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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NO.18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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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91年的冬天，灵岩县下了一场大雪，巴岭镇自然也没有避免，大雪将整个巴岭团团围绕在一座座白色连绵起伏的山里，竟是一点其他颜色都看不见，大雪茫茫，寒冷彻骨。
那年周崇明19岁，母亲饶雪的妹妹刘花梨二婚，嫁到了隔省，他们虽然诸多争吵，也无丝毫温情，但是周崇明偶尔还是会怀念她，那是一个刻薄的女人，嘴巴也毒，对他也从来没有丝毫的关怀，有的只有永无止尽的辱骂。
她常挂在嘴边的是野种，这是让周崇明最无法忍受的一个词，在这个地方，也就只有她会这么骂他了，别人敢说一句，会被他往死里揍，他虽然对刘花梨的口无遮拦无法忍受，但从没对她动过粗。
19岁的年纪，大概他还没有真正长大，他混迹在巴岭这不大的地方，整天无所事事，每天做的事情，喝酒抽烟打架，偶尔小赌，日子过得毫无希望，像一具已死的行尸，心里头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的不甘、委屈和怨气，驱使着他继续在这片黑暗中坠落，自暴自弃这个词，贯彻了他16岁到19岁的人生，而且看样子，还能维持更久。
91年的那个冬天，周崇明脱离了久聚的混混团伙，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大雪尽头里行走，他穿了一双黑色的雨靴，寒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棉袄，这让他一直和钢铁一样挺直的脊背有些佝偻。
雨靴在厚厚的一层雪里深陷进去，拔起来有些麻烦，这样的天气里，他应该呆在家里，只是一个人慌，和那些只会说废话的男孩在一起，他也慌，荒废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而且还在失去的慌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焦躁的境地。
他不是不想上进，不是不想去做点什么，本来他就不是这样的人，他还记得自己很早之前的样子，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在不大却也不小的舞台上表演弹钢琴，弹奏一曲完毕，所有人都为他鼓掌欢呼喝彩，琴行的老师说他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以后能成为一个音乐家也说不一定，也记得他门门满分，老师和饶雪对自己那充满希翼的脸。
他本来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周崇明时常这样想着，然后又继续投身在那片能淹没他的黑暗之中，过去那些人对自己希翼的表情，全都成了他继续自暴自弃的动力。这该怪谁呢？
谁都没办法责怪，年少时期的不甘和怨气，让他走了另一条路，毫无生机和希望，只有看不见尽头的腐烂气息的路，他已经烂在这里了。
91年冬天下的雪，是他这个时候甚至未来几十年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雪，记忆中应该是很冷的，但后来他频繁回忆起这一年的冬天，想到的却不是那年真冷，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天，他顺着马路一直走，铺满在路边的白雪被他故意踩进去，留下一个个暗色的濡湿鞋印，就这么走啊走，走了很久之后，他看见了一个牌子，那上面写着白云村，这个村子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进去过，因为那连接马路的，是一条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泥路，它坑坑洼洼的，也没有让人想走上去的**，周围是大片空落落的田地，干瘪的稻草堆在田里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冰冷地包裹着这条寂寞的路。
周崇明走到这里就停下了，他目光在茫茫雪山中滑过，又漫无目的地移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一辆灰扑扑的客车慢慢地行驶过来，在这样的大雪天里，慢些行驶总归没错，周崇明看向了这辆客车，破旧的车门打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从车上慢吞吞的下了车。
那是个姑娘，周崇明即使没看见脸，看着她厚实棉袄都遮掩不了的细瘦身体，心里已经有了冷漠的猜测。
本来，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际，只是那姑娘从车后面拿了行李，在客车离去之后，她一眼瞟到了他，冲他笑，“大哥，能帮个忙吗？”
她对他笑的时候，周崇明看清了她的脸，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白皮肤，双眼皮，高鼻梁，嘴唇也不大，她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明亮，鼻子很红，嘴唇也有些发白，他冷漠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大哥？帮帮忙好吗？这些东西太重啦，我请你好吃的好吗？”她说着，拖着看起来就很重的尼龙袋，慢慢走到了他身边，“帮我一起抬到那……就是那就好了，那有个亭子，不远的，帮帮忙？”女孩说着，用脚背垫着尼龙袋子，另一只空闲的手从厚重的棉袄里使劲掏了掏，掏出了一把糖，“给你吃糖？”
周崇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藏在围巾后面的脸抽了一下，伸手不客气地接过了糖，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他一手将那个尼龙袋子提起来，重，他的手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睛朝她看过去。
“咳，里面放了些书，哈哈哈其实也不重啦，我们一起抬，太谢谢你了。”她说着，拉起了尼龙袋的另一边。
他们走上了那坑坑洼洼是泥路，看得出来她对尼龙袋子里的东西很珍惜，频繁换手也不想让袋子沾到混着雪水的泥路。
“哥，你哪村人啊？也是白云村的？”叶知恬问。
周崇明声音懒洋洋地说:“巴岭的。”
“巴岭的啊，那还挺近，真是麻烦你了，帮了我大忙，不然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拖着这些东西，走到家去，那得到晚上了。”叶知恬冲他笑着说。
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周崇明就顺口问了一句，“我啊，十七了，过年得十八了。”她说着，又看了看连脸都围得严严实实的周崇明，问:“你呢？你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十九。”
“那很年轻啊，你个子真高，有180了？我们这边很少有你这个个子的人，我就见我哥个子高，其他人都这么……”她说着，用手掌在她脑袋上比了比，“都这么高。”
周崇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目光看着她一直傻乐似的脸上停住走不动了。
很活泼很漂亮的女孩子，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和异性这么近距离接触，当然，除了泼妇刘花梨。
“今年冬天真冷，没想过会下这么大的雪，幸好带足了衣服。”小姑娘嘀咕着，又对他笑，“哥，你穿的少，不冷吗？”
“……冷，很冷。”周崇明这么说。
“肯定冷啊，我看着都冷，下次穿多点出来，不不不，这么冷还是别出来了，在家里烧炭很暖和啊，跑出来受什么罪，你说是？”还没等他说话，她继续道:“不过这次你出来真是太好了，这么冷的天，我还以为我要在这路上磨到天黑。”她说着，伸手从裤子口袋摸了摸，又摸出了一把糖，摸准了周崇明的棉袄口袋，塞了进去。
“喜糖，我抢的，全给你了。”叶知恬冲他笑，她牙很白，笑容很明丽，似乎是走了这么一段路的原因，她的脸有些红，散发着热气。
周崇明伸手碰了碰那鼓囊囊的口袋，明明身体还有些僵冷，但心底却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目光落到她年轻活泼的脸上，她注视着他，见他看过来，唇边弧度大了一些，带着得意和快乐，眼睛那样明亮，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孔，许久，他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说:“谢谢。”
那天对于周崇明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他那样浑浑噩噩的人，好像在那一天忽然看见了能够让他去追逐的光。
只是他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唯一知道的，是她的脸，和声音。
91年的冬天步入尾声，春天来临时，时间也从91滑到了92年，周崇明仍然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只是目光似乎习惯着在人群中搜寻，他也经常一个人从白云村村口，走到他们分别的那个凉亭那，他再也没看过那个女孩，但她的脸孔却一天比一天清晰，这是什么呢？周崇明思考，他并不是不知事的少年，在更年轻的年纪里，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充满恶意地带他看了更加成熟的片子，在巴岭这几年，也听过不少的事情，这种乡镇地方，对于性这种东西似乎能更轻易地说出口，脏话里也都编了不少，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这种东西，不需要怎么思考，答案已经明了，他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喜欢上了，就是这么简单。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也在92年那个夏天，看见了她。
那个时候的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腰肢纤细，脸上仍然是带着笑容的，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能满脸笑容，有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一直这么开心？他不明白，直到他看见了她和一个男孩走在一起，他们手牵手，她脸上笑容甜蜜。
