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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爹是干嘛的?
&&&&漯水东,直道旁。&&&&一处野松林外。&&&&艳阳高照的天,不成想说变就变。&&&&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李轩才手忙脚乱的取蓑衣。&&&&只是三匹健马,不太听话。&&&&“唏灰灰。”&&&&驮着雨具的大黑马,或许是被雨浇的烦躁,打了个响鼻,对身前牵缰的李轩毫不理会,闷头就朝路旁的野松林钻。&&&&“诶诶诶,回来回来。”&&&&李轩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边朝身前的黑马嚷嚷,边双手大力拉缰,身子倾斜恨不得四十五度,拔河一样阻止大黑马把他拉走,“老三,听话,雨不入林,老天爷劈死你啊。”&&&&“俺们都是入林避雨的。”&&&&简承与范鲤二小共乘一骑,三黑中的老大是匹母马,反而最乖。&&&&马后的范鲤双手举着个大斗笠,霸王举鼎一样为简承和自己挡雨,听到李轩的劝马之言,好奇的发问,“小仙儿哥哥,入林避雨会被雷劈么?”&&&&“呃?”&&&&被反问了一句,李轩才一愣,手上的缰绳松了松,挠了挠脑门,应道,“我也忘了从哪听来的了,不一定对,不会被雷劈么?那咱就入林躲下雨。”&&&&说着,又抱怨道,“怎么没伞哪,这斗笠蓑衣的,死沉死沉,下雨都来不及穿。”&&&&“伞谁用的起呀。”&&&&李轩没学会骑马,倒是简承一个小家伙,不知为何轻轻带了下缰绳,身下大马就仿佛知道了他心意,“咯噔咯噔”温顺的朝林内走。&&&&母马大黑与调皮的三黑和李轩错身而过的时候,还扭了下头,看了眼僵持的一人一马。&&&&李轩马上把手里攥着的三黑缰绳松开了,他感觉大黑那个不屑的眼神是冲他的。&&&&“咯噔咯噔。”&&&&三黑一脱离束缚,闷头就是一溜小跑,很快蹿进了树林,在一株树茂根深的大树下,找到了避雨的地方。&&&&“唉,畜生。”&&&&李轩长叹一声,居然被母马鄙视了,生气的一溜小跑追上大黑,躲到树下,缩头冲马上的范鲤嚷嚷,“给我遮着点。”&&&&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一层层伸出的横枝树叶上,“噼噼啪啪”的一阵脆响。&&&&头上是雨打芭蕉的动静,树下却很少有雨落下,偶尔落下的都是大滴,李轩就中了一滴,脑门被砸的生疼。&&&&“不解蓑衣么?”范鲤把大斗笠横过来点的同时,疑惑的问。&&&&“解什么解,我又不会穿,懒得解。”&&&&李轩倾身躲在大斗笠下,理直气壮道,“这雨不大,你看天还亮着呢,证明雨云不厚,八成一会儿就停了,咱何必折腾?是吧?”&&&&“你可真够懒的。”范鲤性格跳脱,直言直语。&&&&马前坐着的简承淳朴,只是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想平白消耗热量,一天两顿,经常把我从梦中饿醒。”&&&&李轩缩着脖子,跺了跺脚,感觉一下雨,气温骤降了不少,“倒是你们跟着我,太幸福了。从现在起,我宣布,一天三顿,晚上饿了,可以考虑再加顿夜宵。箱笼里我多装了不少饼子鱼露虾酱,可好吃了。”&&&&说着,抬头问马上的范鲤,“我把你送回家,投靠你爹你娘,我给你的待遇,你娘也会照此办理吧?”&&&&“一天三顿么?”范鲤撑着斗笠,小脸愣了下。&&&&“对呀,三顿不见得比两顿吃的粮食多呀。”&&&&李轩信誓旦旦道,“要是每顿多点肉,多点菜,我吃的粮食还能更少。”&&&&“投靠家父便是,为何还要投靠我娘?”范鲤想不通。&&&&“你不说你娘姓卢,出自范阳卢氏么?”&&&&李轩一副你这都不明白的样子,“你小仙哥哥我才高八斗,为人又是八斗,这十六斗的饭量,不是大户人家养的活么?”&&&&“可我家是我爹做主啊。”范鲤小脸发懵,想不通十六斗的饭量是怎么算出来的。&&&&“你爹是干嘛的?”&&&&“读书人。”&&&&“进士?”&&&&“进士是什么?”&&&&“嗨,你就说你爹是不是官吧!”&&&&“不是。”&&&&“啊?”&&&&李轩啊了一声,伸手上下点着摇头晃脑的范鲤,瞠目气道:“好你个熊孩子,浪费了我个捞人指标,知道不?你娘堂堂范阳卢氏宗主嫡女,你爹啥也不是,嫁他干嘛?”&&&&“不许说我爹坏话。”范鲤嘟着嘴,生气。&&&&“我说的不对嘛?”李轩更生气,捞了个赔钱货。&&&&“我爹茂才异呀。”&&&&范鲤晃着小腿,得意洋洋,“我娘就是被我爹的才华倾倒,才非君不嫁,你连字儿都不认识,跟你解释不清啦。”&&&&“嘿,我草。”&&&&李轩生气的一瞪眼,对范鲤气势汹汹道,“我不是不识字,汉字我咋可能不认识?我就是不认识汉朝的字,歪七八扭,比划多了那么多…唉,算了,跟你个熊孩子解释不清。”&&&&被人当文盲,除了颓然的叹口气,实在是别无他法,自怨自艾的哽咽了一下,才追问范鲤,“茂才衣啥意思?官大?兵雄?钱多?田广?不会就是会读书吧?那甭说报答我十六斗的长期饭票了,你爹能养活自己不?”&&&&“哼。”&&&&范鲤生气的挤了挤鼻子,又摇头晃脑的得意了起来,“茂才异你都不知道啊,就是才学异于常人嘛。茂才异,孝廉,贤良方正,孝悌力田,都可以察举,征辟为官的呦。”&&&&“是么少爷。”&&&&李轩闻声一喜,怒色骤敛,一双慈眉善目的大眼睛,宠溺的看着可爱的小范鲤,兴奋道,“候补官儿?我明白了,兄弟,咱爹啥时候上任?”&&&&范鲤小脑袋一昂,骄傲道:“家父不以婿居范阳卢氏翼下,逢举不举,但凡以卢氏缀名而征,皆不就。”&&&&“唔?”&&&&李轩稀里糊涂的挠挠头,问,“啥意思?你就说你爹的候补官,啥时候能把候补去了吧。”&&&&“我爹不是候补官呀,就是茂才异,才学出众啊。”范鲤骄傲道。&&&&李轩对才学出众没兴趣,只对不是候补官的字眼敏感,愕然道:“那你爹是啥身份?”&&&&范鲤小胸脯一抬,雨中霸王举鼎的唯美造型中一抬头,昂声道:“我爹是白身!”&&&&“哎呀我草。”&&&&李轩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脸憋的涨红,脑袋都快被熊孩子气炸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扶额头半晌才歇过来,看着马上晃着小腿,一脸得意的范鲤,有气无力道,“你这个小土豆真行,你有哥哥弟弟没?”&&&&“尚无。”范鲤随口一答,小腿晃荡。&&&&“那就好。”&&&&李轩狠狠点头,唇间浮出一抹奸笑,又很快敛去,清了清嗓门,严肃道,“经过我慎重的考虑,不去给范家添麻烦了。要吃饭,就吃大户嘛,我们去简承家。”&&&&说着,看向马前坐着的简承,略带担心的问,“简承,小仙儿哥哥可是信你,信你爹真是家财万贯,豪族巨贾。你要也跟我来个你爹两袖清风,我怕是活不下去了。”&&&&“小仙儿哥哥且宽心。”&&&&简承不愠不火的轻轻颔首,好像安慰李轩的样子,“巨贾不敢说,家财万贯不止。若是广厦千间,奴仆成群,家兵数千,数十万亩桑田相连,叫做豪族,简家就是了。”&&&&“哎呀。”&&&&李轩喜悦的一拍大腿,冲简承一竖大拇指,“哥就喜欢你的自信。”&&&&简承被夸的颇有些不好意思,续道:“家父乃简家嫡子,我乃家父独子,城外别院被虏,小仙儿哥哥救我脱困,家父必有重酬。”&&&&“谈重酬多伤感情。”&&&&李轩大义凛然的一摆手,“有张长期饭票就行!”&&&&“唉。”&&&&范鲤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你怎么就想着混饭哪。”&&&&“去,你个薄皮儿小土豆,真是不怕削。你小子还是跟我混饭的呢,为什么没有一颗感恩的心?”&&&&李轩不待见绣花枕头范鲤,一副你饱汉子不知饿汉饥的眼神,“时下这是什么世道?若黄巾是蛾贼,那蝗虫过境后,面对颗粒无收的荒田,农人会如何?若太平道是火星,这场火有多大?若朝廷连平黄巾都如此吃力,这把火就能大到把整个森林烧光。”&&&&说着,唏嘘一声,“你们小仙儿哥哥是个没本事的,错投乱世,只愿寻个有本事的庇护,只愿找个安逸的窝栖身。我没灭火的本事,更不愿葬身火海,在烈火中永生。谁能庇护我不被火烧,让我混饭吃,谁就是我的主公。”&&&&“咦?”&&&&范鲤咦了一声,小脸若有所思,“那我跟小仙儿哥哥混饭吃,你岂不是我的主公?”&&&&“咦?”&&&&李轩同样惊咦了一声,诧异的盯着范鲤看了眼,非常满意的一点头,“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混饭就要有个混饭的样子,你拍我马屁是非常正确的。&&&&有本事的主公庇护我这个没本事的混饭的。我这个有本事的主公,就庇护你这个没本事的混饭的嘛。&&&&我只有一个豆包,肯定不给你吃嘛,我自己吃。我豆包多了,就给你也吃一个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简承总结道。&&&&“小主公家学渊源,言辞精辟,聪慧的让臣下惭愧呀。”&&&&李轩对混饭的土豆鲤不待见,对长期的依靠饭票承却很喜欢,“敢问小主公,老主公怎么称呼呀?”&&&&简承抿嘴一乐:“家父讳雍,雍和之雍。”&&&&“会雍,讳…雍,简雍?”&&&&李轩闻声抬头,讶然,“简雍是个土豪?”&&&&……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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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天前
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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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赵西屿打电话来的时候, 罗浮正往泡面里倒着开水。
  他把一根火腿肠掰成两半扔进水里,叉子往盖子上一叉, 把手机拿到了耳朵边。
  “别叉叉的催了, 我都两天没睡了,现在出门都能被人当国宝给逮了!”手指上沾了点儿水,罗浮随手扯了张纸擦了擦,就继续“啪嗒啪嗒”的敲击键盘去了。
  赵西屿开着车,只是想问问进度, 听他这么一说, 不由地皱起眉头。
  “你还要多久?”
