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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延续了文安一贯跌宕曲折的情节设置,只是格局更大,骨肉更饱满,举重若轻地将一个出身卑微却为爱奋不顾身的南唐平凡渡女,在情爱的坎坷与多舛的命运中慢慢找到真正的生命意义,时势、家国、与对爱人的挚爱,将其一步步,推至人生乃至历史的最高之位。【作品简介】
小桃的故事,是从江南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开始的。那一日,安平渡口,春和景明,她的船上,渡了两个男人。温润的他白衣胜雪,凌厉的他黑衣如墨。她的眸中,满眼霜白从此成了世间华彩。从渡女,到侍女,到舞姬,再到名动金陵的桃娘……他之所在,她之所往。她不在乎做什么,只要能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他回报她的,却是万千穿心的利箭。她终于知道,他除了温润,还有谋算。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她舍掉鲜血豁出性命换他一世平安,他回报她的,却是满门倾覆没入教坊的宿命。她终于知道,他除了温润,还有冷酷。而她,不过是一株草芥。他说:我不喜欢你。她笑笑:我喜欢你就够了。一次次卑微的仰望,一次次飞蛾扑火,他的心,可曾疼了一分?乱世烽火,他不知所踪,她神智不清,墨衣的他,换上白袍,做起了他……null20条50条100条简介:精品有声内容随时随地·听我想听下载手机APP扫一扫 下载喜马拉雅FM手机APP选择下载方式关注微信公众号扫一扫 关注我意见反馈1.您可通过官方App在‘帮助与反馈’中留言(推荐)2.拨打客服热线:400-838-5616小说 | 三更鼓·桃娘传(19)
三更鼓·桃娘传
文安初心忆故人
觅神医双双痊愈,寻桃源比翼守情
赵匡义没有上前,把身子侧在一边,看着万春堂内的动静。不多时,从后院抬出一顶轿子,往巷外走去,门口的那些人也跟着走了。赵匡义暗暗琢磨这是不是就是之前接走霍仲的人物?会是谁呢,是吴越的王公贵胄?还是其他国家的?但看着出行低调不张扬,又是便服,只怕不是吴越的。
正想着,霍仲从万春堂里追了出来,前面的轿子停下,霍仲说了几句,把手里的几包药递了上去,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接了,同霍仲讲了些什么。霍仲恭敬地拱手躬身目送着轿子离去。
赵匡义在巷子旁,却惊得紧紧皱了眉头。方才伸出的那只手,是件白色的袍子。而那个侧影露出的一点容貌,已经足够让他心惊。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匡义大步向前走去。
霍仲正要吩咐药童把门板上了,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声音清冷:“等等。”霍仲抬眸一看是赵匡义,有些疑惑:“你来看病?”
药童看了看赵匡义道:“他之前带了个姑娘来瞧病,已经前前后后找了许多趟了。”
霍仲恍然:“这几日出去诊治,方才回来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本想歇息,如果你们紧急,现在诊治也行。”
赵匡义定定问道:“方才出去的就是找你出诊的人?”
霍仲怔了一下,答道:“是。把我送了回来,又拿了些我珍藏的药回去。”
“那人是谁?”赵匡义问道,“是不是姓祁?”
霍仲扬起唇角笑了笑,拱拳道:“公子不要为难在下。我们这行就是混口饭吃,治好了病赚几个铜板,病人的事情,我们不敢多一句嘴。公子带的病人在哪里?”
赵匡义紧紧盯着霍仲,却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赵匡义心知问他也不会答什么,便又说道:“我们是乾州霍昆郎中介绍来的。”说着把袖里的书信递给霍仲,“我这就去把病人领来。”
霍仲看了看信,哈哈笑道:“霍昆老头儿又用这招,我不用看病人也知道是什么毛病。有些疯癫?糊里糊涂?不记得事情?”
赵匡义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霍仲抖了抖信道:“霍昆把他的针法和进行步骤都写在这上面了。自然一看就知道他是要治什么病。不过我早和他讲过,有新的法子可以治,他非不信,墨守成规。你这病一定被他扎了几个月吧?”
赵匡义点头:“是。还有别的省事法子?”
霍仲笑道:“你要是敢用,我就敢试试新法子。不管之前怎么诊治的,用针把之前的法子闭了。重新施三次针就能见效。就看你们愿意不愿意?”
赵匡义追问道:“之前霍昆郎中的针能再继续吗?”
霍仲摇头:“过了时间,再施针等于下毒。如今要么就按他的法子重新来过,再施针几个月,要么就按我的新法子。你们自己选。”
赵匡义虽然心有不甘,上次的针功亏一篑。但接下来的选择才叫他真正为难。再施针几个月,万一中间出了岔子有一次无法施针,又是白白浪费时间;可要是用霍仲的新法子,却不知道效果怎样。赵匡义犹豫了片刻道:“我再想想。”说完出了万春堂。
回去的路上,赵匡义的步子有些沉。一则是小桃的病情该用什么法子,另一则,他万般没有想到,祁正修还活着。当初他亲眼看着祁正修摔下去,不会有错,可是刚才那轿子里若隐若现的脸庞,他更不会认错。一刹那,他觉得四周都好像寒凉了一层。他一直在演着的人,还活着,那他怎么办?赵匡义的心有些跳突。
不知道在外面绕了多久,越州城的不少角落都被他走遍了。天色垂暮,赵匡义才回到客栈。一直等着的小桃看到赵匡义的身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怎么才回来?去哪儿了?”
赵匡义把眼中的怅然收了去,换了沉稳的目光:“去了万春堂,霍仲回来了。”
小桃轻轻应了一声,她对霍仲回不回来倒不是那么关心。小桃把桌上的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碟子,声音有着不同寻常的柔和:“我给你做的,要不要尝尝?”
赵匡义看了过去,一碟碧莹莹的茶叶糕,不觉心里一震:“你做的?”
“嗯。”小桃应着,“和客栈的管事说了说,便借了他们的厨房。我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你看,茶叶糕都能再做得出了。”
赵匡义拿起一个茶叶糕,放到嘴里尝了尝,很好吃,和之前的味道相差无几,看来小桃的病情的确有了好转。但心中却又倏地有些失落,她如果真的好了,记得起自己是谁,又会是什么情状?
正想着,小桃甜甜的声音又过来:“祁公子,好不好吃?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的?”
赵匡义的心猛地疼了一下,看着小桃目光有些游离:“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不是祁公子呢?”顿了顿又补了句,“你还会给我做茶叶糕吗?”
小桃一愣,接着咯咯笑出了声,看着赵匡义说道:“公子又说笑。你怎么会不是祁公子。那你是谁?”