他忽然明白了，没什么奇怪的，真的没什么奇怪的。
被他吓跑了的她没什么奇怪的，被那个看起来装腔作势贼眉鼠眼的家伙故作镇定勇敢地训斥也没什么奇怪的，都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为什么呢？
周崇明从梦中惊醒，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太阳穴，那里湿了，眼睛也湿了。
他做了什么梦，他已经没了印象，但能让他流眼泪的还能有什么梦？
大概又做了和那个女人的梦？周崇明开了灯，卷起衣服擦了擦脸，将脸上的泪痕擦得一干二净。
他起身下了床，开门出去，门口蜷缩着一条狗，听到动静，机敏地抬头，看见是他，呜了一声又扭过头去睡觉。
周崇明踩着拖鞋，拉开大门门栓，到门口的井边打了水，手捧着洗了一把脸。
用冷水洗脸后，他清醒了很多，在夜间的凉风中一站，他好像记起了些梦中的内容。
他梦见那个被他揍了一顿的男孩站在他面前唾沫横飞地骂他，叶知恬躲在那男的背后，偶尔支起脑袋看他，眼里满是恐慌和紧张。
什么梦，真是的，周崇明嗤笑了一声，梦境和现实果然是相反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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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NO.19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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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概是真的伤了骨头，即使涂了药膏，过了一夜，也没有好转，这样子也没办法去上课了，叶鸣元答应给她请假，似乎还有些愧疚，去学校前还给她塞了一把芝麻糖。
抄作业换来的糖都还没吃完，叶知恬躺在床上，捻起一块芝麻糖吃了。
大白天的，她也没事做，拿了贺宇航给她的白纸，开始画画。
贺宇航给她的合同上，是除却成本的百分之20分成，相当于她什么钱都不用出，只是给他提供图纸，就能拿五分之一的利润。这对于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即使以后她想不出什么东西来，这分成也不会变。
她也不完全靠这个吃饭，就算以后贺宇航这个厂子办不下去，有了这第一桶金，她也能去做别的事情。
做什么她还没想好，但未来无疑是充满希望的，她能走的路也会比前辈子更宽更长。
中午吃完饭，她坐在门口吹风，黑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在宽阔的院子里扑着一只黄色的蝴蝶，高高跃起又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叶知恬看着，笑出了声，黑猫回头看了她一眼，再转回脑袋，那黄色的蝴蝶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猫踱着小步子走到她身边，也不怕生，直接跳到她膝盖上，尾巴绕在身边，窝在了她两腿之间。
叶知恬给它顺了顺毛，拿去了粘在它身上的草屑。
风中夹带着一种新鲜的泥土气，
还有些许草木花香，混杂在一起倒也挺好闻。
农村的夏天不会太热，即使没有风扇空调这些东西，吹着这样的风也足够舒坦了，叶知恬睡着躺椅上，不知不觉就在这样凉快的空气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也还早，膝盖上的猫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叶知恬撩开盖着脚的布，抱着脚踝看了一下，唉声叹气起来，这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离哥哥妹妹们放学也还有几个小时，她想起来要找人给她看店的事情，也没有继续休息了，她拿过放在旁边的拐杖，慢吞吞地往外走。
叶兰出来看见她，问:“你去哪儿？”
叶知恬回头一看，说:“我去逛逛。”
“别逛太久啊，早点回来。”叶兰说。
“嗯。”叶知恬说完，出了院子。
这个时候家门口也没浇上水泥路，都是泥路，路边野草生长茂盛，长满了黄色的花，这种花似乎是哪里都能看见的，很多，也很寻常，叶知恬弯腰摘了一朵，闻了闻，也没什么香气。
家后面是山，山上还有人家，是叶芬的家，现在叶芬还在学校，也没在，叶知恬没打算去她家，事实上，她们的交际只是平平，叶芬和其他临近的女孩子，习惯跟着魏丽丽身后走。
叶知恬不喜欢魏丽丽，前辈子她是将她当朋友的，虽然魏丽丽刻薄，嘴巴毒，说话从来不客气，但身后却围绕了一群姑娘，叶知恬在村子里不可能就跟自家几个兄妹玩，所以自然也是想融进那个集体的，跟魏丽丽做朋友，也是不奇怪的。
只是上辈子被她膈应够了，嫁给陈城那二十年，是她人生的低谷，习惯在任何东西都和她攀比的魏丽丽在那个时候，好像彻底扬眉吐气了一样，时不时地在她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到现在，她对她已经没什么好感了。
她的朋友很多，关系好的朋友也不少，年轻时她很活泼，性格也好，除了村子里这些跟在魏丽丽身后的姑娘，她有不少的朋友，只是大多都不在本村，而是分散在巴岭其他地方，唯一一个在白云村子里的，是刘维。
刘维是叶知恬除了陈艳外，第二个挚友，她诚实淳朴，善良真诚，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不过这个时候她们还不是太熟悉，刘维性格有些内向，说话跟蚊子在叫一样，身材也瘦小，和叶知恬也不能很融洽的相处，当然，说的是叶知恬还没有嫁人的时候。
刘维今年刚辍学，她家境很困难，也没钱去念书了，本来今年她该和她一样，读高二，但是开学的时候，叶知恬没有看见她。
她想起来，刘维就是在这个夏天，这个九月出门打工的，现在她还没有走，如果她能帮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刘维家离她家有些远，本来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叶知恬走了半个多小时。
她出现在刘维面前的时候，刘维似乎也没什么惊讶，她在这个村子里，也就和叶知恬关系稍微好一些，其他人都没什么交际。
她看见叶知恬的脚，走过来搀扶她，问:“你脚怎么了？”她声音很小，还很沙哑，要不是叶知恬耳力好，还不一定听得见。
“没事，摔了一跤。”叶知恬被她带进透不进光亮的屋子里，看着她擦了擦凳子，扶她坐下。
刘维又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才在她面前坐下，“请假了？”她问。
“嗯。”叶知恬看着垂下眼睛也不看她的刘维，问:“你要出门了吗？ ”
出门就是出去打工的意思。
刘维低低地“嗯”了一声。
叶知恬托着脸，看着她，说:“小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挺好看的？”
刘维抬头看她，有些诧异，但很快她摇了摇头。
叶知恬笑了起来，她想起来刘维的儿子，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孩，长得漂亮，也很会说话，和他妈妈完全不像。
“有剪刀吗？我给你剪个头发？”
叶知恬轻声说。
刘维沉默，目光落到叶知恬脸上，“……嗯。”
她从里屋拿了一把包着红布的剪刀出来，伸手递给了叶知恬。
叶知恬接过，起身拿起了一条凳子，说:“到外面去。”
刘维应了一声，抢过叶知恬手里的凳子，几步小跑放到了窄小的空地上，又跑回来扶着叶知恬出了门。
叶知恬看着她端端正正地坐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发丝很细，很软，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她拿着剪刀，一点点地给她修剪头发。
刘维其实长得不差，除了眼睛，其他五官都小巧，只是气质偏软，有些自卑畏缩，总让人看不见她的脸，剪个清爽的发型就好多了。
叶知恬剪完她后面的长发，转过去想剪她的刘海时，被刘维握住了手腕，“前面就算了。”她低声说，眼睛仍然不敢看叶知恬。
“没事的，剪一剪，人看着精神些。”叶知恬柔声说。
刘维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
叶知恬将她的刘海剪短，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剪好后，她取下自己头发上的发绳，给她扎了一个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感觉都不一样了，“很好看啊。”她不吝于夸奖，刘维眼底有着怀疑，但她没说话。
叶知恬看着她，说:“到我家玩？”
刘维答应了，她扶着叶知恬慢慢地往她家里走，到了叶知恬家，叶知恬说:“我妹他们在学校，没那么快回来，我们到房间里去。”
叶知恬带着刘维进了自己的房间，叶知恬一进了房间，就拿了自己桌上的镜子，递给了刘维，语气轻快地对刘维说:“你看看镜子，我手艺好不好？”
刘维往镜子里一看，愣住了，耳边传来叶知恬的笑声，“没准以后可以做个理发师呢。”
刘维真心实意地说:“挺好的。”
叶知恬笑了一会儿，才和她说起了正经事，她将自己在县城里开了个铺子的事情告诉了刘维，“……这个时候正缺人，你能帮忙给我看看吗？当然，是付工资的那种，也不会很累，你愿意吗？”
刘维微微睁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你在开玩笑吗？”
叶知恬严肃地回答道:“没有。”
刘维:“……………”
“我认真的，还有，我还是想你能早点回来念书，就在我这里做？离家也不会太远，也有空闲时间，可以复习功课，明年重新来学校。”
虽然这么说，但叶知恬也知道，其实刘维能继续读书的可能性不怎么大，她家里负担太重了，只靠她一个人支撑这个家。
“你真的没骗我吗？”刘维第一次提高了音量，问。
“对天发誓。”叶知恬说。
“……好。”刘维点了头。
叶知恬松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就拜托你啦，到时候我带你见我哥，现在我哥估计要被烦死了。”
“嗯。”刘维说。
“来笑一下啦，长得这么好看，不多笑笑就太可惜了。”叶知恬说。
“…………嗯。”
叶知恬无奈了，年轻的刘维，果然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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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NO.20又来(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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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敲定了刘维的事情，当天晚上叶知恬就和大哥说了，大哥听见这个名字一时还有些愣，等妹妹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是谁，“挺好的。”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除了刘维的事情，叶鸣良还给了叶知恬七十五块钱，“刨去房租，剩下的你自己拿着。”他说。
