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茄子什么时候成熟毕业以后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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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里记满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有的我根本都已经没有了印象她却还记得,我知道了她从初三那年开始爱上我,每天压抑自己的感情,她心里的痛苦和矛盾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我们**了,我以为我的梦想实现了,他也爱上我了,最起码我们可以在心里互相爱着对方,可是第二天他却把我推给了管鸣一。可,你把我当成什么?但是我却没有一点的恨!对你,难道我已经失去了恨的能力?……珂”最后一篇是她写给我的信,或者叫遗书……

你看见我的日记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你一定会很轻松的找到钥匙然后打开抽屉的,我猜的对吗?呵呵!

请原谅我从小到大一直欺负着你,把你当成各种小勤杂工,我知道我是一个任性不讲理的小丫头,那是因为爸爸妈妈还有你一直都这么宠着我,我真的很舍不得离开你们,舍不得丢失这种疼爱!

还记的那个变形金刚吗?那是你第一次为了我打架的玩具,还有那件衣服,上面是你因为我被管鸣一打破了头流的血,我一直都把它们藏在这里,还有那副画,我真的很喜欢,当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回家看见桌子上的画我就知道,哥哥,在你心里是有我的!画上的两个人是我们吗?一定是!我给这画起了一个名字叫《轮回》,希望在下一个轮回我们可以真正的相爱!

哥,最近的心总是很痛,每次想到你就会更痛,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先天性的心脏病好像没有几个能活过三十岁的,呵呵!也许我已经是长寿了!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电视剧吗?《天龙八部》里的木宛清,就爱上了自己的哥哥段誉,我就像她一样傻傻的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却仍然那么深深的爱着你,可是她比我幸福,因为最后真相大白她和段誉并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呵呵,可惜我们真的是亲兄妹,是龙凤胎!

哥,我真的还想在这个世界多留上几年,我想看着你成家立业生子,让我知道你真的很幸福那我也可以毫无牵挂的去了。我还想多给教你几首曲子,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名字哦,我也想和你学画画,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教过我。

还记得我们一起爬的山吗?我在佛祖前许愿希望你永远健康幸福,希望我们下辈子可以做夫妻!还有,还记得那次你早上醒了脸红的事吗?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不是你妹妹,我们恋爱结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真的希望那样该多好。你做了什么梦呢?梦里有没有我?

我一直都想去一个地方,就是加拿大,上次暑假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的,可惜你没有答应!那里有世界上最漂亮的最壮观的尼亚加拉大瀑布,真想一睹风采啊,不过估计是没有可能了,如果有机会你去那里看看,帮我拍张照片然后“寄”给我看吧!天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望远镜?我想在上面看这个世界一定很有趣吧!

对了,我还有一张存折呢,是我这些年攒的,现在全部归你了,高兴吧?就当作是你给我打了24年工的报酬吧!!本来是想可以当你结婚时候的财礼的,呵呵!密码是我们的生日!有时候我真的在想为什么我们会一起出生呢?难道真的是上辈子没做成夫妻吗?可是这辈子一样做不成啊!

哥,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还有帮我好好照顾爸爸妈妈,你一直是他们的希望,我不在了,他们只有你了,记住不许不孝顺!其实他们也非常的爱你,可能是我的缘故他们没有对你表现的那么强烈!

好长的日记啊,呵呵!你看累了吧?写多少,也会有写完的时候,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哥,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心里了吗?

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我知道你比我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可惜你却没有认真学,以后想我的时候就弹琴给我听,我在天上一样可以听得到的,因为我们的心永远都在一起,是吗?

我擦干眼泪,来到钢琴边,月亮又正好的照在钢琴这里,我坐下用手轻轻的抚摩着每一个琴键,那上面有妹妹的指纹有妹妹的灵魂,琴声响起,是她最喜欢的《爱的协奏曲》,眼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我闭上眼睛,用心感觉着,刘珂现在就在我身边,靠在我肩膀上,微笑着,微笑着……

“小可?怎么你也会……?”爸爸妈妈听见了琴声出来,我没有说话,继续和她一起弹奏着,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听着这熟悉的曲子。一曲终了,我慢慢的转过身,“你们看见了吗?她没有走,就在我旁边!”“是啊,她一直都在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好女儿,你的好妹妹啊!”“不!对我来说她不是妹妹,她是我的天使……”

一个星期后我退了学,和任晓说我要出国留学,我们平静的吃了最后一顿饭,“我等你……”“不!不值得!忘了我吧……”

四月的最后一天我带着刘珂的照片还有她的一部分骨灰坐上飞机,留学加拿大。

这是一个接近北极圈地广人稀的国家,路上都是悠闲的白皮肤蓝眼睛的人,我在温哥华的日子一切还算平静,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看着她的照片默默的流泪。我喜欢这里的气候永远不会太热,像我的血液!有时间我就会在Rim国家公园里,沿着长滩一遍一遍的走着,我在寻找什么吗?还是在学着遗忘?

圣诞节快到了,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学校里要放一个星期的假,我决定去旅游,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尼亚加拉大瀑布!