赵匡义一个冲动,险些冲口而出“我是赵廷宜”,但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如今小桃伶俐了,之前自己这么说她糊里糊涂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只怕这一句,她要起疑琢磨了。
看赵匡义有些失神,小桃鼓起勇气,轻轻执上了赵匡义的手,声音很柔:“只有祁公子,才会对我这么好。在我冻晕的时候,割了自己的伤处把血喂给我。”小桃的嗓子发紧,生死之际有人这么对她,感动、心悸,都是她真实的心情。从上午听郎中说了这句话,她的心里就一浪一浪无法平静。
赵匡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接着开始阵阵地疼,她的眼里,只有祁正修会对她这么好吗?不由苦涩地勾了勾唇:“你都知道了?”
小桃点点头,看着赵匡义眼眸溢着柔柔的光彩,像春水泛着摄人的波光:“公子,小桃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就这么一直,一直,让小桃服侍公子,好不好?”
小桃是含蓄、内敛的,很少会说这么热烈的话。赵匡义的心一荡,那句“一直,一直”太动人,赵匡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不由反手紧紧握住了小桃,看着小桃如水的眸子,将唇覆了上去。赵匡义的呼吸有些沉重,有些挣扎,他有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但又觉得这种感觉很荒谬。这份感情,到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犹豫徘徊间,小桃无骨的小手有些生涩地抚上了赵匡义的背,赵匡义的身子一僵,随即整个人都如狂风骤雨侵袭来一般,所有的犹豫都坍塌了。赵匡义把小桃抱到了床上,仿佛溺入一池春水中,不由地揉着小桃的肩,腰,把自己沉了进去。
小桃被赵匡义带得有些动情,用力咬着自己的唇才不发出声音,身子却早已软软地绽开。赵匡义附在小桃的耳边,声音有些沉重的迟疑:“你愿意吗?”
小桃的脸刷地红了,她明白赵匡义指的是什么。对于赵匡义的动作,之前她有过拒绝,有过犹豫,每当赵匡义的身子俯下,她的眼前总会有一双狭长的眸子让她心悸。这双眸子,和赵匡义合不上,这让她慌乱。可此刻,她的眼前没有重影闪烁的眸子,只有这个在她生死攸关时刻,可以放血救她的男人。如果她可以给,她都愿意给。小桃轻轻点了点头。
赵匡义的全身都腾地燥热起来,一种肆意的欢愉在他心里油油升起。她终于愿意了。赵匡义解开小桃的衣襟,伸手抚了下去。小桃闭上眼睛,全身有些微颤地顺承,却忽然身子一紧,下身一片潮热。小桃一愣,随即羞红了脸把被子扯到了身上,声音像蚊子哼哼:“公子,不可以了——”
赵匡义扫了一眼,用力把小桃揽进了怀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释然:“不要紧,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一辈子很长,他不会放手。不管祁正修活着还是死了,他要定了她。
小桃往赵匡义的怀里钻了钻,轻轻“嗯”了一声。赵匡义把小桃拥得更紧了些。这样的小桃,无论怎样,他都舍不得松开。赵匡义的心中倏地飞过一个念头,就这样也很好。小桃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万一霍仲把她治好了……赵匡义泛起一身凉,用力沉了沉气息。不该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赵匡义带着小桃到了万春堂。该用什么法子,让郎中先把把脉才是。霍仲正在给别的病人诊治,待打发了病人定睛看了看小桃,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还记得我吗?”
小桃一愣,霍仲的脸看着眼熟,在哪里见过?小桃用力捶着自己的头。要是以前,一定记得的。可现在,看着霍仲的面孔,好像和记忆里挡着一层重重的雾,怎么也想不清楚。
霍仲忙把小桃的手拦下:“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再捶更不灵光了。”说完顺势把小桃的手放下来切了切脉,抬眸对赵匡义道,“可以试试我的新法子。施三次针,就会见效。”赵匡义的心突突跳了两下,抿唇点头。
霍仲把万春堂的门关上,吩咐药童从外上了门板。屋里一片安静,霍仲从药架上取下两个竹筒,在里面点了火,猛地扣在了小桃的头上,竹筒紧紧吸在了小桃的头顶。随即霍仲拿出针,用力穿过竹筒旋进了小桃的头。
赵匡义在旁边看得一阵心惊,这法子别说见,听也没听过。那针看着细细的,赵匡义想不出它怎么能穿过坚硬的竹筒,再扎到人的穴位。这霍仲还真有些鬼招妙方。
小桃的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吸着一样,脑子里的雾好像一点点被吸了走。以前看不清的,模模糊糊的东西,渐渐露出了些头角。云湾村的桃花,娘在油灯下咳嗽,幺娘和她一起玩耍,叶老三的唉声叹气……那双细长的眉眼,眉目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小桃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过了半个时辰,霍仲把针拔了下来,看着小桃呵呵笑道:“怎么样?”
小桃揉了揉方才竹筒扣过的地方,有些潮潮的湿气。又看着霍仲,他的面目更清晰了,一定是见过的。只是方才这么一施针,好多人和事都猛地涌到了她的脑子里,她需要时间理一理这些脉络。小桃点了点头:“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赵匡义一怔,不由问道:“怎么不一样?”
小桃看看赵匡义,眸子闪过一丝困惑,随即笑笑:“以前空空的,现在多了好多东西,却不知道怎么对应起来。”顿了顿道,“我好好理理。”
霍仲笑道:“这就对了。这是我行走荆楚,从苗医那讨来的法子。第一次就是这样,第二次后就清爽多了。到了第三次施针完毕,就和原来一样了。”
赵匡义冲霍仲一抱拳,道:“多谢。那就太好了。”
霍仲想说些什么,看着赵匡义还是把话咽了进去,只是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别见风,三日后再来施针。”
小桃随着赵匡义回去,只觉得全身犯困,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梦里,那些拼接不上的人和事,都渐渐地逐一清晰。那双狭长的眸子,朦朦胧胧间,有了一张面孔。只是那面孔,和赵匡义完全不同。
小桃吓得惊醒了过来,眼前坐着的是一身霜白的赵匡义,眉眼是清冷的,不似睡梦中的那双柔和;神情是清俊的,不似睡梦中的温雅。可是他穿的也是白色。小桃盯着赵匡义看了许久,眸子里是满满的迷惑和迟疑。
赵匡义自从小桃睡后就难以入眠,他素来心意沉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是铁一般的分寸。现在却第一次陷入了矛盾和纠结中,甚至还有担心和害怕。从前,他只盼着小桃的病能好。可是这些日子耳鬓厮磨下来,小桃对他的依赖,给他的温存,为他的付出,已经像水一般缠到了他的骨子里,他无法想象她病好了后能否像现在这么对他。这一切,都是忐忑而未知。一早,赵匡义特意又换上了霜白的袍子,只要不失去已经得到的幸福,他可以做一切。
赵匡义看着小桃醒来,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小桃回过神来,看着赵匡义的袍子,目光里闪过一丝怔忡,抿唇笑了笑:“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的。”
赵匡义的心突了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桃经常走神,常常一句话都会让她陷入沉思。她脑子里的断篇渐渐在拼接,重合。有的开始逐渐完整,有的开始逐渐清晰。
三天后,赵匡义和小桃再次去找霍仲施针。这次霍仲又变了法子。不再用竹筒,而是直接在小桃的头上施针,但是和上次细长的银针不同,这次是短而细密的针,在小桃头上的各个穴位插了进去。
赵匡义有些担心:“为什么要这么多?”