叶知恬拿着一小叠票子，乐了一会儿，又拿了一半出来塞到大哥手里，豪气地一挥手道:“咱俩一人一半，辛苦了哥！”
叶鸣良笑了，他把钱塞回叶知恬手里，说:“行了你，这么些钱你想买什么买什么，等赚多了再说一人一半的事儿。”
“感情你还看不上这些钱啊？”叶知恬嘟囔。
“看不上哦。”叶鸣良说完，笑着摇摇头进了屋子。
叶知恬看着大哥离开，正想回房间，叶知心磨磨蹭蹭地摸了过来，脸色奇怪地喊:“姐…………”
“干啥？”叶知恬站定，问。
叶知心跳起来，一把抓住叶知恬的手，“回房间说。”
叶知恬被她拉到了房间，见她鬼鬼祟祟地探头往外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放栓，觉得好笑，“干什么啊？跟做贼似的。”
“姐，昨天那事，我忘记问了，你跟那个人是认识的？”叶知心做到了床上，看见旁边散落了一桌子的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个，剥掉了糖纸，吃了一个。
“你现在才问啊，我不想说了。”叶知恬坐到她旁边，也随手拿了一个糖，剥掉了糖纸，将甜味劣质的糖含进了嘴里。
“你说说啊，他还这么好心载我们回来。”叶知心嘀咕，她咬着糖，嘴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感觉怪怪的。”
“认识啊。”叶知恬想到了周崇明的脸，笑了起来，“认识很久了。”
“骗人，认识很久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叶知心脸颊嘟嘟的，白乎乎的手臂一伸，抓了一把的糖，一个个剥掉了糖纸，塞到了嘴里。
“你少吃点糖啊，牙会烂掉的。”叶知恬说着，将桌子上的糖全都扫到了抽屉里，不让叶知心吃了。
“你回答我啊！”叶知心说着，将手里一叠糖纸拍到了桌上。
“回答你什么啊……”叶知恬说着，伸手捏住了叶知心的脸，“你和高艾阳的事情我都没问得那么清楚，赶紧啊，把作业写掉，不懂的问我，或者问大哥也行，初三这一年这么重要你不准再贪玩了，听到没有？”
“…………”叶知心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忿忿地跑开了。
叶知恬跟着她一起出了门，听见三哥叶鸣元在后堂逗鸟的声音，她慢吞吞走过去，看见他蹲在木桶边上，给它喂食，黑猫在他旁边蹲着舔爪子，宝石一般碧绿的眼睛盯着木桶里吃米饭的鸟，蠢蠢欲动，一副想上去又不敢上去的样子。
叶知恬走到他旁边，说:“把它放了，看起来还是雏鸟，人养养不大的。”
叶鸣元笑，“怎么会啊，它现在很会吃啊，我还挖了蚯蚓给它吃。”
叶知恬蹲下看它，“这到底什么鸟？腿这么长，还这么大，怎么看都像是鸵鸟。”
“你傻啊，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鸵鸟。”叶鸣元一把捏住它的嘴，“嘴巴这么长，感觉有点像那什么来着，”叶鸣元想了想，“像鹤。”
“……有可能。”总比是鸵鸟更可信一些。
“吱吱吱！”鸟挣开了叶鸣元的手，埋头继续吃饭。
叶鸣元“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明天去塘里抓鱼给它吃！”
“你不打算放了它啊？”叶知恬问。
“咱妈不是养了猫吗？”叶鸣元说着，伸手弹了弹身旁试图跨越木桶的黑猫，将它赶开，“我就养个鸟，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我就怕容易死。”叶知恬嘀咕着说。
“不会死的，这只很健康，你知道我追它追了多久吗？两长腿跑得飞快，这么健康，只要给它吃好住好睡好，怎么会死？”叶鸣元挺起胸来，一脸能奶大孩子的自信。
叶知恬看着绕着木桶走了一圈一脸蠢蠢欲动的黑猫，心想我说的不是这个容易死啊，“你去学校的话，把这鸟藏好。”她小声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叶鸣元说着，伸手轻轻拍了凑近木桶的黑猫一巴掌，黑猫“喵”地一声跳开了，叶鸣元冲它叫，“看什么看？还是小猫崽子，就想吃鸟了？？”
“…………”猫舔着爪子默默地走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人，是叶唯年，他一进门也不看周围的人，直接大着嗓门说:“姑丈，你得我一个说法啊，我做的好好的，怎么就把我辞了？”
叶顺有些不高兴，“别这么大声嚷嚷，你是要跟我吵架？”
叶唯年看了看其他人一眼，稍微放低了声音，“长根叔说让我今天不要过去，我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真把我拦外面了，说不要我了，我做的好好的，他这样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叶顺默不作声，伸手拿过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叶鸣良出声道:“唯年，有事等晚点再说，你吃饭了吗？先过来吃饭。”
叶唯年不管，他现在又委屈，又生气，“姑丈！你看现在怎么办啊！”
叶顺终于开口了，他说:“你要知道，厂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厂子，你长根叔也有份，他既然开了这个口，你就别让我为难。”
叶唯年不服气，“那厂子长根叔可是一分钱都没出，怎么他就有份了？姑丈，他直接越过你做这种事情，这是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太过分了！那是我们家的厂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在那里指手画脚？姑丈，你要好好说说他，你不知道，他还给我脸色看了！气死我了！”
叶知恬听着，无语了，她扭头去看爸爸，叶顺脸色不悦，却没说什么话，她忍不住了，想起上辈子家里破产的苦楚，她就算了，是真心念不下去了，但知心那个时候才几岁，因为这个，主动辍学去厂子里打工，本来她成绩也不错，弄到那种地步，都是谁的错？他真的是好极了，本来就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靠着她家发了财，过了半辈子舒舒服服的日子，他到底凭什么啊？
“唯年哥，”叶知恬想到前辈子那些事，气得唇角一勾，笑了起来，“本来这种事情就是做的好就上，做不好就走人，长根叔叔让你走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也别说厂子什么是我们家的，厂子是我家的，和你没半点关系都没有，什么事都要占着理，你要是真的认认真真工作，谁也找不到理来让你走，要是混日子还拖后腿，开了你就是正常的事，你也别委屈。”
她说完，屋子里全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打破这寂静气氛的是叶知心的叫声，“好，好！说得太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鼓起了掌，啪啪啪，啪啪啪，像是打在叶唯年脸上的巴掌声。
叶知恬:“…………”妹妹一如既往的二傻子呢。
叶唯年涨红了脸，他瞪着叶知恬，还没说话，叶顺就开口了，“这样，你去学个手艺，我有朋友木头做的好，要是学了他那门手艺，也好立门户。”
叶唯年憋着一股气，移开了死盯在叶知恬脸上的目光，他看向了叶顺，说:“姑丈，我还是想回去，我什么都没做错，长根叔他没理由让我走…………”
他没说完，叶顺就打断他，他脸色严肃地说:“好了，就这样，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不能做的？长根叔都开口了，你要回去让我怎么和他说？”
“就那样说啊，又不是不能说……”叶唯年压低了声音说。
叶知恬看向了叶顺，见他脸色浮现出无奈的神色，心头一紧，生怕他又心软，然而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只听叶顺说:“既然你要回去，你找长根叔，有什么话也对他说，要是他让你回去，你回去就回去，别找我出面，别绕过他来找我。”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好了，你回去，让我安安静静吃顿饭。”
“…………”叶唯年见他忽然这么冷漠，也是懵了一会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郁闷地离开了。
他人一走，叶知恬就笑了，她对叶顺竖了竖拇指，由衷地说:“爸，你太棒了！”
叶顺嘴唇微翘，含蓄地笑，“棒什么？”
“肯定是你让长根叔叔让唯年哥滚蛋的？”叶知恬开心炸了，“长根叔叔最听你话，让唯年哥走他就绝对不会再让他回来，任他嘴上说出个花来都没用！”说着，叶知恬“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所以爸你太棒了啊，还省了麻烦！”
叶顺喝了一口茶，笑笑没说话。
其他人有点不明觉厉，叶鸣元问:“为什么让唯年哥走人？”
叶知恬没等叶顺说话，就直接地说:“因为他不老实，他偷厂子里的钱！”
“……偷钱？？”叶鸣元提高了音量，“偷了多少？？”
叶知恬伸出了一只手，说:“起码这个数！”
“……这是多少？五十？”想着应该不是，叶鸣元摇摇头，说:“五百？”
叶知恬“啧”了一声，说:“起码五千块，这是保守估计，再让他呆几年，没准会把厂子里的钱全都卷走也说不一定，到时候我们家没钱做单子，没钱给人发工资，不仅要破产，还要欠一屁股外债，你和二哥读书都没钱，交不起学费，还要去到处借，为了还外债，我和知心啊，只能辍学去打工，啧啧啧，太可怜了！”
“…………”
“…………”
“…………”
“有这么夸张吗？”叶知心嘀咕。
“不夸张，要是他没走，一年不到咱家就完蛋。”叶知恬扒拉着碗里的饭，伸筷子夹了一筷子蛋皮儿，埋头吃了起来。
“咳，其实走了也不错，唯年做事也不靠谱，糊涂的很。”叶鸣良说。
“吃饭，再说菜就凉了。”叶兰说。
她一说话，几个人也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吃起了饭。
过了些日子，叶知恬的脚好了些，已经能走路了，长裤子遮着，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二哥叶鸣惊学校要开学了，他学校在离家近一些的本市，终归是没有出过远门，叶顺怕他出问题，所以抽了空，带他一起去学校。
家里对男孩子的零钱用度一直都没有女孩们多，甚至很多时候叶顺都会忘记给，男孩们也不会主动要，因而想买什么东西都眼馋。