也许不亲眼看见你真的很难感受到它的壮观,站在它的对面那种震撼,激活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深呼吸,贪婪着的享受着造物主的恩赐,飞泄的瀑布,震耳欲聋的声音,冷风夹着粉碎的水沫吹到脸上,让人想有纵身一跃的冲动!

在一刹那,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我不后悔!

恍惚中我看到妹妹向我走来,向我挥着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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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男生女生(银版)》2011年第01期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喊他石头,他喊我小树。

因为在中心剧场上演的话剧里,作为临时演员的我们一个扮演蹲在路边长着青苔的石头,另一个则抬着胳膊演举着枝桠的小树,台词就是在开头声嘶力竭唱的那一句歌儿:我们在森林里多么欢乐……

话剧还没演完。石头睡着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罪过,因为给小朋友看的那场话剧实在无聊得要命,问题是他竟然打起了呼噜,且声音巨大,台下有人反应过来,吃吃地笑起来,花衣裳老师在后台急得直跺脚。我就站在他身边。想着一抬脚给他屁股一下,没准他就醒过来了,但我的脚抬起来还没踢到他屁股,腿就被那树套卡了一下,整个人“哐”的一声就倒在灯光明媚的舞台上了,脚丫子正好踹到他屁股。他一惊醒。从地上一跃而起。

接着,狐狸忘了唱词儿,兔子不知所措,台下的小朋友莫名其妙。

就这样。我们俩搞砸了本该美好的一场演出。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我去看城西一处出租的房子。虽然离市中心不近,特别好处是空间很大,足够堆放我的那些木头和工具。于是很快定下那房子坐车回市中心,就在中心剧场下了车,因为是儿童节,剧场外面贴了张巨大的宣传海报,一色的绿,远远看着十分惹眼,我就忍不住凑近去看了几眼,然后穿着花衣服那老师就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姑娘,我这儿缺一个临时演员。我看你很台适,还有一个小时就得登台了,价钱好说。”

“您开玩笑的吧。”我说,“星探这骗人的招儿早不时兴了。

“您看我怎么样啊?”一直坐在台阶上的石头忽然跳起来,两眼精光地凑近到老师面前笑嘻嘻地说。他长得清洌。即使摆出一副贱相,居然也没那么讨厌。

“倒是还有个角色你也能演,不然你们一起来?”花衣裳老师说。

就这样,我们俩跟在她身后从小门进了中央剧场,要不是那两个小演员突发疾病,她也不会急地在剧场外面转圈圈。

但被认为是救星的我和石头还是把那场话剧搞砸了,在花衣裳老师冲出来揪住我们两个之前。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把那蹩脚的树套抬起半截,然后跟在石头后面一跃跳下舞台。 当然没有拿到一分钱,还费了半天力气才除去身上那别扭的“枷锁”。

“对不起啦,小树。”坐在中心剧场后面那小公园的长椅上,石头剥着自己身上那些道具青苔对我说。“不然我请你吃东西好了,你说你要吃什么。”

他说得十分慷慨激昂,末了,掏掏口袋怯怯地补了一句,“嗯……我还有五块钱。” 我们就拿着那五块钱在路边的冷饮摊买了两个甜简,坐在石椅上一边说话一边吃起来。 据说石头妈开了一间爱美服饰店,专门卖一些大牌衣服的高仿品。价格比平民价高那么一些,但生意火暴。石头妈总结说这是消费趋势,大众走向。她对自己的生意一直兢兢业业,后来还搞起了批发,在步行街后面的街上弄了个仓库,雇了四个员工,管理起他们来也有板有眼。

但她管不了自己儿子,他初三毕业之后成绩很糟糕,于是花钱给他整到了这市里最好的高中,他也够争气。入学没三个月就出尽了风头,和同学打架,一花盆拍在那男生脑袋上,当即人家就晕倒了,住院两个月才醒过来。

石头理所当然地被学校给开除了,石头妈赔了一大笔钱。她想给石头再换个学校,石头死活不愿意。逼急了就要离家出走,但也没走远,就在市中心转悠,睡网吧,打游戏,有时候也坐大街上晒太阳跟人吹牛X,等到她打电话给他说儿子你回来吧,妈不说你了。他再回去。 在中心剧场遇见我的时候。他从家里已经溜出来三天了。但石头妈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之前每次他都是在外面捱一宿,她就急火火地打电话给他,所以他出门也没带钱,就在外面晃着,她不喊他回去,他自己当然也不能回去,不然就是妥协,就是示弱。

“你就这么不喜欢念书?”我啧啧叹着气。

“我妈非给我送重点,那是人待的地儿吗,我这脑袋跟那儿喘口气都费劲。”他挨着我身边坐着,绞着自己的手指摆出一副无限委屈的样子来。

我仔细端详了他一下,“你看着不傻呀。”

“谁说我傻啦,我就是不喜欢学习。”

“那你喜欢干什么呀?”我“哼”一声,“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屁孩,这也不喜欢那也不乐意,个个儿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真当梳个奔儿头就能当超人昵。”

“嘿,我可不想当超人啊。小树奶奶。”他最后四个字颇不服气地皎了重音,“超人老露内裤给人看。我可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他这小朋友了,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你看太阳都要掉楼顶上了。我得回家了。”我吃光了他坚持买给我的七色甜筒。舔舔嘴边残留的甜腻说道。

“你别走呀。”他有些着急地拽住我的衣角,“小树奶奶。我一分钱都没了,你借我点儿钱吧。”他眨巴着眼睛,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

我蹙着眉毛,嘟起嘴巴,一脸忧伤低看向他,“你看我像傻瓜吗?”

