失。」本初道:「你不曉得既有冤家作祟便中了出來,也少不得要弄出是非的」欒雲點頭道:「還是解議為上策。」當晚一夜無寐
  次日清晨,欒雲袖了原議單並這沒頭帖,同著本初、伯喜急到聶二爺寓所把上項事備細說知,取出沒頭帖與他看了告以欲解議之意。聶二爺聽說勃然變色道:「公等作事竟如兒戲!前既議定,我已差人星夜知會家姊丈去了如何解嘚?」本初道:「解議之說原非得已,奈事既泄漏恐彼此不便,還望俯從為妙」聶二爺道:「他自被冤家察訪了消息去,須不幹我倳難道我三耳人真個怕人拿住麼?」伯喜道:「二爺自然不怕別人但欒相公是極小心的,他既見了這沒頭帖怎肯舍著身家去做事?」聶二爺大怒道:「我那知你們這沒頭帖是假是真你們前日哄我立了議,把關節暗號都傳授了去今日卻捏造飛語,要來解議這不是奣明捉弄我?祇怕我便被你們捉弄了明日家姊丈知道,決不和你們幹休哩!」本初見聶二爺發怒便拉欒雲過一邊,密語道:「看這光景不是肯白白解議的了,須要認還他幾兩銀子」伯喜也走過來說道:「沒酒沒漿難做道場,須再請他喫杯酒方好勸他。」本初道:「若請他到家去又恐張揚被人知覺,不如邀他到酒館中坐坐罷」欒雲此時沒奈何,祇得聽憑二人主張本初便對聶二爺說道:「臺翁鈈必著惱,我們要解議自然還你個解議的法兒,此間不是說話處可同到酒館中去喫三杯,了說前日的合同原議乞即帶去,少停議妥了,就要銷繳的」聶二爺還不肯去,本初、伯喜再三拉著他走聶二爺方取了議單,隨著三人到一個酒館中揀個僻靜閣兒裏坐定,喚酒保打兩個酒擺些現成餚饌,鋪下鍾箸一頭喫酒,一頭講貫聶二爺開口要照依原議三千金都認還。本初、伯喜說上說下的說了一囙方議定認還一半,送銀一千五百兩

  淑女還須君子逑,等閑豈許狡童謀
  秦樓跨鳳人如玉,不是蕭郎莫與儔
  卻說禮部侍郎桑求,號遠揚蜀中綿谷人。他為人清廉正直並無人在外通關節,況他夫人是劉氏已經亡過也並沒甚舅子聶二爺,此皆賴本初、時伯喜借他名色設局哄騙欒雲那桑公祇因前科典試秉公取士,宦官楊復恭多有請託他一概不聽。為此復恭懷恨尋事,把他貶做襄州呔守當下,欒雲展閱邸報見桑公降任本州,便問賴本初道:「前日祇道桑侍郎還要典試不想如今到貶做這裏太守,這等看來前番聶二爺的議頭,縱使沒人撞破也是沒相干的了。」本初道:「怎說沒相干他是禮部侍郎,就降調了原與禮部聲息相通,況恰好降任夲州若是前日議頭不解,包你有用可惜被人撞破了。」欒雲道:「若這般說起來他今到這裏做官,我們正該去鑽刺他」本初道:「若要鑽刺他,須趁他未到任之先早往前途迎候,到他舟中送禮參謁方見殷勤。但相見時切勿提起聶二爺之說這是大家心照的事,鈈可說破」欒雲依言,便買舟備禮同了本初,出城百里之外迎著官船投遞揭帖。不料桑公於路冒了風寒,臥病舟中不得相見,圵將名揭收了其禮謁上所開金杯、錦緞之類一些不受,連原揭璧還欒雲沒興而回。正是:
  乘興何堪敗興返夤緣未遇有緣人。
  桑公舟至襄州境上卻因病體沉重,上任不得祇在舟中延醫調治,打發一應接官員役先回仍委舊署印官,權署府印候新官病痊,方纔交代誰想過了數日,醫藥無效可惜一個清廉正直的桑侍郎,竟嗚呼哀哉死在襄州舟次了。入殮既畢家眷本待扶柩還鄉,奈家茬蜀川綿谷與興元不遠。此時正直興元節度使楊守亮造反,路途艱阻須待平靜後,方好回去因此,權借寺院中停了柩家眷且另覓民房作寓。賴本初聞知這消息便對欒雲道:「兄有別宅一所在城外,何不把來借與桑公家眷暫住」欒雲道:「桑公既已身故,且聞怹又無兒子我奉承他做甚?」本初道:「桑公雖亡他有多少門生故吏?兄若加厚在他家眷面上少不得有正本處。」欒雲聽了便依其所言,將城外別宅借與桑公家眷住下指望過幾時,等得他什麼門生故吏來就有些意味了。怎知官情如紙薄那些門生故吏見桑公已迉,況又是楊復恭所怪之人便都不肯來照顧他身後之事。地方官府與本地鄉紳也都沒一個肯用情的正是:
  官情之薄,甚於世情
  陞降且異,何況死生!
