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海洋是未来的粮仓ppt的知名度如何?

流沙河青山桥老粮仓本地对子花鼓戏_腾讯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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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要不要  【基本概况】青山镇位于白城市洮北区东北部10公里处,辖14个行政村,30个屯,3800户、人口约1.43万人。
  青山镇现有耕地...
曹贵林党委书记、镇长
王淑梅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
  年初以来,镇赉县农业局从本系统筛选思想素质好、理论水平高、农业生产实践经验丰富的专家,组建一支农业讲师团,深入到镇赉镇西乃力村贫困户家中进行技术培训,指导农业生产,对有劳动力的贫困户开展专业技能培...
青山镇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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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信息员
姓名:张海峰
职务:信息员
信息终端服务员
姓名:王铁山
店名:中国电信青山镇代理店
地址:青山镇中学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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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镇四发村位于镇西北部,幅员面积4.5平方公里,有4个社,1个自然屯,195户,705人。耕地...[详细]
  青山镇生产村位于镇西南部,幅员面积4平方公里,有4个社,310户,789人。耕地面积270公顷,...[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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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镇利民村位于东部,幅员面积4平方公里,有2个社,220户,980人。耕地面积280公顷,全部...[详细]
作风建设年学习专栏
  时间:日
  学习内容:各村书记及大学生村官参加洮北区组织部组织的“党性教育和能力培育”培训。我镇永胜村村书记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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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提醒】现在可以种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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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合作社
  【联系电话】
  【联系人】郑永福
  【地址】吉林省白城市洮北区青山镇
  【简介】红星村葡萄...
  谭贞娟,2012年7月毕业于赣南师范学院,2012年...
  【简介】富裕村奶牛园区从2010年开始建设,到...
  【简介】红星村葡萄种植协会基础牢固,目前已发展...
  【简介】德创碳晶电热板吉林省内招商,德创碳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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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粮仓生态食品(青山直供店)
友谊大道931号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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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杨大车怒叱说亲人 过大年弟兄俩议事
