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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第一章 三僚村的石狮子兴国县梅窖镇三僚村,泉南高速路计划穿过这村的北面,但路线上挡着几户人家,经过县里工作,那几户村民同意动迁,除了那栋最古宅子的主人。户主姓曾,一孤僻老头,祖辈以风水堪舆为业,所以在破四旧时被整得不轻,家人死的死,跑的跑,就剩曾老头熬了下来,守着这栋不大不小的旧宅子,平时也不与村民来往,不知何以为生。对他,负责动迁工作的年轻镇长扈百祥可苦恼了,曾老头既不要拆迁赔款,也不要村里给安排的新宅地,一口念叨着“祖屋祖地不能害,一害子孙苦三代”,硬是不肯搬。“瞧他样,哪还有子孙三代唷,不如把他架去村委会关着,趁早拆了完事!”村长老廖是本地土豪,对扈百祥这么顾忌一孤寡老头,导致动迁工作迟缓颇有微词,他们一干人现在围在曾家老宅门前,准备做最后的动员工作。“在家么?喂!老曾头!”老廖也不懂用门环叩门,就用粗糙的大手“砰砰砰”重重拍着老木门,木门早被时间蚀出一道道细细的沟壑,沟壑里的尘土随着门的震动,像被惊醒般四处逃蹿,有些就蹿进村长的眼……“去你妈的!”老廖火起,一脚踹向门,老木门应力倒下,重重地拍在石板地上,惊起更多的尘土。“晦气!”老廖拿手在脸前扒拉几下,往屋里探了探,诧异地喊道,“这是什么!”扈百祥听到惊呼,赶忙上了台阶,进门一看。堂口天井竟有高低两尊石狮!扈百祥大学学得是历史教育,选修过一些民俗文化,知道这石狮通常都是镇在宅门阶下或墓神道口。这两尊为什么会摆在天井里呢?而且从石狮身上几块完整的青苔来看,它们在此已有相当年头。古宅阴森,天井扯下几缕光戳在这对石狮上,这景象颇为诡异。扈百祥凑近些打量,这对石狮虽遭岁月侵蚀,却仍然从周身散发着威严之势。乍一看它和寻常门口镇宅的石狮并无二样,但细心观察,就可发现这两尊石狮的雕功浑然天成,不像人工雕琢,其毛髻、眼部、齿、爪的线条已磨得圆滑不清,但仍充满灵气,仿佛随时可以活络起来。左边张口的是雄狮,以不常见的姿势趴着,也没有底座,所以矮些;右边闭口的是雌狮,像扈百祥见过的其他石狮一样,蹲在石头底座上,右爪踩着幼狮,较为高些。扈百祥觉得,那雄狮有点古怪,不禁伸出手想摸摸看。“别碰!”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嗫嗫而不严厉,但仍把扈百祥吓得抽回手。古宅的主人曾老头提着裤子出现在里堂口,然后手忙脚乱地系好裤带,跑到扈百祥跟前,像被揭开隐私的大孩子一样,红着脸,挥舞着手把镇长、村长等统统往门口赶。“妈的!老曾头!敢推我!不想活了是不!”村长不耐烦地把曾老头挥舞的手别住,然后推了他一个踉跄。“别动粗,老廖!”扈百祥拦住老廖,尴尬地笑着转向曾老头,“曾老爹,别生气,那啥,你考虑得如何啦?咱这高速下周就开始动工了,就差你这一户了。”“不得不得,祖屋祖地不得害,一害子孙苦三代!”曾老头连连摆手,“你们快出去,出去,哎!哎!我的门……”曾老头蹲下,摸着躺在地上的木门,像是摸着受伤的亲人,浑身颤抖……“谁……谁干的?”当他抬起头,眼里冒着火,但声音还是那么嗫嗫,毫无力度,所以村长老廖拍了拍肩,不在意地说:“我,你这宅子迟早得拆!这算是开了个头。”“开你娘!”曾老头操起堂角一根短木栓,要打村长!村长很吃惊这干瘪老头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和胆量,急忙将将躲开,差点就被打中。他出了身冷汗,随后也发了飙。“妈的!敢打我!”村长抢过门栓木,一脚把老头踹到天井石狮处,然后迈步向前,高高举起木栓,要砸下去……“住手,老廖!别出人命!”扈百祥赶紧喝道。“嘿!”村长把门栓木狠狠地砸在右边石狮的头上,也许是他力道太大,也许是石狮内已蚀化,木栓断成两截,石狮的头也轰然碎裂……“啊……这……”扈百祥有点呆住,回过神,再看曾老头,发现他没事,并且已经站了起来。曾老头有点失神地看着地上的碎石……“滚啊!”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力气,猛地把粗壮的村长和年富力强的镇长都推出门,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哎……曾老爹,你看电视没?新闻联播上说,这轮高速建设可是事关国家经济提速,修得都是咱国民经济命脉,这修路,不也是为了镇里村里的经济能上去么,也是望咱大家能过上好生活不是,其他村子盼也盼不到的!”扈百祥这下也有点急了,红着脸,哄着说。“走开!什么命脉,这地方的龙脉早就坏了,都是你们这帮败家子!”曾老头从碎石里操起半截门栓木,一副拼命的气势。“唉……有话好说,好说,那这样,过一会儿你气消了,我们再来,这门,我会派人来修的……”扈百祥也只好先退让了,他招招手,示意村长等人往回走。“镇长!怕这疯老头嘛呀?照我说的,把他关起来,直接拆掉!”老廖在村里横惯了,这还是头次遭这气。“曾老头宅里的石狮有点名堂,没准他懂些择吉的门道,真闹起来对谁都不好。”扈百祥边走边回头看看曾家古宅,“哎,老廖,你听说过择吉师么?”看村长摇摇头,扈百详继续解释:“据说,造房子这事,多少都要动些地气地脉,会惹来不少东西,为了保佑屋主平安,择吉镇宅的人应运而生,久而久之成了一门职业,就叫择吉师,只是现在人们都不信邪,这行当就绝了。”村长当红卫兵的时候,早把这些怪力乱神的思想都洗掉了,所以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那是封建迷信,镇长你这大学毕业的文化人,咋也信这个?”扈百详兴致一下子被挑了起来,笑着说:“哈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知道你们三僚村的来头么?传说古代有个风水择吉师杨筠松和他弟子曾文瑞、廖璃来此地,看此处盆地如盘,长峰如针,高松巨石如字如纹,好像一个大罗盘,于是在此定居,他们的后代一直在此繁衍,就成了现在的三僚村。”“老廖你也算是廖璃的后代啦,你们三僚村历史上出了不少择吉名师,被任命为钦天监博士的,就有三十多个,可惜现在都没啥人做这行当了,就算有也是糊人的多过真材实料的。”扈百祥惋惜地叹道。“喔……怪不得东边杨家山那有啥风水文化景区,还挂咱三僚的名儿,这么说,曾老头就是曾文瑞的后代咯?我祖宗跟他祖宗还是师兄弟哦……”村长若有所思地说。“总之,年代久远的古宅,都有点名堂,要是不征得屋主的同意就动它,没准会有报头……呐,先去你家喝口茶吧,过个把小时,咱们再去找他,虽说那宅子有点怪,但政府交代的工作,还得去做啊。”扈百祥带着点头称是的村长一干人,向廖家走去。但茶喝到太阳下山,扈百祥带人再上门的时候,发现,曾老头吊死在堂内,天井只剩一尊被毁石狮和碎在地上的狮头……另一尊,不见了。
正当正太觉得对这个尴尬的气氛难以忍受时,各种美味佳肴上来了,有许多正太见也没见过的菜式,看的他眼花缭乱,口水直流。崔老板似乎看出来正太直勾勾盯着食物,就大手一挥招呼他开始吃,正太心里一阵暗喜,毕竟坐了那么久车肚子早就饿了,不过吃了才发现菜的味道都好淡,而且分量少的出奇!一点都不满足!为了尽量保持不丢体面,他还是装模作样慢慢拿起筷子小心地吃起来。但崔老板似乎没什么食欲,吃了没两口就放了筷子,表哥也只能忍者肚子饿陪着和崔老板聊天。没过多久崔老板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正太正在摆弄着盘子里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食物发愁,无意间注意到他表情突然变得扭曲,很快接起了电话,起身去了没有人的窗边。表哥倒是松了一口气,准备偷空拿起筷子吃点垫垫肚子。但正太却不知为何留意了一下崔老板在说什么,结果果然听到什么文昌路89号林家宅子之类的事。出于刚来这里对什么事都好奇的心理,也有可能是直觉指引,他有意无意地记下了这个林家宅子的地址。但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表哥也在悄悄听着崔老板的电话,在听到林家宅子四个字的时候神色突然慌张,手里的筷子当啷地掉了一只。没说几句,崔老板就匆匆挂了电话回来,不过他竟然一声不吭拿了包只说突然有事,就看起来神情恍惚地先走了。正太和表哥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对他道了一声别。虽然他们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介于这个崔老板本来就怪怪的,就没有在意。两人就有说有笑地吃起来,还一边吐槽这里的饭又少又难吃。但是由于肚子饿,他们还是把所有菜吃了个精光,连盘子边的装饰的萝卜雕花都给啃了。还引起了服务员纷纷侧目。“嗝~~”正太躺进椅背伸着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但不料胳膊却碰到一个路过的人,只见那人一个趔趄朝前扑去,然后本能地扶住他们的桌子,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他们桌上的几个盘子都变成渣子躺在地上了。这响动立刻在安静的餐厅引起所有人的注目。这个打翻盘子的罪魁祸首可谓是个外形震撼的非主流了。又高又瘦,顶着一头刺眼的金发,一身牛郎一样闪闪发光的西服,但脸上却还隐约可见没刮干净的胡子拉碴,再配上一副标准的死鱼眼,简直就是个猥琐大叔。不过说是大叔其实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岁,旁边还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穿着暴露的妙龄女郎。不过就在正太盯着他们发呆时,他们竟然连声道歉也没说,东倒西歪地绕过一地碎片就嘻嘻哈哈地走远了。“靠,什么素质!”正太才回过神,暗暗骂了几句。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凑到表哥旁边说:“对了,表哥,这打碎盘子的钱,咱们要不要赔啊?还有不知道那个崔老板付了饭钱没有啊?”表哥被他这么一问也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寻思:这要是崔老板走得匆忙忘了付那可怎么办啊?这一顿得多少钱哪!加上这盘子要是被讹了怎么办啊。于是两人开始坐立不安,东张西望起来。不久服务员拿着扫帚来清理了,表哥试探性地打听:“这盘子是刚才那位客人不小心……”还好服务员似乎明白他们的担心,头也没抬说:“没关系,我们来处理就好。”盘子是没问题了,但饭钱还是让他们提心吊胆,眼看菜连汤都吃光了,服务员好像也老盯着他俩。磨蹭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下定决心去前台结账。当收银小姐带着假笑告诉他们单已经买过了的时候,两终于个人对视一下同时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天已经泛黑了,街道的路灯都亮了,商店各式各样的霓虹灯把街道点缀的五彩斑斓。天边还能看到最后一抹晚霞。从楼外楼暖的发热空调房出来,两人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于是决定去西湖边走走,吹吹风。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去湖边的公交车亭,正太比表哥更着急,自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这些霓虹灯仿佛让他忘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有种飘飘欲仙了。突然他脑海里传来一阵尖利的刹车声,接着就是一个泼辣的女人声音:“干什么!找死啊!哪来的乡巴佬!”正太还没反应过来,表哥就急忙挡在前面连连赔不是给对方。原来是正太闯了红灯就要过马路,差点被这姑娘开的车撞到。