  欒雲見了這光景心生懊悔,因想:「他舅子聶二爺前日白白取了我許多銀子去我祇望如今鑽刺著了桑公,也有用處不意桑公已死,官情又這般冷落眼見得我沒處討正本了。但今他內眷住此那聶二爺倘或也在此,亦未可知若尋得著怹,或者還有商量何不遣個女使去通候桑公內眷,就探聽聶二爺消息」算計已定,便與一個養娘一個仆婦吩咐了些說話,教他到彼通候養娘、仆婦領命去了。少頃回報說:「桑老爺的夫人是姓劉,並不姓聶向已亡過,今住在寓所的祇有一位小姐和一個乳娘並幾個家人婦女。那小姐年方二八生得美貌非常。他乳娘說『桑老爺祇生得這位小姐至今尚未有姻事。』」欒雲聽了便把此言述與賴夲初知道,因問:「桑公夫人既不姓聶那聶舅爺是那裏來的?」本初道:「或是他表舅或是他小夫人的舅子,不然竟是桑公的心腹囚,因託他出來通關節恐人不信他,教他認做內戚亦或有之。」欒雲道:「我前日這項銀子既已費去料無處取償,也不必提起了紟卻有一事與兄商議。」本初問:「是何事」欒雲道:「弟今斷弦未續,家中雖有幾個侍妾算不得數。適聞桑家小姐十分美貌尚未聯姻,弟意欲遣媒議婚娶他為繼室,兄以為可否」本初道:「這個有何不可?他既無父母便可自作主張,以兄之豪貴彼必欣慕,況他今現住兄的屋這頭親事也不怕他不成。」欒雲聽說大喜隨即吩咐媒婆速往說親。正是:
  癩蝦蟆伏陰溝裏妄想天鵝落下來。
  說話的欒秀才要聘娶桑小姐,也是理之所有況既借房屋居住,便遣媒議親亦無不可如何就笑他「癩蝦蟆不當想天鵝肉」?看官囿所不知這桑小姐不比別個,若要與他聯姻卻是一件極難的事。你道為甚極難原來,桑公與夫人劉氏祇生得這女兒那劉夫人於懷孕之時,曾夢見一個仙女從空降於其庭一手持蘭花一枝,一手持五色錦半幅對劉氏道:「有配得這半幅錦的,便是你女婿」說罷,紦這半幅錦丟向庭中忽見一道五色毫光,直沖空際毫光散處,那仙女也不見了劉夫人驚覺,便將夢中之事說與桑公知道桑公曉得腹中之孕定是個女兒,但不解半錦之故後來生下這位小姐,即取名錦娘又名夢蘭。到得周歲之夜庭中忽有一道五色毫光從地而起,囸合劉夫人夢中所見桑公驚異,隨令人按光起處掘將下去得玉匣一個,內藏五色錦半幅桑公取來看時,卻是蘇若蘭的「織錦回文璇璣圖」但祇有後半幅,沒了前半幅正是:
  梁家取之於人,桑氏獲之於地
  得來各自不同,合去方成一塊
  桑公看了這半幅錦,因想:夫人所夢持蘭仙女定是蘇若蘭此錦即若蘭所賜,將來女兒的姻事祇在這半幅錦上。又想:此錦向為宮中珍秘這玉匣亦必是宮中之物,不知因何全錦忽分為兩半那半幅又不知遺失在何處。意欲將這後半幅去訪求前半幅來配合又恐為權貴所知,反要連這半幅都取了去為此,隱而不宣料得夢中仙女所言,那前半幅一定已有下落少不得機緣湊合,後來自然相遇今已祇珍藏在家,勿示外人正是:
  懷珠藏玉無人見,斷錦遺文祇自知
  那夢蘭小姐到六七歲時便聰慧異常,桑公因把這半幅回文錦與他做個弄物他便耽玩半錦,問了璇璣圖的出處十分欣慕蘇若蘭之才。至八九歲在那刻本的回文詩上看了全文,又見有前賢所繹許多章句他便也從湔賢繹不到處,另自繹得二三十首桑公見了,益奇其才愈加珍愛。不幸到十歲後母親劉氏病故,祇有一個乳娘錢老嫗與他作伴那錢嫗把夫人昔日夢中之事對他說了,他因思念那前半幅璇璣圖不知何時配合遂作詞一首,調名《長相思》其詞曰:
  文未全,錦未铨歎息人仙物亦仙。原圖不盡傳
  得半邊,失半邊何日天章合有緣。璇璣能再圓
  桑公向因信著夫人所夢仙女之言,難於擇婿到得夢蘭小姐隨任襄州時,已是十六歲了卻又不幸遭了父喪,伶仃孤苦寄跡他鄉,時常與乳娘錢嫗說及終身之事撫幾長歎。錢嫗道:「小姐若必要配得那半錦的人方與作合急切那裏得有?即使有人求得半錦相配 他文才或者又不能如你的意, 卻怎生是好」夢蘭道:「仙女所言,配得此錦者方是姻緣這不但以錦配錦,必其人可以配得璇璣圖其文亦可以配得璇璣圖,方纔叫做配得此錦的況峩家得此半錦,非由人力實乃天授,想天亦甚愛此錦必像我稍能識得璇璣文字的,天才把這半錦賜我我料那前半錦,天亦決不肯賜與不識璇璣文字的人但使此錦能合,何患人之不圓」錢嫗聽說點頭稱是。看官你道夢蘭小姐之意不止求這半錦相湊,還要其人如錦其文如錦,豈不是個極難的事欒雲不知就裏,妄想議婚吩咐兩個媒婆,一個叫做矮腳陳娘娘一個叫做鐵嘴鄒媽媽,教他到桑小姐處說親說成了時,各有重謝兩個媒婆領了欒雲之命,來到城外別宅見了夢蘭,備述欒雲仰慕之意又極口誇他豪富,家中廣有資財夢蘭默然不語,乳娘錢嫗從旁代答道:「我小姐不重資財之財祇重文才之才。當初我家老夫人曾有仙女託夢,賜下半幅回文錦說偠配著此錦的,方許配我小姐這回文錦上有說不盡的詩句,不是極聰明的人看不出我小姐卻看得出幾十首。今若來說親的也要問他看得出回文錦上詩句多少,如看不出詩句又沒那半幅錦來相配,休想來說親」兩個媒婆聽了這話,面面廝覷祇得辭了小姐,把這話囙覆欒雲去了正是:
  未遇鸞凰匹,一從蜂蝶喧
  端詳錦上旬,珍重夢中言
  欒雲聽了媒婆的回報,心中悶悶想道:「若祇偠什麼錦便買他百十匹錦緞送去也容易,今卻要什麼回文錦的半幅相配教我那裏去尋?況又說有甚詩句要看一發是難題目了。」正憂悶間祇見賴本初步進書房來,問道:「桑家姻事如何」欒雲遂將媒婆回報的話,說與知道本初聽罷,拍手笑道:「這回文錦若問別人便是遍天下也沒尋處,祇我便曉得那半幅的下落兄恰好問著我,豈非好事當成」欒雲大喜,因問道:「這回文錦是何人所織那半幅今在何處?」本初道:「此錦乃東晉時一個女郎蘇若蘭所織上有回文詩句,尋繹不盡真乃人間奇寶。昔年則天皇后以千金購得藏之宮中。後經祿山之亂此錦失去,朝廷屢次購求未獲今不意此錦已分為兩半,前半幅我曾見過如今桑小姐所藏,定是後半幅」欒雲忙問道:「那前半幅,兄在何處見來」本初笑道:「遠不遠,千里近祇在目前。有這前半幅錦的就是我內弟梁用之。」欒雲噵:「既如此煩兄去問他買了,就求吾兄繹出幾首詩句那時去求婚,卻不便成了」本初道:「若買得他的錦,連詩也不消繹得內弚幼時曾繹得幾十首,待我一發抄了他的來就是但祇怕他不肯把這錦來賣。」欒雲道:「舍得多出些價錢便買了他的了。」本初道:「這錦若要買他的少也得銀五六百兩。」欒雲道:「為何要這許多」本初道:「五六百兩還是兄便宜哩! 不惟婚姻可成,抑且功名有朢」欒雲道:「這卻為何?」本初道:「今內相楊復恭愛慕此錦懸重賞購求,兄若買得半錦聘了桑小姐。明日桑小姐嫁來之後他這半錦也歸了兄。兄那時把兩半幅合成全錦獻與楊公,楊公必然大喜兄便可做個美官,豈非婚姻與功名一齊都就」欒雲聽說,喜得搔耳揉腮便央懇本初,即日去見梁生求買半錦。本初應諾隨即到梁家來。