但其实我也没看上去那么精明,我买术材上过当,配工具受过骗,还被人逃过单。吃过大大小小的亏,受过一些骗之后,十七岁的我才变得机警起来,但最后还是没忍心跟他一小孩儿较真儿,从口袋里掏了五十块钱给了他。

“我肯定会还你的。”他坚持要我留下电话号码给他。

但我仍然在他的胳膊上用签字笔写上了我的电话号码,顺便签上了“小树奶奶”这四个字。 别说,我还挺喜欢这称呼的。

新住处的房子已经付了定金,要在一个星期内全部搬过去。回去后的整个晚上,我几乎都在打包那些木头、工具、有待利用的角料,封好的箱子就靠在空厅的墙壁上。等我打包完一半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我套上鞋准备出门吃点儿东西。然后门铃就响了,顾往昔一脸梨花带泪地站在我的门口,衣服的前襟上湿了大片,半长的头发像面条一样挂下来,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

“咦,外面几时下雨了?”我朝阳台望了望,天倒是黑了。但月亮明亮地挂在那儿,一派睛好,无风无雨。

顾往昔进了门,径自走到卧室,窝在我那小床上,抓起毯子就擦自己的头发。还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她揉揉彝子一脸怨怼底看着我,“熊木杏,你不关心我!”

“不然。我煮牛奶给你喝?”

“谁想喝?你应该问我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事儿,转而控诉起我没有给她朋友的关怀。

“发生了什么?无非又失恋了。”我蹙着眉头看向她,“我饿了,一起去吃东西吧?”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像这样的失恋,她一个月得经历三次。

她时常因为惊鸿一瞥看上谁,然后就成了所谓的爱,飞蛾扑火只会被烧掉翅膀。因为她容易爱上,也很容易就忘记她爱的那些人,对我来说,那并不是真的爱情,真的爱情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见。

“谁稀罕?!要去你去。让我在这里哭个够。”她说完蒙上毯子又呜嚎起来。

但待我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门,她马上掀了毯子从床上跳下。

在走到小饭店的那一段路上。她将她怎样被那男生伤了心原原本本地给我叙述了一遍。她在网吧看见那男孩儿,他睡着了,窝在小隔间的椅子上,身子团成一团。短睫毛让他微合的眼睛看上去像个傻兮兮毛虫后背,这比喻很奇怪,但顾往昔说在那一刻,她“怦”的一下就动心了。

“然后我忍不住碰了一下他的睫毛,他醒了,揉揉眼睛,看着我……”

“他骂你流氓?”我忍不住替她接了这后半句。

顾往昔瞪了我一眼,轻轻咽了一下口水,有点儿又羞又愤。红了脸,“他什么也没说,就低头继续玩游戏了。”她一向这样,心动点低。一旦心动,智商更低,因为小时候看童话无数,长大又中了韩剧的毒,她对浪漫的理解也很扭曲,认为小情侣手拉手在雨中狂奔,动不动就我送你满天星空就值得生死相许了。

说起来,我和顾往昔的性格偏差太多,人生轨道也属两极分化。之所以能成为朋友,现在想来,我都有点儿哭笑不得。

2008年,我在淘宝上开了一间小店,就叫“小木匠熊木杏”,当初想名字的时候我绞尽脑汁,还是决定把我的职业和名字勾搭到一起,又清楚又明了,店铺简介我也写得很简单,只是卖一些自己做的造型独特的纯手工木制品:简易花架、小书架、儿童椅之类的,当然也可以定做,因为没什么宣传,图片也并不花哨,我的顾客不算多,一整年下来,店铺的等级也还只是一个小钻。但师傅说,木工不求多。但求精。

我接单后通常就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凿凿凿,赶工时就常常蓬头垢面地躺在地板上睡,从小吃惯了苦身体很能扛,醒来之后继续做,一直做完了打电话喊快递公司的人来发给顾客,才终于得闲洗洗澡出去好好吃一顿饭。

他们大部分人都很喜欢我做的木活,在旺旺上喊我:小木匠你做的粉可爱,我粉喜欢的哦。亲,下次我再来找你。

那些女孩子就是这么说话的,我盯着屏幕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回复人家的时候我就说:呵呵。像个傻子。

我不太会说话,听了她们的意见都是照做就好,很多人以为我是酷酷的男店主,但那会儿,我只是个短头发身材瘦弱的十六岁小姑娘,买衣服从来只穿S码。

顾往昔在淘宝上买了我一个手做的小书架,“哔哔哗”地跟我提了一堆刁钻要求。我花了两天时间才做完她想要的那种小书架。

收到货的顾往昔三天两头上旺旺跟我聊天,自言自语地说她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谁跟谁又怎样了,谁又上课丢人了,完了还问我好不好笑,我压根儿没发现笑点在哪儿,但我就说,呵呵,呵呵。