妹妹们手里的钱一直都充裕，叶鸣元人精，叶知心有些傻乎乎的，他就总是到她那里骗钱，当然也会偶尔到叶知恬这里捞点钱花花，沉默的二哥就不用说了，不给就不花，给了也不花，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知道他在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这个时候出这趟远门，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市里的开销肯定比乡镇要贵一些，叶顺心没那么细腻，只给了他三十块，让他一个月回来拿一次生活费，叶知恬觉得不太妥，跟叶顺提了一下，又加到了五十。
五十块钱就算隔三差五买个水果什么的零嘴吃吃，也足够了，虽然想着二哥那个性子也不会乱花，但节省总比窘迫好。
对比哥哥们，叶知恬想她和叶知心两个人年轻时候过得真是太舒坦，她摇了摇头，洗漱完毕，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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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木桶旁边跟那只怪鸟叽叽喳喳聊天说话的三哥叶鸣元，大声道:“赶紧啊，别玩鸟了，要迟到了！”
叶鸣元依依不舍地和鸟告了个别，盖上了旁边的盖子。
三个人一起走出家门，叶知恬看着延伸至远方似乎都看不到尽头的泥路，再一次说:“我要买自行车！”
“买！”叶知心说。
“真的要买了！”叶知恬她也是有小金库的人了。
说买就买，叶知恬第二天就托长根叔给她带了一辆自行车回来。
漂亮的亮红色，是叶知心想要的永久牌子，叶知心高兴得不行，这个自行车底座低一些，没有大28那么高大不可侵犯，她这个个子也不怕骑不上去，中间的三角杠也不会很高，反正让她很满意。
叶鸣元也乐滋滋，一拍胸口说:“以后我载你们两个！”
他乐得当车夫，他也不想走路，走路太累了，到学校上课都想打瞌睡！
对于叶知恬买了自行车这个事，家里人都没什么表示，叶兰说:“买了也好，能多睡会儿觉。”
车够大，三个人坐得下，叶知心也这个担忧，叶鸣元还笑嘻嘻地冲她眨眼睛，“要是觉得后面坐不下，坐哥前面，哥安得下你！”
三角架也能坐一个人，但是坐着难看也尴尬，小孩子安个坐篮倒还好，大姑娘坐上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叶知心没理，跟她姐姐一块儿坐到了后面。
还是叶知恬坐前面，叶知心贴着她后面坐，因为是自己家哥哥，叶知恬也没那么多讲究，掐腰就掐了，三个人晃晃悠悠往镇上骑，早晨的风凉快清爽，带着晨露的清气，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凉凉的，很舒服。
他们一路骑到镇上，快到叶知心学校的时候，叶知恬又看见了周崇明。
他仍是那次早上遇到的模样，灰色背心，暗蓝色工装裤，一边裤腿挽到了膝盖，踩着一双拖鞋，他拿着包子，漫不经心地将凑过来的狗嘴轻轻踢开，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叶知恬刚想对他笑，就见他眯起了眼睛，本来懒洋洋的脸色微冷下来，叶知恬还没有展露的笑容一下子就被他的表情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自行车慢悠悠地从他身边滑过，周崇明垂下眼，他身下的大黄狗“嗷呜”叫了一声，咬住了他丢给它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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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NO.21我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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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将叶知心送到了学校，叶鸣元发觉叶知恬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一副掉了钱的样子？”
“……有吗？”后座少了一个人，空间大了，她换了个坐姿坐上去，伸手抓住了他的腰。
“有啊，”顿了顿，“不行了，我得休息休息，反正现在还早，要不要在外面吃早餐？”
“要！”学校的早点大多都是馒头，想吃包子得赶早，不过等她们到了学校，基本已经没包子了，学校的包子大，但难买，还不如在外面吃。
说买就买，这个点其实不早了，最好的那家包子店排了长队，叶鸣元随便在路边买了两袋包子。
这个时候的包子都挺大的，很实惠，叶知恬胃口大，吃四个就饱得差不多了。
她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想到刚才周崇明的脸色，琢磨了一下，没琢磨明白，吃完包子，重新坐上车，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但她还是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学校也还是那样，数学老师说方言说得如痴如醉，下面学生各个表情艰难，叶知恬也是里面表情艰难中的一个。
看来只能靠自己自学了，她想。
下课，数学老师心满意足地离开，留下还没下飞机的全班学生干瞪眼。
陈艳暴躁地抱怨，声音颇大，“完了完了，根本就听不懂！”
“淡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叶知恬安抚她，“靠自学。”
陈艳仰倒，“这怎么自学！啊？！”
叶知恬也知道有点不太现实，事实上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辅导工具书，连习题也不太多，自学的资料也就只有课本，但仅仅是课本，还不是那么有用。
而且现在已经高二了，况且她把高一的知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时间比她想的还要紧迫一些。
不过她要自学，比其他人要容易一些，她哥叶鸣元学习就不错，只是他现在也是高三生，时间不一定充足，大哥叶鸣良也可以，他是读过大学的人，教她一个高中生是绰绰有余了，想到这里，叶知恬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没糟糕到那种境地。
陈艳家里离学校近，不会留在学校食堂吃饭，叶知恬本来想和之前一样去食堂，但是还没走到食堂，就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对于陈城，她现在心思是很简单的，不想和他有牵扯，不想看见他，就是这么简单，虽然离和他离婚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也隔了一辈子，但她对他还是有一种心理上的疲惫，很疲惫，恨他吗？她不知道，恨这种情绪太累了，讨厌他吗？讨厌，当然讨厌，这是确定的，她的性子其实一直都有些乐天派，她回来后，没那个心力去报复他，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前辈子错了半辈子，这辈子就不要有什么牵扯了，一点牵扯都不要有了，她前辈子错的厉害，这辈子至少让她有一个改正的机会。
她怀着这种想法，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转身就走。
叶知恬不打算去食堂了，去外面吃饭好了，反正她自己带了菜，出去买一份米饭也不要多少钱。
她出了校门，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一份米饭，她妈妈叶兰做菜一直都很好吃，所以她从小胃口就大，男人似的饭量，也不挑食，所以长得好，个子高，也因为她骨架小，浑身带了肉也看不出来，说起来她家里，就叶知心和二哥叶鸣惊个子不高，她和大哥三哥三个人个子都高，这点和爸妈不像，想来还是吃得好的缘故。
吃完饭，叶知恬出餐馆出来，手里还有些油腻，她寻思着找个地方洗洗手，在这样的地方，能洗手的也就只有河里了。
她到了河边，河边用平整的石板垫起了一个洗衣服的地方，她放下手里的饭盒，踩着石板搓洗了油腻腻的手指，搓洗干净了，又忍不住伸长手指看了起来。
叶知恬看着在阳光下越发莹白的细长手指，心里涌动着一股快活的情感，十六岁的年纪，哪里都是青春的，美丽的，对于她来说，重回十六岁，不仅仅是能改变充满遗憾的人生，还是一个重新感受自己青春的机会。
这种新生的喜悦，时时刻刻都涌动在她的身体里面啊。
叶知恬笑了起来，握紧手指拿起饭盒，起身，然而一转头，就看见了周崇明。
他出现得突然，她吓了一跳，一后退差点脚一滑摔下水里，周崇明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她稳住了身体，“你怎么在这儿？”她抬头看他，问。
周崇明头发乱糟糟的，麦色的脸庞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鼻梁也破了皮，红色的血液在伤口上凝固，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惨。
他听见她的话，松开了拉着她手臂的手，“不想看见我？”他眼睛盯着她，唇角扯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
“不是，”叶知恬说了一句，目光从他脸上往下，看见他一身的脏污，似乎在地上打过滚，她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犹豫开口，“你打架了？”
“没打。”他语气平静地说完，越过叶知恬，蹲下捧了水开始洗脸。
看上去好像只是偶遇，但叶知恬这里的学校并不在镇中心，有些偏，有些远，周崇明的活动范围明显不在这块，她想到了什么，在他身边蹲下，轻声问:“你是过来看我的吗？”
周崇明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他抹掉了脸上的水，目光灼灼地看她，说:“我为什么要过来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我要过来看你？”
叶知恬听了，反问道:“我不好看吗？”
周崇明笑容微顿，看着她眯起了眼睛，“你以为你很好看？”
叶知恬想了想，“好看。”
周崇明眸光微闪，没说话。
“你不觉得吗？”叶知恬盯着他，反笑了起来。
“不觉得。”周崇明收敛了笑容，移开了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他洗干净手臂，站了起来。
“真的不觉得？”叶知恬仍然蹲着，她仰起脖子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周崇明目光又回到了她脸上，他凝视着她，哼笑了一声，带着点嘲笑，他没有说话，他想他好像没办法违心说谎话，但这个丫头…………他嗓子又痒了起来。
叶知恬见他不回答，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你就是过来看我的？”