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泼妇一样的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个长得十分漂亮姑娘,打扮也洋气,开着的还是一辆看起来很高级的黑色敞篷跑车。正太和表哥硬着头皮挨着姑娘狂风暴雨一般时不时夹着粗口的攻击,心里不禁感叹城里姑娘漂亮是漂亮可就是脾气太臭,啧啧……以后找女朋友打死也不要找这样的。闹了一阵儿,路人都开始围观了,正太和表哥都快无地自容了,一心祈祷她快点上车走人。没想到这节骨眼又跑来一个火上浇油的。“唉?!你这死老头怎么在这儿啊?”只见她指着刚从楼外楼出来的金发大叔和妖艳女郎又开始新一波狂风暴雨的攻击。正太和表哥循声望去,看到金发大叔也马上认出来了,他就是在餐厅打碎他们盘子的那个轻佻男!跑车女上去就揪住金发大叔的耳朵:“王八蛋,整天找不着人原来又出来找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这时在一旁的女人不干了:“诶!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啊?”眼看一场女人间的战斗就要上演,围观的人更多了。表哥急忙拽着正太开溜,正太边走还边回头想多看几眼这难得的场面:“诶,表哥,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原配小三的撕X大战?没想到刚来就见识到了,呵呵呵……女人真可怕。”正太瞬间从刚才被骂的狗血淋头变成幸灾乐祸的了。不过他们还没走多远,跑车妹就KO了妖艳女把金发大叔拖上跑车,就把发动机油门踩到底呼啸着扬长而去。围观的人也都一脸满足地边议论边散去了。“还是原配彪悍!真牛!”正太也在远处偷笑着打趣。经过了这番折腾,两人终于如愿来到湖边,这时天已经全黑了,但是远处城市的无数灯光却好像点亮了整个夜空,正太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觉得仿佛是坐过山车一样,原来束缚自己的那个小城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甚至早上的事情就好像是上周的事一样遥远了。各种各样新鲜的体验让他觉得刺激和兴奋。表哥在他耳边唠叨长长短短的他也没怎么听进去,看着城市陌生的一切,他心里涌出要在这里扎根发芽,甚至是征服这座城市的欲望。 “好了,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表哥看看手机,拉起衣领:“湖边要开始变冷了。”“哦,好吧,那走吧。”正太也觉得有些凉意了,抱起胳膊,缩着脖子直哆嗦。两人就打算原路返回,半路上表哥手机响了,还是那个震天响的铃声,只不过在夜晚的湖边这声音显得格外空灵。“是崔老板。”表哥说完又提起热情接通电话,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是机主的朋友吗?这里是上城区警察局……”表哥怔怔地挂了电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正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焦急的追问。“是警察,他们说崔老板出车祸死了。”
第二章 神秘来电表哥的这句话让正太的心刷一下凉的比湖边的风还凉。刚才的壮志雄心也瞬间都化为了恐惧。就像过山车突然脱轨他连人带车从最高点垂直向地面栽下去的瞬间。死亡对他来说本来还是相当遥远和陌生的词汇,似乎和这个生机勃勃五彩斑斓的城市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他现在却莫名其妙被卷进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死。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正太和表哥心惊胆战地并排坐在一张桌子的一侧,对面是两张空椅子。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面只放了一张桌子,墙面和地板都是光秃秃的,唯一的一扇窗是通着走廊的,这时还被百叶窗挡上了。房间里只有桌上有一盏台灯,在黑黢黢的房间里照出一小片光亮。夜已经深了屋子里又湿又冷,这会儿他们都手脚冰凉了,呼出的气都能看到薄薄的白雾。这还是正太第一次进警察局,虽然自己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想到白天还在一起的人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觉得感慨。他百思也不得其解,第一天来到这个城市就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是蹊跷。表哥也是一脸铁青,不过他担心的事就更实在一些了:这崔老板死了,我们可就没活儿接了,上哪再找个下家去啊?不知道等了多久,审讯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了一个威武雄壮的大汉,但并没有穿着警服,而是穿着一件福尔摩斯一样的黑色长大衣,而且在这黑漆漆的屋子他仍然带着一副黑漆漆的椭圆形墨镜。他三步并做一步跨到桌子前,风衣一甩坐了下来,带来一阵冷风。他们这才看清他的脸,本来就棱角分明的脸好像是石头雕塑一样毫无表情。带他进来的小警察毕恭毕敬给拉出椅子才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要不是这是在警察局,他们绝对会以为他是什么黑手党之类的。正太一看这阵势不对啊,虽然忍不住吐槽这人天黑戴墨镜装十三,但看他并不像是普通的交警也不像普通警察,浑身散发出一种身经百战的军人的气质,同时还有一些让人害怕的残忍的血性。正太觉得只是和他共处一室就有些被压迫的连气都不敢喘了。更何况从刚才开门时几个穿警服的小警察对他的态度来看,他一定是警察里的什么头头,而且还是地位很高的大官儿。可是这种人怎么会为了一起车祸亲自来审讯呢?太没道理了!正太这么盘算的时候,石头脸的大叔已经开口了:“你们两个,和死者什么关系?”他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更恐怖了,语气和他的长相一样的冷峻和居高临下。正太有点不知所措,窘迫地看了看表哥。表哥虽然也有些怵面前这个大汉,但是毕竟是在警察局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了,因为收古宅这行多半都不是什么光彩的活儿,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多了,自然跟警察打交道也不少,一般都是被逮住给塞两条烟说两句好话就解决了的,这事儿表哥可是在行。表哥偷偷踢了正太一脚示意他别说话,接着就开始拿出他和崔老板说话时的那副语气和石头脸大叔打哈哈:“这位警官,我们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说着还掏出随身携带的暂住证:“呐,你看看,这是我们的暂住证,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妥妥的良民啊。看。”谁知道石头脸警察完全无视表哥递到他面前的暂住证,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他的长胳膊一把揪住表哥的衣领,还没怎么使劲表哥就连连喊饶命了。正太在一旁连忙求情,大叔才又面无表情地甩下表哥重新开口:“别跟我瞎逼逼,问什么答什么,否则你们这些人就别想在杭州呆了。”表哥听了这话心里别提有多憋火:这不是歧视外地人吗!但面对这个大汉也敢怒不敢言,只是咕哝着咒骂了几句,石头脸大叔好像听见了,正要发飙,正太见状赶忙碰了一下表哥低声提醒他:“表哥,快好好回答!”表哥瞥了一眼眼前的大汉,发现他猎犬一样的眼睛正盯着他,他权衡了一下目前处境,只能跟打了败仗的土狼一样,灰溜溜夹着尾巴服软。石头脸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们跟死者什么关系?”
还好两人回到家翻箱倒柜翻出几包泡面,于是果断烧水胡乱泡到碗里,还没等完全泡熟就大口吃了起来。大半夜吃了一顿以后顿时觉得身子都暖了,兄弟两人就一屁股坐进已经吱呀作响的二手沙发里发呆。“表哥”正太又提起了崔老板的事:“那个警察给我们看的崔老板手机里的那个号码,你真的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也没显示个名字,谁能记得住那号码。”“你觉得崔老板真的是出车祸死的吗?”正太继续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表哥也警觉起来了。“我是说,我们连他的尸体都没见到啊,普通车祸不会不给看的吧……”正太顿了一下又坐起身子来转向表哥:“还有那个警察,也很不普通,对吧!一看就不是普通小警察啊!”表哥似乎有些动摇,不敢直视正太,闪烁其词地告诉正太:“你这小兔崽子瞎操心人警察什么,又不干咱们什么事,眼下你还是操心去哪找个新主顾去吧!”正太好像没听到表哥的话一样更来劲了,掏出手机输了几个数字给表哥看:“看,这是那个电话号码,我偷偷记下来了……”“你这小子!”表哥又吃惊又可气地拿过他的手机查看。正太好奇心本来就旺盛,这种离奇的事情最让他欲罢不能,忍不住要刨根问底。“怎么样,厉害吧!”表哥没理会他。“要不咱们查查这个电话号码?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事儿呢?”正太不知为什么这时候脑海又浮现出那个林家宅子。表哥瞥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就把手机里的那个号码删除掉,“欸?!你干什么啊!”正太见状直嚎叫,表哥把手机扔到桌上,用正太从来没见过的严肃的口气跟他说:“你要跟着我进这行,就得记住这行的规矩。”“什么啊,进哪行啊?还有这规矩!”正太还不死心,又尝试重新把号码输进去,可是有几位数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小兔崽子,还不把手机放下!”表哥挥舞着拳头威胁着正太,正太才撇了撇嘴放弃了。“你听着,这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表哥俨然行内前辈的架势开始科普:“我做的这古宅生意,因为都是有些年头的,经常遇到那些……”表哥可以压低声音:“不太干净的东西!”“哈?你说闹鬼的鬼屋啊?不是吧!这你都信!”正太毫不留情地鄙视起表哥。“我跟你说,这行不是普通人做得起。首先要在这行发财就得讲一个行家三少,就是少说少碰少问。知道了什么事不要随便乱说,接手的古宅的东西不乱碰,遇到怪事不乱打听,记住了没!”正太听完这一通,满不在意地答应:“哦,这样啊”心里却不屑一顾,什么三少,什么都不问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表哥见他的话还没引起他足够重视,于是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跟他说:“这个老崔啊,很可能就是破了这规矩,多管闲事,惹祸上身。”正太听到老崔才来了兴趣:“破了规矩?那你说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呀?”“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窍!说了让你少说少碰少问,还在这儿问问问,问什么!总之这事儿咱们就别管了,免得给自己也招惹祸害,懂了吗?”看着表哥惊恐紧张的样子正太却觉得有些可笑,但看样子表哥是不打算透露消息了,正好困意袭来,就打着哈欠满口答应下来:“好好,不问了,我先去睡了!”