顾往昔觉得自己喜欢上那不爱说话的小木匠了,当然她想象中的小木匠是个瘦高帅气不苟言笑又十分羞涩的小男生,就算不帅,至少要干净。

于是她就按照我快递上那地址找过来了。丁零丁零底把门铃摁得欢快无比,我趿着拖鞋出去开门,一双眼还完全没睁开,地板上就散着做了一半的木活,落脚都困难。

“熊木杏呢?”顾往昔站在门口向里巴望着。

“我是说小木匠熊木杏。”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就是我啊。你找我有事儿,”

我话音还没落,她“畦”一声就哭起来了,声音之大,吵得对门邻居拉开一道门缝出来观望,我只好把她拉进屋。

“哇……我再也不相信网恋了。”她一边哭一边说。

我郁闷得直想拿三合板砸她,谁和

顾往昔本来只是和同学去网吧查一下东西,但她遇见了那短睫毛男孩儿后,就决定在网吧生根发芽了,因为她发现那男孩儿几乎没离开网吧半步,只是隔一会儿会走出去坐在网吧外面的台阶上抽一根烟,她偷偷和他旁边的人换了电脑,还特意跑出去买了一大兜好吃的,自己吃的时候就会问他要不要吃点儿,频率是十分钟一次。他起先只是很奇怪地看着她,后来忽然笑了,“谢谢。”他说,“我怕吃了你的东西被你拐骗。”他当然是开玩笑的。顾往昔赶紧自我介绍,她说,你好,我是顾往昔。

“孤王。”他侧着头对她说。

那名字实在有点儿狗血。他自己也笑了,“我名字好像古代皇帝的自称。”

男孩儿打了一宿网游,顾往昔坐在边上,不会玩游戏的她只能查看一些无聊的网页,不时地瞥他几眼,但他打得专心致志,没和她讲几句话。

第二天是星期一,他一大早睡着了,窝在那小椅子上,就像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短短的睫毛颤抖着,看上去又小又乖。

在网吧里,有那种类似于格子间的小包房,是平常机子价格的两倍,但里面的沙发更宽也更舒服,上网还有足够空间,顾往昔就开了间小包,把男孩摇醒了。

“嗯?”他揉揉眼睛从椅子上坐起一点儿看向她。

“来这儿。”她拽他过去,“在这儿睡吧。”

“谢谢。”他迷迷糊糊躺在那里,很快又睡着了。

顾往昔把那包房一连开了两天。他一定不会离开那里,她想。放学之后,她买了点吃的东西就欢欢喜喜地去了那网吧,她还没进包间就看见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坐在那沙发外侧,男孩儿斜着头倚在里面的墙壁上,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忽然那女孩儿倾身过去亲了他一下。 “贱人。”顾往昔火冒三丈地冲过去,手里冰掉的奶茶就都泼在那女人身上。 “你疯了!”她嗷嗷叫着跳起来,抓起一旁桌子上的大玻璃杯。

于是,顾往昔的头发和衣服前襟全部湿透了。

这就是她会湿漉漉地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

但那男孩儿并不是孤王。

孤王去了中心剧场外面。坐在台阶上望风,又毛遂自荐地跟那个找临时演员的花衣裳老师说要演话剧,扮演了石头还因为睡觉同小树一起搞砸了整部美好的戏。

当然孤王就是小石头,这是后来我知道的,但后来我也仍然叫他石头,就像他一直喊我小树,或者小树奶奶。

说起来,那时候他也并没有同顾往昔交往,顾往昔还没来得及说喜欢,他就不见了,为没得到的东西牵念,是不符合顾往昔作风的,但在后来的一个星期里,她每天都会提起他。 提起他顾往昔就倍觉伤怀,“我真喜欢他,真喜欢他。”

“你真花痴,真花痴。”我说。

虽然我只比她大一岁,但有时候。我会恍惚觉得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比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还要漫长。虽然看上去都是青春年少的样子,但我时常觉得,我的心好像已经老了,有时候,我躺着,或者坐着的时候,我能听到它极缓慢地跳动。像迟暮的老人,即使有天它突然静止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那窄小的屋子里竟然藏下了我那么多东西,显然,我雇的那辆搬家三轮车是肯定放不下的。如果跑两趟,既不省钱又累人。就在我挣扎在一堆木料和工具间头重脚轻的时候。我的手机颇不让人省心地唱起歌儿来。

我腾出一只手去接电话,“小木匠熊木杏。请问有什么事儿?”这是我通常接电话的开头语,因为我的手机号挂在淘宝上。有客户会打电话给我询问一些定做的事儿,除此之外,似乎没有私人上的事情。

“小树!”电话那头传来石头的声音,“你那边好吵。”

当然吵,因为在我腾出手接这个电话的时候,另一只手没有撑住堆到高处的术材,它们全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有一个边角甚至戳到我的头,痛得我几乎要流下眼泪。五官因此拼摆出极痛苦的造型来,“我在搬家呢!”