霍仲笑道:“放心好了。上次施针,目的是化瘀。把她脑中累积已久的瘀血散开,用竹筒可以把针的力量加强、震碎,大块的瘀浊散成小块,逐步吸收或是散开。现在用细密的小针去疏通,把脑中各处的细小污浊排出去,就可以清爽了。等下次,再辅助以熏蒸,把全身的筋络、瘀堵都疏散开,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霍仲说得颇为自信,“这种疯癫之症,如果不这么下狠力,是去不了根的,顶多暂时缓和缓和,等到瘀堵集聚得多了,没准什么时候就又发作了。这个法子我看苗医用了多次,效果都不错。”
赵匡义这才放了心,细细看着小桃的反应。小桃坐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头上酥酥麻麻,像有什么流窜来,流窜去,脑子麻成一片。但是脑中沉闷的地方渐渐轻松了,以前想什么想不起来便会头疼,好像一堵墙死死地横在面前,可现在想什么,就好像是一条幽深的巷子,可以一直往里走着,走着。
过了半个多时辰,霍仲把针取了下来。小桃只觉得全身像被抽空似的乏软无力。太奇怪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坐在那里,却像干了重活似的疲累。赵匡义把小桃扶回了客栈,小桃一头扎到床上,无力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是好久。梦里是五彩斑斓的,好像有很多人在跳舞,幺娘在跳,自己在跳,连大小姐都在跳。对了,除了大小姐,还有二小姐。从金陵,到濠州,许多往事都像从水底浮了上来。小桃的心跟着欢愉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梦里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淡,花月坊里的莺莺燕燕,二小姐被猫舔着的样子,大小姐被七皇子揽在怀里的样子,自己被人摸着手……小桃的身上开始打起了冷战,梦里变得漆黑一片,有一个看不清的身影压在了她的身上,声音阴阴地问着她:“爽吗?”
小桃想叫,却喊不出声。心里发急地想把那人推开,却推不动,只在漆黑里看到那一角紫色的袍子。那种无助和绝望,她好容易已经忘了,此时却变本加厉,像洪水一样涌了过来。
她想骂畜生骂不出口,想喊祁公子喊不出声。只有大小姐凄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像鬼魅一样飘着:“祁正修死了,他战死了……他死了……他战死了……”
所有的气血,从脚底轰地蹿上了头顶,小桃只觉得有一股自己抑制不住的洪流倏地麻木了整个头脑,她凄厉而绝望地大叫着:“啊!啊!”
这一次,她终于叫了出来,声音还很大,以至于把自己都喊醒了。小桃睁开眼,还好,很大的太阳,不是梦里的漆黑;还好,白袍子的祁公子就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死……可是,他是祁公子吗?
赵匡义看着一脸是泪的小桃全身哆嗦,伸手紧紧揽上了她的肩:“怎么了?梦到什么了?”
小桃盯着赵匡义,全身绷得紧紧,声音都在颤:“你是祁公子吗?你是吗?”
赵匡义的心扯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他勾了勾唇,抚了抚小桃凌乱的头发,声音有些艰涩:“怎么问这个傻问题,糊涂了?”
“你是,对不对?你没死?”小桃急切地问着,她迫切地想把耳边那句“祁正修死了”丢到一边,那是梦,那一定是施针后错乱的梦,祁公子不是好好坐在这儿吗?还有他的白袍子啊。
赵匡义闭上了眼,用力吸了口气,睁开眼看着小桃,沉闷地点了点头。
小桃的心舒了下来,伸手用力勾上了赵匡义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了赵匡义的怀里,身上都打战,还好他活着,只是梦。
赵匡义愣了一下,随即把小桃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他用力把小桃揉着,心却发疼。让他怎么办?
小桃醒来后,眉目更清明了,以前的浑浊散去。如今的伶俐,已经完全看不出她的疯癫。但是却常常出神,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想着事情。
赵匡义看小桃出神,心里也更加混乱。他不知道她都想起了什么。她已经记起祁正修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都记起来了?赵匡义很想问问,却又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在小桃心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可这层窗户纸,他不敢去捅。他害怕捅破了,自己会一无所有。
赵匡义心里烦乱,便也出去走着。无意走到了万春堂门口,却看到了门口有几个人在来回走着,那几个人他没认错,是赵匡胤的得力部下。糟了,赵匡胤还是找到万春堂这里了。不知道霍仲会不会把他们交代得一清二楚。
赵匡义顾不得多停留,赶紧折回了客栈。只剩一次针灸,无论如何,是要施针的。只是,该怎么和霍仲碰面?赵匡义回去便急忙赶到小桃的房间里,却是空空无人。赵匡义在客栈里外找了找,依然没有。不由起了急,问着店家:“和我一起来的姑娘呢?”
店家摇头:“出去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赵匡义忙冲出了客栈,在路上到处找着。如今越州城里不知道有赵匡胤多少人马,可千万别让他们抓了去。赵匡义在大街小巷来回找着,快到傍晚,才在一处摊子前找到了发呆的小桃。
赵匡义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一把扯过小桃,声音生硬:“怎么又乱跑?”小桃却没有什么反应,依然盯着前面的小摊发愣。
过了半晌,才转过头,看着赵匡义神情迷离:“公子,我今天上街,发现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不一样?赵匡义眉头蹙了蹙,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什么?”
小桃失神地说道:“以前看着什么都新鲜,可今天看着什么,都觉得好像见过。但要说在哪见过,又想不清楚。”小桃指着前面的摊位道,“就说这个香囊吧,我记得公子给我买过,可买了几个,我忘了。”说着,目光有些热切地盯着赵匡义。
赵匡义看着小桃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还是太单纯,想试探别人怎么不先学着掩饰自己的目光呢?要知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明明已经想起来了,却问这个问题。赵匡义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回看着小桃道:“如果我不记得呢?”
小桃的眼里疼了一下,目光垂了下去。他不记得了?如果他是祁公子,是不会不记得的吧?可是……可是……小桃有些懊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小桃抿唇道:“没关系,我也常常不记得。哪能什么事都记得。”说完,小桃在前面先走了去。
赵匡义大步跟在后面,看着小桃的背影,心里一阵疼得紧似一阵。忽然,小桃转过了身子,看着赵匡义,大大呼吸了一口,用力对赵匡义说道:“公子,我不想再去施针了。”
赵匡义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小桃会和他说这句话:“为什么?”