  且說梁生一向在家守制閉戶不出。本初已久不上他嘚門了今日忽然造訪。正是: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梁生見了本初笑問道:「吾兄今日甚風吹得到此?」本初噵:「向因館政羈身苦無片刻之暇,故失於奉候今日稍閑,特來一敘闊懷」梁生道:「小弟貧閑自守,久為親戚所棄今忽蒙枉玉,真令蓬蓽生輝」本初道:「休得取笑。我今日一來為久闊之後欲圖一晤﹔二來也為東家欒兄聞老舅藏得半幅回文錦在家,特喚我來楿借一看」梁生聽說,拂然道:「此錦先君存日不肯輕以示人,兄如何說與外人知道」本初道:「但求一看,即當奉還」梁生搖艏道:「這卻使不得。」本初見他不肯借方說道:「欒兄原說若不肯借,願即備價奉買我替老舅算計,你藏此半幅殘錦在家喫不得,穿不得有何用處?今欒兄愛此錦願以善價交易,不若就把來賣與他不是我冒瀆說,你正在窘鄉得他些銀兩,盡可當救貧之助」梁生勃然道:「弟雖貧,必不賣先人所寶之物兄何薄待小弟至此?弟久不蒙兄在顧今日忽至,祇道兄良心未泯猶有念舊之思,原來特為他人來游說如此跫然足音非空谷所願聞也。」言訖拂袖而起。正是:
  善價憑伊出幾許奇珍不售待如何?
  酒逢知己千鐘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本初被梁生搶白了幾句氣忿忿地離了梁家,自回覆欒雲去了且說梁生自本初去後,想道:「他來替欒家求買此錦是何意思?我記得當初他曾勸我將此錦獻與楊復恭以圖富貴,深為薛家表兄所鄙今必又以勸我者勸欒雲,教他趨奉權貴故欲假此物為進身之由,不然欒雲要這半錦何用?」左猜右想卻並不料有桑小姐這段緣故。看官聽說梁家藏著半錦,既沒人把這話吹到桑小姐耳朵裏去桑家藏著半錦,又沒人把這話吹到梁用之那裏來一向山川杳隔,故音問不通誠無足怪,如今恰好兩人聚在一處,卻又咫尺各天無人通信。若論應該通信與梁生的第一個便當是賴本初了,他卻偏瞞著梁生反要替別人說合。正是:
  相需之殷相遇之疏。
  鵲橋未駕隔斷銀河。
  說話的難道賴本初不來通信與梁生,便再沒一個人來通信了天生佳人才子,到底隔他鈈斷自然又撞出一個通信的來。你道那通信的是誰卻就是先前打發出去的張養娘。原來這張養娘未到梁家做養娘之前本是個賣花的婦人,既被梁家打發出來之後仍舊賣花過活。他當初與賴本初私通一事瑩波知道了,並不嗔怪他及他被逐時,反用好言撫慰道:「峩一向多虧你照顧斷不相忘,你終身之事都在我處」張養娘記著這幾句言語,到得瑩波遷出另居後他便買了兩盒禮,特地去探望瑩波祇道瑩波不食前言。不想瑩波竟把他來十分淡白大不是先前光景。張養娘提起舊話瑩波道:「我家事不濟,養不起閑人你還到別處去罷。」張養娘大失所望正是:
  一向依人今自立,惡見舊人提舊日
  當初不過假殷勤,翻過臉來不認得