“要不要我给你帮忙?”他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打电话过来,马上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最好这样做。”我说。

二十分钟之后。穿着白背心露着胳膊上小块肌肉的石头撑着一只手臂站在我的门外,“怎么样?看到我很开心吧。”

“你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下的人力三轮车上。”我有气无力地指指堆放在门口的那些东西。 等他做完这些活儿跑上楼的时候,我才终于把刚才塌下来的东西全部码好。 “然后呢?”他问。“还要我做什么?”

“送到这个地址。”我把写好地址的纸条和钥匙一起塞到他手里,“我收拾好剩下的东西过去。”

那些剩下的东西又花掉了我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还不包括去楼下再找一辆搬家的人力三轮车。等我爬上楼的时候,顾往昔正托着腮帮蹲在我的门口发呆,看到我她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我的同学刚刚在滨江桥上看到那男孩儿“很好啊。”我弯腰将堆放好的东西揽进自己怀里。转身向楼下走去。

“熊木杏!”她用力跺着自己的脚,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你应该让我马上去找他!”

“好呀,你快去吧。你不用帮我搬家了。”我实在后悔不该答应她来帮忙,她从来都是给我越帮越忙。

“不行。我有点儿紧张。”她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

当我走下楼梯。把那些东西在三轮车后面摆好的时候,她一跃身跳了上去,然后拖住我的一只手,“熊木杏,你得跟我一块去。”

“去滨江桥。”她迅速对前面戴着大草帽的三轮车夫吩咐道。

那时候是下午四点。从我们所在的小区通往滨江桥是要经过至少四个十字路口,而严重的堵车情况实在让我想一头撞死在顾往昔身上。当然她现在的脑残行为在她看来仍然是为爱情的奋不顾身。是十分浪漫的举动。但我实在觉得。我们的人力三轮车挤在一群小轿车中间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儿。

“别担心。我晓得有通往那里的捷径。只是价钱……”三轮车夫眨眨自己的三角眼说。 “价钱好说。”顾往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一百块钱来晃了一下,“总之十分钟内一定要赶到滨江桥。”

“只有河水。”我从人力三轮车上跳下来一双手撑在滨江桥栏杆上,对哭丧着脸的顾往昔说道。

那三轮车夫号称的便捷路径,是穿过居民楼里迷宫般的小巷,但很不幸,他在里面迷失了方向,等到顾往昔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绕了快半个小时。且一直用“马上到了”这样的句子糊弄她。她气得直跺脚,却拿他没奈何,当我们终于问着路从小巷里出来一路赶到滨江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路灯亮了起来,车流缓慢地从我们身旁经过。

顾往昔盘着腿坐在三轮车的木板上,扁着嘴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

我们又花了三十分钟时间从滨江桥回到我没搬完东西的小区,两个人上下楼几次终于将东西全部搬了下来,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我打了一辆可以装货的面包车,好在剩下的东西不是很多,这一趟就能搞定。三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站在了新的住房楼下,但我的新房居然是锁着门,无论我怎样摁铃都没有响动。

“怎么可能有人来给你开门。”顾往昔抱着自己的手臂睥睨着我。

“我把钥匙给小石头了,他带着那大半儿东西先过来了。”我说。

“今天是第三次。”第二次是他还钱给我。

“熊木杏你白痴啊。”她用一种“天哪”的表情看着我。 “你不是被人家骗财骗色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开始打电话给小石头。

“喂……”他的电话似乎没抓稳,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我听到他怯怯的说。“你到了?”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你在哪儿昵?”

“我……”他犹疑了一下说道。“我在公安局昵。”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比顾往昔更加缺心眼儿的人,那一定就是石头了。

他把我写着地址的纸条弄飞了,只在瞄它一眼的时候记住了小区名称和楼号,于是他挨个儿门地试那把钥匙。可惜我的房间在顶楼。他需要尝试过十六个门之后才能打到我这一层,结果他刚尝试到第九个门。七楼买菜回来的老奶奶觉得他鬼鬼祟祟的很不对劲儿,马上打电话报了瞀,老年人在这方面的警觉性是很高的,你就是绕着这楼上上下下跑上两圈,她也会十分警觉地认为你是准备团伙入室抢劫派来踩点儿的,更别提石头这样明目张胆地拿着钥匙挨个儿门地试了。警察十分迅疾地赶到时,他刚开到第十四个门。

就这样,他被带到了警察局,连同我的那些木材和工具。

“真不知道你怎么认识这号人。”顾往昔难得遇见比她缺心眼的人,因而批判起来十分用力,但当我们赶到那里,看到端坐在长椅上,神情局促的石头时。她的脸颊迅速绯红了起来,张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顾往昔如她所愿地终于遇见了他。

在日后。她常常回忆起在警训室看到他的那一幕场景,灯影晃动,而他的面容看上去却那样清晰透明,她像被某种东西狠狠击中心脏,瞬间没法呼吸。

她每提起一次,便将那场景重新镀上一层光圈,直到后来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竟不能分辨她讲的确是那天的情境。只是端坐在桌子的这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这一对璧人。我的心仿佛慢慢地被侵蚀出一个洞,有极低沉的风声缓慢地从那里穿越而过。