“我已经好了呀。”小桃眸子转到了一边,声音故作轻快,“你看,我如今什么和以前都一样,为什么还要去施针。只不过再想些小时候的事情罢了,我不想去想了。”
赵匡义的心荡了一下,说不上的滋味涌上心头。小桃还在自顾地说着:“其实,好不好,也就这样吧。现在就挺好的,何必非得再去受罪扎针,每次扎完都怪难受的。”她怕,怕那黑沉沉压抑的梦境,更怕祁正修不是眼前的人。如果真相是痛苦,不如不要。
赵匡义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只是伸手一抻,用力把小桃搂进了怀里。冷酷的真相,旖旎的梦境,到底该要哪个?赵匡义只紧紧地抱着小桃,生怕她不见了。过了半晌,在她耳边沉沉地说道:“当初,买了两个香囊。”那天下午,他跟着祁正修,自然也看到了盯着咸水鹅流口水的小桃,和送了两个香囊的祁正修。
小桃一怔,伸手紧紧攥着赵匡义的衣襟,再不松开。一股暖流从脚底泛了上来。是他,他还记得买了两个香囊,一个送大小姐,一个送给了她。小桃偎在赵匡义的怀里,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
“还怕吗?”赵匡义的声音有些不稳,到底谁在怕?
小桃的心松了下来,既然祁公子没有死,那梦境便只是梦境。她是不是可以不用怕施针恢复记忆了?想了想,小桃轻轻摇头:“不怕了。”
赵匡义勉强勾唇笑了笑,小桃不怕了,但如何见霍仲还是个问题。赵匡胤的无孔不入又到了越州。赵匡义把小桃送回客栈,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出门向万春堂走去。
万春堂门口的人更多了,比白天看着还严整。赵匡义已经不可能再进去。在附近来回走了几圈,也没有找到突破口。忽然不知谁家留了头的孩子,正捧着一包果脯在巷子里窜,赵匡义忙把那孩子扯住,吩咐他进到万春堂传个话,就对霍仲说桃姑娘的病怎么办。
那孩子起初不肯,赵匡义又许诺了两包花生,孩子才高高兴兴地跑进了万春堂。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孩子跑了出来,往赵匡义手里塞了一个纸团,又扯着赵匡义在一旁的铺子里买了花生才连蹦带跳地跑了。赵匡义等不及回客栈,在卖花生的铺子的油灯下就着光,看着霍仲给他的字团。
霍仲下笔应该也是很匆忙,简单地写了几味药,嘱咐他们先按着这个方子煎服,病情也会渐好。剩下的一次施针,看服药的情况,若是好了,便不用再施针。若不好,待这些看守撤了,日后再补上也不妨事。不必像之前霍昆那种治法,非得一天不能早,一天不能晚。
赵匡义看了后心里舒朗了些,立即回到客栈,连夜收拾好东西带着小桃出了越州城。
赵匡义出城的同时,赵匡胤正带着人进城。在乾州守株待兔了好几天,又在李英的配合下,将乾州城差点翻个遍,却没有赵匡义的影子。本以为他们必然会去霍昆那里诊治,等了五天后没人影才回过味儿来。赵匡胤一气之下对霍昆进行了严审,霍昆受不住便如实招了赵匡义去越州城找霍仲的事。
赵匡胤派着先遣的将士去越州打探,自己紧随其后。果然听返回来的消息,他们是在越州城出现过。赵匡胤心急火燎地冲进越州城,先到了霍仲的万春堂,又派人探问到了赵匡义的客栈。可当他风尘仆仆地冲进了客栈,却又是赵匡义已经先行一步离开的消息。
赵匡胤懊恼地捶上了客栈门边的柱子,总是晚一步。还是自己太手软。下次再有他们的消息,无论用什么代价,也要把赵匡义带回去。
越州城外的小路上,斜月弯弯,赵匡义驾着马车,踏着月色越走越远。小桃也睡不着,除夕过后,哪里都有了春的意味,夜也似乎没那么冷了。小桃坐在马车最前面,出神地问着赵匡义:“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没有追兵,赵匡义的马车并不急,声音也平稳:“找个地方住下来,给你服药试试。”
“去什么地方呢?”小桃又问道。从去年,到今年,他们一直在各处奔波,从迎銮镇出来,秦中,乾州,越州,处处都陌生,处处都待不久便又要再换地方。
赵匡义心中也没有方向,乾州是不能回去了,那里是李英的地盘,自然赵匡胤随时都能抓个正好。秦中一带又太冷,小桃住着也不舒服。赵匡义随口问着:“你想去哪儿?”
她想去的地方?小桃的心思开始活络,往昔匆匆在她脑海里闪过,金陵,濠州,开封……想了半晌,小桃咬唇问着:“可以回云湾村看看吗?”在她不完整的记忆里,云湾村给她的印象,便是满山满坡的桃花,夹岸清浅的九曲十八弯,村头的渡口,还有娘的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添一掊土。而叶老三和叶广,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也许,人都有种本能,努力去忘记伤害自己的人和事。
云湾村?赵匡义淡淡笑了:“好,那咱们就回云湾村。”
云湾村彼时还是南唐的地界,赵匡义驾着马车,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到了云湾村。马车停在村边的渡口,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映着澹澹的溪水,折射出一片金黄。
小桃看得有些发呆:“这就是云湾村吗?”这份熟悉的美丽,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赵匡义走上前,紧紧攥住了小桃的手,声音坚定:“是。”他也记得,那个春山暖日的上午,他和祁正修阴差阳错地从这里赶路,命运却给他安排了一场刻骨铭心的邂逅。
云湾村并不大,没用半个时辰,赵匡义已经把村里里里外外走了一遍。云湾村在大唐版图的南端,唐和大周的战争,对这里的影响并不大。村落很安静,暮色里炊烟袅袅。赵匡义本想找户农家租住下来,但绕了一圈后,有好几处破落的院子,想必是原先的主人搬到了其他地方,便把这里荒了下来。虽然柴门木屋,简陋得很,但收拾收拾,住下来倒也可以。有一处院子就在溪头附近,背后是桃林,虽然此刻桃花还没有开,但小桃已经是一脸兴奋:“这里好,春天桃花开了,我们这里就会像仙境一样,处处飘香。”小桃用手开心地比画着。
“你不嫌太简陋?”赵匡义很怕委屈了小桃。
“怎么会?”小桃已经开始动手收拾院子里的杂草,“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只要能安定地住下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何府,花月坊,哪里都比这里奢华,可是哪里都不安宁。