  “吃奶也得解开怀啊。数据库撞着呢,我现在再试试别的方法, 一有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行行不行?”
  赵西屿深吸一口气,看着前面开着的车, 再从后视镜看一眼后面跟上来的车,强压住心头一股无名火。
  “前有狼后有虎,你快点儿。”
  “啊?”罗浮捋了把额前垂着的刘海,“什么狼什么虎?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努……”
  他的话还没说完, 赵西屿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赵西屿你叉叉的。”
  电脑屏幕上浮动着一长串仿佛没有尽头的代码与数字,罗浮手眼并用,三分钟过去了, 泡面早已经泡好了,但他只看了一眼, 就痛苦的用手背揉揉眼睛, 像个机器人似的一直动作了下去。
  阳光照耀在红色的大门上, 也洒落在安静的院子里。
  隔音并不算好的房间内能听见外面行人的脚步声,自行车的车铃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说笑声。一滴汗水从罗浮的额头上落下来,平时根本不会分神去注意的这些动静像是找准时机一般钻进他的脑子里。
  “啪嗒啪嗒。”
  云朵卷过,也舒过,太阳从天空的东边缓慢的向西南方移动,整个屋子除了键盘的敲击声以外什么也听不到。罗浮在逼迫自己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同时,竟然忽然觉得,如果手速足够快真的可以摩擦起火,那么他的键盘在不久之后大概会燃烧起来,引燃这间屋子,和他一起烧个干净。
  “什么傻叉想法。”
  在他自己吐槽自己跌同时,“砰”的一声,不知道谁踢了大门一下。
  罗浮手一抖,放在一旁的泡面被他的手肘一撞,全倒在了他腿上。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对不起,估计又是隔壁熊孩子在外面踢球。罗浮吸口气,还好泡面已经凉了,只是油腻腻一片,没有烫伤皮肤。他的手指刚好也胀痛得几乎没办法继续操作,只能站起来,回房间里去换了条裤子。
  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得更快了,在罗浮走进房间后,电脑忽然“滴”的一声,一个接一个跳出好几十个小窗口画面来,将屏幕占满了。
  罗浮换完裤子回来,有些恍惚的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接着迅速坐了下去,快速的操作起来。画面一个一个的在眼前放大,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半天,他张了张嘴,连给自己的脏话打码都忘了。
  “我……操。”
  ********
  下午两点,赵信然将两条腿架在办公桌上,脑袋靠在转椅上短暂的休息。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平时赵信然没觉得这玩意儿有这么大声,现在却吵得他简直睡不着觉。
  他抓起桌上放着的皮夹克,往脑袋上一蒙。这一蒙他更闹心了。
  这衣服借给秦出带那小丫头片子以后,对方倒是听话的把衣服洗得挺干净再还给他。问题就在于太干净了,干净得都能闻到牛奶的香气,他一个大男人闻着这样娘不兮兮的味道,能睡得着就怪了。
  赵信然把衣服一掀,烦躁的坐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还没来得及翻开,小张就推门而入,满头大汗急得连门都没敲。
  “赵队,找、找着了。”
  赵信然露出个想骂娘的表情:“什么东西找着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小张急得拍门:“张晓松找着了!您倒是快起来!”
  “你他妈不早说。”
  赵信然一下子弹了起来,把外套一薅就往外大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小张断断续续的跟他讲情况。
  “张晓松原来有个相好的,是在盲人按摩店打工的。我们借口扫黄,要整治她,这女的一下子就招了。原来张晓松在不久之前找她借了一笔钱,说是要另租一间房子来实现理想,她把钱一借出去,对方就没再联系过她。”
  “你们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租的房子他相好的知道在哪儿,上门找了好几次,没人开门而已。”
  两个人下了楼,警队早已经集合好了。赵信然上了最前边儿的一辆车,一看小吴也在上面,眉头就皱了起来,小吴抿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脑袋转到了一边去看着窗外面。
  车开了起来,赵信然问握着方向盘的小张:“没法医的活儿,这小丫头片子去干什么?”
  小张还没说话,小吴自己开口了:“徐法医说今天这趟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都抓不到活人,叫我先跟着,过会儿她估计也得出现场。”
  “她又知道了?”赵信然抖了根烟出来,看了眼后视镜又把烟塞回了兜里,“你一天到晚别跟她学,神神叨叨的。要学也是跟你们秦主任学。”
  “不是您亲自给秦主任放的假吗?”
  “要不要我把他拴你裤腰带上啊?”
  小张看了眼胆大包天竟然敢顶嘴的小吴,觉得脑袋都疼。
  好在现场离警局也不远,开了个二十分钟就到了。赵信然下了车分好工,一声令下,警察们就冲上了楼。
  小吴拎着勘察箱坐在车上,把车门摇了下来,抬头看着楼上。
  她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过去了。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住租房的阳台上已经探出了个人的身影。
  赵信然沉声道:“还真被她说中了。你上来。”
  张晓松的尸体就挂在客厅的灯上,脚下还倒着一只塑料凳子。地上有蛆爬来爬起,不需要仔细观察尸体,也能知道蛆虫来自什么地方。
  整个客厅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和水果的甜香,那是用来做棉花糖的原料融化了,流得遍地都是。小吴带好脚套走进现场,看到眼前的画面僵了一下,在她不知道怎么下脚的时候,赵信然伸过手去,顺手拉了她一把,声音极低。
  “从这边过来。”
  小吴底气不足的应声,弯下腰打开了勘察箱。身后的小张已经开始给徐溶溶打电话,警察们正在帮忙把尸体放下来,她压力不算太大。
  在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做了简单的检测后,小吴站起身来。
  “初步检测,死者死亡时间已经有三天以上了。”
  赵信然仰头看着灯上的绳子:“是自杀吗?”
  “不。”小吴低头看着尸体的脖子,那上面有两条鲜红的勒痕。她皱眉道,“是有人先勒死了他,然后把他挂到了灯上。”
  ********
  车子开上了公路,有凉爽的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林茜茜的头发被风吹得拂在脸上,痒痒的。
  她干脆拿了根皮筋,将头发扎了起来。
  手握着方向盘的时逢生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
  “其实我更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看起来像神话里的女神,神秘又温柔。”
  这个比喻换其他人来说,或许会让人觉得尴尬,但从时逢生的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变得理所当然。
  林茜茜笑了笑:“可是我每次张嘴的时候,都容易吃到自己的头发,太碍事了。”
  时逢生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怕碍事。”他微微点头,桃花眼里盛满了醉人的笑意,和其他看不清的情绪,“我记得你去miangas找项链的那晚,好像也扎起了头发。”
  林茜茜笑意微滞,片刻后轻轻点点头。
  “嗯,我以为要翻箱倒柜找半天才能找到,结果它就掉在柜台后面。”
  “那条项链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
  时逢生轻笑出声。
  “倩倩,你很重要的项链,到现在还在我手里,你却一直没找我要。”
  林茜茜看他一眼,很快低下了头。
  “那是因为我曾经以为,您会是我比项链还重要的人,项链在您手里一辈子也无所谓。”
  她说得煽情,时逢生却好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曾经?”
  “嗯,曾经。”
  “我只是你的曾经吗?”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狂跳的心此刻跳得更加厉害,林茜茜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看到了您和声声接吻的画面,那时候我才明白,您一直都在耍我。”她把头转到一边去,避开时逢生的目光,“最可悲的是,即使知道您是在耍我,我依然不愿意放弃。好像你喂我喝下的东西,即使是毒药,我也依然甘之如饴。”
  时逢生又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林茜茜看到了前方路旁的加油站,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赵西屿。
  她心思微微一动。
  “时先生,不如你把我在加油站放下来吧。”
  “嗯?”
  “我清醒了,也不奢求得不到的东西了。”
  车子很快的驶过了加油站,没有停下。
  林茜茜转头去看时逢生,车子在这时候驶入了隧道,她的眼前黑了下来。
  在隧道里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时逢生的镜片反着光,他笑了。
  “倩倩,你想要的,不会落空。”
  车子驶出了隧道,林茜茜把视线重新移到了后视镜,身后是一辆载满花木的大货车,赵西屿开车的身影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死者张晓松, 是三起女性失踪案里警方重度怀疑的对象。赵队他们进来时,他就被挂在客厅的灯上。头上有打击伤, 脖子上有双重勒痕, 第一重是致命勒痕,第二重应该是被挂在灯上,体重拉扯后形成的,具体还要等生活反应出来才能知道……”
  小吴跟在身后汇报情况时,徐溶溶已经从挂着死者的尼龙绳上采下了两组指纹。
  赵信然一边打开死者的冰箱研究里面的剩菜, 一边皱了皱眉:“要按照你说的, 他不是死于自杀的话,说明真正的罪犯还另有其人?”
  “不, 赵队。”小张从房间里走出来道,“这姓张的肯定跟绑架女性和杀害杜欣欣的案子逃不开关系。”
  他的手里拎着好几个物证袋, 袋子里装着好几件颜色各异的女性bra,bra上都沾着已经变黑的血迹。赵信然看了一眼:“哪儿找到的?”
  “死者的床上,上面还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哎,还不就是……就是男人的那些玩意儿。”小张把物证袋往小吴手里一递, 同情的看着她,“以防万一,还是交给你们确认一下吧。”
  小吴楞了一下, 把bra接过去,在bra的另一面看到了已经干掉的不知道什么粘液。
  她反应过来, 脸颊瞬间通红, 赵信然暴脾气又上来了。
  “操……动作快着点儿, 第二名受害者还不知道被这孙子弄哪儿去了!今天不找到人,明天那帮媒体又他妈写警察不作为,对着这种死变态你说警方怎么作为,他都死这儿了,总不能拿刀把他那烂了的玩意儿剁下来喂柴犬吧?”