顾往昔是真的爱上他了,我第一次对她的感情确定无比。

后来的一段时间。石头像顾往昔一样时常在我的屋子里驻扎着。如果我需要通宵赶工,石头就坐在那里看我做那些琐碎的木活。有时候帮我打打下手,或者在厨房做一些吃的东西给我。顾往昔会煮方便面,石头会煮鸡蛋,在我无法忍受地吃下他煮的第二十四个鸡蛋之后,我去超市再也没买过那东西。

我的书柜上除了几本少得可怜的图画书,就是影碟了。我有很多九十年代的港片,堆满了那一整个小书架,有时候,我做工到一半,便会抽出其中的一张放进影碟机里,四周很静。影碟机里的声音忽而变得很立体,环绕着我的周围,将我紧紧包围。那些影碟后来又成了小石头的最爱,他极少再去网吧了,只要和石头妈对抗战一开幕,就跑到我家里,窝在唯一的小沙发上把那些影碟挨个儿看下去,顾往昔好似和他有心电感应。只要他一来。不出半个小时,顾往昔一准也屁颠屁颠地过来敲门。拎着一大兜吃的。团着腿坐在小沙发下面,像个极乖的小狗倚着他的腿,有时候两个人看着看着都睡着了,只有电视屏幕还在闪着荧荧的光,映在那两张略带稚气的脸上,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青春啊美好啊这样的词语。

但顾往昔一直没跟石头说她喜欢他。

“我很怕会被拒绝。”她绞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愁容。

一旦你开始真的喜欢上谁,就会变得悲观且胆小,害怕所有可能出现的不好结局。这一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失恋治愈系的顾往昔。

台风来那天。石头很不幸地发起了烧来。之后的几天也没再来。他看了一半的影碟还在影碟机里没有退出来。我做了一半的学习桌就瘫在地板上,即使台风已经过去了。天也似乎是沉沉的。没有什么阳光,我的网店接连一个星期没有一张订单。我蜷在被子里难得享受一下这清闲的时光,但顾往昔心里打起鼓来,刚放假的一大早就跑来踹我的门。

“砰砰!砰砰砰!”是专属她的火暴节奏。

“又怎么啦?”我裹着被单光着脚板出去开门。

“我六天没有看到他了。”她的神情忽而显得惴惴的。

“别担心,他只是有点儿发烧。”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眼眸低垂下来。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红旗街47#7号?”

我并不十分确定,因为他只对我提起过一次。那貌似是石头妈服装店的地址,因为红旗街就在这市中心的商业圈里。

但后来我知道,他们家住在石头妈服装店的背面,是红旗街47#6号。顾往昔拎着保温桶里的蘑菇汤过去敲门的时候,一个瘪嘴巴的老太太给她开了门,她还以为那是石头的奶奶。其实老奶奶以为顾往昔是来做好事的中学生,因为隔壁学校在做活动的时候总会差几个小姑娘来给她做卫生,有时候也是会带一些吃的东西的。她还很开心地夸了顾往昔的蘑菇汤味道不错。 半小时之后,顾往昔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人家,她对着老太太很大声地问她认识孤王那样的一个男孩不?老奶奶明白了,跟她说,那小男孩儿在隔壁,6号。

顾往昔站在47#6号外面,深呼吸一口气跟自己说两遍不紧张才叩下门,石头妈难得在家。一开门就看到这漂亮小姑娘站在门外,低眉顺目地说阿姨好,我找孤王。她还挺纳罕会是他同学吗?因为他自从大半年前退学后还一直没进过学校大门。

“你是他同学吧。快进来。”石头妈顿了一下说。但同学这两字刺激到顾往昔了,她纠结于是否告白的问题都快两个月了,最怕被拒绝连朋友都没得做,最幸运还只是做同学,可惜石头还是个辍学的。连同学都没得做。

她当时脑袋一热,非常激动地说道,“我是他女朋友!”

石头妈被她这大嗓门吓了一下,忙不迭地招呼她进门,顾往昔这才不好意思起来。“阿姨,我就是听他病了,过来看看,我还带了……”她意识到蘑菇汤被隔壁的老太太喝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些残羹,便忽然噤了声。

“过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呀。”石头妈笑眯眯道。进屋就把正睡着的石头从床上拖了起来,“你女朋友看你来了。”

“女朋友?!”石头有点儿梦游似的看着他妈,等他看到顾往昔的时候,他登时竟明白了以前学过的一首诗——“竟无语凝噎”。我觉得他理解有误。因为那诗貌似是描写有情人分离的凄惨场景,人家还执手相看泪眼呢。怪不得他语文总是不及格。