赵匡义看着一山落日,一座小小的院子,和他想守着的女人,心里竟有些淡淡的满足。人生只这样,就很好。
第二天赵匡义找了几个村里的工匠,把屋顶翻修加固了一番,又把门窗、院子都修整过,小院子变得焕然一新。二人又乘着竹筏到弦高镇上买了些布匹、家用的东西。赵匡义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安顿过一个家。从翻修,加固梁、墙、门窗,到装围栏、院墙,到选定糊窗户的纸,锅碗瓢盆,茶壶酒盅,每一处都要用心。
小桃乐此不疲地挑选,时不时拿起问赵匡义:“这个好,还是那个好?”赵匡义便细心看着哪个好。以前他是绝不屑于做这些事的,在他的概念里,这都是下人的活儿。即便他和贞婉的婚房,也完全是娘打理,下人置办。他甚至不知道屋子里都有些什么。和符雪婵更不用说,皇后亲自操办的大宅,他没动过一分心。可现在,即便只是间荒弃的小院子,即便只是乡间野宅,但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家”的感觉,这个家,是他和她,一砖一瓦,一瓢一碗置办的。大到桌椅板凳,小到针线棉麻,他都知道买了什么,从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晚上,赵匡义和小桃终于把东西买得差不多,还雇了一个人帮着搬运回家。没有力气再去收拾,小桃早已趴在了床上动弹不得,赵匡义侧身躺在小桃身边,随口说着:“过几天还是买几幅窗纱,过了惊蛰,就不能再全用纸糊窗户了,得换上窗纱。”
小桃“嗯”了一声,边想着该换个什么颜色的纱窗,忽地一怔:“惊蛰?要住那么久?”如今才刚立春。
“你不想,一直住下去吗?”赵匡义把“一直”两个字说得很重。
“一直?”小桃有些愣怔。
赵匡义看着小桃的眼睛,说得认真:“一直。”顿了顿,道,“还可以有我们的孩子。”
小桃的脸腾地红了:“瞎说什么。”说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跳下床去收拾屋子。
赵匡义也觉得自己的话有几分唐突,但刚才,那情那景,在烛火下柔得像水的小桃,让他只想和她厮守在一处,一辈子都好。
小桃当初离开云湾村的时候,还是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如今长得开了脸,整个人又出脱的举步袅娜,几个村里的人见了都觉得眼熟,却不敢认就是当年的小桃。直到小桃回来的第三天,就和赵匡义去了娘的坟上去添土祭拜,村里的人这才笃定,的确是小桃回来了。只是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小桃再不是以前那个傻里傻气的野丫头,变得袅娜窈窕,气度神色都和村里的丫头不同,再加上神武英朗的赵匡义,村里人更多了几分忌惮,对赵匡义和小桃都是客客气气。
叶老三的耳朵里风闻了几句,忍不住拄着拐杖也过去看。叶老三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连路都好好走不了。日子过得清苦。叶广前年有人给了些银子不知去做什么,就再也没回来。叶老三四处托人打听,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听村里人说,新来的一对小夫妻,女的有些小桃的模样。叶老三便撑着身子也要去看看。小桃回来了?那她有没有见过叶广?
好容易挪到了小桃的门前,正遇上出来的赵匡义。赵匡义身形高大,眉目清冷中带着厉色,叶老三只打了个照面,就无端地有些紧张,想好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赵匡义看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冷声问道:“找谁?”
“啊,找,”叶老三想了半天说道,“叶小桃在吗?”咽了咽口水又补了句,“我是她,爹。”
爹?赵匡义的心突了一下,面色缓了缓,他倒是没听小桃说过还有个爹,但这人既然这么说,想必也有些缘由。赵匡义把叶老三让进了屋里,对小桃说道:“桃宜,有人找你。”
小桃端了一盘茶点出来,看了看叶老三,有些迟疑,这人面熟得很,在哪里见过呢?
叶老三看着出落得更加高挑袅娜的小桃,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懊悔,当初要是把小桃许给叶广就好了。看小桃一脸踌躇,叶老三颤巍巍地说着:“小桃,我是爹啊,不认识了?”
小桃轻轻敲着脑袋,是极熟的面孔。可还是想不起来。赵匡义这时插嘴道:“她病了一场,有的事记不清了。”
叶老三恍然,不由着急起来,赶忙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哥哥叶广吗?你有没有见过他,他之前去找你就再也没回来,你可要好好想啊,叶家如今就剩那一根独苗了。”
叶广?小桃的头有些疼,刻意想忘记的事情又一次袭了过来,被叶广撞在墙上的头很疼,为了逃跑躲在水里一动不动……一幅幅画面如浪般翻滚而来,小桃轻轻捶着头,眉头皱得紧紧。叶老三却只是紧紧盯着小桃催促着:“你再想想,真的没见过你哥哥吗?”
赵匡义看着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说是小桃的爹,只怕和她没什么亲近关系,否则不会看着小桃痛苦成这样还逼着她想。而且他见到小桃,没有一丝欣喜之色。赵匡义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改日再问吧。她的病还没好,想多了会头痛。”顿了顿道,“至于你说的叶广,她一定没见过,我和她一直在一处的。并没见过这个人。”
赵匡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叶老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看来小桃是找了个硬靠山。半晌才讪讪地问道:“你们回来是长住还是短住?”
“不一定。”赵匡义答得简单。
“哦。”叶老三应了一句,看了看小桃仍旧是紧皱眉头,又不由补了一句,“要是想起来记得告诉我一声。”说完拄着拐杖出了门。
赵匡义看着叶老三的背影,把小桃搂得紧了些:“别想了。省得头疼。”顿了顿道,“我去抓药回来,你走不走?”