周崇明这次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他朝她抬了抬下巴，说:“脚怎么样了？”
叶知恬笑了，好歹还知道关心一下她，“好得差不多了。”
周崇明听了，看着她没有说话。
叶知恬隐约觉得他似乎是想对自己说什么话，因而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一直这么看着她，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周崇明挑起了嘴角，“没有，我就是看看你。”
叶知恬刚想笑，周崇明紧接着就补了一句，“看你到底哪里好看，招蜂引蝶的，走了这谁来了那谁。”
“…………”叶知恬懵了。
周崇明盯着她，黑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暗光，他哼笑了一声，“上次的教训没受够？又或者说你乐在其中？”他的眉间聚拢了一股子不善，盯着叶知恬的眼睛似乎也带了凶光，野兽一般。
叶知恬反应过来，她想到早上琢磨了半天，大概还真的让她琢磨对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窥着他的脸色，轻声问，她这么问着，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周崇明看着她的表情，语气漫不经心，“我能误会什么？”
“早上的事？”叶知恬看着他的眼睛问。
周崇明没说话，只是目光与她对视着，一直带着尖锐戾气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更凶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叶知恬看着他走神了，她一贯的相信面相之说的，现在的周崇明，脸上时常笼罩着一层凶戾的气息，眉间是，眼里是，久而久之，他的脸虽然俊气，但也充满了一种凶气，并不是好相处的脸孔，她有胆子接近他，也是仗着前辈子的记忆，她自觉得了解他，但这样凶戾的面相，到后来像被磨去了所有棱角的温和安静，这期间的变化难道真的是时间的沉淀吗？
她走了神，周崇明看着她发呆，薄唇一扯，“发什么呆？”他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嘲讽。
他总是这样，说话动不动就带着嘲讽，带着刺儿，叶知恬回过神，眼神里带了些许的复杂，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是我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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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NO.22撩来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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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叶知恬回过神，眼神里带了些许的复杂，她叹了一口气，“那是我哥啊。”
周崇明听了，顿了一下，嗤笑起来，“你没必要撒谎，你跟别人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他语很随意，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然而眼睛却微微亮着，紧紧盯着叶知恬的脸。
叶知恬与他的目光对视，嘴角抽了一下，说:“你上次见的是我大哥，这次是我小哥哥。”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我家三个男孩，我有三个哥哥，你别误会了。”
周崇明在外面混久了，谁有没有说谎还是能看出来的，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明亮，没有丝毫的闪躲心虚，想来是真的，她没有撒谎。
不过……这种被看穿的感觉不太好，漂亮的女孩子，总觉得她们有那个资本去得到什么，掌控什么，跟他那个心比天高的妈一样，周崇明心里闪过很多思绪，脸上丝毫不显，他勾唇轻挑地笑了一下，“我说了，我不在意，你不用和我解释，”顿了一下，“只要不要和上次那样蠢到随随便便和男人单独在一块儿，我不会管你。”
这么说就有些冷血无情了，叶知恬盯着他的眼睛，呼出一口气，“好。”她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这句话，“那我单独和你在一起呢？”她问着，一双线条圆润的眼里亮亮的，泛着水光。
周崇明与她的目光交缠，喉结滑动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似带着嘲弄，“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他轻声说。
叶知恬认真的说:“是啊。”
周崇明沉默了许久，才“啧”了一声，说:“算了。”
“什么算了？”叶知恬问。
“好女孩要少问问题，很危险。”周崇明声音喑哑，盯着她的眼睛格外亮，亮得吓人，“当然，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也很危险。”
叶知恬想了想，微微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不打女人吗？”
周崇明顿了一下，“我是说过。”
“那就没什么危险。”叶知恬笑容扩大了些，唇红齿白晃人眼，“只要别打我就行。”
周崇明听了，轻笑了一声，没说话，他目光落到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子的脸上，挺有意思的，他在心里想。
叶知恬转移了话题，“你吃饭了吗？”
周崇明伸手抹了一下鼻梁，因为鼻梁上的伤口，手指碰到还有刺痛，不过他脸上没表现出这种疼痛感，他没回答她的话。
“好了，不用说这些废话，”他咬着字，慢条斯理地说着，对她勾了勾嘴角，“该回哪儿回哪儿，再见。”
“等等，你没吃饭？我请你吃饭？”
叶知恬上前一步，冲要离开的周崇明说。
周崇明脚尖一顿，看了她一眼。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到了叶知恬出来的那个小餐馆里。
叶知恬现在钱都省着用，即使买了车子，请周崇明吃个饭还是能做到的，她叫了两个菜一个汤，让人上了一大碗的米饭，将这些全都推到了周崇明面前，“吃。”
周崇明其实不怎么饿，他眼睛随意地瞟了一眼刚上桌的菜汤，都是他不喜欢吃的菜，他眼皮抽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叶知恬一眼，问:“你吃了？”
“吃了。”叶知恬帮他用开水烫了一下筷子，搁到了周崇明面前的碗上。
周崇明眸光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了一下，“这么会照顾人。”他这个时候，语气平和了许多，好像整个人都被揉平了身上的刺儿，连那脸上的戾气都因为平和的表情而消散了不少。
“啊？”叶知恬愣了一下，忍不住抿起了嘴唇，周崇明现在说话，总能让她产生奇怪的感觉。
周崇明看着她，“啧”了一声，“啊什么啊？夸你。”
叶知恬反应过来，轻声说:“只对你这么照顾。”有来有往，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周崇明一顿，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了旁边的碗，在手里颠了一下，取了饭勺盛好了饭，也不和她客气。
叶知恬望着他垂下的眼睛，少年气息略重的青涩脸庞上仍带着有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呼吸一顿，伸手拿了勺子，给他浇了几勺子白萝卜汤，“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叫了我喜欢吃的。”她声音轻柔地说。
周崇明盯着她看了几眼，没说什么。
那些菜和汤终归被他吃了个干净，明明他不是很饿，但一旦开了个口，那种饥饿感就迸发了出来，这些也都是不喜欢吃的菜，现在吃起来，好像还不错。
不错个屁，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周崇明吃完，抿着嘴唇，脸色都差了几分。
叶知恬看他吃完了，要付钱，周崇明一声不响地摸了一张五块钱钞票拍到了桌上，让老板收钱。
叶知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就听周崇明说:“这次算了，下次请客，至少打听清楚我喜欢吃什么。”
叶知恬愣住了，“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明明以前很喜欢吃啊，现在是不喜欢的吗？
周崇明丝毫不给她面子，“不喜欢。”
“…………”
老板收了钱，找了他三块四，周崇明抓起一把揣进了裤子口袋里，目光落到叶知恬脸上，看见她有些失落的表情，勉勉强强改了口，“还行，不讨厌。”
叶知恬陷入了少年周崇明和中年周崇明连饮食习惯都不同的诧异低落中，听见了他的话，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好转，她吐出一口气，没说话。
两个人一齐走出了小餐馆，叶知恬打起了些精神，“那你喜欢吃什么菜？”
周崇明右手摸向着裤子口袋，摸出了烟盒，打开烟盒，里面已经空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捏扁了烟盒，手臂一挥，将烟盒扔到了草丛里，对于叶知恬的话，他挑了一下眉，略薄的唇角一扯，说:“下次再告诉你。”
叶知恬呼出一口气，轻声说:“好。”
“我去买烟，你随便。”周崇明说完，脚尖一转，朝小卖部的方向走。
叶知恬脚步顿了一下，跟了上去。
周崇明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是很有钱，衣服也只穿最廉价的工装裤和背心，但刚才他摸烟盒的时候，叶知恬看清了他抽的烟，是红塔山，她爸爱抽烟，这种烟也是不是经常抽，所以叶知恬知道它价格不便宜，周崇明居然抽这么不便宜的烟，让她觉得有些奇怪，有这个疑问，也又暂时还不想和他分开的原因，她跟了上去。
周崇明到了小卖部，问了老板，拿了一包红塔山，伸手摸了十块钱放到了桌面上。
拿了烟，他咬了一根在嘴里，摸出打火机点上，转身，看见叶知恬，他也不惊讶，“还跟着我干什么？”他咬着烟，嗓子有些哑。
“…………”叶知恬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小卖部，跑过去摸出了一块钱，买了一盒药膏，药膏很小，用一个圆形的铁盒子装着，上面有着一只老虎的图案，挺精致，她捏着那个小小的药膏，走到周崇明面前，伸手递过去，“至少擦一擦，别让脸破相了。”
周崇明捏着烟，轻吐出白色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庞透着一种冷峻的帅气，他垂着眼，看着少女洁白掌心中那一枚不大的药膏盒子，没有动弹。