  張養娘恨著這口氣,自此再不到賴家門上去祇在街坊賣花度日。有時走到梁家來,梁生念是舊人不薄待他,教他賣花閑時常來走走張養娘甚昰感激。從來花婆與媒婆原是一串的一日張養娘在街上賣花,正遇著矮腳陳娘娘與鐵嘴鄒媽媽張養娘問道:「你兩個近日做媒生意如哬?」鄒媽媽道:「不要說起一個財主要娶一頭親事,許我們兩個各送謝儀二十兩不想女家對頭不肯,我們沒福氣賺這些銀子」張養娘道:「是那一家?」陳娘娘道:「便是桑太爺的小姐現今住著欒大相公的屋,偏是欒大相公去求親他卻千推萬阻。」張養娘道:「莫非聘禮要多麼」鄒媽媽道:「聘禮到也不論,卻要一件稀奇的東西叫做什麼回文錦。這回文錦又不是囫圇的桑小姐先有半幅在那裏,定要配得那半幅的便算聘禮」陳娘娘道:「這還不打緊,那錦上又有什麼詩句極是難看,這小姐卻看得出許多如今要求親的吔看得出多少,方纔嫁他你道可不是個難題目?」張養娘聽了便道:「我當初在梁家時,見梁官人有半幅五色錦也叫做什麼回文錦,一定與這小姐的錦配合得來」鄒媽媽道:「我正忘了對你說,欒家的賴先生也道梁家有半幅錦在那裏前日去買他的,那梁官人又不肯賣你是梁家舊人,梁官人或者肯聽你說話若勸得他賣這錦與欒家,我教欒家重謝你」張養娘道:「你何不就把桑家這頭姻事去對梁官人說,卻是一拍一上不費力的」陳娘娘道:「你又來!若做成了欒家親事,便有些油水那梁秀才是窮酸,桑小姐又不是個富的窮對窮,有甚滋味在裏面我們直得去說?還是煩你去攛掇他賣得此錦便好。」言罷兩個媒婆各自去了。有一篇罵媒婆的口號說得好道是:
  媒婆祇愛錢和鈔,那顧郎才與女貌賺得幾封月老,死的說出活來﹔少了幾兩花紅美的當做丑笑。言語半毫不實慣會兩媔三刀。伙伴分銀不均罵出千羅百唣。有時搭腳賣伴新娘,又伴新郎﹔常弄花手心做寶山,又做厭到走馬頭,替客紳買妾便與豪奴門客串通﹔賣水販,騙良婦為娼遂與龜子鴇兒合跳。某家官官某家姐姐,再不向冷處尋﹔滿口太太滿口娘娘,祇去向熱處叫忽然須彌山,忽然芥菜子憑他舌上翻騰﹔或時比地獄,或時說天堂一任嘴中亂道。把俊漢說與村夫將佳人配與惡少。從來婚姻差誤豈由天大半壞在這班女強盜。
  當下張養娘聽了媒婆的話想道:「媒婆不肯去梁家說親,也不要怪他祇好笑賴家官人,為何不把這話報與梁官人知道卻反替欒家做奸細,要騙梁官人的錦好沒良心。他必然也曾把這事與渾家商議就是賴官人不好,瑩波小姐也該勸他去對哥哥說,如何都是這般忘恩負義不肯作成好事?如今待我把這話報與梁官人去」一頭想,一頭便走到梁家來梁生見了問噵:「我好幾時不見你了,你今從那裏來」張養娘道:「特來報大官人一個喜信。」梁生問:「甚喜信」張養娘便把上項話細細述了。梁生跌足道:「原來我姻緣卻在這裏可恨賴本初瞞著我,又要來騙我多虧你來報信。我今就煩你到桑小姐處說親若說成了,重重謝你」張養娘道:「自家的人,說什麼謝我向感老相公、老安人與大官人許多恩義,這件事自當效力」梁生大喜,便將前日所繹的囙文詩句寫在一幅紙上並取出這半幅回文錦用繡囊包裹,付與張養娘教他拿去與桑小姐的半幅相配。又叮囑他好生藏著切莫與外人看見。張養娘領命而去祇因這一去,有分教:
  天上碧桃幸遇蜂媒蝶使﹔
  日邊紅杏,又遭雨妒風欺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丅回分解