第三章 怪人猝死第二天中午饭点儿早已经过了,正太和表哥两个人才起床准备去附近的仓前镇觅食。  “我靠,这什么鬼天气,怎么阴成这个样子。”正太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一出门就抱怨。  “这算这里的晴天了,走吧!”表哥拍拍他的肩打趣道。  仓前镇离正太他们住的城中村二十分钟步行路程远,说是镇子,其实相当于杭州市的一个区,前几年政府扶持,引进了几个工厂,连带着附近的商业也蓬勃发展起来,镇子的经济水平直线上升,由此引来许多地产商投资开盘。谁知去年开始全国房市惨淡,楼盘没钱了,留下一排排高耸的钢筋混凝土空壳烂尾楼,即使在白天看过去,那空荡荡的没有窗户的楼层,都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凉气。  但这些并不影响这里中心街道的繁华,比起正太他们住的地方也算得上是“市区”了,不仅有各种饭店,连KTV,洗脚城,连锁酒店,快餐店也都应有尽有了,不过让人格外注意的是这里中介特别多,什么劳务中介、房屋中介隔两三步就有一家。  两人进了仓前镇一家看起来比较高级的饭店准备大搓一顿,为了弥补昨天受到的惊吓。不过和昨天的楼外楼比起来这家“高级饭店”也顶多算个乡村基快餐店。不过两人吃着倒是这里的饭菜更有味道,天生贱命也没办法,一顿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没过多久两人就腆着肚子满足地走出饭店。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正太不紧不慢地问,睡了个饱觉以后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昨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重新精神焕发了。  “找工作去呗,不然你小子打算坐吃山空啊!”表哥把钱包揣进裤兜,就轻车熟路地从穿过一堆劳务中介,来到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店面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了。  不大的房间里竟然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门口几个人在和招人的主顾谈价钱,几乎都吵起来了。另一边一个抄着老杭州本地腔的老板模样的人正在用听不懂的话大声斥责着中介的一个工作人员,总之十分嘈杂,加上些吞云吐雾的主顾,整个房间都乌烟瘴气的。走进屋子最里面有一排老式电脑供人查阅,还有些不会电脑的就聚在一个告示板前,那是招人的贴出来的招聘广告。  “表哥,我深深觉得你真是个坑爹的啊,为什么我来了之后你就净带我来这些破破烂烂的地方,说好的大城市呢!”  表哥怒道:“我靠,现在你连个工作都没有还想干嘛?别废话快去找台空的电脑。”  正太悻悻地走开,他转了一圈发现电脑都被占用了,而且每台电脑旁边都有那么几个虎视眈眈的盯着的人,正太光看他们认真严肃的表情就觉得肯定是抢不过他们了。  没想到那边没过多久,表哥瞅准机会趁一个人离开电脑就抢过鼠标,不顾旁边几个也在等位子的人白眼一屁股坐下,开始浏览上面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正太暗暗佩服表哥这熟练的抢位技术和城墙角一样厚的脸皮。  “来来,这边!”表哥伸长脖子招呼正太到他身边。  正太也顶着那几个人的眼刀钻过去。  屏幕前,表哥熟练地点开“家政”、“清洁”分类,又在里面搜索“老宅子”,结果跳出来一大堆结果。  “哇,这么多。”正太还是第一次上这种网站。“可是咱怎么找些清洁工的工作啊,能赚几个钱啊!”  表哥摆出内行人的架势又开始科普大业:“你不懂了吧,这一类的活多半是古宅中间商发布的,需要找人来整理古宅。”  “整理古宅?”  “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些捡漏低价收购古宅子的上不了台面,名义上只能说整理古宅。”  说到一半表哥突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指着屏幕上的一条招聘信息:招募老宅清洁工,会点石头活、木工活优先考虑,可算时薪也可长期工作。发布招聘信息的人姓李,是上午新挂出来的。  表哥一拍桌子:“行,就这个了!”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按着上面的联系电话打过去,熟练地跟对方谈了几句,不过对方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表哥见状,就压低声音加了句:“我顺便再给你看个老货。”正太正听的一头雾水,就只见表哥立刻兴奋地点头哈腰,说了句:“行,那一会儿见!”像是谈成了。  “怎么样?成了?”正太急忙打听。  “应该是没跑了,走,咱们去见这个雇主去。”  正太还想问他什么是老货,表哥没理会他,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就往出走。  说是去见,其实也就是出门走两步到街转角的一家沙县小吃等这个姓李的雇主来。这些招人的大多不是什么单位,都是个人干的,根本没有什么公司办公室什么的,所以都是约应聘的在自己住的地方附近碰头,这样方便,有应聘的联系就能随时出来。  两人刚吃完饭不久,又坐在沙县小吃店里了。  老板腆着大肚子挪着步子走过来站他们桌前,一手搭着他们桌子,用洪亮的带着浓重的福建口音的声音问:“酿位,呲森么?”  两个人有点难为,但又不好意思白坐着,就随便点了两份扁肉。  老板听完:“就这些?”  两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要两个扁肉。”  老板又一边挪着步子走开,一边又提高了一级嗓门儿超厨房喊:“酿个扁漏!”  终于打发走了老板,扁肉也很快就上了,上菜快也是沙县小吃的特色之一。表兄弟两人就就着吃的轻松地聊起天。  表哥还是絮絮叨叨地跟正太讲这行当的规矩,生怕正太初来乍到不懂事犯了什么禁忌。正太对这些毫不在意,倒是问了许多杭州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求表哥带他去好好玩一回。  “唉,说你就是出来瞎混日子的吧,净想着怎么花你那点儿钱。”表哥一口吞下一个扁肉,咬了两口就咽下肚继续说:“要知道,现在是这行的淡季,本来就没什么活儿,加上昨天出了那种倒霉事儿,咱还是先不管怎样找个活儿接下来再说吧!”  表哥虽然提到崔老板的事儿,可是正太这会儿似乎已经完全让昨天的经历翻篇了,也不再纠结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了。倒不是被表哥的“三少”规矩给吓住了,毕竟大学时期他就已经是各种规矩的破坏者了,逃课挂科打架样样不少,不也人模人样地毕业了吗?所以规矩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反而是挑起他去打破限制的欲望,年少轻狂形容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了。要说他对老崔的事不感兴趣了,多半是因为来到这里以后的新鲜的刺激太多,让他好奇的事情源源不绝让他目不暇接,就顾不了那些跟他没多大关系的人的长短了而已。他反而觉得表哥这么谨小慎微的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乐天派了。  表哥的确和平常不太一样,自从催老板死后,他的焦虑就与时剧增,慢慢堆积在他的心上。虽然表哥并没有表现出焦虑的样子,但正太其实也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在意,他还以为表哥担心一时找不到工作会在自己这个表弟面前丢了面子。  两人不知道聊了多久,扁肉早就吃完了,可还是不见约好的雇主来。  可能是两人等了小半天,竟然发觉自己都又饿了。正好就地又要了两份拌面来吃。还是那个胖乎乎懒洋洋的老板,用一样的腔调朝厨房喊:“酿哄拌面!”  很快两人面前分量不大的食物就都变空盘了。正太舔舔嘴,打个嗝儿,见对方还不出现,终于抱怨起来:“什么人哪,怎么约了人自己又半天不来!人都吃了两顿饭等他了,你还说他就住在附近!”  表哥也显得有些着急了:“是啊,这****的怎么还不来。”  这人说他好话他不来,一骂就出现了。表哥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是不是中午打电话要找活儿的?”  两人都吓了一跳,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循声望去,只见这个人戴着一顶渔夫帽,穿一身灰布工装,帽檐拉得低低的,看不清长相,只是大概从声音听得的出来年纪不轻了,应该有个四十来岁,而且身体似乎虚的很,说话有气无力的。  正太不禁暗自寻思:怎么干这行的人都这个鬼样子吗?  双方都确认了身份以后就坐下来正要攀谈,这个怪人正要开口说话,手机就响了,他行动有些迟缓,把厚厚的衣服扒拉了半天找出了手机拿到面前看来电显示,正太发现那是一双这行的人特有手,格外粗糙的皮肤上有好些伤痕,而且有点天生会颤抖。  怪人迟疑了一下按下接听键,但并没有自己先说话。  正太和表哥就这么盯着这个怪人的一举一动。  谁知怪人脸色突变,虽然他把鸭舌帽压得够低了,可是他们两人还是能轻易察觉到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手在桌上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正太和表哥互相看看正疑惑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在他们都没注意怪人的那一瞬间,怪人突然暴怒着站起来大吼一声:“我他妈跟林家宅子没关系!!”说完竟然把电话啪的一声拍到桌上,电池都给拍掉了。  又是林家宅子?正太一个激灵。  这一下弄得不大的小吃店的所有客人和服务员都呆住了,连厨师都跑出来看怎么回事。  由于他和正太他们坐同一张桌子,所以其他人也不免多看正太他们几眼,好奇是他们三个起了什么争执。老板也把平常挪步子的频率加快几倍赶过来:“哎呀!这位先森这似怎么咯?客棱都吓死了!曾似的搞森么嘛!要草去外面草啦!”这下连正太他们也受到牵连,周围的人都开始对着他们议论纷纷。看情况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于是表哥也就只能起身拉住这个怪人,一边劝他坐下冷静冷静,一边还连连给别的客人道歉。  怪人发完脾气整个人都跟丢了魂儿一样,呆呆地坐回去,呷了口面前的茶水,喘了几口粗气终于看起来冷静了下来。  “不好意思。”  两人看怪人终于恢复正常了,着实松了一口气。正太还琢磨着套套他林家宅子的话。  正要开口,怪人突然又一次脸色大变,但这次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暴怒,而是全身的一阵痉挛,怪人用双手抓着脖子开始狰狞的颤抖起来然后摔在地上,桌上的茶杯也被碰倒,茶水洒满了桌子,顺着桌沿聚成几股流到地上。  正太和表哥还没反应过来之间他倒在他们脚边,他的帽子也掉了,终于露出帽檐下已经深陷进眼眶里的一双眼睛,但是此时由于全身的痉挛,他的整个眼珠瞪得鼓鼓的跟快要掉出来了一样,瞳孔放大的眼黑后面仿佛是个黑洞,加上憋成青灰色的脸,和脖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血管那,样子真相是从地狱来的小鬼。  正太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远离了地上狰狞的怪人。表哥和其他客人这时候也不知所措,都站起来连连后退,竟然没人上去救这个怪人,可能是因为他的样貌此时已经扭曲得太过吓人。  地上的怪人掐着自己的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太阳穴也爆出条条青筋,紧接着只见他又把身子蜷成一团,颤抖的更厉害了,旁边的桌子被他顶的剧烈摇晃着。片刻之后他便身体一挺,颤抖倒是停止了,但已两眼发青,口吐白沫,腿一蹬,挂了。  这已经是正太来到这里两天里遇见的第二次死亡了。只不过这次离他又更近了。  这样的现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哪里见过,正太的所有感官都被巨大的恐惧给吞噬了。  也不知道现场安静了多久,直到闻声赶来的老板娘的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了现场凝结了的空气。  “快来人啦!出人命啦!”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议论声,呼喊声,正太跟什么也看不见了也无法思考了一样还在原地晃神,只觉得有人拉着他在一片混乱中逃离了现场。