叶知恬看着他，“拿着啊，你有钱，宁愿买烟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不买点药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吗？”顿了顿，叶知恬补充道:“破相了可就没女孩子喜欢了啊。”
周崇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被哪句话触动了，他伸手接过了她掌心里的药膏。
叶知恬望着他，“回去擦，这药擦起来好得很快，也不贵，以后你再受伤，你就买这个牌子。”
周崇明笑了，他将药膏揣进了兜里，“啰嗦。”他声音沙哑，“不过谢了。”
叶知恬也笑了，两个人难得有这样温情的气氛，“那我走了。”她手指指了指前边，对他说。
“走。”周崇明吐了一口烟，说。
叶知恬一步三回头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她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却是他跟在她后面，见她看他，他嘴角略微勾起，露出了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叶知恬也笑了起来，“顺路呢？”
周崇明叼着烟，眼睛微微眯起，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说:“顺。”
叶知恬听了，笑了笑，扭回了头，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在这条不长的街道上走着，中午时的阳光热烈而焦灼，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水被晒干时的气息，并不太好闻，但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背后的注视让她感受到了一股似放在火上烤的热意，叶知恬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上咬着的烟红光暗淡。
叶知恬停住了脚步，想等他，然而他也停住了，她觉得挺傻的，不禁又笑了起来，“不过来？反正顺路。”
周崇明伸脚踢了一块石头，圆滚滚的石头顺着勉强平整的地面一路混过了叶知恬的身边，正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说什么废话。”他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叶知恬吐出一口气，转头继续走。
她继续往前走，周崇明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没几分钟，叶知恬到了学校。
她临进校门时，回头看他，他走过来，门前的狼狗忽然冲着他吠了起来，情绪激动，要不是脖子上绑着铁链，它估计会朝他扑过去。
它的叫声吓到了叶知恬，然而大狗像没看见她似的，格外认真专一地朝周崇明叫，门卫大叔从小瓦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筷子，“干啥呢？！”他叫着，扯着链子将狗扯到了身边，“不好意思啊。”他对周崇明说。
周崇明没被它吓着，只是眉头一皱，又松开，他没理大叔的话，叼着烟面无表情地从狼狗身边走过，顺着马路的方向，离开了。
叶知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围墙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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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NO.23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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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那天那次在学校外面碰见周崇明后,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在那之后再也没遇见过他, 好像那次真的只是一次偶遇一样。
叶知恬虽然有心想和他见面，但总也找不到时间和机会，她空闲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学习上了，叶鸣良辅导她，也很严格，还自己出题给她做, 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都没什么时间去想周崇明。
其实也不用猜，现在的周崇明，约莫着还是跟那些混混流氓混在一起。
陈艳是经常和她说镇上那些混混的事情, 那些人没读书，性格很顽劣，无法无天，在这样的地方，没打出什么事来，都不会有人管, 连一些大人都怕这些年轻人，见了面也是绕着走。
她那些话让叶知恬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之前大哥的车被砸停的事情, 那样精准地将石头扔到了车轮子里, 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果大哥真的和他们打起来, 估计不流血也够呛，这些人已经没救了，但周崇明不一样。
叶知恬时常思考着如何将他拉回正途，在关系还不亲密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引起他反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少年人都是这样，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生活和行为方式指手画脚，甚至心思很敏感，连一点点不对的表情都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也容易引起隔阂。
叶知恬了解的是前辈子沉稳温和的周崇明，但这些了解，不能套用在现在的他身上，严重点讲，他们就是两个人，两个习惯和性格都不同的人，就像上次见面，前辈子他喜欢吃的菜，这辈子他却不喜欢，性格也是截然相反，她觉得已经不能继续用着前辈子对他的印象去对待这个少年了。
她得重新认识他，然后再改变他。
这个时候不流行休假日补课，放假就是放假了，叶知恬虽然全程听不懂方言，课程也落下了许多，在这样的假期里，她还是决定放松一下，她早起，和叶知心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然后搭车去了灵岩县。
灵岩县的铺子现在让刘维看着，大哥偶尔去看看，叶知恬也只有双休日才有空去看。
叶知恬和叶知心两个人去了县城，到了铺子那儿，叶知恬之前看见招牌还有些淡淡的羞耻，现在却已经习惯了，铺子的生意其实是很不错的，因为款式新颖，花样又多，买的人也不少，叶知恬隔段时间过来，都能看到不一样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是刘维。
这段时间她变得开朗了一些，脸上也会笑了，说话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轻柔的音量反倒让人觉得她文雅娴静。
叶知恬看到这样变化的刘维，心里也很高兴，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前辈子过得太苦了，这辈子至少能轻松一点点也好，她现在也还年轻啊。
刘维送走了客人，转头就看见了叶知恬，她也高兴，脸上带了些羞涩的笑，“你过来了啊。”她轻声说。
叶知恬和叶知心进了门，店的面积不会很大，但后面有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就算晚上睡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叶知心留在外面看门，叶知恬和刘维进了里屋。
里面被叶鸣良搬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小桌子过来，专门给刘维休息，不大的空间，被她弄得挺精致，墙壁上拉了素净的布，遮住了有着斑驳脏污的墙壁，桌子上也铺上了花色的布，一盆吊兰茂盛青翠，已经开了小小的白色小花，似乎有着淡淡的香气。
叶知恬看着这样的小房间，夸了几句，刘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叶知恬给她开的工资已经不算少了，和厂子里工作的工人差不多的一百多，刘维的工作没有在厂子里那么累，也有很多时间休息，而且她哥也时常往这里跑，照理说，她脸色应该会越来越好，但现在看，她眼下黑了一圈，虽然笑着，但神情里有着遮掩不住的疲惫，叶知恬看清她的脸色，问:“你没睡好吗？”
刘维有些尴尬，她摸了摸脸，轻声说:“我脸色很差吗？”
“有点。”叶知恬说。
刘维笑了笑，没说话。
“过的还好吗？”叶知恬问。
“还好。”刘维话还是不多，但已经敢直视人了，脊背也挺得直直的，多了些自信。
叶知恬观察她的脸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自己一个人在这外面，会害怕吗？”
“……不怕。”刘维说着，看着叶知恬的目光很亮，“放假难得来一趟，要出去玩吗？”
叶知恬也有这个意思，自然点头，刘维将这个星期的钱对了账本，数给了叶知恬。
叶知恬摸着口袋里面厚厚的一卷钞票，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受了半辈子经济被控制的苦，现在靠自己双手赚钱的感觉，很好。
刘维锁掉了店门，三个人往沿河路那走。
这个时候灵岩县不算太发达，街上的汽车不多，都是些自行车，街道也还算宽敞平整，叶知心蹦蹦跳跳地伸手去抓路边的柳树，不太晒的阳光晒在人身上也是刚刚好。
叶知恬在街上看到一些年轻的女孩子，身上穿的是很漂亮的裙子裤子，认出来是自家店里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刘维身上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抿唇对她笑:“你也买件裙子穿啊，你穿裙子应该很好看。”
刘维摇摇头，脸上有点红，“不了。”
“怎么啊，你还怕啊？裙子不喜欢也没关系，还有其他好看的衣服，打扮的好看，心情也好……”叶知恬念念叨叨，刘维在旁边也只是笑，不说话。
旁边叶知心一个人也能自嗨，摘花折叶，蹦蹦跳跳，没人和她说话，也全程笑脸。
三个人走了一会儿，叶知心忽然停住了，她转身过来跳到了叶知恬身上，不顾自家姐姐的惊叫，压低嗓音在她耳边说:“你看那个男孩子！！！前面那个！好好看的那个！”
叶知恬愣了一下，目光在前面搜寻了一下，终于看见了叶知心口中好看的男孩子，这……也是一个大熟人啊。