石头没接茬儿。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腮帮,愁容满面地看着影碟机上暂停的画面。

我一锤子砸在小椅子的侧面,钉子瞬间进去半截。“顾往昔有什么不好,让你愁成这样。” “不是她不好。只是……”他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怎么被开除那回事儿吗?” “嗯。”我点点头。但我没明白,这同他和顾往昔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把男孩儿砸伤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石头虽然看上去有几分顽劣。笑起来又带有几分贱兮兮的邪气,看样子就像是个天生的花心萝卜,但其实他对感情一无所知。尤其害怕女生的眼泪,如果有女生强行告白,他大多是含糊其辞地答应,不懂得拒绝,即使他并不喜欢她。所以他最怕有人对他告白,他希望有一天,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像一般男孩儿那样耍尽法宝地追求她。

但这愿望一直没得以实现,因为他长得勉强有几分帅气,从小学开始就不断有女生喜欢他,她们对他说,孤王,我要同你在一起。也是她们对他说。孤王,我想我们不合适了。然后他的反应就一直是“哦。我知道了”这副任人宰割的白痴样子。

他高一刚开学就被同班的一个女生告白了,石头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别怕伤害她,你得告诉她你不喜欢她。但他还没来得殛说出口,女生的前男友就打过来了,那男生五大三粗,还是个体育特长生。瘦得麻秆儿似的石头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揍到地上了。那女生还真喜欢他。抄起花盆就砸在前男友脑袋上了。但最后还是石头扛下了罪名。

“她觉得很抱歉。而我也终于说出我不喜欢她。”

“现在你明白吗?”他凑近来坐在我的对面,“我不喜欢她,我想我应该说出来。”

有一刻,我也希望他能说出来,但1分钟后斩钉截铁地劝他,“不,你不能说。”虽然在这之前,她曾经无数次为各种人痛哭流涕,但我从没见她对谁这样动心。而那时候的伤心也绝不只是哭一哭那样简单。 “也许有天她也会像那些女生一样不再喜欢你了。”

也许我也会忘记那一刹那的心动。

店铺在沉寂的那一段时间后,忽然跳出一件大单,似乎是某个爱好藏书的人,他定做了六个杉木书架,要偏小一些,打磨边缘。然后涂一层清漆,保留木头的原色。他一再强调,要用上好的杉木。

但我在木材市场只买到一点儿上好的杉木,订单要在一个月后交货,我得马上找到那些木头。

“也许你可以去农林场看看。那里总有好木头。”总卖我木头的大老王点燃一根烟喷着气对我说道。他原是同爷爷打交道,爷爷去世后便成我了,还是有一些交情的。

农林场在这城市的边缘。紧挨着另一个城市的交接处,那里有成片的林区,据说还有大狗熊出没,听起来倒有点儿童话的味道。

大约有六个半小时的车程。加上选木头的时间,我得在当地逗留一天,住宿是个问题。 “别担心。”大老王说。“你可以住在我林区的朋友那里,但条件会差些。”

“那不是问题。”我说。

“好的。”大老王迅速给他朋友挂了电话,然后在扯下一半的记账纸上写下那朋友的地址给我。

当我坐在赶往林区的公车上时,我接到了石头打来的电话。“小树。你在哪儿?”他似乎站在迎风处。有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713路公交车上,我得去林区带一些杉木回来。”

于是,当车子在出城前的最后一个站牌处停下的时候,我看到站在那里的石头。帽衫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双手插在裤兜里。跳上车走到我面前。“嘿。”他说。

“我想我得出去走走。”

九月初。石头妈花了一些钱把他弄进了顾往昔所在的高中。那算不上重点,但他到底没再因为这而离家出走。总算是乖乖进了学校。

因为耽误一年的课程。石头比顾往昔低了一级,但教室是上下楼层。两个人因此挨得更近。顾往昔时常跑下楼去找他。靠在后门的门框上和他讲话。会给他带一些早餐和零食,还会画十分幼稚的漫画给他看,她说漫画里童花头的小姑娘就是她,头发上翘起三根毛的小男生就是他。虽然他左右也没看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甚至还时常搞错漫画里的人物性别。 去往林区的车上人很少,加上司机只有六个人,石头和我坐在并排的位置上,我们谁也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窗外大片的绿色,偶尔眼角的余光会落在对方的脸上,然后迅速地跳转开。

在我靠在椅背上有些恹恹欲睡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有些慌张地摁掉电话,再响,再摁,然后他将电池从里面抽了出来。

“哦。”我问。“你们怎么了?”

林区旁边是一个已经老旧的森林公园,售票处的墙皮已经剥落,仿佛久未有人烟了,我和石头沿着那条木板搭就的小路一直走进去,直到经过一片平地才看到大老王朋友的那幢房子。 是那种老式的砖瓦房,院子里还有一口浅浅的水井,圉起的栅栏里种着豆角和茄子。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的胖太太。“是大老王的客人吗?”她说。

“嗯。”我又指着石头说,“他是陪我一起来拿木头的。”

“进来吧。”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招呼我们进去。

林区有早睡的习惯,八点半后电灯便全部熄了,我睡不着觉,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裤走到院子里,这里温差很大,夜里有很多薄露水,我抱紧自己的双臂仍感觉到初冬般的凉意。 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石头站在那里揉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挺直了身板看着我。 当我在公交车上脱口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将电池重新装回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目不斜视地看着车窗外整齐排列着的树木。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对我开口,关于他不喜欢顾往昔的这件事情,他越是想要用心,越是仿佛整个人抽离在外,而她的专注尤其让他感到恐慌,拖延的每一分他都会更加伤害她一点儿。