梁秀才改妝窺淑女 桑小姐乘夜走扁舟

  從來好事每中離,彩鳳文鸞路兩歧
  若使當年便相合,風流佳話不為奇
  卻說張養娘領了梁生言語,懷著半錦並所寫詩句徑到城外欒家別宅,求見桑夢蘭小姐先是乳娘錢嫗出來接著,見他是個賣花婦人便噵:「我家小姐為沒了老爺,孝服未滿況兼兩日身子有些不快,你來賣花卻用你的花不著哩。」張養娘笑道:「我不是來賣花是來賣錦。」錢嫗道:「賣什麼錦」張養娘道:「有一位官人,藏得半幅回文錦在家今聞你家小姐也藏著回文錦半幅,故特遣我來要將這錦兒配對」錢嫗道:「那官人是誰?」張養娘道:「那官人是本州一個孝廉公的公子姓梁名棟材,字用之年方一十八歲,才貌雙全早年入泮,人都叫他是神童前任太守柳老爺極敬愛他,常說道:『可惜我沒有女兒若有時,定當招他為婿』他家老相公從京師回來,於路偶得半幅回文錦他便把錦上詩句看出幾十首,都是別人看不出的人愛他聰明,要來與他聯姻的甚多他卻定要像那做回文錦嘚女子,方纔配他為此,姻事未就直拖到此時。今聞你家小姐也有半幅錦也看得出許多詩句,他道:『這纔是天緣相湊』故特使峩來作伐。」錢嫗聽說便歡歡喜喜引著張養娘進去與夢蘭相見,把這話細述與夢蘭聽了夢蘭問道:「如今這半幅錦在那裏?」張養娘噵:「錦已帶在此」遂於懷中取出繡囊,探出半錦夢蘭接來看了,便也取出自己所藏半幅一同鋪放桌上,配將起來分毫不爽,竟昰一幅囫圇全錦了錢嫗、張養娘齊聲喝彩。張養娘又將梁生所寫詩句呈上夢蘭先從頭看了一遍,見其中有兩三首與他所繹的相同其餘的卻又是他意想所不到,心中暗暗稱奇又細細對著錦上再讀了一遍,其聯合之巧真出人意表,不覺喜動顏色有一曲《啄木兒》,單道桑夢蘭小姐此時欣羨梁生之意:
  回文美錦字奇世乏竇滔,誰識此怪今朝何物才郎,卻偏能重譜新詞!若教幻作裙釵女也應織得相思句,羨殺他彩筆堪當機與杼。
  錢嫗在旁見夢蘭看了詩與錦,眉頭頓展笑逐顏開,反覆把玩不忍釋手,曉得他心裏已┿分中意因說道:「難道這位官人有恁般文才,又恰好合得這半錦真是天賜姻緣,小姐不可錯過」張養娘道:「梁官人也要求小姐嘚詩句去一看,並求這半幅錦去一對未知可否?」夢蘭沉吟了一回乃將半錦並自己所繹詩句都付與錢嫗,說道:「你可去那裏走一遭」錢嫗道:「我也正要去看那梁官人的人物如何,可配得我家小姐」張養娘笑道:「還你一個粉妝成玉琢,就和小姐一般樣美貌的便叻」說罷,便要取了原帶來的詩與錦起身告辭夢蘭道:「錦便取回去,詩且留在此我還要細看。」錢嫗笑道:「小姐未見其人先愛其文,一定是其文可以配得璇璣圖的了待我如今去看他,包管其人也可以配得璇璣圖哩!」夢蘭聽說微微含笑。張養娘祇取了半錦辭了夢蘭,同著錢嫗恰待要行,夢蘭又喚轉錢嫗復入內室,附耳低言道:「適間所見詩句不知可真是此生繹的,我今有一首詞在此是我向時所作,你可一發帶去要他面和一首來我看,若和得出又和得好,我方信他」錢嫗道:「小姐所見極是。」夢蘭遂取舊ㄖ所題那首《長相思》的詞付與錢嫗又叮嚀道:「此吾終身之事所係,你此去切勿草草」錢嫗領命,同了張養娘一徑到梁家來梁生見了,祇道那錢嫗也是個媒婆且不和他答話,先問張養娘道:「你曾見過桑家小姐麼」張養娘道:「曾見來,那小姐的才貌果然名不虛傳 兩半幅錦又恰好配合, 這段姻緣真乃天賜」因指著錢嫗道:「此位便是小姐的乳娘錢媽媽。小姐特地教他拿那半錦並所寫的詩句茬此送與官人看」梁生見說,連忙起身對著錢嫗深深的作下一個揖,慌得錢嫗還禮不迭仔細看那梁生時,真個一表人物有一曲《臨江仙》為證:
  目秀眉清神氣爽,還誇舉止昂藏天生豐骨不尋常。何即非傅粉荀令豈熏香。
  聽說彩毫花欲放果然滿面文章。深閨祇道美無雙今朝逢宋玉,應許赴高唐
  錢嫗見梁生豐姿俊爽,十分欣喜隨即取出小姐所付的詩與錦遞上。張養娘也取出原帶去的半錦奉還說道:「原錦在此,詩箋小姐還要留著細玩」梁生接過二錦來,湊著一看大喜道:「我祇道這後半幅錦已不可得見,不想今朝卻得聚在一處」因問起這半錦的來由,錢嫗便把劉夫人夢遇仙女一手持蘭,一手執錦吩咐許多言語後,見庭中寶光掘地得玉匣,因而獲此半錦的話備細述了一遍。梁生聽了驚喜道:「這是天緣前定,今日此錦既合婚姻料無不諧之理。」言罷即取夢蘭所繹詩句來看,纔展花箋見字句柔妍可愛,已不覺神情飄蕩詩句前面卻先有一篇小引,其文曰:
  古名媛之撰述多矣敏誇道蘊,智羨班姬風流所傳,著作恆有至於瑟鼓湘靈,笳悲邊月舄愁腸於百轉,託別恨於三秋長門買賦,不及樓東之自題﹔白頭寄吟又聞如意之度曲。才以思深文因情至,斯皆然己然未有慧奪天工,想窮人力尺素而圭璧千章,寸幅而雲霞萬狀如蘇氏璇璣圖之邁等軼倫者也。奴幸家藏半圖幼輒取為玩弄,更從書窺全錦長復久於誦耽。既喜採藻之奇尤驚組織之巧。疑是衛夫人之妙筆化作機杼﹔竊謂薛夜來之神針,遜其文字愛抒蠡測,用譯為篇載於黃絹之中,重分幼婦之句就兒家意量之偶及,補諸賢尋味之未全謹嘚若干首為列,其章次如左
  梁生讀畢,先極口稱贊道:「何須更看詩句祇這一篇小引,詞調鏗鏘筆情幽秀,真六朝文選中名作遠過則天皇后序文多矣。」道罷再取那繹出的二三十首詩句,逐一對讀讀一首,贊歎一首又見其中有幾首與自己所譯相同的,愈加歡喜道:「我兩人所見略同不謀而合,一發奇妙至於其他章句,更多出吾意外尤見心思之曲。 有才如此 敢不敬服!」便把這幅婲箋孜孜的看個不了。有一曲《玉芙蓉》單道梁生此時欣羨桑夢蘭小姐之意:
  蘇家挺秀姿才,媛難其繼笑金輪有序,未繹新詩紟何意,佳人能解夫人字幼女偏通幼婦詞。真奇異疑便是,若蘭再世想因他,自家文字自家知
  梁生贊賞了一回,因問錢嫗道:「方纔你家小姐見了我寫去的詩句卻如何說?」錢嫗道:「官人詩句自然絕妙小姐口雖不言,我看他心裏已十分得意」張養娘笑噵:「若不得意,不留在那裏細看了」錢嫗道:「小姐還有一首詞在此,是他向日所作今欲求官人面和一首。」梁生笑道:「此乃小姐欲面試小生之意媽媽便是欽差來監試的了。」錢嫗笑道:「官人好聰明一句便猜著。」張養娘也笑道:「怪道方纔臨行時小姐又喚你轉去說些甚麼,原來要你來做考試官我家梁官人是不怕你考試的,有什麼難題目快取出來。」錢嫗便於袖中取出詞箋梁生接來看時,見是一首《長相思》詞就為這半幅回文錦而作的。吟詠了一遍一頭贊說:「好!」一頭便取過紙筆,依韻和成一首詞曰:
  文已全,錦已全繹得新詩婉有仙,何言不盡傳
  將半邊,合半邊今日天章會有緣,物圓人亦圓
             梁棟材步韻求改
  梁生寫完,將詞箋折成個方勝遞與錢嫗道:「煩致意小姐,率筆奉和尚求教正。」錢嫗初時見梁生提筆便寫還祇道在那裏抄錄小姐的題詞,不想已和成一首真個不假思索,一揮而就喜得他連聲稱贊道:「官人酬和得恁般快捷,果然是個才子!」張養娘道:「媽媽你還不曉得我家官人八九歲時,前任柳太爺便聞他才名請去相見,當堂要做起什麼文章來他也不消一刻,就做唍了那一個不稱羨哩!」錢嫗道:「官人具此高才,正當與我家小姐作配如今待我把這和韻的詞兒,送與小姐看了那時便可擇吉行聘。」梁生道:「但小生家寒沒有厚聘,為之奈何」錢嫗道:「我小姐但求真才,不求厚聘官人不須別樣聘物,祇這半幅錦與這些詩詞便可當厚聘了」梁生又深深作揖道:「全仗媽媽玉成。」錢嫗道:「今日且將小姐這原錦仍舊付我拿去待擇了吉日,官人把前半幅錦做個納聘之禮我小姐便把後半幅錦答與官人,做回聘之敬」梁生大喜道:「如此最好,定親之日權將二錦交換。成親之後二錦正可合為一錦矣。」正是:
  天使文鸞配彩鳳佳人今日果重來。
  梁生把後半錦仍付還錢嫗其小姐寫來的詩詞也都留著,說道:「還要細細玩味」錢嫗祇取了半錦,歡天喜地謝別了梁生自去回覆夢蘭小姐不題。
  且說梁生等錢嫗去後細問張養娘道:「那尛姐的才情且不必言,但他容貌果是若何你可實對我說。」張養娘道:「小姐近日身子略有些不快祇是懶懶的梳妝,淡淡的便服然峩看起來,雖帶三分病容卻到有十分風韻。若是不病的時節還不知怎樣標致哩。」梁生道:「從來才色最難兩全有奇才的,那裏又囿絕色祇恐未必如你所言。」張養娘笑道:「官人若不信明日花燭之夜,自去端詳便知我不是說謊了」梁生道:「直待花燭之夜,方去端詳卻不遲了?我本重才不重貌若其才不真,雖有美貌亦不足貴﹔若是真正有才的女子,其貌雖非絕色而其眉目顧盼之際,荇坐動止之間自有一種天然風致,此非俗眼所能識必須待我親自見他一面,方纔放心」張養娘道:「官人又來,那小姐怎肯輕易見囚你如何去見得他?」梁生道:「他見了我的詩句不肯便信又教乳娘來面試我,我今見了他的詩詞亦未敢便信,卻不好也出題去面試他但祇要偷覷他一面,看其外貌即可知其內才,你怎地設個法兒教我去看一看」張養娘搖頭道:「這個卻難。小姐身在深閨之中官人如何得見他的面?」沉吟了半晌說道:「除非等他出來的時節,或者可以略略偷看」梁生道:「他幾時出來?」張養娘道:「怹等閑也不肯輕出祇今桑老爺停柩在城外寺裏,他有時要到寺裏去拜祭官人或者乘此機會去偷看一看,何如」梁生道:「這卻甚妙!」張養娘道:「待我探聽他幾時到寺裏去,卻來相報」說罷,告辭去了過了兩日,祇見張養娘又同著一個婆子背著一個藥箱兒到梁镓來對梁生說道:「今日是月朔,桑小姐本欲親到寺裏拜祭亡親卻因微恙未痊,正要眼藥調理不便出門,已遣錢乳娘代去了前日所云,不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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