叶知恬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怎么了？”
“觉得他好看不！好看不！”叶知心摇着她的肩膀，问。
“……挺丑的。”叶知恬违心地说。
“什么啊！”叶知心从她身上下来，捧着脸蛋小声说:“简直帅呆了！”
“…………”
刘维在旁边说:“是挺好看的。”
现在大家的审美，仍然在白净俊秀的男孩子这一挂，叶知心的喜好也一贯如此，前面的那个男孩，是叶知心的第一任前夫，也真的是孽缘，这个时候碰上。
叶知恬心里有些忐忑:“你注意一下，别跟狼见了肉一样。”
“…………”叶知心有些尴尬，“那有这么夸张，我觉得他比高艾阳要好看很多，个子好像没有高艾阳那么挺拔，但长得和什么似的，特别，特别戳人心肺。”
“……你才是夸张了，”叶知恬呐呐着，“别看了，走走走，眼睛都跟要钉在人家身上一样。”
“欸，看看啊，还不准我看看了？”叶知心说着，被叶知恬按着脖子，压着往回走，“别看了，再看就完了！”
远离了那个家伙，叶知恬松了一口气，这次散步也就到这里结束了，她没了心思再去玩什么了，压着叶知心就要回家。
刘维送了她们一段，等她们上了公交车，才转身离开。
叶知恬坐在公交车上，对叶知心说:“以后别这么花痴，大街上你丢不丢脸？”
叶知心撇嘴，“我不是用你挡住了脸了吗？”
“…………”
这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叶知恬心里惴惴不安了一段时间，遇到叶知心第一任前夫这个事情，还是给叶知恬心里敲响了警钟，再去县城也没带叶知心一起去，叶知心看起来好像也没受多少影响，只是有一天，她闲聊的时候，说了她和高艾阳分开的事情，“看了那个男孩子，我才知道高艾阳长得多油腻庸俗。”
这是她的原话，叶知恬无语。
不过这也是好消息，不然叶知恬还真的做不到日复一日去挑拨她和高艾阳的关系，现在能自己分了也好。
至于那个人渣，只要叶知心按部就班的上高中，考大学，碰到他的机会也不会很大，就算碰到了，她也死拦着不让他们好上就行了……？
叶知恬又烦恼了起来，她算不上有多聪明，能想到的办法也不多，她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不嫁给陈城，就已经越过了前辈子最艰难的20年了，但叶知心呢？
叶知心一向听她的话，但在这种事情上，遵循的都是自己的感官，她能劝吗？劝的话效果不大，她性子和她一样，都是不听劝的人，她死活闹着要嫁给那个渣男宋少鸿的时候，爸爸没劝吗？也劝了，他的眼睛很尖，很利，看出了陈城的问题，自然也看出了宋少鸿的不妥，她们两个人，他都劝过，谁听了？谁都没听，执意嫁了家长都不看好的男人，最后自食其果。
她来劝叶知心的结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她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尽量避免他们的相遇，叶知心专情又痴心，现在和高艾阳的感情才刚刚开始，并不深，分手也不难，到以后，一头栽进宋少鸿怀里，那是死都出不来，硬生生耗了九年才离婚，叶知恬想到这里恨不得马上给她找个好男人先定下来，只是哪里来那么多好男人啊，她那些高中同学们，感情都没有很美满的，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的矛盾，丈夫出轨的也不在少数，差些就直接家暴了。
叶知恬想着叶知心的事，想着想着，想睡着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她意识陷入黑暗中的最后想法，有她在，身边的人，不可能会比上辈子更糟了。
这一晚，叶知恬安稳地睡去，周崇明那边却不好过。
大概夜晚的黑暗太容易滋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周崇明伏在桌上咳嗽，外面传来刘花梨刻意提高音量的骂声，周崇明憋了一下嗓子里的痒，伸脚踢翻了木椅子，巨大的响声顿时让外面的声音消失了。
他赤着上身，眼里满是血丝，他烦躁地将摊在面前的书丢到了地上，憋在嗓子眼里的痒一下子没忍住，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嗽让他脊背弯曲，脊椎骨一点点地突出，在光洁紧实的脊背上显得有些明显，作为一个快要成年的少年，他的身材是偏瘦的，浑身虽然有肌肉，但只要穿上能遮掩身体的衣服，整个人都是瘦削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他红着眼睛，将眼前的信封展开，上面的日期很新鲜，是六天前寄过来的，他一遍又一遍地读，脸上浮现了讽刺和嘲弄混杂的表情，要回来和他好好过日子这种话，她已经说了不止一遍了，哪一次兑现过？一边和他抱怨着那边的生活，一边又不停地欺骗他！
他一边咳嗽，一边再次默念完了信，沉默地将信折叠好，放在旁边，转身又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书很新，是一本高二的数学书，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笔墨还很新，是最近写下的，之前几天倒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看书，只是现在，有身体状态糟糕的缘故，也有晚上容易胡思乱想的原因，他静下心没看几页，又将书砸到了地上。
周崇明觉得现在自己很可笑。
他站起来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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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地踹倒了椅子，又将倒在地上的木椅一下子踢到了门口，巨大的声响让刘花梨又骂了起来，“你个棺材板！不睡给我滚出去！真当是你家了？！”
周崇明眼睛红着，一边闷着声咳嗽，一边慢慢地坐回到了床上。
窄小的房间这个时候乱糟糟的一片，周崇明没心情整理，他也没心情去做之前不会做的事情，他目光冷漠地看向了书桌上方吊着的灯泡，透明灯泡发出的光线暗淡，几只白色的飞蛾一次次撞在灯泡上，又一次次地被反弹开，他的目光在这些飞蛾身上凝住了，许久，他才动了起来，他伸手将灯线拉下，整个房间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他躺倒在床上，咳嗽声压抑在喉间，思绪一片混乱。
只要她回来，他就做她的好儿子，和以前一样，但是她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吗？她不会回来的，说什么好好过平凡日子，只是一次次的欺骗而已，最可笑的是，他一次次地，都抱有可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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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NO.24见面(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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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90年9月即将步入尾声，叶知恬的课业在大哥的指导下, 并没有下滑得太厉害, 那时候不流行排名, 但她知道自己考得不错，陈艳和班上其他人都考得不太理想, 数学尤其糟糕, 看到叶知恬的成绩，就央了她，让她大哥将她们一起教了。
于是晚上回来就热闹了，一群的女孩子, 还有几个男同学，每一个都带了些小零食, 当做谢礼。
叶知恬长得好看，女孩子们想着她哥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结果过来一看，果然长得很俊，平时都大大咧咧什么话都说的姑娘们, 一下子就安静了，趁着大哥去倒水的空当, 有人扯了扯叶知恬的衣服，说:“你哥好漂亮！”
叶知恬笑，“别打他主意啊, 他有喜欢的人。”
“哇, 有女朋友的？”
“有啊。”叶知恬睁眼说瞎话。
其他人也不失落, 陈艳叫着，“好看的帅哥都是名花有主的啦，没什么奇怪，哈哈哈！”
“什么名花有主？”叶鸣良进来就听到一些，笑着问。
“没什么没什么，哥你继续，嘿嘿嘿。”陈艳捂着嘴笑，其他人也笑。
叶鸣良也没有在意，喝了一口热茶就开始继续。
叶知恬看了一眼周围，果然大部分的女孩子眼睛都盯着大哥不放，她也盯住了大哥的脸，长得是很好看，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的俊美，也不会很娘气，即使放到未来，都是招人眼的，大家都以为他眼光高，觉得他要找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做老婆，到后来带着她貌不惊人的大嫂回来，所有人都傻了。
叶知恬想到了大嫂，默默地呼出了一口气，离大哥认识大嫂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大嫂虽然貌不惊人，但性子温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和大哥再配不过了，她是明白了，她大哥不看外貌，只看性格内在，也不用担心他，他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他心里门清着，知道什么是自己喜欢的。
晚上的辅导结束，叶知恬送走了其他人，回来后去她大哥那里，想着探一下口风，确定一下，“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问这个干什么？”叶鸣良头也不抬地说。
“你不想找吗？”叶知恬问。
“我不急。”叶鸣良抬脸看了她一眼，他表情里有些奇怪，“倒是你，别太急着给我找个妹夫回来。”
“…………”叶知恬尴尬地笑了一下，“你说什么啊。”
“知心和我说了，”叶鸣良将钢笔盖上笔帽，放到笔盒里，“你这个年纪谈朋友可以，但别太过，读书为主，知道吗？”
“知心和你说什么了？”叶知恬心里暗骂她藏不住话。
“说什么你别管，反正这事我也不管你，只要别过分就好，你知道我说的过分是什么意思？”叶鸣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
“……知道。”叶知恬呐呐说着，败退了。
回去后叶知恬就将叶知心暴捶了一通，“我都还没把你和高艾阳的事情说出去，你倒好，这么藏不住话！”
叶知心冤枉，“我没说什么！”
叶知恬瞪她，叶知心焉了，“我就说了一句你大概是我们家几个人最早处对象的人，也没什么，我又没和哥说你喜欢那个混子…………”
叶知恬一顿，伸手扯了扯叶知心的脸，说:“你别叫他混子啊，我和你说，他人很好，没有那些混子那么坏，以后不准叫他混子，知道吗？”
“有句话，叫爱情使人蒙蔽双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姐，你现在就是这样，傻了！”叶知心大声说。
“…………”
话是这么说，看来她以后和周崇明有什么，在别人眼里她的也是个傻子？