  警员们早就习惯了他的怒吼,心里吐槽了一句破锣嗓子,嘴上却答应着动作更快了。
  徐溶溶对小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进了死者的卧室。
  小张他们只是简单的搜索了地面和被子,床头柜上的东西倒还没碰过。
  小吴仔仔细细的开始拍照搜寻。
  按照以往的经验,徐溶溶掀开了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红花白底床单,下面果然飘起了两张纸片,小吴把纸片捡了起来,只见上面用清秀有力的字迹,写着几句诗。
  “我看见你了,于是你是我的了。
  我热爱你,亲近你,躲藏在每一缕经过你身旁的风里。
  你在我的眼里如此甜蜜,如此美丽。
  等着我吧,我将把世界上的所有美好,种进你的骨子里。”
  另一张纸片写着:“我将把世界上所有的美献给您,MR.时。”
  徐溶溶身体僵了一下,快速的迈步出了房间。赵信然正试图爬上梯子去研究天花板上的一块黑迹,被她从下面拽了一把裤子,差点摔下来。
  “干什么,造反哪!”
  “赵队,你看这个。”
  徐溶溶把纸片递到赵信然面前。
  “这个MR.时,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时逢生。”在赵信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咬牙锤墙,“我早跟你说了,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就光凭时这个姓你就想断定他有问题,太难了吧?”赵信然往下退了两步,把纸片接了过去,“我们也不是没调查过他,这人装归装,但毫无破绽,一个案发时永远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任凭怎么可疑你也没法抓他归案啊。”
  “可是!”
  “可是什么?”
  “你不会动动脑子吗,他显然不是自己亲自出马,而是教唆张晓松替他犯案,这样下来无论你怎么查,他当然都有不在场证明。老秦一定就是去跟这个人了,他有危险!”
  “他能有什么危险,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现场取证还没做完呢吧?”赵信然一指房间,“有什么关于休假人员的话私下再跟我说,现在,先干正事儿。”
  话音刚落,小张接了个电话,脸色越来越凝重。
  挂了电话后,小张跑到了赵信然面前。
  “赵队!有个匿名邮箱给警队发了好几封邮件,邮件里举报有人长期非法囚禁多名女性。”
  赵信然眼皮一跳。
  在他询问之前,徐溶溶已经比他先急着开了口。
  “被举报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叫……时逢生!”
  ********
  “我想要的?”
  林茜茜忽略掉时逢生语气里的不自然,她笑了一声。
  “您这是在向我承诺,我将是您的唯一吗?”
  时逢生不再说话,只有轻嘲的笑意,看起来像是在耻笑着她的拙劣演技。
  车子开过了第二个隧道,路边稀少的建筑物和很久都看不见一个行人的人行道代表着离市中心已经越来越远。赵西屿开的车始终没有再出现在林茜茜的视线内。
  时逢生注意到了她反复落在后视镜上的目光,眼里的嘲讽更深了。
  “倩倩,你想要的真的是我吗?”他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食指轻轻敲打,提醒着她想清楚再回答,“我可是,会真的如你所愿的。”
  时逢生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暗含深意,即使林茜茜努力的想忽视掉他身上散发着的一种绅士又颓靡的气息,但始终无法再欺骗自己。
  野狼会露出獠牙,只在一种情形之下。
  他已经将猎物逼进了死角。
  无论时逢生到底知不知道她最终的目的,但他今天想要对她下手,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她侧首看了一眼时逢生向上微弯着的嘴角,余光瞥过紧锁着的车门。
  “我……”
  手机铃声响起得突然,林茜茜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
  “喂,您好。”
  林茜茜一边镇定自若的接起了电话,一边盘算着现在报警的话,罗浮那边是不是已经搞定。他一秒钟没有告诉她陈映攸被救出来了,她一秒钟就不敢轻举妄动,即使她已经身陷危险。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只能听见微微的呼吸声。
  “您好?”
  “是我。”
  朱声声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听不出什么情绪。在林茜茜尚未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加上了一句。
  “不要跟我浪费时间演戏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已经被发现了。”
  “……是吗?”林茜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你看到了药就好,一次吃一片应该就能改善晕车症状了。”
  “你可真聪明,知道我极度缺爱,就用小恩小惠收买我。”朱声声依然平静,“你可能还沾沾自喜,想着我果然来提醒你了。你以为什么都计划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位姓赵的朋友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你?”
  林茜茜强装镇定,像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样的轻松道:“嗯?为什么?”
  “店长车子附近的手机讯号已经被屏蔽了,除了白名单以外,谁的电话也打不进来。”
  “这样啊……”
  “你太傻了,我往外跑都来不及,你却自己把自己送到他的身边。如果今天你逃不掉,你将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天日。”
  “动车延误就延误啊,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算还你晕车药的人情。”朱声声很轻很轻的说道,“下了车以后,无论他说什么,你想活的话就不要回头。赵一倩是假名,朱声声也是假名,我们扯平了。”
  电话挂断了。
  林茜茜慢慢的把手机从耳朵边移了下来。她的手指在数字上短暂的停留,最终却什么号码也没播,只是将手机收了起来。
  车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林茜茜不算太稳的呼吸声。
  江流在不久之后进入了视线,发黄的江水挟裹着泥沙冲刷在岸边,发出唰唰唰的声音。江岸旁长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与其说这里是个景点,不如说这里是开发中的工地,除了水和树,这里荒凉得什么也没有。
  时逢生将车子开到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毫不在意车轮被溅起的泥水糊了个透。
  他好像也不太在意自己的绅士形象了,下了车,从后座拎出了自己的画具。林茜茜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动,她看着他没有拔走的钥匙,筹划着夺车而逃的成功性有多大,就在她几乎准备将手伸向钥匙的时候,时逢生的脸出现在了她的右边,近得让她几乎想夺路而逃。
  他从她的身上伸手过去,她抖了一下,他拔下了车钥匙,然后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来,倩倩。”
  林茜茜直视着时逢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里面看到了自己面色苍白的模样。
  她被动的跟着时逢生下了车,被拉着往江边的堤岸走过去。
  两个人走得很慢,林茜茜抬眼看着时逢生的背影:“时先生,我们要去哪儿?”
  时逢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自顾自的轻声笑了:“这里的风景真漂亮,不是吗?”
  “是吗?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还需要有些什么?人吗?”时逢生说道,“人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如果这里有了其他人,也将变成肮脏的垃圾场。”
  “我在你的心里也一样肮脏吗?”
  时逢生脚步没停,只是笑声变大了。
  “你可真有自信。”
  林茜茜忽然之间骨子里发凉。
  “你是想从我的手里,救走那些女人们吧。”
  即使是恐惧到浑身发凉的此刻,林茜茜也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
  她忽然发现自己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
  一个能够囚禁前女友的男人,她究竟是为什么会相信他不会对其他女人下手。
  时逢生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却像是没发现一样的自顾自宠溺道:“那些人,其实给你也没关系。”
第三十七章
  林茜茜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的每一次呼吸都重得令自己快要窒息。
  “给我也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你感到绝望的现在,没意外的话警察们正赶往我家,去救她们。”
  “是吗?”
  “可你想救的真的是她们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有问题的?”
  时逢生似乎对于她突然转换话题感到了略微惊讶,他一挑眉,眼中浮现出一种阴郁的笑意。
  “一开始。”
  林茜茜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只有一点。”时逢生轻声说道,“你怯懦,胆小,试图用毫无损失的方式接近我。真正喜欢我的女人是不会像你这样有分寸的,但这些是你性格里的东西,无论你怎么试图掩饰,也始终改变不了。朱声声的演技可比你好多了,在我的面前照样露出马脚,你以为有人跟着就没关系,她以为跑到车站就安全了,你们真是一样的天真。”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着了的火星子味,林茜茜抬头,看见江水对面有人在岸边野炊。
  “就光凭这个吗?”
  “当然不止。”时逢生道,“还有你的项链,那个叫徐溶溶的法医到最后也没有透露出你是谁,但很可惜她和你一样,演技还欠些火候,我看得出她认识你。不止她,还有你的另一位男朋友,和没用的秦出法医一起,全都跟着我到了庆城。”
  林茜茜的脚步停了停,却仍然被拽着往前走。
  “你知道警察跟着,还是要对我下手?”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江边,江边停着一辆脏兮兮的轮船。时逢生松开林茜茜的手,把画具在地上放下了。
  “不下手能怎么办呢?”他支起画板,拿出画笔,“我也有些舍不得,因为你真的十分有趣。但你的有趣和你的棘手始终成正比。”他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你相信我,毁了你,我会比你更难过。因为我爱你。”
  林茜茜笑了。
  时逢生抬起头,看着她,也微微笑了。
  今天的她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橡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掉了,及肩的卷发散散披在白皙圆润的肩头,江风一吹过裙子,就像一尘不染的天空被风吹皱了,打起了些褶子来。
  时逢生动笔开始画她。
  “果然只有真正的爱上一个女人,感受到失去的痛苦,才能在画上重现出她的美貌。”
  林茜茜扯了扯裙子:“这句话我等了好久,可算听到了,可惜我就要死了。”
  “你不用太难过,你会永远活在我的画里。”
  “你就这样画我吗?”林茜茜问道,“不担心我跑掉吗?”
  “世界上没有森林王子,能突然出现在无人的四野,只为了拯救公主的生命。”
  林茜茜听了他的话,还真四处打量起来。
  她的目光从滚滚的江水,移到成片的黄土,再移到江边那片小小的树林。
  忽然之间,她的目光停住了,久久的盯着一个地方。
  时逢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看到她仿佛看到了谁的眼神,唇角略微一勾,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风吹树梢,飒飒作响。
  在将头转回来的一瞬间,一把黄土夹杂着女人嘴里吹着的风,向着他猛地袭来。
  时逢生下意识的闭眼,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女人已经踢翻了他的画架,大步的朝着小树林跑过去了。
  他摘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擦掉上面沾着的细土,怒极反笑。
  “赵一倩!”时逢生忽然大声叫了她的名字,“那些女人你不想救了吗?”
  林茜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从时逢生透露出的话里她已经知道了川城那边的情况。罗浮已经报警,那些女人已经安全了。
  现在危险的是她自己!