绵延的小兴安岭山脉下边,静静地躺着一大块黑土地。通肯河咆哮着从这片沃野怀抱中倾泻而下。肥沃富饶的波浪平原上座落着数不清的村庄。据说,这些散落的自然屯大约在清代就已逐渐形成。屯中居住的人不仅有关东老户,也有从关内逃荒过来的山东人。这里土肥水甜,人杰地灵,稻谷飘香,是天下富庶的大粮仓。黑土地的背后是美丽无垠的大青山,红松苍翠挺拔,人参埋藏地下,名贵的东北虎和大黑熊蹿流往返,闪光的金子和油亮的原煤以及其他矿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丰饶的大山和肥庶的土地,让东洋豺狼垂涎欲滴。1931年,“九一八”的枪声响过,日本鬼子终于推开这块财富的大门,丧心病狂地踏上了关东大地。从此,祖宗的基业被蹂躏,汉奸财主勾外欺内,蜂拥聚起的土匪践踏乡民,傀儡的官府舔着东洋人的屁股,把屎尿抛向自己的同胞,宪兵警察横行霸道,憨厚的关东人深深地陷入殖民地的深渊。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是打长工伙计们下工的日子。照年例,要给伙计们准备物品,送他们回家过大年。
鸡叫头遍,杨大车从热乎乎的炕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并催福娘也快些起床。自己提着暗淡的马灯去马棚喂马。
厨房里,福娘不停脚地忙活着。她把准备好的年货分成几份,一样一样地搭配好,然后再均匀地分成几堆,装进口袋里。年糕要放在白布口袋里,在口袋中间用麻绳系好,上边再装些自家制作的冰糖块。年糕和冰糖块数量少,是给伙计们家中老婆孩子尝鲜儿的礼品。大黄米和用大黄米作的黏豆包足足给每个伙计各配一布口袋,肥猪肉每人二十斤。杨大车还赏给伙计每人两条大狗鱼,这是破天荒的事。伙计们今年活做得好,杨大车和福娘十分满意,早就合计好用大狗鱼来表示对伙计们的谢意。福娘起早忙到天光大亮。兰子把煮好的饺子装在盘子里,摆了满满一桌子。杨大车喊出伙计们到厨房用饭。几个伙计和杨大车一家围坐在长条桌前吃过年的水饺。桌子一侧是杨大车和几个伙计,另一侧挤着福娘、大福、二福、三福,兰子挨着小弟老福坐着。热乎乎的饺子冒着热气,三福一边吃一边叫:“娘,这饺子太香了!”“吃吧,过小年了,馅里肉多、油多,怎么能不香?”福娘回应着。杨大车不断地给伙计们斟酒,刘打头说:“早晨不喝酒,东家别忙了。”杨大车面带微笑说:“今天过小年,喝口酒垫垫底,过大年有精神。”说着自己端起杯一饮而尽。福娘对伙计们说:“一年到头了,吃完饺子你们就下工了。今年收成好,是大伙的功劳,我给大家斟一盅。”说着给每个伙计斟酒。伙计们对自己的东家很满意,吃着饺子,喝着烧酒,心里也挺痛快。“饺子酒,饺子酒,越喝越有。”杨大车一边开心地说着,一边给伙计们劝酒。兰子看着几个伙计要回家了高兴的样子,对刘打头说:“人家回家看媳妇,你看啥呀?这回到家,娶个嫂子吧。”“对啦,刘大哥娶媳妇,抱胖小子儿。”二福、三福几个孩子几乎同时冲着刘打头调皮地喊着。福娘叫住几个孩子:“别瞎闹,你们刘大哥准会给你们娶回一个美嫂子。”桌上的人都笑了,刘打头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甜甜地饮了一口酒。
杨大车给伙计们发工钱。伙计们把一叠厚厚的纸币揣进衣袋里,然后去厨房领福娘为他们准备好的回家礼物。
“套车了,套车了。”大福向屋里喊着。几个伙计把自己的东西放在车上,和大福一起牵马套车。福娘、兰子、大福也一起坐车去城里。杨大车摇着鞭子,赶车上路。六匹马拉的大铁轱辘车压着厚厚的雪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向城里驶去。
杨家的马车是特制大型车,铁轱辘比一般车的轱辘大一圈,车轴长半尺,车身长一尺多。别人家的车载上重,四匹马足以拉动。杨家的车载上货,没有六匹马是拉不走的。去大青山拉木材,杨家的大车能载五立方米红松。靠着这辆马车,杨大车冬季贩运木材,夏季耕田犁地。在毛西堡,杨大车是种田能手,财主们都愿意把自己的良田租给他耕种。他每年要租种东家白天轩五十垧地,家里雇佣了几个伙计打长工。一家人披星星顶月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种秋收,冬藏夏忙,日子过得挺红火。杨大车有一身别人没有的力气,他能哈腰把二百斤重的麻袋从地上抓起来,然后放在肩上,别人再把另一个二百斤重的麻袋抬起来,同时放在他的肩上,他能扛着这四百斤的重量围着屯子走一圈。屯子里的人说他力气比老虎大,送他绰号“老虎爷”。
车要进城了,杨大车把罩在鼻子上的棉布摘下来,抖了抖挂在上边厚厚的白霜,然后把貂绒帽子挽起来。回转过身子对福娘说:“别忘了让大福给他六叔买回几瓶老白干。”福娘回应:“你呀,啥时候也忘不了你那兄弟。大福,给你六叔多买几瓶老白干。”大福坐在后面,点头答应着:“知道了。买它十瓶八瓶的。”“这还差不多,”杨大车听了儿子大福的话,满意地说。
马车停在县城市场边的道口处,伙计们的家人带着雪爬犁早已等候在这里。大伙连忙把东家给的物品搬到雪爬犁上,一一和杨大车道别,奔向回家的路。
这座县城很小。站在城中心的菜市场,足可以看见小城的尽头。虽然是中午,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市场里购物的人并不多。杨大车和大福不断地从地摊上拾起零散的东西,乱七八糟地装进布口袋里。福娘跟在杨大车的身后,怕大福多花钱,不断催着大福:“年节好过,别啥都是好的,买起没完没了。”大福手中捧着鞭炮和烟花,笑着问娘:“娘,鞭要多买点,要不二福他们该不高兴了。”福娘挨近鞭炮床子,给二福和老福又多买了几捆小鞭。兰子领着一家人来到卖布的铺子,要扯上几块布料,过年给家人作几件新衣裳。杨大车舍不得多花钱买衣料,对福娘说:“衣裳这玩意儿差不多就行,只要不露肉就行,留几吊钱春天换季时用吧。”兰子看见柜台上各色各样的花洋布,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娘说:“娘,你看这花洋布多新鲜,扯一块缝个花被罩多好看。”福娘明白兰子的心思,微笑着对杨大车说:“闺女家快成大人啦,该像模像样的了,给兰子扯一块吧。”看着心爱的女儿,杨大车让店老板给兰子扯了一块颜色最好看的花洋布。兰子美美地笑着,把花洋布拿在手中。