过了几天，叶知恬终于遇见周崇明了，算算时间，也过去了快二十天了，看见他那一会儿，他和其他人靠在巷子口聊天，叶知恬没走近，就能闻到浓重的酒味和烟味，地上是一地的瓜子花生的壳。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几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见叶知恬几个人，一个个眼睛里冒出了光来，意味不明的笑声像苍蝇一样让人恶心又难受。
周崇明的目光在人群中和她对上，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叶知恬被叶知心和叶芬几个姑娘拉走了，所有人都对混子避之不及，胆子小的，更是连目光都不敢和他们对上，生怕惹了这些人注意。
回去的路上，大家心情都很好，国庆放假三天，一路上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这三天怎么玩，叶知心也不例外，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讨论。
叶知恬没什么精神，全程都没有说话，叶芬注意到了她，问:“叶知恬，你没什么主意吗？”
“听你们的。”叶知恬有气无力地说。
魏丽丽看了她一眼，说:“去县城玩好了，那听说有灯展，不去看看可惜了。”
大家听到“灯展”这个词，眼睛都亮了，“在县城办吗？”
“对啊，我舅舅说的，在县城办的灯展，就十月一号国庆这一天。”魏丽丽想了想，笑了起来，“还可以去看电影。”
“那还想什么啊，就这天去啊！”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还能去逛逛县城！”
叶知心也觉得好，便拉了拉叶知恬的手臂，叶知恬勉强地应了一声。
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国庆假期的目的地就这么定了下来，叶知恬始终兴致缺缺，没什么精神。
她没等她们讨论出行程安排，就自己独自回到了家，其他人还好，魏丽丽嘴角一撇，不高兴地嘟囔，马上就被叶知心咋乎乎地堵了回去。
叶知恬回到了家，听见后堂里的叫声，进去看了一眼，只见那怪鸟从盖子的空隙里伸出了越长越长的嘴，在那里和老鼠一样的叫，蹲在盖子上面的黑猫，用着似戴了白手套的爪子将那长嘴按下去，在那嘴又伸出来时，又兴致勃勃跟玩游戏似地再一次将那尖嘴拍了下去。
叶知恬赶走了猫，拿着水桶捞了几条鱼喂它，掀开盖子一看，的确是越来越像鹤了，脖子越来越长，腿也长，嘴也长了几公分，养猫养狗都寻常，她哥哥厉害，养鹤，前辈子也没见他养，这辈子突然就冒出来了。
叶知恬喂饱了鸟，见黑猫在旁边嘴馋得喵喵叫，也丢了一条鱼给它。
这只猫一贯是妈妈在喂养，天天鱼肉拌饭红烧肉拌饭的养，嘴巴也刁，只吃新鲜的鱼肉，过了夜的还闹脾气不吃，她妈妈都说是养了个祖宗，不过喂得好，大概四个月大的样子，脖子就已经很粗壮了，蹲坐着的时候，肥颤颤的肚皮能叠到后爪背上，皮毛也油亮，养得很漂亮。
它叼着鱼，踱到墙角里一点点的啃，叶知恬伸手将试图跳出木桶的鸟拎起，放回到了木桶里，拿木盖子留了个缝，盖上了。
做完这些，叶知恬回到了房间里休息，她这一个月，手里积攒了不少钱，但大哥从贺宇航那儿给她带来的消息，却不是太好，一开始的生意的确做的好，但就和前辈子一样，一个款式做起来，就有无数跟风的，服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专属不专属，跟的就是流行，贺宇航的意思是要提高价格，走精品路线，让她继续出图样，但叶知恬却觉得有些不太好，哪里不好她又说不出来。
她不是专门做生意的人，前辈子也不太懂，这辈子自然也不太懂，贺宇航是生意人，想来应该比她更懂一些，她将心里的不安放下，尽量地听贺宇航的话做。
国庆节那天，叶知恬和叶知心还有叶鸣元，跟魏丽丽他们一起去县城，这次去的人不少，还有各自班上的几个男同学，陈城居然也在内，一个月过去了，陈城脸上的伤倒是没什么痕迹了，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好。
叶知恬也不怕他，身边跟着的叶鸣良，还有这么多人，足够隔开他们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坐了客车，往灵岩县里去。
安排的行程，是先去灵岩县的景点娄山爬山，爬完山后下来吃聚餐吃午饭，然后去录像厅看电影，看完电影差不多散步一段时间，就能到晚上看灯展了。
至于怎么回去，这个不用担心，灵岩县虽然没有后来那么发达，这个时候也不缺旅馆，十几块钱就能有个房间住，几个人挤挤，分摊下来也没有多少钱，都是出来玩的，大伙预算也不少。
一个客车坐不下，分了两批人，叶知恬见陈城先上了车，就拉着三哥还有妹妹等下一趟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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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NO.25录像厅(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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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了二十分钟，他们才等来第二趟客车, 坐上车子, 叶知心专心地吃着糖, 洁白的手掌里托着一块芝麻糖，送到了叶知恬眼前, “姐, 吃糖。”
“嗯。”叶知恬拿了糖，放进了嘴里。
他们几兄妹都喜欢吃糖，当然也有没什么零嘴的缘故，蜜饯好吃, 价格却不便宜，退而求其次, 糖就是个不错的零嘴，芝麻糖麦芽糖都不错, 叶鸣元从叶知心手里抢了一块糖，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叶知恬晕车，糖也没止住她从肚子里涌上来的恶心劲, 她开了窗户，早晨清凉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只是没吹一会儿，前座的人就将窗户关上了，“呆会儿风沙大, 吹进来飞一脸, 把窗户关了好。”说话的人是班上的一个男同学。
叶知恬没说什么, 歪倒在妹妹肩膀上怏怏的不说话。
这一路不太平整，车抖得厉害，做了一个小时下车，叶知恬都没什么精力去爬山了。
这个旅程并不是太开心，不过也只是叶知恬一个人不太开心而已，其他人，包括叶知心，都玩疯了，在山顶上奔跑，大叫，其他人也跟风着大叫，宣泄着各自的情感与压力。
叶鸣元一贯讨女孩子喜欢，这个时候去跟女孩子聊天去了，只留下叶知恬一个坐在亭子里发呆。
玩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大家才意犹未尽的下山，叶知恬休息了这么久，精神好了很多，怏怏不乐的表情也消失了，叶知心过来搂住她的胳膊，有些不高兴地说:“魏丽丽总说你坏话！”
叶知恬也没惊讶，“她说我什么了？”
“说你很讨厌之类的，总是让人败兴。”叶知心说。
也不算坏话，不过叶知恬对叶知心这么护着她还是很开心的，她没当一回事，自己不舒服难道还要硬撑着吗？各自玩自己的就好，在意她做什么？
下了山，大家选了一个看起来干净些的饭店吃午饭，吃完饭才去县里的一个录像厅去看电影，那录像厅也挺大，外面竖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几个后面打着括号，写着少儿不宜，一行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少人悄悄的笑了，最后选了一个港片。
大家交完钱进了放映厅，到了一个大房间里，黑漆漆的环境下，谁也瞧不见谁，等幕布上的光亮起来，就有人发觉少了几个人，叶鸣元就是失踪人员的一个，叶知心年纪不大，懂的挺多，她悄悄在叶知恬耳边说:“他肯定去看那个少儿不宜了！这个流氓！”
叶知恬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想看点片子不会很难，可以租碟子，也可以去录像厅里看，价钱也都不贵，谁都能看的起，不过看的人一般都是少年人，女孩子是不可能去看的，并对这种行为很鄙夷，觉得是流氓行径。
叶知恬不关心叶鸣元是不是去看少儿不宜，只关心花了钱不能白花了，拍了拍叶知心，让她专心看电影。
这次的港片是旺门卡角，张学友这些明星，即使他们这些乡镇的孩子，也都是知道的，他们很有名，这几年出的电影也基本都是港片，张学友刘德华张曼玉这些人的名字也逐渐变得家喻户晓，叶知心是周润发的迷妹，看见了张学友也觉得帅得很，不大的录像厅里，看着这些人物一一出场，便发出了轻微的议论的声音，进入了电影剧情里面，很快就将少了人的事情给忘记了。
叶知心看得津津有味，叶知恬却有些心不在焉。
只跟她们隔了一个放映室的房间里，正播着少儿不宜的片子，叶鸣元在这里看得脸红心跳，其他人也差不多，有人当场就脱了裤子，一些气味散发出来，有些难闻，叶鸣元忍不住说:“能不能别在这里搞？”
“关你屁事！”黑暗中有人骂了一句。
叶鸣元默默闭了嘴，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但味道未免也太大了些，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站起来开门出去了，似乎也受不了这股味道，叶鸣元借着那开门的一道光线，看清了房间里面的人，除了一道来的男同学，还有十几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都是年轻人啊，叶鸣元想，慢慢地屏息，重新将注意力投到了眼前的幕布上，屏蔽掉了周围的低骂喘、息和难闻的气味。
那边叶知恬本来心不在焉，也没什么精神，后面看着看着，倒是投入进去了，房间里除了电影的声音，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很安静，叶知恬听到了一丝响动，她回头一看，却是门开了，周崇明的脸在门后出现，他的目光只在幕布上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一下，就关门走了，也没看见她。
叶知恬坐不住了，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面露不解的叶知恬，小声说:“我出去透透气。”
叶知心点头，叶知恬就出门了。
打开门，周崇明还在走廊里，一扇扇的门试着打开，似乎是找想看的电影，他没有看见她，最后停在角落的一个门前，开门看了一眼，进去了。
叶知恬吐出一口气，跟着过去，她轻轻打开那扇门看了一眼，里面周润发的脸孔分外熟悉，片名还标在电影上方，是英雄本色。
放映室的人也不多，座位都没坐满，叶知恬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借着刚才的透进来的光线，找到了周崇明的位置，她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周崇明的身边，他一只手撑着脑袋，身体倾斜着靠在椅背上，对周围的动静没有什么反应，看也没看叶知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