第四章 老货作祟等正太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和表哥撒腿跑在仓前镇人迹罕至的道路,两边都是那些高耸的烂尾楼。正太一口气喘岔了气,没跑两步就捂着肚子停下来,弯下腰直喘粗气,他觉得自己嗓子眼儿直冒血味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也要猝死了呢。表哥见状也放慢脚步停了下来,自己也喘的厉害,还回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正……太……?没……没事吧?”  正太缓过一口气,摆摆手用发干的哑嗓子回答:“没事……”说完就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上,表哥喘了几口直起腰来靠在路边的树上,还没完全缓过来。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逃?”正太回过神来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问题。  表哥看了一眼正太,又仰起脖子把头整个靠在树干上,没有回答。  “不是,我们这么一跑,那,警察来了,肯定还是会查到我们。”正太咽了口口水:“到时候,不就搞得像我们有什么嫌疑了……”  “那个人的死,确实,跟我们有关。”  表哥的回答噎住了正太。  回到出租房时,天气更阴了,像是马上就要下雨了的样子。虽然还只是下午但房间已经太黑了,表哥打开灯,但房间还是昏暗的让人压抑。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啊!”正太迫不及待地追问表哥。  表哥用微微颤抖的手点上一根烟,正太从没见过表哥这个样子,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表哥总是天不怕地不怕,而现在他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和涣散无神的瞳孔都刺激着正太的神经,让他对未知的事情产生了恐惧。  “节前,我和昨天死了的崔老板接了个活儿。”表哥终于开始讲起事情的由来。  表哥接的这个活不平常,是这行谁都不肯接的烫手活儿。  “那个地方真的很邪门儿。我们特意选了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去的,又是正午时分,外面暖的跟春天一样。可奇怪的是,我和老崔一进到那个老宅子就都觉得不对劲儿了,里面阴冷的要命,仿佛是个冰窖子。”表哥想到当时不禁自己打了个冷颤。  “虽然说杭州的冬天本来就湿冷,但那座宅子的阴冷绝对是不正常的。我们在里面绕了一圈,出来时几乎手脚都冻僵了。”表哥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这宅子是凶宅。  正太听了这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人死前接电话时所说的话,加上表哥说到老宅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一样:“那个老宅子,莫非是叫什么林家宅子?在文昌路89号?”  “你怎么知道?!”表哥吃了一惊。  “我都听到了,那两个人打电话都提到这个林家宅子!”正太都要激动地从沙发跳起来了。  “哎,事到如今,我就都跟你说了吧。”表哥叹了口气,吐出一大口白烟。“那时宅子主人请的宅子清理的人不少,但去看过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多少钱也不愿意接这活儿。我们早该知道那宅子有问题的。”  “难道说他们两人的死……跟这个宅子有什么关系?”正太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荒唐至极。  “这宅子一定是凶宅,是被诅咒了!”  “那你们怎么又接了那活儿呢?”正太对表哥的描述虽然半信半疑,但看表哥眼里透出的深深的恐惧,于是转而这么问。  “唉!也怨我们太贪心。那段时间我们太久没接到活儿,锅都快揭不开了,宅子主人不停提价,最后我们没忍住诱惑,就商量着,妈的,豁出去了,不信那个邪,接就接。”  “那后来呢,接下后没发生什么吗?”正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继续问道。  表哥靠在窗边,把烟灰磕到窗台上,回答到:“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还没动工,那个林家宅子主人就生病住院了,所以这活儿就这么一直搁置着。只是……”  “只是?”正太见表哥又开始显得局促不安连忙追问。  “唉,小老表,你也知道,你个没啥不良习惯,就是有时候爱顺手牵个羊什么的……”表哥显得不安又悔恨的,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不会是……”正太这会儿算是领会到大人们说表哥过分乐观做事没轻重是有原因的:“你知道是凶宅还敢顺东西?!”  “我就顺了个最小的。我也没想那么多,这宅子都破成那样,那些东西反正也是没人要了的,我看那老货那么精致漂亮,实在是喜欢,才……”表哥跟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使劲儿挠头:“那个崔老板,拿了个更大的,年前还相安无事的,结果现在刚要开始干活,他就死了……”  正太才明白之前表哥说的老货就是这个林家宅子的古董。在盗墓圈,古董叫死宝,也就是死人宝贝的意思;在古宅圈,古董就叫老货。  这个新时代上过大学的半个知识分子,本来是早被共产主义的无神论坚固地洗脑,从心底不相信这些邪门的诅咒灵异之谈的,所以他第一反应还是想各种可能的解释:“哪有那么邪乎……会不会是你们之前得罪了什么人?”  表哥眼里还带着恐惧:“不会的,再说今天这个雇主,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今天我说有个老货,他屁颠屁颠就来了,结果就这么死了……肯定是这个老货有问题……”  正太见解释不通,就只能退一步又分析到:“这……就算是这个东西,那你这不还好好的,所以不可能的……这种事,肯定是巧合!”  表哥用恳求一样的眼神看看他,正太知道自己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表哥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焦虑和恐慌已经全写在脸上了。  一晚上表哥都很沉默,半夜正太起夜,看到表哥在阳台抽烟,估计是一夜合不了眼。  正太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崔老板的死,他和表哥顺走的古董,林家古宅,怪人的猝死……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只是想到自己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竟然就碰上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这要是他在那个安宁祥和的沿海小镇,他一辈子也不会经历这些。虽然他是想多见识一些新奇的事,可是一来就车祸、猝死、凶宅……“这都什么玩意儿啊!”他心里暗骂着:“难道表哥介绍他来的这个什么古宅买卖行业真的有什么邪门的事?”  对于那些五花八门的撞鬼故事,正太从小也没少听。小时候听了马上信以为真,大人没少用这些故事吓唬他,好让他老实听话。到后来大学同学绘声绘色讲的鬼故事他一个也没信过,而且还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经常把兴致勃勃的同学浇一头冷水。而这样的他在亲身经历过那场可怕的死亡之后也开始动摇了。  第二天不出所料警察果然找上门来了,还好这次不是那个可怕的石头脸,他俩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被放出来了。  “我才刚来就要成警察局常客了。”正太苦笑道。  表哥没有搭腔,看他样子憔悴了许多,焦虑和恐惧把他快折磨疯了。  正太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提议:“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把那个老货放回去吧。这林家宅子的活儿你也别再做了。”  “不行……不行……”表哥和自言自语一样地念叨着,突然眼睛放光,抓着正太说:“择吉师!对,择吉师!”接着就开始拿出手机疯狂地翻找起备忘录。  “有了!”  “什么啊?什么择吉师?”正太被神经兮兮的表哥着实吓到了。  在表哥断断续续的解释中,正太大概明白了。原来在表哥干的这个古宅“美容”行当,干活的又分成三个等级,入行浅的伙计负责给古宅清理垃圾、土石,这叫“护土”,入行老道的伙计就负责清洁古宅的窗棂、冬瓜梁、门头等木艺部件,这叫“抛光”,然后还有一些手艺好的师傅负责“修卜”,哪里的冬瓜梁损了,就重新做一个,有的雕花残了,雕师就给补上……  不过这还不算完,这三个步骤完了,还得去请一种人,就是这个行业最稀有的第四种职业。这行的人非常隐秘,他们懂得禳魇镇宅,所谓禳魇就是给老宅子去了凶气,镇宅就是给老宅子布置风水镇住邪气。完成这步,这古宅才算是“美容”结束,就可以住人或是卖了。而懂禳魇镇宅的人,就被称作择吉师。  那个崔老板以前做一个大活时就见识过一个择吉师父,还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机智的表哥当时也留个心眼,抄记了一份在手机备忘录里。  “要想解决这缠身的麻烦事,就得去找择吉师!”这是表哥在古宅买卖行业听说的一句流传甚广的话。  表哥说完给自己鼓鼓劲,然后打开备忘录,拷贝一段文字发微信给正太。正太一看,是一个地址。  “地址?没留电话么?”  表哥说:“那些高人,不肯留电话微信,只留一些玄乎其玄的地址,说是有缘见面。我们去这个地址找找那择吉师父,说不定就能把我这老货的魇给解了!”  正太听了表哥的描述,想着这择吉师就是些装神弄鬼的风水师之类的吧。虽然不知道靠不靠谱,既然表哥坚持那就去见识一下也好。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对对对!”表哥收敛了刚才惊慌失措的神态,然后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麻布包,确认了一下就立刻放回去。  正太好奇地凑上来:“什么东西啊?”  表哥赶紧收起来,说:“你别看了,免得你也惹上麻烦。还是去找择吉师父吧。”  正太八成猜到那就是那个老货了,就没再追问。  两人按照地址摸索着找过去,一路上正太不由地要注意表哥的提包,想到那个不吉的老货就在里面,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不禁猜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定是十分精美的工艺品吧,宅子的旧主人曾经爱惜地把它摆在客厅显眼的位置,每天擦拭得干干净净。谁能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让人害怕的物件儿。况且那么一个小小的物件儿竟然会害死人,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也让人无法接受,除非它像法老木乃伊涂了什么剧毒在上面。想到这儿他真想劝表哥拿这东西去鉴定中心了。  几经周折,两人从城中村来到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本以为这个地方会是个现代化的高层办公楼,没想到峰回路转,两人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备忘录里那个地址时却大跌眼镜。原来在两栋高楼大厦之间竟然还窝着一座明代江浙风格的两层古宅。这白墙黑瓦的老宅悬山顶上还趴着一个石狮子,苔痕斑斑的,看起来也是老货。古宅外院的门上挂着个牌匾,上书:狮子房屋中介公司。  “是这里?”正太又对照了一遍地址。  “应该是这里吧……写着房屋中介的话。”表哥也迟疑起来。  “为什么是房屋中介啊?”  “干这行的都用房屋中介当表面招牌。应该是这里没错。”表哥又一次确认了。  但两人似乎是都被这怪异的建筑吓住了。  “这狮子怎么会在房檐上啊。”正太忍不住吐槽,在打石狮子这行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家把石狮子放房顶啊。  “谁知道,这些人都怪得很。”  这难道不是违章建筑吗?难道是钉子户什么的?不会是异次元吧?正太越想越离谱,决定还是进去一探究竟。  他们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厚重的铁门前,发现上面竟然还有门铃。两人带着无数的疑问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不久就听到里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朝大门走过来,越来越近,两人不知为何却忐忑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活泼精干的女孩子,本来这已经够让两个人意外了,因为他们都以为这行一定都是一些阴森恐怖,疯疯癫癫的怪人。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正太仔细一看,这妹子不就是和崔老板吃完饭那天差点开着跑车撞到他的那个彪悍的“原配”吗?!