小桃甩了甩头,把刚才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一说出门,小桃心里就是欢悦:“当然走了。”
云湾村只有一个土郎中,铺子里的药缺这个少那个的。赵匡义带着小桃去弦高镇上去抓药。从云湾村的七里溪渡头到弦高镇要划着筏子过去,坐在小小的筏子上,小桃又开始失神。这筏子,这两岸的景致,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熟悉。
船行到中间,要过两山夹起来的一线天,小桃的脑中忽地就滑过一个白色袍子的身影,像闪电般迅疾,把快要撞上一线天石壁的她拽了回来。小桃的心用力跳了一下,看着身边眉目沉静的赵匡义,闭上了眼睛,把刚才跑到脑子里的幻象赶了出去。
到了弦高镇,赵匡义按着霍仲给的方子把药抓齐,又和小桃在镇上转了转,买了些笔墨纸砚,带回了云湾村。
云湾村的日子过得宁静而惬意。赵匡义找了份私塾先生的活儿。云湾村最东头的戴家是村里最富庶的人家,给家里的几个孩子请先生最是不吝惜钱的。赵匡义不仅能教些四书五经,更主要的还能教刀枪棍棒,强身健体。一份工钱教了两份活,戴家自然乐此不疲。云湾村里识字的少,赵匡义也帮人代笔写个书信,写个斗方对联的,倒是不乏活计。
小桃在家中做饭洗衣,闲来无事要么练练舞,要么照着赵匡义的笔迹写写字。生活轻松而平静。
霍仲开的药也在渐渐起着作用。虽说汤药不比针灸来得快,但小桃服了汤药后,只觉得头脑里越来越清明,原来的沙沙声,钝疼感,都在渐渐消失。记忆里断了的篇章也在逐渐地拼接。小桃由不住地出神,但有时又被连接好的回忆吓得愣怔,不得不强迫自己再去忘掉这些回忆。
惊蛰过了,屋子换上了碧绿的窗纱,窗外的蝉鸣虫唱渐渐多了起来。而陇上的桃花也开始绽放,一树一树,如火似霞。影落半坡,十里纷纷。小桃随着桃花的绽开心情也格外的好,时不时爬到树上枕着一树桃花,就是一觉好眠。赵匡义有时担心她会掉下来,但后来却发现自己多虑,小桃似乎天生就是属于桃树的,跳上蹿下,睡觉倒挂,都难不倒她。
那段日子,天高云淡,桃花逐水,美好得都有几分不真实。
夏天到了,雨水变得多了起来。木屋虽然被修缮了一番,但是遇到连绵的细雨,还是会有的地方漏水。每到这个时候,小桃便拿着一个盆去接,有时盆还不够,需要大碗和桶一起出马。
赵匡义有时会心疼小桃跑来跑去,便说道:“不如再花些钱,索性重盖一间大些的房子,那就不会漏雨了。”
小桃却咯咯一笑:“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吗?屋里的雨声,屋外的青蛙声,雨打芭蕉的滴答声,风吹竹子的沙沙声,都能听到。要是盖间大房子,安安静静的,什么都听不到。”小桃才不愿再花银子呢,虽说钱是赵匡义的,那她也照样心疼地算计着每个铜板。赵匡义的银子带出来的所剩不多,自己抓药又要钱,戴家私塾的工钱只够日常生活。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吃多久的药,无论如何不能再浪费银子。
赵匡义知道小桃想省钱的心思,但听她这番理论,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确,这间小屋的好处便是屋外的蛙鸣鸟叫,风雨吹竹都听得到。阶下虫声,窗前竹籁,月影花影,低吟徘徊。
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幸福,在这村头木屋听着漏雨都幸福。开封的大宅,气派富足都够,却独独少这一份幸福。赵匡义很满足。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屋里都开始灌水了。赵匡义一早把屋里的水清了之后,吩咐小桃中午吃饭不用等他,便披着蓑衣出了门。
等到下午还不见人,小桃有些坐不住了,撑着伞跑了出去。外面的雨不大,就是淅淅沥沥地挠人。赵匡义应该不是去了戴家,遇到雨天,戴家的私塾是不必去教的。那会去哪里?小桃在村里绕了一圈,碰到几个顶着雨出去做农活的,忙打听有没有看到赵匡义。其中一个指着山后说道:“早晨看着到那边去了,你去看看。”
小桃看了看山后,那会有什么?忽然心里动了一下,顾不得脚下的泥土,撑着伞噼里啪啦地向山后跑去。山后是小桃娘的坟,没用一炷香的时间,小桃跑到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赵匡义的身影,不由停住步子,呆呆站在了那里。
一身蓑衣的赵匡义,正在坟头修整着。连日的雨,本就简陋的坟墓灌了水,前面淤积了一个大水坑。赵匡义修了一个缓坡,这样倒灌的水就能顺着坡流出来,又用夯土加固了一下,便不会再雨水倒流。否则墓坑里面也会全都是水,亵渎了已经故去的人。
一般的人都会忌讳这个,不是自己的祖坟,没人愿意做这事情。可赵匡义没有丝毫顾忌,认真细致地一抔一抔拢土。动作和缓,好像怕惊到了什么。
小桃看得眼眶有些泛潮,这些天的雨,她都没有想到坟地会灌水,赵匡义却想到了,甚至没有吭声就做到了。小桃的心里翻江倒海地冲击了过来。如果说赵匡义放血救她是深深震撼了她,那这次就是从震撼,到丝丝浸入了她的骨髓。
小桃默默走上前去,把伞撑在了赵匡义的头上。赵匡义猛地一回头,看到双眸春水的小桃,不觉微微笑了:“你怎么出来了?当心潮了身子难受,快回去。”
小桃定定看着赵匡义,过了许久轻轻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赵匡义一愣,随即笑开:“说什么傻话。快回去。”赵匡义的手上都是泥水,向后退了两步,免得把小桃的身上蹭脏。
小桃固执地仍然给赵匡义撑着伞,赵匡义便也没有再拒绝。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赵匡义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在小桃娘的坟上夯实着最后几锹土。小桃随着赵匡义向左或向右撑着伞,二人虽没有说话,却极有默契。伞外的雨淅淅沥沥,伞里的心却暖意融融。
过了半晌,坟修好了。赵匡义在雨水里净了净手,揽着小桃大步跑回了家里。那四角漏水的小木屋,也是他们温情满满的家。小桃一回到家里赶紧去厨房熬姜糖水,赵匡义被雨淋了半天,那蓑衣也不怎么管用,万一生病就麻烦了。
晚饭并着姜糖水一起端上了桌子。以前并不擅烹饪的小桃如今把几个小菜做得有模有样。虽说云湾村的菜蔬就那么几样,小桃却很会别出心裁。她因忖度着赵匡义以前是山珍海味吃惯的,云湾村的这些粗茶淡饭只怕他吃着没味儿,但也不能总去弦高镇买大鱼大肉回来。小桃便把那些小叶子的菜,裹上面炸了出来,外焦里脆;大叶子的菜,裹着肉馅蒸了;或是把不起眼的小鱼,用荷叶包着再用调料煨足,即便不是肥嫩的鱼,做出来也是闻着清香,吃着入口。
赵匡义吃着小桃做的菜,只觉得以前的大鱼大肉也就那么回事,比不上一个细心的女人,清清爽爽的精致。赵匡义转身又去温了一壶酒,给自己和小桃斟上:“喝点酒,去去寒。”
晚饭的荷叶蒸鱼和红焖栗子鸡,配上酒倒是正好解腻。加上外头下雨潮冷,小桃一小盅一小盅喝着,不觉就喝多了。头有些晕晕沉沉,脸也泛红。吃饱后便摇晃着起身往床上爬去:“你慢慢吃,我先去歇一会。待会再收拾。”说着便已经伏在了枕头上。不知道是姜糖水喝多了,还是酒喝多了,身上热乎乎得发烫,小桃把衣领往下扯了扯。
赵匡义也吃饱喝足,又喝了碗小桃熬的热热的姜糖水,看小桃睡得香,便没有惊动她,把碗筷收拾了。看小桃袖子都撸起来露出了胳膊,不觉摇头,睡觉都不老实。便走了过去,想给小桃盖上被子。却是愣在了那里。
小桃在灯烛下睡得正酣,雪白的脖子如细瓷,胳膊像一截藕似的莹润,脸上微微泛着潮红,唇上娇艳得像绽开的桃花,连带着颈下的那一块胎记,整个人就像连蔓同枝的桃花,开着一朵一朵的绚烂。
赵匡义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小桃的唇上覆了上去。却在刚一触碰,全身都化了进去,赵匡义的呼吸腾地急促起来,他想要这个女人,小巧泛甜的唇,白皙净润的脸,都让他情不自禁。赵匡义动情地抬手抚了上去。
小桃的睫毛动了动,抬眸看是赵匡义,不觉向后缩了缩,却腾出了地方让赵匡义全身而上,赵匡义的吻热切而强势地压了下来,小桃微微挣了一下,就在他的攻势下顺承起来。她无法抗拒,一个男人抛弃荣华富贵,带着她跋山涉水寻医问药;生死一线的时刻可以把自己的血喂给她;可以把她的至亲当做他的至亲冒雨修坟……所有的一切都排山倒海般涌上小桃的脑海,她的脑子被涨得满满的,她不该抗拒。
小桃顺应着赵匡义的吻,伸手抚上了他的腰。赵匡义怔了一下,随即如狂风暴雨般揉上了小桃的身子。她是愿意的,他等到她愿意,已经等得太久。
赵匡义解开了小桃的衣襟,动作都有些不稳,只是动情沉声低低叫着“桃宜,我要你”便挺身而入。
小桃只轻轻低咛了一声,已经随着赵匡义的狂乱如一池搅乱的春水,整个人都像洪流冲击着一般,一次次地感受着浸入骨髓的激荡和快乐。脑海中,是一片片艳若朝霞的桃花。
赵匡义看着小桃紧抿着的唇,脸上泛出的绯红,更加用力而狂乱地冲击着。他用情吻着小桃颈下的桃花,不顾小桃的躲闪,声音沉沉:“不要逃,它很美,我要。”那胎记,都是那么美得炫目。
他很想听小桃叫他的名字,可他不敢,他怕小桃叫出另一个名字而让他揪心。尽管他没有把握自己在小桃的心里到底是谁,但是此刻的交融,毕竟是他和小桃,他挚爱的女人。而她从不愿意到愿意的转变,只是因为他,这就够了。他也不算乘人之危吧?