“也许。”我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说。“但也有些东西,你失去了才后悔没有珍惜。” 我们看着前方无限延伸的路,都没勇气把目光凝视在对方的身上。

送货车一直把那些木头送到小区外面,石头同我一起从车上跳下来。把绑在边缘的那些木头卸下来,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挪上楼去,当我走到八楼的楼梯间。我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垂着眼眸的顾往昔,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小树,等一下我把这木头扔上去,再跑两趟就行了,你不要下来了。”石头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细碎的阳光从狭小的窗口跌进来。落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仿佛散落着星星的银河,铸就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忽然之间。我有一种与她相隔甚远的错觉,就在目光的交叉重叠中一直沉默下去。

“孤王。”顾往昔忽然站起身,与刚刚走上楼梯的石头对峙着。

就这样,顾往昔十分淡然地从我身边擦过,一级一级走下楼梯。

从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有同我说。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再没有见到她。 我们的友谊。在那忽然之间,便被摁下了暂停键。

完成杉木书架之后一段时间,我又接到一个订单,是雕花的实木花架,因为买主地点偏僻。同城快递不管,我只好亲自送过去。

我换了两趟公交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到达那地点偏僻的小区。其中一半楼还被拆了,有大型机械在不远处发出震人的声响来,我沿着墙边一直找到那栋楼,走上去,门是虚掩的,我敲了门,却没有人应声,但当我走进去之后。身后忽然传来“咔哒”一声。

铁门被重重锁上了。房间里已经空了。一件家具也没有。我在地上看到一张豁着牙的小女孩照片。即使相隔年代如此遥远,我也一眼认出那是顾往昔。我听她提过,原来的家要拆迁,但我不知道是这里。

她将我锁在那空房子里整整六个小时,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被敲破的窗户透出哭泣般的风声,她才终于将那铁门打开,上前揽住我的腰,将脸颊埋在我的颈间,“对不起。”她说,“我只是有点儿恨你。我没办法。”

“石头喜欢的人是你。”她镇定下来附在我耳边说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小说里最俗套的安排,然而现实有时候就是俗气至此,也只有在结局的时候会有所不同。

“为什么宁愿挨个儿试门被当成小偷也不愿打电话问你门牌号,因为在心里执拗地认为那是你交给我做的第一件事儿,而我无论如何不能搞砸。”

“也许你会觉得我可笑,但是当我们扮相滑稽地逃出剧场时,我心里忽然有种私奔天涯的感觉。”

“为什么要借那五十块钱,因为这样就可以不失去你的联系。”

在林区那寂静的夜里,石头曾低低地在我耳边说过这样的话。

我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交叠的手臂将自己抱紧,然后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一直是一个寂寥而静默的女生,在我的生命中除了做木活,似乎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而我所要打交道的也只是木材商、工具商,以殛淘宝上那些看不见买家。

9岁那一年,住在隔壁的姐姐家着了火。大火顺着风势蔓延到我家,父母都在这场大火中过世了,而隔壁的姐姐家也只是幸存了被毁容的叔叔一人,他住进医院的第二天就逃离那里,从此音讯全无。

后来无依无靠的我被住在那条街尾的木匠爷爷收留了。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教我做各种木活,他还说,做这活计。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可以将自己的感情倾注到做的东西里面,把它当做亲人一样。像我们这样空荡荡的屋子,也可以充满温暖。

那时候,爷爷和我除了彼此之外,再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了,后来,他过世了。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常常幻想,那些椅子书桌就是我的姊姊妹妹,有时候我也和它们讲话,说自己的心情,抱怨最近的梅雨天。

直到顾往昔那样粗鲁地敲开我的门,因为我不是她幻想中的男孩儿而失落地哇哇大哭,后来,她就成了我的朋友。自然而然。

有一天,有个名字很好听的台风要侵袭这个城市,下午三点,天就彻底黑了下来,顾往昔却打了车奔赴到我这里,她头上滴答着水滴跟我说,“这样的坏天气,你一个人,多害怕。” 估计她只是自己在家害怕而已。可就在那瞬间,我感觉到了温暖。那种属于亲人或者朋友的温暖,那种可以倾诉,可以被需要被依赖的温暖。

即使倾注再多的情感,在那些木质的物件里,我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但顾往昔挨着我,眨着自己的眼睛,一脸狡黠地说道,“这么黑,你害怕吗,你一定很害怕的。”

如果要我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和顾往昔争抢,我是绝对做不到的。我甚至愿意给她我所拥有的东西,只要我有。只要她要。

有一天,当我坐在地板上用砂纸磨着刚做完的小椅子时,石头忽然问道。

那一刻我心里想起某个诗歌: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起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明白,生命中那些不可能和我们在一起又偏偏被我们爱上的人,最好的结局是忘记。 我们不能等一个人太久。

所以我也会对你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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