第五章 狮屋中介“是你?!”正太脱口而出。  跑车妹鄙夷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也认出了他:“哦!那天那个不要命的!”  “什么不要命的,我只不过是一下没留神。”  “哎~~上次还没好好教训你,你这不开窍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跑车妹叉起腰一副摆开阵势要训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表哥见状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怎么来找择吉师还能正好碰上个一面之缘就结了梁子的,这种事件的概率是有多小?也算一段奇缘了。不过巧归巧,正事儿可别耽误了,于是表哥试图赶紧打断跑车女:“那个,这里是择吉的吧?我有个老货作祟……”  “老货?”跑车妹总算是知道他们的来意了:“我还当这臭小子尾随我呢,那敢情好啊,缘分呐。先进来再说吧。”说着才把他们让进了大门。  进了门绕过一个雕刻着玄武、青龙、白虎、朱雀的石屏障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庭院,通向大门的是由鹅卵石铺成的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他们就沿着这条小路穿过院子。路上跑车妹还在絮叨着正太的不是,但正太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好奇的东张西望,发现院子布置的十分漂亮。小路两边都是又细又密,绿茸茸的草坪,中间散落着些灰白色的圆润的石块,小路右边种着一颗看起来有年头的老松树,树很小巧,不大的院子也不显拥挤,弯曲的树干像是苍劲有力的书法笔画,墨绿色的针叶不疏不密,和谐的分布在蜿蜒的树干。小路左边有一洼小池塘,是用大块的石头砌成的,石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润,呈现深褐色,光泽格外明亮。池里的水清澈见底,里面养了几条颜色鲜艳的锦鲤。走到靠近屋子门窗的地方还装饰着优雅的吊兰。  正太只是从外观上觉得这个院子布置得漂亮,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个小小的院子,其中的风水门道更加精妙。要是有看风水的人来到这里,那他一定会被这巧夺天工的设计所折服,自叹不如的。  “进来吧!”谷仙开了门把他们迎进去。不过打开门后,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我天,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正太忍不住吐槽这个狮子房屋中介的设计。  宅子里一下子从刚才庭院的古典优雅的跳到极具现代气息的的装修摆设。进门转过玄关,是个宽敞的客厅,里边看得见开放式的厨房,吧台摆了一排玻璃杯,厨房里各种餐具锅碗瓢盆堆得慢慢的。左边是排摆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格子置物架隔断,透过隔断看到里边像是个书房,中间摆着沙发椅和小茶几,靠墙的地方摆着几个插满各种书的高高的书架,书架前是一张不大但是凌乱地堆满书的桌子,造型奇特的落地台灯还亮着,发出柔和的光。右手边的客厅中间摆着个镶边旧箱子做成的茶几,下面铺着舒服的驼色棉麻质地毯,旁边是同样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并不破旧的木制沙发,沙发旁的墙上贴满了不知什么杂志和报纸上剪下来的各种新闻,不过一眼看过去净是些灵异事件的报道。房间里到处点缀着各种小小的盆栽,虽然看起来有些凌乱,但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舒适。  不过还有心情看宅子装修的只有正太了,表哥从刚才进院子到进到宅子,根本没有注意过周围的任何事情,只是紧张地抱着手上的提包,跑车妹招呼他们坐下,他俩就乖乖地坐到客厅中间的茶几前。  “择吉的师傅呢?”表哥一坐下就忙着问。  跑车妹看了他一眼,有些轻蔑地哂笑了一声,就转头朝书房背对着他们的一个沙发喊话:“老板,这两人身上有老货,给收一下,我去泡茶!”说完正准备去厨房泡茶,走到一半发现没人回应,就又伸长脖子朝沙发望望,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老板?”还是没有回应。  跑车妹哐当一声放下茶杯,吓了正太和表哥一跳,一个箭步冲到沙发后面,那里立马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啊!!谁啊!!”只见跑车妹就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大叔从沙发后面出来,那个大叔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在餐厅打破正太他们盘子的金发大叔。他的一头被毒水泡过一样的金发让正太他们印象格外深刻,况且,他还偷情被那个跑车妹带了个正着,怎么可能不记得!  “啊!是你!”正太又叫起来。  金发大叔这才注意到正太他们。  “谁啊?不认识。”原来他根本不记得他们了。只是看到表哥以后他稍稍显得不太自然,不过还是很快恢复正常,跟跑车妹抱怨:“你这臭丫头,人正睡觉呢,这样会吓出心脏病的!”  “我靠,我跟你讲人家危在旦夕,你竟然给我睡着了!”跑车妹不依不饶又补掐了金发大叔几把。  这么看来这俩人关系又不像是夫妻或情侣关系,跑车妹还叫金发大叔老板,可是这哪像她上司,哪会有这么放肆的员工啊。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次要了,正太和表哥最想知道的是这个诡异的公司到底靠不靠谱,自从进来以后,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几个废柴的集中营。  “啊!疼!”金发大叔又被欺负的哇哇大叫:“你这么暴力,当心嫁不出去!”  “啊?你说什么??”两个人又开始跟小学生一样打打闹闹。  表哥终于忍不住了,突然站起来咆哮道:“这老货你们收不收!”  跑车妹和金发大叔马上安静了,跟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齐齐看着表哥,定了几秒后,两人悄悄嘀咕着商量了几句,就达成了某种共识,终于端坐到了表哥和正太对面。  正太看着这滑稽的两人组合,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这俩人绝对是什么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之类的,装成什么择吉师玩过家家的吧。一瞬间觉得自己竟然来找他们驱邪实在是太傻了。  “咳咳,先自我介绍一下!”跑车妹先开口了,还带着个甜美的笑容:“我叫谷仙,嘻嘻,叫我仙姑就好了,这边这位呢是我们的老板,叫关月楼。”老板坐在旁边挤出一个假笑。  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正太也就只能把自己和表哥也介绍了一下。  “哦~好的。那你们说说这老货吧。”谷仙言简意赅地示意他们说明来意。  表哥就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并没有透露这老货是他顺来的,也没提这是林家宅子的老货,他害怕这些择吉师也一听林家宅子就吓跑了。说完表哥从提包里摸出那个小麻布包放在茶几上。  “就是这个了。”  谷仙手脚麻利,伸手准备打开布包,谁知表哥一见立马一声喝住她,吓得谷仙就定格着等他说什么。  “这货横,还是把你们师傅请出来看吧。”看来表哥也看出来他俩不靠谱了。  谷仙和老板对视了一下,老板关月楼撇撇嘴做了个鬼脸儿说:“你们要请我师傅啊,喏,去下面请把。”说着指指地上。  正太没多想,直问:“你师父在地下室?”  没想到话一出口竟然招来谷仙捧腹大笑,正太被笑的有些气急败坏了,红着脸问:“怎么了?笑什么呀?”  谷仙一边笑,一边一边还不忘吐槽老板:“老板你这梗太高级啦,他们看不懂,是他们读书少还是你读书少呀哈哈哈!”  表哥瞪了一眼笑的四仰八叉的谷仙,小声跟正太说:“他的意思,是师父已经入土了。”  “啊?”正太一脸绝望:“那我们怎么办?”  兄弟俩都已经默认接待他们的这两人肯定是师傅手下端茶递水的,派不上用场。也难怪,他们被老货缠身心情正郁闷呢,碰上这么两个没心没肺的,谁也会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候谷仙沉下头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一把抓住老板的胳膊,拍着他鸟窝一样的黄毛说:“你们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虽然师父走了,但师父的徒弟!我的老板,关月楼先生可是深得师父真传!在某些方面甚至青出于蓝!有他足够解决你们的麻烦了!”  虽然谷仙这么卖力地推荐身旁的老板,但是正太和表哥一点也不为所动,更何况这种时候,这个老板还瘫在沙发上,一副纨绔子弟的形象,一边抖腿一边一脸不屑地自己扣自己指甲,一点也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的样子,谷仙说完捅捅他的腰,示意他说点什么,他竟然边哈欠边说:“哎~~~对这活儿没兴趣,我还是补眠去,晚上还有约会呢!”  正太和表哥想到当时他们撞见的他搂着的那个妖艳女郎,顿时想走的心都有了,这生意眼看就要黄了。  另一边谷仙又开始大发雷霆:“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我们接了几个生意?一个都没有啊!你这混蛋!昨天还给我去把妹!一顿楼外楼吃去几千块!你知不知道羞耻啊!还挑三拣四的!”边说边对这个她口中的老板拳打脚踢。  这老板也是个怪人,挨了那些雨点一样的拳脚,居然也不生气,而是不服气的辩解道:“他接这样的小case完全是丢师父的脸!决不能砸了我们狮子屋的招牌!”  原来这俩活宝是半年了都没接到生意,眼看揭不开锅了的节奏啊。这底细一暴露,表哥是彻底对这里绝望了,敢情这连一单生意都没有,肯定不靠谱啊。  谷仙和老板还在吵得不可开交,表哥脸色铁青,站起来把麻布包又小心翼翼收回提包就要走。  “哎!等等啊!”还在和老板抬杠的谷仙看到这情况,也急忙站起来拉住表哥:“这这这,你怎么就走了呢?我们还没看这老货呢!”  “还看什么看,这行装神弄鬼骗钱的我见得多了!你们这么厚脸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啊!”表哥气愤地甩开谷仙,接着又朝正太说:“这俩人一看就是冒牌货,我忍不了了!咱们走!”  表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毕竟自己是真的为这老货遭了罪,受了惊吓,老板和谷仙嘻嘻哈哈的态度让他觉得他们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的痛苦。  “别啊!”谷仙伶牙俐齿的上来劝表哥:“我知道,这老货作祟,你们受了邪咒不好受。但现在能帮你们禳魇的也只有我们这里了呀!”谷仙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看到表哥稍稍有些动摇了,赶紧添油加醋:“所以你不妨仔细说说,我们才能帮到你啊,不然这样下去对咱们都不好,你懂得啦!”  正太在一旁看着不说话,等表哥做决定。不过他个人倒是挺想看看这禳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有多玄乎,况且上次那个电话号码的谜团再次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表哥被劝了一通,开始犹豫不决。  正太见状就顺势推了一把:“要不还是让他们看看东西吧,你不是说这林家宅子的事不简单……”  话还没说完,“林家宅子”这几个字一出,谷仙和老板立刻对视了一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从正太和表哥见到他们一来,还没见过他们这样的表情。  “你说林家宅子?”谷仙开口打断了正太的话。  正太也被这莫名的安静弄的不知所措了,只是怔怔地回答:“是啊。”  “所以那老货是林家宅子的?”老板竟然也来了兴趣。  “是啊。”正太继续点点头。  老板和谷仙又互相看看,两人不出声就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连忙把表哥按回座位里:“你把事情仔细说说!”