窗外雨潺潺,赵匡义紧紧搂着小桃,这样的日子,如果再有个他们的孩子,此生也就足矣。只是孩子似乎和他们没有缘分。从初夏到初秋,小桃始终没有动静。赵匡义虽不着急,却也有些奇怪。
小桃更是一片懵懂,全然不知赵匡义的心思。只是对赵匡义更加尽心。小桃总是有几分天真,和赵匡义在一起更是心无忌惮,将那些天真尽情坦露。常常会在赵匡义写字的时候,突然就从背后紧紧搂上他的腰,把脸蹭着赵匡义的腰,声音甜腻:“陪我聊一会儿嘛。”待到赵匡义真的放下笔和她认真说话,她却俏笑着跑开,钻到门外的桃树林子不见踪影。只剩下赵匡义磨得牙痒痒。
又或是用笔认真在纸上描画半天,对赵匡义笑道:“快看我给你画的画儿。”等到赵匡义去看时,却发现她画得乱七八糟,光头斜眼,惨不忍睹。小桃还一个劲儿嘻嘻笑着:“像不像你?”赵匡义只无奈地抽抽嘴角,像?像个鬼。
小桃还会在赵匡义口渴的时候递杯咸得发涩的水,或是说着给赵匡义跳舞,却跳着跳着,蹿上了树就不见影,又或是用荷叶做顶帽子,趁着赵匡义在椅子上打盹时扣到他头上……这些精致的淘气,让赵匡义又爱又怜,只想趁着她嘻嘻笑的时候把她攥到怀里,轻轻揉碎。
云湾村的日子,无忧无恼,赵匡义一度认为,就这样过一辈子很好,他的妻子,将来再有孩子,就在这个小村落里简简单单过一生。
可是云湾村外,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四月,大周皇帝柴荣率部下北伐契丹,用符彦卿、赵匡胤为大将,连着收复宁州、瀛洲,仅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已经收复三关三州,共十七个县。却在正准备攻打幽州的时候,柴荣发了疾病,只好返回开封。
六月十九,大周的一代明君,柴荣驾崩,年仅三十九岁。柴荣的去世,让大周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柴荣走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上会英年早逝。攻打幽州的部署赶紧撤了回来,朝堂的格局变得有些微妙。
柴荣驾崩,四子柴宗训继位。但柴宗训虚岁也只有七岁,还是在皇后身边环绕膝下的年纪。对政事不懂,对朝堂无力掌管。而如今这位符皇后,却不似她早逝的姐姐那么断然果敢,聪慧明智。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她除了紧紧攥着柴宗训,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柴荣临终前,将赵匡胤升为殿前都点检,掌管着禁军。也就是说皇上手里的亲兵,如今也都落在了赵匡胤的手里。赵匡胤手里兵权重重,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如今朝堂上分成了两个阵营,以宰相范质、王溥为首的辅政大臣,以及大部分忠于周朝的臣子是一派,对赵匡胤的虎视眈眈极为忧心,而另一派,自然是赵匡胤及左将军一派出生入死的武将,唯赵匡胤的马首是瞻。
而魏王符彦卿此时,态度变得极为暧昧。他没有明确地站队到哪一个队伍。皇宫里的皇后,是他的二女儿,柴宗训,是他大女儿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外孙。按理他应该竭力保护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可是眼下明显的局势是外孙的这个皇帝做不稳,要人没人,要兵没兵。赵匡胤手里握着重兵,如果和他抗衡,势必是鱼死网破的结果,也许自己落个兵败身首异处的惨局。
更何况,赵匡胤也不算外人,他的弟弟娶的正妻,也是自己的女儿。站到赵匡胤的队伍也是可以的。但是,那个赵匡义如今没了踪影,留下女儿符雪婵不闻不问,这口气实在难咽下,就这种情况,他断不会主动找上赵匡胤。如今他倒要作壁上观,看看赵匡胤准备怎么着。
柴荣的去世,给赵匡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朝堂上孤儿寡母,而他手握重兵,让他完全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他的骁勇多谋,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野心勃勃。之前,他的上面有皇上柴荣压着,柴荣又是励精图治的明主,他只会有遇到伯乐的知遇之恩,而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可一旦柴荣倒下,他陡然发现,整个朝堂,除了那些个只会磨嘴皮子的文臣,他是立在最中央的。亲信赵普的一句“何不取而代之”让赵匡胤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更加急躁起来。
可现在他最忧心的是,尽管朝堂上亲信不少,但他手下的兵力总不能自己时时握着,总有需要调度的时刻。但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不敢把一兵一卒交给别人,他无法确定谁会突然倒戈相向,那么他便一败涂地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可那个人现在却不知道带着那个南唐女人跑到哪里去了。赵匡胤想到这个就懊恼万分,恨不得立刻把赵匡义揪回来。
之前尚且不论,现在,他是迫切地需要他。赵普看出赵匡胤的焦躁,在一旁献策道:“何不把少将军找回来?”
赵匡胤抚着额头:“能找得回来还用到现在?两次都让他逃了。”
赵普之前也有所耳闻赵匡义的事,但之前他在宋州任掌书记,直到柴荣驾崩后,赵普才被赵匡胤紧急召命回来。赵普足智多谋,心思细敏,刚好可以补足赵匡胤的急躁。赵普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不重金悬赏?”