  她张大嘴呼吸着,拼命的朝树林跑去,地上的泥土松软,即使她出门前特意换了平跟鞋,也依然面朝下摔了一跤。膝盖磕到了一枚石头上,钻心的疼,但她不敢停下来,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土,一直跑到了小树林里才敢停下脚步。
  她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不敢大口喘气,躲在树后面看见时逢生不慌不忙的收起了画架,又从画具箱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往这边慢慢的走了过来。
  林茜茜感到一种被人勒住了喉咙的绝望感从心底里渐渐升起。
  她躲不掉的,这个树林太小了。
  车子被锁了,她没有钥匙,不能开车走。
  江边有轮船,但时逢生会把他带到这里来,说明轮船并不是她能用上的逃生工具。
  赵西屿不知道能不能够凭借着定位找到她,可是时逢生背后的高手连手机讯号都可以屏蔽,更别说这种定位装置了。
  “倩倩,出来吧。”
  时逢生一步一步的走近了。
  林茜茜颤抖得几乎想哭出来。
  她真的躲不掉了吗?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赵西屿骂了句脏话,再次按下拨打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问候你全家啊无法接通!”
  无人的隧道里,翻倒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赵西屿的车子停在路中央,被面包车挡了个严实。开面包车的司机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反反复复的用庆城话要求要赔偿。
  “你把我的车子撞翻了,不赔偿不得行。”
  赵西屿此刻根本没有兴趣跟他掰扯到底是谁的责任,他甚至不想谴责对方从旁边突然超车的行为,只是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了厚厚一叠人民币,全都洒在了他的脸上。
  “够了吗?”
  “不够啊。”
  他取出各种银行卡,会员卡,黑卡,全部“啪啪啪”的摔在对方的脸上。
  “你还想要什么?”
  “你颈子上的东西。”
  他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手指上的戒指,还有手腕上的手表,通通甩在了地上,最后他猛然蹲下,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你最好见好就收,不然我要你的命。”
  普通的司机这时候大概已经拿了钱走人,但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有。他抖了好几下,慢慢将赵西屿的腿抱得更紧了。
  “你的车,也留下,不然我不得放人。”
  “草你妈。”
  一句脏话终究没忍住从赵西屿的嘴里骂了出来。
  五分钟后,他狼狈不堪从隧道里大步走了出来,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上闪闪烁烁的信号,一边冲到了路中间去试图拦一辆汽车,但这里实在离市中心太远了,他等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一辆车子经过。
  罗浮的短信发了过来。
  “警方正在救人出来,我打不通林茜茜的电话,你赶快通知她,不用以身犯险了。”
  赵西屿看着那条短信,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一辆摩托车从隧道里开了出来,司机是个染着红黄蓝头发的少年,耳朵里还戴着耳塞,唱着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
  当他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时,一个人忽然冲到了车子面前。
  “卧槽,你他妈……”
  “下车。”拦着他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让他的骨头都凉了。他几乎以为对方是要抢劫,但对方却很快的背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明天以后打电话找我,我赔你十辆这样的车。”
  车子喷出一股油烟,绝尘而去。
  ********
  “倩倩,出来吧。”
  时逢生单手背在身后,轻声说道,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林茜茜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呼吸出声,但身后有个人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的声音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秦出。
  她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他冷静的一手箍着她的腰部,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用仅存的理智短暂思考后,林茜茜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所以一直跟着时逢生。
  可他的车停在哪里呢?他们能不能用他的车子逃跑?
  在她思考着的时候,时逢生的脚步渐渐地远去了,秦出轻轻放开了她的嘴巴。
  “你的车子停在哪里?”林茜茜大口喘息着,几乎是用嘴型问道。
  秦出眉心微皱,摇摇头刚要开口说话,一把刀忽然从身后砍了过来,在秦出的手臂划出一道伤口,砍在了他身侧的树上。
  时逢生的一半脸出现在树后,他的脸上溅上了秦出的血,嘴角带着一抹温文儒雅的笑。
  “秦出法医?又是你。”
  秦出拉着林茜茜转身就跑,时逢生拔出嵌在树上的刀,紧追不止。
  “这是你第二次毁掉我的作品,你根本不知道我辛辛苦苦养成一个作品要多久。”
  眼前全是杂乱的树枝,奔跑间抽打在林茜茜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秦出用力的握紧她的手,两个人终于跑到了江边,退无可退。
  时逢生的眼镜在奔跑的时候掉了,他撕开了所有伪装,用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眼神看着两个人。
  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秦出低声道:“警察已经来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不远处真的传来了大批车子开来的声音,时逢生转头,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时逢生笑出了声:“还真有警察啊。”
  他一点都不怕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支黑色的东西,指向了两个人。
第三十八章
  看清时逢生手上拿着的东西的那一瞬间, 秦出几乎是下意识将林茜茜的头按低了。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的瞬间, 两个人下意识身体后仰, “噗通”一声,跌进了滚滚的江水里。
  林茜茜喝了一大口带着土腥味的江水,但仍然不敢把头抬起来。江面上又是“砰砰砰”响了好几枪,震天似的让人心惊肉跳,她干脆闭上眼睛, 拽着秦出的手潜了下去。
  鼻腔和嘴里全是泥沙, 支撑不了多久,秦出就强迫她浮出水面换气。
  林茜茜张开生涩痛着的眼睛, 看见时逢生已经上了岸边的轮船。警察们追了过去,他笑了一声。从船头拎起了一个老头, 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别动。”
  他的声音并不大,混合着哗啦哗啦的江水,林茜茜却听得一清二楚。
  老头吓得叫了一声,之后跪在了时逢生的面前, 拼命求饶。追来的庆城警察试图接近,却被他的举动逼停了。
  船开了,顺着江水向着对岸慢悠悠的驶去。
  时逢生转头看向江水里泡着的林茜茜和秦出, 微微的笑了。
  “我爱你,是真的。”
  林茜茜心头一震。
  但她的眼前雾蒙蒙一片, 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秦出皱眉扶着她的肩膀, 在时逢生重新将枪口举起来的一瞬间心口一紧,反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砰——”
  ********
  “据本台报道,川城警方于今日破获了一起多名女性长期遭受非法拘禁大案,犯罪嫌疑人时某凭借自己丰富的感情经验与英俊的外表,先是跟被害人交往,继而将其诱骗至家中囚禁。此外,时某还利用自身的洗脑能力,教唆一名中年男子替他绑架年轻女性,这名中年男子已被警方发现死于出租屋内,但时某却仍然不知所踪。为了了解更多内幕,我们来到了川城刑侦支队门口,现在向我们走来的就是支队的赵队长……”
  赵信然刚从市局里回来,一下车就看见一堆记者挤在门口,见到他跟苍蝇见到腐肉似的扑了过来。
  “赵队赵队,请问时某现在是否已被抓捕归案呢?”
  赵信然一边走,一边拨开快杵到他嘴里去了的话筒:“犯人现在还属于在逃阶段,所以……”
  “也就是说川城警方无能,现在还没抓到他,他随时可能再次犯案是吗?”
  “他早就到庆城去了,怎么就成了川城警方无能了呢?”
  “你的意思是,在您的心里庆城警方比川城警方更加无能,是吗?”
  赵信然一股无名火从心里升了起来。
  他想冲记者发火,又刚被上头敲打过,只能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赵队,请问网传的九名受害者均被强迫进行了整容,情况属实吗?如果属实的话,这起案件和一年前的秦出女友绑架案是否有关联呢?”
  赵信然走到了大门口,对站岗的武警一点头,武警就走过来拦人了。
  “赵队,您能不能透露一下受害者住在哪个医院呢?”
  赵信然本来已经走到了大院里,听到这话没忍住回头狠狠盯了那提问的记者一眼,这下身后的拍照声更吵闹了,像是要翻天似的。
  “赵队请问您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是畏惧媒体曝光这次案件的细节吗?”
  徐溶溶靠在走廊里,看着他一肚子火的从楼下面走上来。
  “你去市局之前还顺道去了趟医院吧,那些受害人怎么样?”
  赵信然停在走廊边,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点燃了:“能怎么样?操。”他把烟从嘴里拿开,吐了口烟雾,“九张一模一样的脸,连嘴角下面的痣都一模一样。每个人都哭着找护士要镜子,护士也不是心理专家啊,镜子一给,直接哭到崩溃。”
  “死变态。”
  徐溶溶伸手要去拿赵信然兜里的烟,被他躲开了。
  “你真别学我抽烟。”赵信然道,“抽烟死得早,说不准我还来不及因公殉职,就死于肺癌了。”
  徐溶溶被他这么一说,剜了他一眼。
  “庆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时逢生抓到了吗?老秦有消息吗?”
  赵信然点头:“这就对了。”仿佛她就该问这个似的,“庆城那边还在沿着江边追捕姓时的,听说还有一男一女被时逢生枪击掉进了水里,江流太快,警方也在还在找人。”
  “一男一女?”
  徐溶溶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信然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巧了,那边的朱队长。”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那边……”他的话音忽然一停,安静的听着那边说话,只有袅袅的白烟寂静无声的盘旋上升。
  过了会儿,他挂了电话,看向徐溶溶。
  “庆城那边找到了时逢生坐的船,但是连人带挟持的人质都不见了。这孙子估计带着人质逃跑了。”
  徐溶溶皱眉。
  “掉进水里那一男一女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个,是老秦。”
  ********
  子弹打进手臂,在浑浊的江水里染出了一大朵血花。
  眼前的女人惊愕的张大了眼睛,一边抱紧他,一边大声地喊着“秦出”。
  除了自己的呼吸,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船上的时逢生退回了船里,躲避警察的追击。
  江水很急,将两个人往下游冲去,女人却从未放开过他的手。
  “秦出!你没事吧?”
  秦出听见了女人的声音,吵得他耳朵疼。剧痛让他皱紧眉头,他想让女人闭嘴,但嘴巴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力气从身体里渐渐的流失殆尽。
  他最后看见的是江边的一棵树,接着眼前一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能感觉到有人将他艰难的拖上了岸,用什么东西捆扎了他的胳膊,再接着耳边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他嗅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一大股空气猛地涌进肺里,秦出猛地张开了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还有……剧痛的手臂。
  秦出扭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这一动作,旁边守着的一个小警员一下子赶了过来:“秦法医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秦出微微皱眉。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庆城刑侦支队的!朱队长说有话要问您,所以让我在这里守着。”
  大脑迟钝的隐隐作痛,但不难判断出他此刻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他想问赵一倩到哪儿去了,但看着对方殷切的眼神,终于还是没问出口。
  “麻烦你请他过来。”
  朱队长很快就来了,端端正正的长相,一身整齐的制服,看起来比动不动就破口大骂的赵信然靠谱得多。支队长亲自来询问,也显示了庆城对他的重视,秦出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一个一个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朱队长问完了,总结道:“所以您是一个人来川城度假,看见认识的餐厅女服务生被带往偏僻的地方,所以打了个出租,跟到了江边。”
  秦出面不改色的点头。
  “时逢生持枪拒捕,对着你们开了一共七枪,一枪打中您,另外六枪打在了江面上,此外他还用刀割伤了您的胳膊,造成您失血过多,是这样吗?”