第六章 来电凶铃谷仙和老板突然态度大转变,把正太和表哥搞得一头雾水。  “快坐快坐,仔细说说呗,那个老货是林家宅子的?”谷仙陪着笑问一边戳着老板示意他也认真点:“林家宅子,听到没有!给我好好说话!”  老板啧了一声,转向表哥:“既然这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真本事。你先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老板关月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倒想看看林家宅子的东西有多大能耐。”  正太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林家宅子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谷仙和老板如此看中林家宅子是有原因的,在古宅行业向来有着十大凶宅的传说。这林家宅子就是其中之一,要说这凶宅的由来,传说1976年,林家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灭门惨案,一家五口惨死歹徒斧下,从那以后,这里就出现了一系列诡异事件——客厅的血池、二楼诡异的灯光、小孩的嬉笑声、以及消失的勘察警员……而且在案发后第二年,由于案件重新调查,早已埋葬的遇害人的尸体重新挖出来后竟然发现,妻女二人的尸体深埋地下近一年却丝毫未腐烂……宅子在历经三年的侦查后,终于发现凶手竟然是林家男主人林先国,但是在警察带林先国去林宅指认现场时,林先国竟然无端消失,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这成为中国不敢公开的灵异档案之一,至今是个未解之谜。时至今日只留下这座古宅成为这段骇人听闻传说的见证。总而言之,这种传奇级别的古宅十分难得一见,据说干择吉禳魇的都想清理这么一个传奇级别的凶宅。  表哥见他们态度有所转变,才有将信将疑地返回来,毕竟这也是他最后的办法了,这里要是救不了他,他可就真的要被活活折磨死了,他有些不甘心地又坐回刚才的位置,怒目瞪着对面的两个人,那架势就是随时观察他们的举动,稍微有什么冒犯他的地方,他就做好了立刻抬屁股走人的准备。  “对呀,你都不给我们看东西,我们也没法给你禳魇呀!”  表哥还保持着警戒,小心地又一次拿出那个小麻布包,放在桌上。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说话也招人恨的金发大叔,这时竟然眼里放光,一本正经地拿起那个麻布袋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不过狮子屋的这两个怪人并不是由于害怕这邪乎的物件儿才如此小心翼翼,而是由于爱惜和兴奋似的,因为两人凑在一起看包里究竟是什么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小学生在圣诞节的早晨拆礼物时的满怀期待。这个凶宅的东西把表哥折磨成这样,连正太也受到牵连,他现在想到那个猝死在他脚边的怪人还是头皮发麻,脚底发软的。而他们竟然把这玩意儿当宝贝一样的,他开始觉得到这个狮子屋的两个人或许真的是行业的老手。“要不就是纯粹的二傻。”正太看着他们默默地想着。  两人没有完全打开麻布包,而是拉开一角瞅了一眼。以至于正太虽然伸长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也没看清包里的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合上麻布包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像在说:果然如此。正太更着急了,这两人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啊,怎么交流都不用说话的。  “怎么样啊,到底?”表哥和正太同时问。  “怎样?你们先把遇到的事情仔细讲一遍吧。”老板放下小麻布包,躺进沙发背,翘起二郎腿,做出姑且听听的样子。  “嘿嘿,他就这个怂样子,你们仔细说来听听吧,我们一定尽全力解决你们的问题。”谷仙在一旁打圆场,生怕表哥再提包走人。  正太看看表哥,见他还是没好气,就自作主张,自己把他们跟老崔吃饭到老崔横死,还有被警察带走问话问手机号,老李惨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倒出来。  老板一言不发地听着,时不时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两口,再放回去。看得出来他有时候听得很专心,但当正太讲到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四处张望,要么就使劲儿挠头,好像拼命忍着不打断他。也许是因为旁边的谷仙在时刻监视着他,他就像被主人牵着的哈士奇吃不到眼前的骨头一样干着急。不过当他讲到一个石头脸、穿着长风衣的警察盘问他们的时候,老板忍不住插嘴:“哼,臭警察,消息还真灵通!”  虽然中间表哥几次反对,不过正太还是直肠子把所有事情都倒了出去,连表哥这个老货是接了林家宅子的活儿后,看房子时顺来的这事儿也直说了,表哥坐在一旁简直无地自容。  “什么?你们不是林家宅子主人呀?”谷仙和老板听到这里同时瞪大眼睛问到。  “对……对啊。我们没说是林家宅子主人啊……”被这么一问,正太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就说这凶宅的主人不可能这么年轻和不起眼。”老板还在一旁补刀,结果被谷仙狠狠地瞪了一眼。  不过这次老板没有理会谷仙,而是双手抱头躺进沙发,继续用鄙夷的语气继续挖苦到:“既然知道这一行当的规矩了,还敢伸手,真是不知死活!”  “你……”表哥几乎恼羞成怒,但无奈自己理亏,找不出半句话反驳。  “实话跟你说吧,现在能救你的就只有我了,你要是还想活命,就把林宅主人介绍给我,另外再准备十万现金,我就帮你收了老货。”老板说完又很欠地又补了一句:“救你一命就收十万算便宜的了,你自己决定吧。”  正太和表哥都被这数目震住了,而在表哥眼里这个老板完全就是趁人之危,狮子大张口,难怪叫狮子中介呢!加上之前老板对他的冷嘲热讽,让表哥认定这个老板就是个无赖,于是终于抑制不住怒火,一把抓起包怒气冲冲往外走,只扔下一句:“妈的,老子就不信了,就你一个人会这什么禳魇的破玩意儿!”正太还没来得及开口劝两句,表哥就抢着说:“咱们走!”拉着正太出了狮子屋。  正太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他在门口回头看见谷仙站起来焦急地目送着他们,而那个老板背对着们,嘴里念念有词:“钱到用时才是钱,命到死前才惜命,呜呼哀哉,呜呼哀哉……”那声音仿佛有回音一样一直盘旋在正太脑海里,他感到背后愣是一阵寒意,汗毛都竖起来了。  谷仙从二楼的窗前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气还没完全消,转身质问老板:“哎!你干嘛那么刁难那两人啊?你明知道……”  正在屋子另一边阳台上悠闲浇花的老板满不在意地回答:“你不是想多赚点钱吗?”  “赚你表妹啊!客人都被你赶跑了!”谷仙火气又上来了。  “林家宅子的凶险你不是不知道,连那个臭警察都开始行动了。”老板面无表情挨了一下,看到抱枕掉到地上,就默默捡起来继续浇花。  “切,少来!你可不像是会怕区区一个凶宅的。”  “怕呀,怎么不怕!我也是肉体凡胎来的好吗。”  看着平时一身傻气的老板这时双眼无神发着呆一本正经的样子,谷仙差点也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了,直到几分钟后老板突然跟被电击了一样扔掉喷壶大喊一声:“哎呀!忘了!”说完就急忙往房间跑:“今天还有和Lisa的约会呢!”  谷仙真是被刚才差点以为他是真的害怕的自己蠢到了,暗暗发誓再也不相信这个神经病了。  这边走在回家路上的兄弟两人心情沉重,正赶上晚高峰,街道华灯初上,堵在路上的车灯照的人眼睛生疼。两人坐在拥挤的公交车里,车走走停停,车厢里并不吵闹,大家不是插着耳机埋头玩手机就是在座位上昏昏欲睡。表哥和正太坐在后排挨着的两个位置,表哥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在车厢里晃了快一个小时了,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的目的地还远远没到。外头已经笼罩在一片夜色中了。车厢里没有开灯,只是迎面开过的车辆的车灯一次接一次扫过车厢内,表哥憔悴的脸就这么有节奏地被照亮,一瞬间后又隐在黑暗中,他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随着灯光不停地移动,显得光怪陆离。正太偷偷瞥了一眼旁边表哥,猛然觉得面前的表哥已经变得陌生的连他都快不认识了。  车子走了好久,不知为什么正太慢慢困得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就在他昏昏欲睡连连点头时,表哥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是那首曲子。  这次这曲子一下子他吓清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尖利的仿佛刺穿他的鼓膜钻进他的大脑,占据了他的中枢神经。他从座位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向表哥,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表哥由于恐惧而扭曲表情,只见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电话,几乎从座位上滑到地上,嘴里咬出几个字:“不……不要害我……我还给你!我还给你……”他干枯的眼球里瞬间充满了混着血丝的泪水,正太也快吓出了眼泪,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这可怕的结局,崔老板、饭店的怪人的惨状不停地出现。他靠着本能使劲抓着表哥的手想要摇醒他一样地一遍遍叫着表哥的名字,但他的努力毫无作用,只见表哥突然扔掉手机,像疯了似得突然跑到车门发狂地捶打车门:“开门!!让我下去!!”司机见状也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什么歹徒了。眼看表哥就要冲过来直接夺方向盘了,司机没办法就开了车门,表哥红着眼,跌跌撞撞冲下公交车,正太顾不得全车人惊异的眼神,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冲下车去追表哥。  表哥还是跌跌撞撞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撞到了几个行人。  “你没长眼啊!神经病!”  正太只能跟着他一边努力控制住表哥,一边跟人道歉。这时的表哥完全处于一种让人恐惧的状态,他双眼充血,眼神涣散,手脚冰冷发软,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怪不得路人会用“神经病”这个词。  正太也濒临崩溃,正在发生的事实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所以他只能什么也不想,只是拼命想保护好表哥。  但是那股强大的,邪恶的力量要击倒表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一个不留神没有抓住表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表哥甩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超着马路冲出去。  那一瞬间很短,但是亲身经历的人就会知道,那个瞬间其实很长。车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你就这么看着它,几乎是在等着它,因为你的脚和手和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被定格了,只有瞳孔急速收缩,大脑高速转动,仿佛压缩了时间。  刺耳的救护车声,闪动的红蓝车灯,这些都是恍惚中的记忆。  “还给你……还给你……”躺在担架上的表哥满脸是血,还在不断重复这句话。  几个护士踏着凌乱的脚步推着表哥往手术室赶去,“表哥!振作点!”正太最后的这句话被无情地关在手术室门之外。走廊空空荡荡的,空气中飘着酒精的味道,昏暗的灯光照在正太头顶。  他第一次有了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宁静的海边小镇的想法。他是真的怕了,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那种无形的力量的可怕,想起以前的自己总是对这些玄乎的东西嗤之以鼻,他甚至觉得这就是那些他嘲笑过的东西对他的惩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死了一遍了,那个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死了,他经历了从心底恐惧,这种恐惧是最具说服力的,不管多坚定的无神论者只要亲身经历了,也会动摇自己的信仰。  而眼下是更让他揪心的情景,他不敢看手术室的灯,手术中的红灯静静地亮了几个小时了。他死死盯着手里的一部手机,那是刚才警察找他做笔录时交给他的,是表哥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发出莹莹的光,显示着一串电话号码,是最后的通话记录。他还隐约记得,这个号码就是崔老板破碎的手机里留下的那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脏收缩的更紧了,他紧紧攥着手机,好奇和恐惧分割了他的大脑。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都看起来太过荒谬。他逼自己下决心拨通这个号码,这也许是证明这一切都是有人装神弄鬼的唯一办法,这不就是自己想做的吗?要是以前的他,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拨通电话一查究竟,但现在的他竟然连按下那个键的勇气都没有。