赵匡胤一愣:“他又不是嫌犯。怎么悬赏。”
赵普摆手道:“除了悬赏嫌犯,也可以悬赏求人。重金求名医,求对子也是常有的事。只说杜老夫人病重,便是最好的理由。”
赵匡胤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只能这么试试吧。”如果说娘病重,就是匡义自己看到了榜文,也会回来开封走一趟吧。
悬赏的榜文发出去了半个月,却没有回音。毕竟榜文只能在大周的地界发,却不能发在吴越或是南唐的地界。云湾村的人更是看不到榜文。没有消息,赵匡胤不得不再次加重悬赏,并把悬赏的人从赵匡义变成了赵匡义和叶小桃两个。找到那个女人,自然就找到了匡义。
这次不过两天,就有人揭了榜文。赵普赶忙命人把揭榜的人带了进来,却是看到后吓了一跳。这人衣衫褴褛,拖着一条断了的腿,头发蓬乱,一脸的污垢。纵然赵普是见惯世面的,还是有些心惊,不由问道:“你为什么揭榜?难道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那人一张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先给我顿饱饭再说。”话没说完已经被带他进来的守卫踹了一脚:“还不老实。你是来骗饭的?”
赵普抬了抬手:“罢了,备些好饭菜给他,吃完再说。”说完进了后堂,只吩咐下人等那人吃过再喊他出来。
不多时,下人备了些饭菜出来,不过是些寻常的鸡鸭鱼肉,但那人已经两眼放光,看着像是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似的扑了上去就是一顿狼吞虎咽。连下人都看得直咋舌。风卷残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盘干碗净。这才舔了舔嘴巴对下人嘿嘿笑道:“把你们老爷叫出来,我可以和他说。”
下人去向赵普禀告,又把盘碗撤了,赵普缓缓走了出来,在厅堂主位坐下,看着那人问道:“你是何人?在哪里见过他们?”顿了顿冷声道,“如今你吃也吃过了,再耍花样,仔细板子伺候。”
那人嬉皮笑脸道:“我怎么敢。回禀老爷,小的叶广,你那告示里的叶小桃,是我妹子。就冲这一点,你怎么能给我上板子。”
赵普心一突,这人是叶小桃的哥哥?那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忙把下人都屏退,仔细盘问这叶广。
叶广当初得了何之棠的银子,要把小桃从何府带走,却是走了半路,被小桃逃脱了。这也就罢了,叶广想着虽然女人跑了,好歹还有银子,一路吃吃喝喝准备回云湾村倒也惬意。
但后来祁正修给何之棠的一纸书信改变了叶广的命运。祁正修声称要去云湾村找人,何之棠生怕自己用银子雇了叶广的事情暴露,便嘱咐芸娘堵上叶广的嘴。芸娘派人去半路劫了叶广,一顿好打,还把身上的银子都劫了去,造成了劫杀的假象,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但叶广却是个命大的,当时闭了气,过了半夜,又悠悠地回转过了气。只是断了一条腿,身上又没半文钱,云湾村路途遥远,叶广这两年边乞讨边混日子,不知怎么就到了开封,住了没几个月,就看到了这榜文。
叶广自然开始动心思,这叶小桃真可以啊,出了云湾村倒成了个人物了。叶广好几天没吃到饱饭了,正好借此敲一顿。至于以后的,他要见机行事。面对赵普的询问,叶广没有提何之棠花钱雇他的事,只说小桃是他妹子,从云湾村跑了出去,他出来找,却被人打断了腿,流落到了开封。
赵普听了叶广这倒三不着两的话,一时也很难辨出真假。他们只知道叶小桃以前是何府的丫头,后来何家因为归附大周在唐获罪,女眷被充了官妓。至于叶小桃是哪里的人,倒真不知道。赵普冷眼问着叶广:“你说的是真的?这人可是赵大人要找的,你要是敢胡言乱语害得赵大人浪费时间,仔细你的命。”
叶广忙正了声色:“小的哪里敢。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带着我回云湾村问问,那里的人都知道叶小桃是我们村的。”叶广存的心思是,要是他们能把他带回云湾村最好,省得他没盘缠没路费这么些年回不去。
赵普又问道:“那你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叶广挠挠头:“我只知道小桃之前在何府做婢女,都过了这么久,我也没见过她。哪知道在哪儿。”说完又看着赵普道,“但我知道她是云湾村的,也算值点银子吧?不用多,给二两就够。”
赵普看着叶广的贪财相,知道这人是只认钱的。但他说叶小桃之前在何府做婢女倒是对的。这么看来,他的确认识叶小桃,那他所说的云湾村应该也是叶小桃的老家。可是叶小桃和赵匡义会去那里吗?
赵普命人把叶广带到下人的厢房安顿着,自己去见了赵匡胤说了这些事情。赵匡胤一拍桌子:“管他云湾村雨湾村,既然有这么个地方,派人去问问看。总比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强。”他太迫切地要找到赵匡义了。
如今朝堂范质等人都在皇上面前参他的奏本,命他交割出兵权,不再掌握禁军。小皇帝把他改派了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这令他很恼火,却也只能把这气咽下。同时紧锣密鼓地开始布排他的心腹。殿前副都点检,安排了他多年的好友慕容延钊担任,原来空缺的殿前都虞侯的职位,由他的布衣故交王审琦担任,这样整个殿前司系统的高级职位便全都安插了赵匡胤的心腹。
但中间传调兵力的人,赵匡胤却安排谁都不放心。此刻赵匡义有一点消息,赵匡胤都恨不得立即赶去一探究竟。
赵普听了赵匡胤的指示,决定亲自去云湾村看看。那里是叶小桃的老家,即便他们不在那里,兴许和叶小桃熟悉的人会知道他们的去向,或者能提供些线索。
两日后,赵普带着叶广,并二十亲兵,向云湾村赶去。云湾村是南唐的地界,赵普无法带着大批军队过去,只得让亲兵也穿上便服,装作商人的样子行路。
到了云湾村,叶广先带着赵普他们回到了家里。拄着拐杖倚着门的叶老三看到叶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一看叶广的腿,心疼得老泪纵横,紧紧抱着叶广便不肯撒手。
叶广不耐地把叶老三推开,问着:“你在村里见过那个死丫头……小桃吗?”
叶老三一愣,又看了看叶广身后带着的人,点了点头:“就在村头住着呢,还有一个男人。”
赵普听到叶老三这话,高兴得就是一拊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边吩咐着亲兵赶紧回去给赵匡胤报信,一边安顿着叶老三和叶广千万不要把他们到来的事告诉任何人,以免打草惊蛇,让赵匡义和叶小桃再次逃掉。
赵普带着剩余的亲兵,躲到了云湾村另一头的一处院子里。每天会派一个精兵穿着粗陋的衣袍,偷偷到赵匡义和小桃的住处外面查看着动静。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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