  秦出平静默认。
  “那么您知道女服务生最后往哪里跑了吗?江边的目击者说她借手机打了120以后,就不知所踪。”
  “我也想知道她到哪里去了。”秦出说道。
  “我明白了。”朱队长一看他神色寡欢,像是明白了什么,站起来对他敬了个礼,“您休息吧,川城的赵队可是说了,您要是缺根汗毛,下次见面他就要用拳头招呼我了,可怕极了。”
  习惯了长期应付上头的男人,连说出“可怕极了”几个字都是平铺直叙,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把一条点缀着玻璃珠的橡皮筋放在了床边的床头柜上。
  “绑在您胳膊上帮您止血的,估计是您那位熟人的东西。”
  秦出微怔,礼貌颔首,看着他走了出去。
  他的脉搏快而微弱,即使速度正在变得正常,却依然让他感到十分疲惫。
  秦出闭上了眼睛小憩,没过几分钟,他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只能再张开眼睛。
  一个上身穿着男式衬衫,下身穿着短裤的女人算准了警察都撤退后的时间,悄悄地溜了进来,对上他的目光,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他笑了。
  赵一倩。
  秦出已经猜到了是她。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躲开警察,但想想她脚踏四条船的行为,估计是不能见光的人。
  “你醒了?”林茜茜有些狼狈的问道。
  秦出看着她的脸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对她低声道:“过来。”
  林茜茜听话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伸出左手去,在她的脸颊上抹掉了一小块儿泥。
  她看着他脏了的指腹,碰了碰被他摸过的地方,微微低头,又笑了。
  “你突然对我这么温柔,还为我挡枪,跟平时的你好像不太一样。”她抬起头来,双眼亮亮的,眼中映出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
  秦出注视她片刻,冷淡的闭上眼,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模样。
  林茜茜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就像以前恋爱时做的那样。
  “醒醒啊,秦法医,我有话要跟你说。”
  太过亲昵的举动使得秦出张开了双眼,皱眉盯着她。
  “赵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龌龊理由。”他看着她来不及收回手指的呆怔样子,语气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
  “我救你,是因为你答应过我,你会让我见到林茜茜。”
  林茜茜怔住了。
  他就躺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床上,面色如纸,冷言相对,白色的床单和被子拥着他,越发显得他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她喉头微动,愧疚忽然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了。
  “我就是来实现承诺的啊。”
  她声音放柔了一些。
  “林茜茜,她就在……”
第三十九章
  手机铃声响起得突兀, 林茜茜的话戛然而止。
  她伸手,在短裤的兜里掏了半天, 才掏出了一个连原装膜都没撕掉的新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 她犹豫了一下,对秦出晃了晃手机。
  “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秦出的睫毛轻颤,抬眼定定的看着她。
  “你该不会是反悔了,想找借口溜走?”
  “谁溜走谁是大傻子, 行吗。”
  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停下休息, 她也不会选择栉风沐雨。
  林茜茜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
  她反身冲他灿烂的笑了一下。
  “等我, 我一回来,立刻就让她来见你。”
  门关上了。
  门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出试图闭上双眼休息,但一合上眼皮,林茜茜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他的眼前。心脏处一阵一阵的抽痛。
  赵一倩真的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现在真的安全吗?
  饱涨的情绪像是要把整颗心脏撑破,如果赵一倩没有撒谎的话, 他很快就可以再见到林茜茜了。
  手臂疼得厉害,但秦出竟然轻轻的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饱含温柔的笑意。
  他宁愿相信她要回来了。
  一年之前没能陪在她身边的那些时光, 他会全部补回来,他会在每个早晨抱紧她, 睡一个她喜欢的回笼觉;也会在起床以后为她煎一个心形的荷包蛋, 再不会嫌那浪费时间;他还会穿上她喜欢的白衬衫, 然后让她涂上鲜艳的口红,在上面留下她的唇印。
  在他微笑起来的刹那,病房外的银杏长了一树绿叶,在风中快乐的舞动。
  门外,林茜茜避开迎面走过来的护士,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在安全通道的门里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语气也是轻松的,“罗浮,怎么了?”
  “林茜茜啊,你……”电话那端传来罗浮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他尴尬的笑了两声,“你在哪儿呢?”
  一个患者家属双眼通红的走过,林茜茜沉默片刻,等她走远了才轻声道:“我在秦出这里,他伤得很重。”
  “哦……你在秦出那儿……”罗浮心不在焉的重复了一句,声音忽然变大,“你在秦出那儿?你已经对他坦白了?”
  林茜茜对于他的情绪激动感到有些不安,她张了张嘴。
  “没,我刚要说,你就打电话来了……”她顿了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罗浮呼出一口气:“没说就好没说就好,说了这事儿就黄了。”
  林茜茜没说话,但心上已经产生了隐约的压迫感。
  “你听我说啊,林茜茜。”罗浮道,“陈映攸她……”
  林茜茜心头一跳,打断了他的话:“被救出来了是吗?等我回川城了就亲自去看她。她情绪还稳定吗?”
  “……”
  这次轮到罗浮沉默了。
  隔着几百公里,林茜茜听到他低低骂了句打码的脏话。
  “林茜茜你听着,警方救出来的那九个女人里……”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那九个女人里根本没有陈映攸。”
  林茜茜感觉一把巨凿从胸口穿心而过。
  “为什么会没有?”
  罗浮道:“我认真比对过了,真的没有。我亲自去过医院,偷偷的查看过她们的病例,里面真的没有陈映攸。”
  她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向后靠在了厚重的门板上。
  一个人向前拼命的奔跑,有一天她以为自己已经跑到了终点,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自己只跑了一半,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除此以外,我在时逢生家的监控里还看到了另外的画面。”
  “嗯?”
  “时逢生曾经多次带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回家,男人每次一到时逢生家里,就会立刻去关押着这些女人的地下室,很久才会出来。”
  “所以?”
  “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陈映攸的照片?她带着星星形状的耳钉,而那个男人,耳朵后面纹着星星图案的纹身。”
  林茜茜不知道罗浮想表达什么,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片海,像是毫无波澜,又像是早已酝酿了一场海啸。
  “我在监控里看到的女人,一共有十个。但警方只找到九个。在警方到达之前,监控没有拍到,有一个人——我猜就是那个男人——他带着陈映攸逃走了。”
  “……”
  庆城的天气总是多变的,楼道里温柔的风忽然烈了起来,哗啦哗啦的吹得林茜茜的头发都糊在了脸上。她没管头发,只是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林茜茜,其实……你现在跟秦出坦白也没关系。”
  “然后呢?坦白完再玩失踪吗?”她说出的话理智得自己都不敢相信,“……不了。”
  换她自己,也讨厌像这样被人耍着玩儿。
  “……那陈映攸,你还救吗?”
  林茜茜心里凉得像是要结冰,她没有回答罗浮的话,只是咬着嘴唇,声音都发颤。
  “我还有事,先挂了。”
  她捂住胸口弯下腰去,不算整齐的卷发乱成梳理不开的一把,遮住她的脸颊。
  她不知道有多人经过,也不记得有多少人凑上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等到能够情绪自控的时候,她扶着冰冷的墙站了起来,走回了秦出的病房。
  林茜茜没走进去,已经听见了里面有人在说话。
  “老秦啊,你是受伤了没错吧?”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嘴上叼着根烟过着瘾,死死地盯着他,“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又恋爱了?”
  秦出没有迟疑的回答道:“闭嘴。”
  男人还真的就闭上嘴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不是,我以为你情伤加上肉体上的伤,一定难过得肝肠寸断,才放下队里边儿那么多事儿亲自来庆城处理这件案子,结果你竟然好像还挺开心的?哥们儿这趟不会白跑了吧?”
  秦出微微挑眉,抬眼看他一眼。
  “老赵,林茜茜有消息了。”
  “啊?你说甩了你的那个前女友?”
  “嗯。”秦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甩这件事,他的唇角露出林茜茜很久没有看到过的,恬淡而温和的笑。
  “她要回来了。”
  风吹过枝头的银杏叶,像是应和他的话一样发出簌簌声响。
  林茜茜将手扒在门上,看着里面,眼泪安静的流了下来。
  两个护士从走廊里经过,狐疑的看了一眼穿搭奇怪浑身乱糟糟的女人。
  “喂,你是……”
  林茜茜浑身一颤,抬起手极随便的擦了一把脸,转身快速的离开了。她的脚步很快,像草原上基于求生本能逃跑的弱小动物。
  护士们对视了一眼,还来不及讨论,病房的门打开了。
  “怎么,刚才有人在这儿吗?”
  “哦,一个女的刚才在这里哭呢,看她的脸色苍白,估计得了什么病……也挺可怜的。”
  赵信然对护士说道了声谢,转头看着病床上的秦出。
  “不是林茜茜,是个女病人,你放心吧,我就在这儿帮你看着。”
  秦出犹豫片刻,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赵一倩对他说话时的眼神,比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要认真,都要真诚。
  他相信她这次没有打算骗他。
  但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没有任何人再推开这间病房的门。
  一个人也没有。
  ********
  林茜茜和赵西屿两个人坐在回程的大巴车上,车窗的帘子是拉开的,路旁偶尔的路灯或者路旁人家的灯光会映照进来,又很快消失。
  周围的乘客都睡着了,没有人打呼,没有人说梦话,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赵西屿的车找回来了,但修好也需要一些时间,没法当做两个人回程的交通工具了。
  见林茜茜望着窗外出神,赵西屿从背包里拿了瓶水给她。林茜茜把水接过去,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赵医生。”她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需要新的服务,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赵西屿看着她那张笑着的脸,没来由的感到十分烦躁,嗤笑了一声。
  “那得看你付不付得起酬劳,我的价钱可是很贵的。”
  “那么厉害呀,有多贵?”
  赵西屿瞥眼看她,双唇微开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茜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迟早换个手机。”她小声嘟囔,“每次有电话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将手机放到了耳朵边:“喂,小周。怎么了?”