第七章 金玉帐钩 正太埋着头坐在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廊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兹兹的电流声。正太的手指僵住了,每次下定决心要拨通电话,一阵心悸就会散布到全身,他的膝盖在颤抖,小腿的肌肉在抽筋,手心不停地冒汗,后颈发凉,眼前发晕……  也不知这地狱一般的煎熬过了多久,随着手术室门吱呀一声打开,大夫面色疲劳地最先走出手术室,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不知道是正太的错觉还是精神的紧张让他的鼻子格外灵敏,他还隐约闻到了血腥味,表哥满脸是血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感到晕眩,但他还是勉强自己站起来。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不用问也知道守在手术室外的家属此时最想问的是什么。他看到正太憔悴的样子,又见他独自一个小孩子,就不顾他的追问暂时先把他带到诊室。  “怎么就你一个人,有没有别的家属?”医生以一种职业的口吻问到,听起来冷冰冰的。  “其他家属……在外地……我表哥的手术到底怎么样?”  “你让家里的大人快点过来一趟吧。你先把手术单子和住院单填一下,明天记得去交费。”医生完全没把正太当成可以交代病人病情的大人。  直到正太终于忍不住冲他大喊:“我他妈没有别的家人!你给我说清楚我表哥救过来没有!”  医生略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到冷漠的态度,轻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们尽了全力了,病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目前状态来看很不容乐观……”  “那是什么意思……”正太的声音颤抖起来。  “现在他恐怕无法恢复意识,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状态……不过国内外都有植物人康复病例,今后还要看病人自己……”  自从“植物人”这三个字跳入正太的脑海,医生后面说的话都渐渐模糊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也不敢跟父母说,害怕他们也被卷进这些可怕的事。可是一个人在这大城市又没个可依靠的人。  出了医院他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并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往来的车辆也很少了,偶尔有一辆车匆匆经过,也像是在匆匆赶着回家。正太漫无目的地走,路边的流浪汉也盯着他看,还以为他是新的伙伴。  但他和流浪汉不同,是有家难回。  屋漏偏逢连夜雨,杭州的春天阴雨不断,这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等正太回过神来,瓢泼的大雨已经把他浇了个透,地上的积水汇成了小河,雨点在水上击起密集的水花,正太拿手里的警察交给他的一个包顶在头上,弯着腰跑起来想找个地方避雨,没想到脚底打滑,一个跟头扑倒在地,手上的包也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伴着哗啦哗啦的雨声,一声清脆的金属和石头撞击的声音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出阵阵回音。这一声,仿佛把正太震醒了,让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了。  正太吐了一口吃进去的雨水,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包里表哥的遗留物品都散了一地,一个破旧的记事本,皮夹,手机,就这几样,都掉出来泡在水里,没法再用了。正太试图寻找发出金属声的东西,发现远处还有一个麻布小包,正是包着老货的那个小包!看来金属的撞击声就是包里的东西发出来的。  正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猛地爬起来,走过去捡起小包。透过薄薄的麻布,他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冰凉冰凉的,而且沉甸甸的。  正太呆呆地看了小包一会儿,突然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让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妈的!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破玩意!”说着赌气一般一把拆开布袋,只见一对金镶玉雕制的钩子呈现在眼前。  那钩子划出一个标准的正圆,而且被打磨的非常平整光滑,钩尖微微翘起,最华丽的要数钩柄部分,藤蔓型的镂空花底上雕着两只惟妙惟肖的凤凰,连丝丝羽毛都能看得清,凤凰的胸膛镶嵌着五颗圆润的翠绿玉石,头顶的凤冠则修饰着透亮的红水晶。此时一滴滴的水珠不停地从这个精美的帐钩上滚落,玉石显得更加翠绿欲滴,红宝石闪着晶莹的光,本来已经暗淡的黄金的钩子也焕发了新生。  正太看的入了神,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由这个劳什子引来的,一股愤怒又冲上他的心头,他就跟当年的贾宝玉恨他的宝玉一样,他也想要毁了这东西一了百了,于是狠狠地把这件宝物摔到了地上。  “当啷”  比刚才更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说来也神,骤然间,一阵寒风无端从地面升起,卷过街道,夹着雨水和树叶盘旋着冲上天空。正太被吹得后退好几步,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浮现出那天离开狮子房屋中介时那个金发大叔背对着他的身影和那句:“呜呼哀哉……呜呼哀哉……”这玄妙的念经一样的声音和金玉帐钩清脆的回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他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中,像在地狱的熔炉中挣扎着,但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垂下来的绳子,绳子另一端就是那个怪诞的狮子房屋中介。他猛然觉得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无论如何也要去试试。  他壮起胆子,从水里捡起帐钩,慌慌张张地重新包好揣在怀里,从表哥的钱夹里找到了几张湿透了的百元钞票,失魂落魄的他也顾不得精打细算省钱了,打了车就朝狮子屋赶去。  就这样,等到了狮子屋门口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屋里的灯光全都灭了,只看得到房檐上那只石狮子安静地接受着雨水洗礼,似乎在俯瞰着下面的街道。  正太拖着疲惫的身躯,靠在大门上摁下门铃,但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并没有响起,他又按了几次还是没有声音,突然间正太发觉原来自己失聪了,耳边听不到一丁点声音,明明自己在使劲的摁,却一点都听不到,他惊慌得张开嘴想发出声音求救,可是喉咙疼得要命,他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像极了怪人猝死在他脚边前的样子,他颤抖着企图找到有声音的方向,无意间抬头一看,却突然看到那趴在悬山的石狮子,眼睛亮起了红光,正瞟向自己!幽幽的红光在雨中晕开来,那狮子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般就快要动起来了。正太心生恐惧,这恐惧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觉得天旋地转,就在他快要是去意识时,谷仙打开了门,正好接住了他。谷仙瞪大眼睛叫正太的名字,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接着就这么晕了过去……  正太在温暖干燥的床上安静地入睡了,但是发起了高烧,谷仙给他额头敷了冰块,静静在旁边守着他。  正太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比他平常的梦都更真实。  梦里雨还在下,天阴沉沉的,但是雨水打不到他。正太发现自己站在一栋破旧的老房子前,老房子杂草丛生,破旧不堪,房顶的乌鸦是死亡的凶兆。他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动物都没有。他看着面前的残破的大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他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门,这老房子的门一推就轰然倒下,露出里面的天井。正太鬼使神差一般走进去,看到破败不堪的院子里只有一尊断头的石狮子,头就断在天井边上,苔痕斑斑。这石狮子正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在这时,他陡然发现石狮的眼珠子突然亮起红光,然后竟然活了过来,诡异的转了一圈然后定住,正瞟着正太,这场景诡异而恐怖,让正太不禁吓得一身汗,这一吓,他终于从梦里醒来。  他的确出了一身汗,不过这让他的烧退了不少,他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这里是狮子屋柔软的床上,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但睁开眼后,所有的恐怖的记忆就又都回来了。他又闭上眼不让自己去想,但也是徒劳。  他动了动胳膊,发现有一只温暖的手用指尖搭着他的手腕,他忍着头痛扭过头去,竟看到一个穿着银丝绸唐装的人的人正在给他把脉,那把脉的手骨骼分明,十分修长,不过顺着他把脉的手看过去,竟然发现他留着一头诡异的银色长发,长发被一根金线随意地束在脑后,只有几缕没扎进去的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到他身前,搭到正太的手上。  “假发?Cosplay?……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啊。”正太看他着装奇怪,自动默认他也是狮子屋的人了,毕竟这里其余的两个人的确也是十足的怪人。  正太忍不住默默观察这个人,发现他和谷仙和老板不太一样,应该是比他们两个更奇怪,不光是穿着,他表情冷峻地坐着一动不动,但那种冷峻并不像他在医院时碰到的那个医生的那种冷漠,也不是那个盘问他和表哥的警察那种冷酷,而是冷的人畜无害,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是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  正太动了一下,银发的大夫发现他醒过来,就抬起眼去看他,正太正要开口说话,就发觉这位大夫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他琥珀色的瞳孔格外干净透亮,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正太。正太只觉得还来不及开口,自己的内心就要被看穿了似得,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不好受的程度,仅次于摄魂怪吸食哈利波特痛苦回忆的感觉。他赶忙移开了视线。  正巧这时谷仙走进房间,看到正太醒了,谷仙温和的对银发大夫说:银先生,辛苦了,他没事吧?银发大夫站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背着手走出房间。  正太见谷仙来了,就支起身来,他觉得自己又好多话想对这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说,而他平常并不爱跟别人聊天攀谈。不过坐起来后他发觉头还很痛,而且感觉左眼都有点隐隐作痛,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谷仙见他起来了,忙上前去扶他,还一边心疼地说:“你这小子,算你命大,昨天那样子把我吓死了都!”说着端了一碗热汤放在正太床头,接着对他说:刚才那位是银先生,他会点中医,所以帮你看看,你先把这碗热汤喝了,暖暖身子,昨天你烧的厉害。”  这谷仙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挺会照顾人。正太看看热汤,又看着前几次见面还凶神恶煞的谷仙现在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所有的事情都涌上他的心头,表哥的车祸满脸是血的样子,植物人,思念父母,太多超出他理解和承受范围的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的无助,让现在被陌生人温柔关怀的他感到如劫后余生一样,既感动又难过。他突然紧紧抱住谷仙,泪水就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下来。  这要是平常,他是连妈妈也不会去抱一下,但现在在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姑娘的面前,他却完全放下了自尊,变成一个小男孩儿。  谷仙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被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男生这样抱着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好笑低头地问:“喂,怎么了这是?”正太摇摇头没回答,还是紧紧抱着她,谷仙也就没再问。她看得出来也大概猜得出来他离开狮子屋以后的遭遇一定让他这个普通人难以承受,于是就宽容地让他尽情“吃豆腐”,还母性大发也抱着正太,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希望能安慰他不平静的心情。
第八章 山海吉镇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狮子屋的灯光孤零零地亮着。  正太坚持要见老板,急着求他帮表哥起死回生。谷仙劝不住他,没办法就带着他一起下楼了。  刚才的一阵折腾把老板也给弄醒了,这会儿也起来在客厅喝茶。那个凌乱的客厅到了晚上,开了透着散发出淡淡黄光的灯,显得更加温馨。老板和刚才的银发大夫面对面坐在茶几前,侧面放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电暖炉,映的两人各一半的脸也发红了。  老板关月楼见正太来了,就招呼他来坐,他一开口就恢复了平常那副轻浮的不正经样:“来来,正太,坐吧。”  正太见到老板,也顾不得打招呼,跟饿狼见了食物一样就扑过去,用质问的口气说道:“我表哥他……,求你快帮我把那老货收了!多少钱我去凑就是了!”  老板看看他,肃容道:“当时看到你表哥就觉得他身上有祟,迟早要出事,可我又看不出他中得是哪种祟,想来想去只有破财消灾这一解法咯……又或许你表哥不是普通人,总之,看他的造化吧。”  “造化?你就不能帮他做点什么吗?你们不是会禳魇还是什么的,求你帮帮他吧!”正太这时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老封建迷信的人,也是他曾经鄙视的那些人。  老人经常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那些我们还不能理解的事,那些甚至现代最先进的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事情,一种解释是做出一种看起来不太可能的、被称为迷信的猜测。正太曾经选择宁愿相信科学总有一天会解释所有也不会相信那些猜测。但他没有想过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科学最终的发展正是证明那些猜测,把迷信变成科学。  人类未知的世界还有许多,就算是现在我们奉为真理的事说不定在哪天就会全部被瓦解了。所以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就像正太刚来这座城市时,根本无法得知这里竟然会让他把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彻底颠覆。  老板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看看正太苦笑着,半打哈哈地说:“我是学艺不精了,就只学了师傅那点皮毛,用来做些古宅禳魇吉镇,锦上添花的偷懒活儿还行,要真替人消灾,却万万不行。阿银,你还是回来帮我吧!”  正太也转头期待地看着银先生,抱着一丝希望他可以心存怜悯,跟古代侠士一样拔刀相助,大方答应他。  但银先生只是不做声,也不理会他,继续优雅地品茶。  正太也有点上火了,他早就听说大城市人心叵测,利益至上,自己还对他们抱有期待真是太天真了。他忿忿地盯着老板和救他的大夫,他认定他们都推辞这事儿的原因就是要狮子大张口,狠狠敲诈他一笔。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香港黑帮电影里被无良黑帮盯上的小喽罗,无处可逃,只能破财消灾。于是他做好卖肾的准备坐下来打算和这两个人谈生意。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不就是要钱吗,要多少我一定凑齐!”正太一屁股坐在两人旁边的沙发里。  老板和银先生好笑的互相看了一眼,对这个他们眼里的小屁孩的发言有些意外。  “你这孩子,不跟你说了吗,他能不能复原,就只能看他自己的了,我们真帮不了他,谁都帮不了他…”老板还是懒洋洋地烤着电暖炉满不在乎地说。  正太见他说不动老板,眼看着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离自己又越来越远了,他急的百抓挠心的,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他猛然看到那队金玉帐钩就摆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他脑子一热,一把拿起那帐钩揣进怀里,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他顾不了那么多跌跌撞撞就朝门口走。  谷仙见状急忙拦住他:“你要死啊!拿这东西干嘛去?!”说着就要强行把帐钩抢下来。  正太死死抱着那帐钩不放,跟护食的狼狗一样狠狠地说:“既然你们不帮我,我他妈自己去把这破玩意儿还回那个林家宅子!”  听他这么一说老板也站起来跑来拦住他:“哎,你怎么是个二愣子呢!你这么做也没用,不是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吗!”  谷仙撇撇嘴:“你怎么还关心起人家性命了,刚才不是你自己对人家爱搭不理的。”  老板被谷仙冷嘲热讽了一通,呲着牙挠了一阵头,然后一屁股倒进沙发,不耐烦地说:“哎哎哎,真是受不了你们,算了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确实只能靠他自己,但从非科学的角度上我们可以帮他布点吉镇,然后把他身上的祟给除了,他要康复应该也不难了!”  正太听了这话立马重燃了救表哥的希望,但也许还有百分之一的对这非科学的布吉镇的东西的好奇,三步并两步从门口又冲回沙发边,问到:“真的吗?要怎么做?”  “哎,真是麻烦!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要除掉这帐钩子的祟,自然得去解决林家宅子的凶。”老板说的头头是道,正太听的一愣一愣的,但还记得这老板是个贪财的主,于是立马就问:“啊……那要多少钱?”  “喂!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贪财鬼吗!”老板露出不满的神色,煞有介事地问。  “怎么,那你要当雷锋?”谷仙马上插嘴到。  老板靠在沙发背上,坐的四仰八叉的贱兮兮地回答:“啊?那……那倒不是,多少钱还是得明码实收的,哎,只是刚才我不是不帮他,也不是因为他没钱,我像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嘛?所以你们不要误会我,多一点对我这个救命师傅的崇拜和感激的眼神好不好,这样才能鼓励我啊!”  “你这叫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谷仙狠狠打击老板,说完自己爽朗地笑了。老板听了这话似乎觉得有道理,也没说话自嘲地笑了,连一直在一旁默默品茶的银先生这会儿也似乎露出一丝笑意。  正太看着这狮子屋在这深夜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一瞬间觉得仿佛在家里一样的温馨。他甚至突然觉得也许老板真的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只是嘴巴吐不出好词儿而已吧。谁知道呢,只要他肯帮自己这次就行,表哥好了以后就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碰这行当了!  虽然正太很想马上就帮表哥去做那个什么吉镇,但是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老板和他约好明天一早就出发,就各自回屋睡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晚显得格外的长,他盯着窗户,一心只等着黎明温暖明亮的阳光刺破这片浓浓的黑夜。  第二天中午阳光明媚,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城市街道的雨水还没有完全被风干,到处都还是湿漉漉的,狮子屋的那个庭院的草坪被雨水湿润后一片新绿,那棵老松树也和焕发新生了一样。院子里到处都有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吵着。正太在松软的床上睁开眼,看到外面已经太阳高照了,一个激灵坐起来:“啊?!怎么都这么晚了!”  原来昨天晚上他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可能是太累了,竟然一个美觉睡到现在。正太一骨碌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单脚跳着逃出卧室,迎面正撞见也是刚从卧室出来还睡眼惺忪的谷仙。  “谷仙姐?为什么不叫醒我!老板呢?”正太急切的问,还伸着脖子超楼下客厅张望。可是客厅空无一人,正太担心老板食言,或是接了别的什么活儿就走了,急的脸都憋红了。  正跟谷仙吵着,就看到对面卧室门打开了,老板穿着一套像儿童睡衣一样的小了一号的格子棉睡衣,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乱蓬蓬的金发,他要是这样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的那些鸟儿一定会飞到他头上舒服地睡一个大觉的。  老板打着哈欠抱怨:“谁啊,一大早吵吵什么啊,真烦人!”  正太看到老板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直接拉着老板就要走:“老板!快走吧,都中午了!”  在正太的催促下,老板和谷仙抱怨着随便收拾了一下,啃了点面包,三个人就出门了。不过银先生好像对这事不感兴趣,独自一人去办别的事了。  谷仙开着她那辆黑色的跑车疾驰在高楼林立的市区,老板坐在副驾驶席,正太一个人坐在后座。风呼啸着从打开的顶棚灌进来,三个人的头发都被吹得乱蓬蓬,谷仙戴着墨镜很享受的一会猛踩油门,一会儿猛刹车。老板眯着眼很习惯地随着惯性左摇右摆的。正太可惨了,一个人在后座东倒西歪,吓得两手抓着门把手不敢松手。  “你就……不能……慢……点开吗!”他冲着风超谷仙喊话。  “啊?”谷仙半摘下墨镜从后视镜看着他。  正太又说了几次,谷仙好不容易听见了却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很着急吗!”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一路,终于安全抵达了表哥的医院。正太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谷仙和老板还一个劲嘲笑他没出息。  医院显得很拥挤,住院部的大楼光线也不好,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都很沉默,不是提着饭盒就是拿着药,没什么人说话聊天。正太带着他们上了三楼表哥的病房。因为病情还不稳定,所以在三楼西边尽头单独的病房,这里倒是清净。  正太小心地打开表哥的房门,只见表哥静静地躺在床上,纯白色的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只有脖子以上露在外面,房间显得昏昏暗暗的。  病床上的表哥闭着眼睛,头上包着网袋,咽喉被切开插了帮助呼吸的管子,床边放着好几台机器,上面闪烁着一排排数字和心电图,发出有节奏的嘀嘀声。在这些复杂的医疗器械的包围下,正太几乎认不出表哥的样子了。  老板和谷仙走近表哥观察了一阵儿,正太却不敢靠过去,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他害怕看到表哥的样子,又会想起前一天晚上他们可怕的经历。  老板开始从随身带的大包里掏出东西准备开始干活了。这风水镇分大分小,大的叫地理阴阳,小的是居家山海,前者香港人盛行,后者台湾人擅长,在室内通过摆放各种不同的东西就可以布出各种山海镇,有招桃花的月老镇,招小财的金蟾镇,招大财的貔貅镇等等。  老板要给表哥布的是平安镇和华山石敢当。这这平安镇可使表哥气顺调和,日益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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