  周云深在电话那边气鼓鼓的:“一倩姐,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就走了啊。我刚才去温泉山庄里找你,老板娘说你退房了。害我好丢人。”
  “对不起,走得太急,忘了跟你说。”
  周云深又说了一大堆话,最后终于肯消气。
  赵西屿伸手从背包里拿了个水煮蛋,开始专心致志的剥起壳来。
  “一倩姐,我今天做了件特别MAN的事。”周云深又说道。
  “嗯?什么事?”
  “你住的那家温泉山庄,老板娘太讨厌了。我去的时候,她正在跟员工造谣你整过容,所以才这么漂亮。真是丑人多作怪,哼,她就是嫉妒你天生丽质。”
  林茜茜的笑意凝了凝。
  “你不会去跟人理论了吧?”
  “理论?不存在的,我直接骂她没礼貌了!”
  林茜茜笑了一声。
  周云深还在讲述自己大战老板娘于姐的精彩故事,她看了看窗外的一片黑暗,轻声打断他:“小周,你误会于姐了。”
  “……啊?我误会她什么了?”
  “基本上来说,她说得没错。”林茜茜认真道,“我这张脸,的确是整出来的。”
  “……”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鼻子,眼睛,嘴唇,还有下巴和额头,全都是人工的,因为天生的这些玩意儿长得实在不太好看。”
  手机那端沉默了。
  赵西屿无声的骂了句脏话,用口型对林茜茜道:“你这是在摧毁纯情少年的幻想。”
  林茜茜没理他,耐心的等着周云深消化掉她的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云深忽然也笑了。
  “其实我知道。”
  他认真的说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又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真的有,那大概是仙女吧。”
  林茜茜唇角微微弯起。
  谁都喜欢被夸奖的感觉。
  “一倩姐。”周云深郑重道,“在我心里,就算你抽烟喝酒烫头,就算你整容一百八十次,也永永远远都是最漂亮的仙女。”
  林茜茜该觉得他可爱,该因为他的可爱而笑出来的,但她握紧了拳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一倩姐你不会哭了吧?别啊,我没想惹你哭的。”
  电话里的周云深还在喋喋不休的安慰她,林茜茜却已经无法正常的跟他对话了。
  她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挂断,然后编辑出了一条短信,点击发送。
  “小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出国一段时间。有空再联系吧。”
  不等周云深的电话再打过来,她迅速的长按关机。
  她把手机收起来,吸了口气,准备继续跟赵西屿对话。
  转过头的一瞬间,一件衣服扔了过来,将她的脸包裹在了黑暗中。
  赵西屿咬了一口剥好的水煮蛋,低声道:“想哭就哭,我也不是没见过你更丑的样子。”
  大巴开过了一条水渠,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除此以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林茜茜维持着被衣服罩头的姿势没动,只是在很久以后,肩膀微微的颤抖起来。
  一年后。
  川城。
  ********
  傍晚七点的商业街灯火繁华, 喧闹得像某个节日似的。
  小吴本来正窝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剧,接了个电话, 赶紧换了身衣服就打车来到了商业街的rolltheroll酒吧。
  一路上走过去都有人盯着她看, 她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一直走到最里面了,才找到她想找的男人。
  成熟英俊的男人穿了件黑色的休闲西装,慵懒随性,平时野草一样的头发也打理过了, 清爽利落。随手玩儿着手机, 双唇紧抿,生人勿近的气场给他平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魅力。
  小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当场就跟被电击了一样傻了。
  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还是男人不经意间抬头, 才看到了她。
  这一看,顿时就眉头一皱。
  小吴“啊”了一声,然后盯着他有些犹豫的问道:“您是……赵队,吗?”
  “总不能是你爸爸吧。”男人暴躁的回答道。
  小吴这才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这炮仗一样的脾气,这骂人时候的眼神,还有看着她的时候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嫌弃和鄙视, 是赵信然本人没错了。
  小吴放心的走过去,也不坐下, 小心翼翼道:“赵队, 您带证件了吗?”
  “怎么着?”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次行动最好不暴露身份,别动不动就往外掏证件。”
  “我也不想啊……”见赵信然不耐烦地看过来,小吴咬咬下嘴唇,委屈巴巴道,“酒吧服务生怀疑我是未成年,找我要身份证,但是我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拿钱包。”
  赵信然一口酒差点呛到,他吭哧吭哧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盯着小吴。
  目光从她新剪的娃娃头往下移,经过她嫩黄色的一字肩上衣,看向她朴素的牛仔短裙和脚上的小白鞋,最后综合得出结论:不超过十八岁。
  他实在没忍住。
  “你这是出来泡吧还是出来泡奶茶?”
  小吴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她想解释这是因为她出门急没来得及换,但想想她平时穿得也没比这成熟到哪里去,也就乖乖的闭嘴了。
  “怎么办啊,赵队,他还在等着呢。”
  赵信然往不远处一看,果然有个肌肤黝黑的服务生不时往这边看。他收回目光,拉了小吴一把,让她坐了下来。
  “赵队……”
  “别管他。”
  “他要是过来问怎么办,没身份证会被请出去的。”
  “他动不了你。”
  赵信然这么说完以后,冲服务生招了招手。
  “要一杯果汁。”
  小吴:“……我不喝果汁。”
  “那你还想喝什么?小丫头片子,喝过酒吗?”
  小吴又被怼得闭嘴了。
  她转头,没一会儿,看见黑皮服务生还真端了杯果汁过来。
  “您的果汁,慢用。”男人留着酒红色的短发,两鬓剃得露了青皮,他礼貌的看向小吴,“这位小姐,最近查得严,您如果还是无法证明自己是个成年人的话,我就真的要请您出去了。”
  小吴默默地看向旁边正仰头喝酒的赵信然,赵信然咳了两声,挑眉。
  “别管她,她是我带来的。”
  服务生看一眼手足无措的小吴,又看一眼没正眼看他的赵信然,笑了。
  “明白了,老板您的女朋友?”
  “不是,我女儿。”
  “……”
  “我何德何能,年少得女,怎么样,我女儿漂亮吗?”
  小吴:“……”
  这可真是睁眼说瞎话了,就算她看起来再怎么乳臭未干,也不至于看起来像是他的女儿吧。
  但赵信然就这么随便一说,然后把酒杯“砰”一声放在了茶几上。
  他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黑皮:“还有事儿吗?”
  黑皮很快瞥了眼他长着老茧的虎口,又看了眼他似笑非笑的脸,心头一颤,微微一笑。
  “没事儿了,您和小姐今晚喝的,我都请了。”
  小吴有些惊愕,但看了眼赵信然的表情,好像也不难明白对方在害怕什么。等服务生走了,她捧起果汁,就着吸管吸了一小口,然后看向赵信然。
  “赵队,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您查个抢劫案,怎么还要乔装打扮亲自来查啊?交给小张他们不就行了吗?”
  赵信然眼皮都没抬:“他们要是行,我这个时候早在家里打游戏了。”
  小吴摸了摸鼻子,偷偷看他:“那您叫我干嘛啊,要找个人假扮您女朋友的话,您找徐法医岂不是更适合?”
  赵信然打了个哈欠,又叫了杯酒。
  “你以为我没找过?她今天参加同学聚会去了,没空。”
  小吴嘴角的笑意消失了,轻轻“喔”了一声,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果汁,那架势就跟要把果汁当成酒来品尝一样。
  赵信然倒是没发现她的闷闷不乐,等酒来了,端起酒杯放到嘴边,也没喝,就只是低声的跟她交代:“警方查到的信息显示嫌疑人黄小瑜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他喜欢这家酒吧的驻唱歌手所以经常光顾,风雨无阻。今天我也就是想碰个运气,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你就是来当吉祥物的,跟在我身边,不要瞎惹事,坐够几个小时,没收获咱们就回去,听懂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温热的呼吸几乎就在她耳边,小吴不自在的躲了躲,才垂着脑袋点点头:“明白了。”
  舞池里忽然一阵喧闹。
  闪烁的灯光停了,全场静了,也暗了下来,是rolltheroll每天晚上例行的点歌时间到了。
  DJ也没多说话,只是摘了耳机,带头鼓起了掌来。小吴也跟着拍了几下手,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个一头披肩金发的女人坐在舞台中央,手里拿着把吉他。
  她低着头,拨弄了两下吉他,清脆的弦□□过话筒在听众心里先震了两下。她低笑了一声,慢慢的将手指放在了弦上,开始弹奏。
  清越的嗓音唱起性感的歌,标准的英文发音听起来令人十分舒服。
  小吴听得入神,就更想看清楚她的脸了。好像听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女歌手唱着唱着慢慢抬起头来,金发自然撒落肩上,露出一张妩媚的脸,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每一次眨动都是不同的情话,漂亮的红唇随着歌词的吐露微微开合,小吴看着那张脸,竟然觉得嗓子干了起来。
  “……她好漂亮啊。”小吴忍不住感叹道。
  赵信然本来正闷头玩手机,听到这里,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没再低过头。
  小吴瞥他一眼,低头,没忍住又抬起头看着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赵队。”
  半天,赵信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方向,对小吴随口道:“过会儿你自己回去。”
  小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赵队,你想约……约……”
  “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给我收一收。”赵信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眼睛仍然没离开过舞台边。“你看舞台旁边戴着帽子那男人,是不是黄小瑜?”
  “……好像还真是!”
  “帮我个忙。”
  “什么忙!”
  “待会儿我跟他要是打起来,离远点,别添乱。”
  ********
  “我现在很好,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威胁,只是不想见你。希望你能过得快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一年前,秦出回到川城,一打开很久没动过的电脑,就收到了来自林茜茜的邮件。
  是他住院第二天发送的邮件。
  不知道是赵一倩让林茜茜发的,还是她知道了他受伤的事情,终究不忍心。
  秦出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天的心情,他从下午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早上,名叫赵一倩的女人也没有回来过。
  只有一条缀着玻璃珠子的橡皮筋,提醒着是真的有人答应过,会把林茜茜带来,而不是他的一场妄想。
  又住了好几天,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川城。
  赵信然找人帮他查过,发送邮件的ip地址就在川城,林茜茜曾经租过的就出租屋。秦出一个人走到了楼下,还是没有上去,只是去了趟物业,了解到回来的女人的确是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胁迫她。
  秦出知道他即使上楼也见不到林茜茜,她说了,不想见他,所以他只是站在楼下,站了很久。
  知道她没事就好了。
  他以前对她已经很不好了,现在,他不愿意继续惹她生气。
  又是一个傍晚,秦出接到了大学班长的电话。
  “老秦,我听徐溶溶说你今天休假啊,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别找借口不来见我们了啊。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搞一次同学会,大家都盼着见你一面呢!”
  对方的语气热情,还和大学时候一模一样。
  秦出看了眼窗外黑下去的天和亮起来的路灯:“在哪儿?”
  “哇,你真要来?”电话那端一片欢呼声,不知道多少人围在一起给他打了这一个电话。
  秦出听不清对面报出的地址,只能又问了一次。
  班长对旁边的人重重的“嘘”了一声,然后语气愉快的报到:“商业街232号,你知道这边很出名的rolltheroll酒吧吗,就在酒吧隔壁的皇城ktv!”
  秦出记下地址,将电话挂了。
  他换了件衬衫,又挑了件款式日常的西装穿上,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秦出看向房门紧闭的隔壁。
  早在回到川城的当天,他就碰见了新住户搬进来的场面。赵一倩没有告别,也没有再对他撒谎,而是和关门歇业了的miangas一样,悄无声息的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无所谓,他习惯了告别。
  半个小时的车程,找停车位又花了一些时候,秦出走进ktv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了。
  一推开包间的门,就响起了一阵震天似的欢呼声。
  秦出微微皱眉,接着他看见一个脸上被糊满了巧克力蛋糕的男人,一脸荡漾的笑,狼狈不堪的朝他扑了过来。
  “哇!老秦,好久不见啊!”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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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天前
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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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扑上来的人秦出还记得, 正是大学时候的班长郑寻。
  他一看就是被整得狠了,浑身的酒气, 满脸的奶油和巧克力酱, 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上洒满了果汁和其他汽水。
  见他要往自己肩膀上埋,秦出伸出一只手去,将他的脑袋推开了。
  “老秦,你就给我一个拥抱吧,咱们可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
  秦出冷淡道:“不给。”
  整个包间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郑寻一边抱怨着, 一边让他走进了包间。
  包厢里十分喧闹,有人在嘶吼着唱《死了都要爱》, 有人把骰子摇得哗啦哗啦响,还有的人已经喝得烂醉, 正抱着大学时候的朋友家长里短的喋喋不休,全然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
  秦出刚坐下,就已经后悔过来了。
  他宁愿把空闲的时间花在研究怎么做甜点上。
  徐溶溶也已经喝醉了,摊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见秦出来了,才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你来啦, 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来呢。”
  秦出嗅到她身上刺鼻的酒味儿,皱眉。
  他没说话, 徐溶溶却像是读懂了他的表情似的, 笑了。
  “就几瓶啤酒而已, 你放心吧,明天我照样能上班。”
  郑寻从洗手间里清理完脸上的蛋糕走了出来,见徐溶溶还跟大学的时候一样缠着秦出,默默地走过去,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硬是挤进了两个人之间坐下。
  他给徐溶溶倒了杯果汁,给秦出倒了杯啤酒,自己也端起了一杯啤酒。
  “咱们三也好久没一起喝过酒了吧,走一个?”
  徐溶溶没理他,她试图跟秦出说话,却发现郑寻把秦出挡得严严实实,干脆整个人往他大腿上一趴。
  郑寻“呃”了一声,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徐溶溶趴着打了个酒嗝,对秦出道:“待会儿你送我啊,我醉成这样,开不了车了。”
  秦出还没说话,郑寻看一眼秦出,哈哈笑道:“我打车送你吧,老秦估计有事儿。”
  徐溶溶用白眼燎他:“他最近休假呢,能有什么事儿?”
  郑寻直截了当道:“既然是休假,他肯定得陪老婆吧。”
  这话一出,坐在附近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秦出低着眼,跟没听见似的。
  郑寻没意识到气氛中的不对劲,他酒喝多了,整个人说话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我说的是林茜茜啊,你别说你还不死心,林茜茜那是老秦的真爱啊。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选修课都选专业课,就老秦一个人,跑去选美食甜点制作,每次都是一放下后颅凹撑开器,就拿起了奶油和水果,一做好甜点,就送到隔壁学校去给林茜茜,这个操作真的连老师都拍案叫绝。”
  徐溶溶从他的腿上慢慢爬了起来,坐直了。
  “别说了。”她冷冷的说道。
  郑寻却“哈哈”了两声,道:“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的啊。当年咱们班组织出去旅游,船上出了个小偷,把林茜茜的身份证和钱包都偷了,当时老秦还不认识林茜茜呢,表现得特别冷静,一通分析就把小偷揪了出来,林茜茜要道谢,他还冷酷的跟人家说,不要试图用金钱腐蚀我,这就是未来警察的职责,笑死我了哈哈哈。”
  秦出没说话,徐溶溶也不再说话了,沉默的端起了啤酒来喝。
  玩骰子的人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跟被点穴了似的,尴尬的看着郑寻。
  网络时代,川城又是消息灵通的一线城市,没有人不知道秦出女友绑架案和秦出现在的感情状况。他们真不知道这人是故意提这话题的,还是不知者不罪了。
  郑寻“吨吨吨”又干了一杯啤酒,继续笑道:“我当时还以为他真不要谢礼,结果有一天中午我到甲板上瞎晃悠,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这两人在船头上接吻!要我说老秦是真不傻,要不就什么报酬都不要,要不就直接要个女朋友,可把他厉害坏了。”
  他絮絮叨叨的,跟个怀旧的老人似的,把秦出大学时候和林茜茜那点儿事全回忆了一遍。
  等说完了,他才意识到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loveuu》的伴奏在包厢内回响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秦出已经站了起来。
  他平静的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身后的郑寻“哎”了一眼,他像是没听到似的,把门顺手带上了。
  等秦出走出ktv,正准备穿过一条小巷去把车开出来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被追上来的郑寻拍了下肩膀。
  “老秦,对不起。”郑寻喘息道,“我刚回国,真不知道你和林茜茜已经掰了。我以为你们……”他露出有些难以形容的表情,“我以为你们,早结婚了。”
  夜风吹得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冷静了一下,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
  秦出回答道,语调里没什么起伏,像是早就习惯了因为这件事情被别人插刀子。
  郑寻听得更内疚了。
  秦出的步子迈得很慢,郑寻扒着他的肩膀勉强能跟上,走了几步,他正想问郑寻要跟他跟到哪里,两个人却同时看见了巷子口靠着一个女人,女人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她的面前站了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双手撑墙把女人困在手臂和墙壁中间,几乎是哀求道:“就一次行吗?我保证再也不缠着你。”
  “不行,快滚。”
  “真要这么绝情?”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你什么时候有情?”
  两人的对话听着就跟一般吵架的情侣没什么两样,郑寻也没太在意,秦出看清对方的脸,站住了。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赵信然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通,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秦出眉头一皱,反应过来迅速把电话挂断了,但这个举动却为时已晚,戴着帽子的男人“唰”的站正了,看了眼铃声传来的方向,拔腿就往秦出这边的巷子出口跑。
  “黄小瑜!你他妈站住!”
  一个男人从埋伏的地方跳出来,大步向他追去,正是赵信然。黄小瑜一边玩儿命的跑,一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把刀子对着秦出扬了扬。
  “滚开啊!不然我捅死你!”
  秦出拉着郑寻,还真的让到了一边去,黄小瑜脸上露出抹嘲讽的笑,就在他以为自己能顺利逃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砰”一声,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赵信然赶上来,将他按在地上,拷住了。
  “行啊老秦,这货是老手了,出了名的跟泥鳅一样难抓。”他气喘吁吁道,“我就佩服你这点,够阴险的。”
  “但你很不专业。”他指的是赵信然抓人前忘了关手机铃声的事情。
  赵信然道:“别提了,刚从酒吧里出来,调静音怕错过重要电话。”
  黄小瑜整个人都被摔蒙了,被按在地上缓了大半天,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秦出。
  “大男人伸脚绊人,我他妈记住你了。”
  秦出冷冷的低眸俯视着他,像是凝视着一块被人扔在地上的香蕉皮,那眼神看得黄小瑜更生气了,挣了好几下,仿佛试图爬起来跟秦出打一架似的。
  赵信然也没问秦出在这儿干什么,只是抹了把汗,打了个电话给局里,放下电话见秦出已经和郑寻一起转身走了,不由地又皱了皱眉。
  “老秦,你记得你的休假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啊!到时候咱们警队见!”
  秦出没跟他说话,郑寻被这么一出一闹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跟着他走了没两步就站住了。他把一张名片塞到秦出手里:“今天真是我对不住你,改天我补回来。川城刑侦支队是吧,等有时间了我来找你。现在我还得回去,答应了今天请客呢。”
  他一走,秦出又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霓虹灯闪烁的夜,巷子里除了街上的汽车声和楼上ktv里传出来的歌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和黄小瑜吵架的女人还靠在墙上没动,正拿着手机跟人打电话。两个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
  女人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张妩媚的面孔。秦出和她擦肩而过时,她抬起头来,用那双好像藏着很多故事似的眼睛看了他片刻,无意似的,很快又将视线转开了。
  “嗯,泡面是吧,我知道了。”
  她极其随意的说道,声音像一把刷子,在人心上轻轻拂过,只留下又痒又痛。
  秦出心头一颤,总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但他努力的去回想,一直到走出了巷子,也无法将这个声音和任何一个人重叠起来。
  ********
  晚上十点,郊区别墅。
  罗浮一个人敲击着键盘,敲着敲着,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好几声。
  他揉揉肚子,正要叹气,大门开了,金发女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个塑料袋。
  “林茜茜!”罗浮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叉叉的总算回来了,我要饿成咸鱼干了啊!”
  他冲过接过塑料袋,伸手翻东西。
  “哇,这么多方便面,还有火腿肠,还有鹌鹑蛋,也太豪华了吧!”
  林茜茜看着他狂喜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罗浮被她一笑,反应过来了似的。
  “那个星星纹身的男人,今天也没来是吧?”
  林茜茜点头:“不止他没来,跟他有过接触的黄小瑜也被抓了,你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跟他有联系的,我去套点信息也好。”
  “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做个饱死鬼。”
  “行。”
  林茜茜一边换鞋,一边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赵西屿呢,今晚回来吗?”
  “啊,他比你先回来。”罗浮回答道,“他在楼上洗澡呢。”
第四十二章
  “下面我们来看另一条消息。七年前的秦出女友非法监。禁案, 犯人张怀民已经服刑超过两年半。网上和媒体对于张四个月后即将出狱的消息都均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众说纷纭。今天本台记者就来到了大街上, 询问了部分街头群众对当年案件的看法……”
  林茜茜敲了赵西屿的门, 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跟他说明一下黄小瑜已经被捕的情况,所以说了声“我进来了哦”,就推门而入。只见浴室里的灯亮着,里面传来水流的哗啦声,隔着层磨砂玻璃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人身体的轮廓。林茜茜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快速移开了, 转而落在桌面上开着的电脑屏幕上。
  她在赵西屿的电脑桌前坐下来, 手托着腮,看着笔记本电脑里正放着的新闻。
  “这位小姐, 请问您怎么看待张怀民即将出狱的事实呢?”
  “对这种变态来说,三年而已, 根本就不算坐牢吧。他一出来,肯定又有人要遭殃。估计非得等他闹出人命来了,才会被判死刑吧。”
  “这位先生,您又怎么看呢?”
  “我赞同我太太说的,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网上搜林小姐的近况,但什么也没搜到。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是想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还是无法接受自己那张整容过的脸所以开始逃避社会。林小姐,如果你现在正好在电视机屏幕前, 在这里我想呼吁你, 躲起来, 躲得远远的,不要再被这个变态找到了……”
  谢谢你啊。
  林茜茜看得入了神,一只手从一旁伸出来,将电脑“啪”一声阖上了。
  林茜茜回过身去,只见赵西屿只围了条浴巾,低眼看着她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的表情。因为刚从热水里出来,他的皮肤还散发着温暖的水蒸气,混着淡淡的沐浴乳香气飘进林茜茜鼻腔里,十分好闻。
  “你这状态看什么新闻。”赵西屿道,“到楼下去,跟姓罗的傻子一起看蜡笔小新去吧。”
  他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低头说话间一滴温热的水顺着发梢滴答一声落在了林茜茜脸上。
  林茜茜默默地把水抹了下来,擦赵西屿浴巾上。
  赵西屿吸气:“你擦就擦,别往下拽我浴巾啊。”
  “我没拽你浴巾啊。”
  “一边说没拽一边继续扯是吧,我要真走光了,林茜茜今天你肯定走不出这房间。”
  “我都说了我没拽,我指甲裂了,勾你浴巾上了!”
  “……”
  两个人折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赵西屿从抽屉里找出一把手术刀,拽着她坐到床上,默默地开始帮她修指甲。林茜茜看着他聚精会神试用手术刀切割指甲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你怎么还在家里放手术刀啊?”
  赵西屿没回答她的话,头也没抬:“你还笑,换个人就不是这待遇了。我肯定不切他指甲,直接切他手指。”
  林茜茜点头,看着缺了一小截的指甲在赵西屿手里被打磨圆润。
  他的头发还是没擦,水珠都滴在了林茜茜的裙子上。
  赵西屿好不容易满意了,刚要收起手术刀,门忽然响了两下。
  三个人都是一个德行,除了进林茜茜的房间会等到一声“请进”再进去,其他时候都是随便敲两下以示警告,直接就推门而入。
  所以下一秒罗浮握着门把手,看着这两个人坐在床上,一个半裸,一个裙子湿了,一个人握着另一个人手指放在自己浴巾上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赵西屿你叉叉,不是说好了一起当单身狗的吗?”
  赵西屿默默地松开林茜茜的手,将手术刀随手扔在了桌面上。
  “谁跟你说好了?”
  林茜茜看着罗浮一脸怀疑世界的表情,摸了摸头发,对他稍微讲解了一下真实情况。罗浮看了眼她显然是刚修好的指甲,终于从巨大的打击里回过了神来。
  他手里还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来,放到了林茜茜和赵西屿面前。
  “我查了你到酒吧三个月之前,酒吧后门的公共监控,他太神秘了,基本上没怎么跟人接触过,都是一到酒吧就一整天不出来。只有两个人在外面接触过他,一个就是你之前接近的黄小瑜,他接过黄小瑜递的几次烟。另外一个我都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接触……”
  “什么意思?”
  “你看。”罗浮调出一张监控截图,监控的时间是夜晚。黑白的模糊图片上,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样式轻松的西装,拿着束栀子花,戴着面具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把栀子花接了过去。
  “我查过了这男人的衣服,是川城大学旁边一家花店的工作服。”罗浮说道,“总之他是给酒吧送了好几次栀子花,不过这到底算不算是深入接触,我还真不知道。”
  赵西屿看了眼截图,站起来擦干头发,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林茜茜倒是没把视线移开。
  “黄小瑜这里是没法入手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那试试花店这男的?”
  “也没其他办法了,试试吧。”
  ********
  秦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过法医相关工作了,但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情况,小吴基本上能够自己处理,更何况还有徐溶溶在旁边帮衬着。
  结果他回到警队的第一天,还是被工作淹没了。
  好几件案子被交到了他的手里。
  赵信然也显得很无奈:“不是我不信任她们,主要是这受害人一旦是女性,董局就会特别草木皆兵。你也知道,一年前时逢生嚣张作案又逃跑,对警方形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这混蛋到现在都没抓到,很有可能再次作案。董局说技术方面只信任你,所以……”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通,秦出却一句没回答。
  等到他自己停了,秦出低声道:“说够了就出去,顺便把小吴叫进来。”
  赵信然:“……哦。”
  总不能对着现在的救世主跟条疯狗似的乱叫。
  他去叫小吴,对方磨磨蹭蹭的藏起了一个本子,他本来想吼她两句,但看着她眉弓微微向下一塌,温纯无辜的双眸里露出有些躲闪的情绪来,他终于又把怒吼咽了回去。
  “别发呆了,快去。”
  算了,秦出的徒弟也不能随便吼,还是吼小张去吧。
  秦出和小吴一工作就是一上午,午饭时间,徐溶溶强行把两个人拎出来,又拉上了赵信然一起,几个人到外面去吃午饭。
  miangas已经关了,现在变成了一家咖啡店。
  四个人坐在咖啡店不远处的川菜馆里,硬是在菜单里一片“椒”和“辣”里,点出了一个汤和几个稍微清淡一点的菜,小吴又给秦出点了个蔬菜粥。
  “要不说小吴现在长大了。”秦出在,赵信然夸小吴夸得特别自然,“以前跟个二傻子似的,现在都会考虑师父的口味了,不错不错,是长大了。”
  小吴撇嘴,想反驳他的话又不敢反驳。
  徐溶溶跟着笑了两声,转头就看见秦出没什么表情,反而是久久的看着miangas的方向。
  她思考了一下,笑了一声。
  “你是在想那个案子呢,还是在想其他人呢?”
  赵信然喝了口茶:“其他人?什么人啊?”
  “赵一倩啊。”徐溶溶特别自然的回答,“为了赵一倩老秦不是还挡了一枪吗?他还没出院呢,对方转头就跑了,你还帮他查了这个人,结果什么信息都没有。人一跑,家一搬,找个靠谱的保洁一收拾,连根头发丝都没剩下。就算知道了她用的就是个假身份,还真没法把她怎么样。”
  秦出冷淡的收回目光,冷淡道:“你如果能把打听八卦的能力用在工作上,效率会提高至少两倍。”
  徐溶溶挑眉:“我又不是你,这么追求工作效率。”
  菜上来了,热腾腾的散发着川菜独有的厚重香味。
  徐溶溶目光没离开过秦出,她盛了碗汤,喝了一小口,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了一些。
  “如果你真的很担心她的话,我可以把多肉再借给你一次啊。”
  “不用。”
  赵信然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才看向徐溶溶:“什么多肉?什么玩意儿?我为什么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徐溶溶瞥他一眼,没说话。
  小吴举起了手:“赵队,徐法医跟我说过。”
  “说过什么?”
  “徐法医有棵多肉,是她入职的时候,奶奶为了求佛祖保佑她平平安安的,专门去庙里三拜九叩求来的。徐法医很宝贝那棵多肉。”
  赵信然听明白了,嗤笑一声。
  “你们女的就是迷信。”
  “这可说不准。”徐溶溶接过了话头,慢慢说道,“养多肉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精神寄托,对有些人来说是闲暇消遣,但对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来说,就算他曾经是无神论者,也不得不寄希望于多肉带来奇迹发生。”说着,看了一眼秦出,“你说是不是,老秦?”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秦出想到避而不见的林茜茜,想到再也没有消息的赵一倩,觉得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个?
  他毫不迟疑的冷声道:“我再也不会相信这种东西了。”
  徐溶溶耸肩。
  赵信然看着气氛不太对,咳了两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大口。
  “别讨论这个迷信不迷信的问题了,老秦。”他把茶杯轻放回桌上。
  秦出抬眸看着他,神色冷淡,赵信然倒是已经看惯了。
  “川城大学法医学专业有个讲座,董局要求的,你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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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天风微,空气里都是植物的清香味道。
  林茜茜从一辆红色的跑车上下来,走进了开在学校旁的花店里。
  一个黑发男人穿着件灰色的西装,正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逐朵的修剪枝叶。
  “小哥哥,你好。”
第四十三章
  捧着花的男人愣了一下, 抬起头来,看着她。
  微卷的黑发下是一双黑潭一样的眼睛, 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如那张清隽的脸一样, 平静无波。
  他一句话也没说,林茜茜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事”三个字。
  她看了看他手里的花,拨了拨头发,笑了一下。
  “能麻烦你一下吗,我想买花。”
  男人仍然看着她, 然后用有些微哑的声音问道:“要什么花?”
  林茜茜环视了一下四周, 最后看向了他手里那束红玫瑰。男人跟着他的目光低眸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花,阴郁道:“这束有人订了。”
  林茜茜点点头, 还是看着他。
  “所以……”她像是犹豫了一下,“不行吗?”
  “不行。”男人很快的回答道, 却又在看清她有些失望的表情后,顿了顿,加上了一句,“……但我可以重新给你包一束。”
  在林茜茜点头以后, 他放下手里的花,转而从一边抽出了另外一大把。林茜茜看着他手脚利落的摘掉多余的叶子,用拇指直接扳掉多余的刺, 拇指被花刺破了,流出鲜红的血来, 但他却眼神淡淡, 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的手一样。
  “不疼吗?”林茜茜问道。
  “花不会疼。”
  林茜茜的笑短暂的停了一瞬。
  他的脸部不算太白, 是经常沐浴在阳光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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