在烧锅的酒店里,杨大车装了满满几大玻璃瓶子酒,又让大福给六叔买了几瓶上等老白干。看着瓶装老白干,杨大车似乎有些不放心,问店老板:“这老白干够六十度吗?”店主人指着瓶子上的标签说:“就是六十度,这明写着呢。”杨大车笑着回话:“庄户人不认字。”店老板也不在意他的言语。一家人走出酒店,大福对娘说肚子饿了。杨大车从一家馆子里捧出一大堆烧饼,让大伙儿充饥。大福一边吃着烧饼,一边说爹心眼小,怨爹没领着一家人吃顿馆子。看着大福不高兴的样子,杨大车教训起儿子:“这烧饼是白面做的,比咱家苞米面大饼子强多了,吃饱就不错了,还想下馆子。那馆子里的菜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吗?别说咱们这熊样的,就连李大善人,上街买条子还从家里带苞米面大饼子吃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福不高兴地顶撞爹。杨大车接着大福的话茬儿继续说:“早些年李大善人穷,省着过日子。就是因为节省,人家才发大财,有房子,有土地,牛马成群。”福娘拦住杨大车的话:“大冷天的,一边吃一边吵,也不怕灌肚子里风?少说两句吧,和孩子一般见识。”听了福娘的话,杨大车也不吭声了,嘴里吃着烧饼,带着福娘、兰子、大福上了车。杨大车扬起鞭子,六匹枣红马伸开腰,拉着大车奔回毛西堡。
下午,天阴下来。铺天盖地的雪片像棉花团一样,瞬间给杨大车一家人披上银色的甲衣。杨大车的鞭子不断击打着马的脊背,车速越跑越快。二十几里的路,不一会儿就跑完了,马车从屯子东边走进来。杨大车用鞭子指着路边李大善人家的围墙,对福娘说:“大善人家的门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好消停啊!”福娘说:“天下冒烟雪,谁还肯站在外边。”福娘话音刚落,闫花舌弓着腰,双手抱着肚子,拖着一双靰鞡头的鞋,向马车奔过来。“闫花舌子奔车来干吗?”大福说。“别理他,他来了还有什么好事?”兰子说。说也快,闫花舌几步蹿到车前,双脚往上一跳,一屁股坐在车边上,冲着杨大车龇牙咧嘴地说:“哎哟,杨四爷赶集回来了。”他又看看福娘、大福和兰子,说:“哈,好气派呀!太太、小姐、少爷也赴城购货,好东西没少买吧?”杨大车冲着他没好气地说:“大雪天,不在屋里猫着,跑出来扯什么花花事。”闫花舌笑嘻嘻地回话说:“啥啦,大雪天就不行出来溜达溜达。”福娘怕杨大车用恶语中伤闫花舌,忙用手捶了一下男人的后背,不让他再挖苦闫花舌。
闫花舌在毛西堡是一个地道的无赖,他小时候家境好,读了几年私塾,斗大的字认识几口袋,又长着一张巧嘴,能把好事说坏,把坏事说好。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是他特有的本事。整个毛西堡没人敢得罪他。住在屯东头的李大善人和屯西头的白天轩对他也没什么办法。更让人害怕的是,闫花舌和胡子也有来往,胡子“绑票”,他能里外传话,从中赚取钱财。他那张破嘴,能让你倒霉,也能让你遭殃。在毛西堡,闫花舌最怕的人就是杨大车,和杨大车办事,他总要反复掂量后才张口。
此时,闫花舌坐在马车上,眨着小三角眼对福娘说:“四嫂,你说天下的好事怎么都让你家摊上了!你瞧这几匹大枣红马,膘肥体壮,多有力气,能把山拉倒下。这宽大的铁车能载千斤货物,了不起呀!听说你们今年种了五十垧地,明天我向李大善人给你家说个人情,再弄五十垧地种,用不了几年工夫,你也就成了大东家了。”闫花舌的话,杨大车早听烦啦,不稀理他。福娘不好驳他的面子,迎合着说:“闫大兄弟有眼光,托你的福,来年一定有个好年景。”闫花舌听了福娘的话,得意地笑了,他挨近杨大车说:“前年要是不丢了‘喜鹊花’和大青骡子,四哥的日子就更好过了。”闫花舌的话,刺到了杨大车的伤心处,他心里十分难受,狠狠地对闫花舌说:“你有正经事说正经事,没事少扯犊子,让人心烦。”闫花舌被杨大车骂得哑口无声。停了一会儿,他又没皮没脸地对杨大车说:“四哥,我还得说。那年不是你从狼嘴里救了我,我早就变成狼屎了。”“你还算有良心,我都后悔透了,当年怎么不让狼把你给吞了。”“还不是四哥心疼我。我呀,这辈子也报答不完你的恩情。”“油嘴滑舌的,又有什么事情求我,有屁放吧。”杨大车知道,闫花舌凡是有求于人之前,总要拍人家马屁。闫花舌听了杨大车的话,挤了挤三角眼,抽动一下鼻子,把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没敢说。
闫花舌今天来找杨大车,的确是来办大事,但不能在车上说,他要去杨家坐在炕上喝着小酒,才能办事。于是,他拐弯抹角地对杨大车说:“四哥,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晚上弄几盘菜,烫两壶酒,喝几口?”杨大车明白闫花舌是来吃便宜的,心里很烦,他转过身来,伸出胳膊,用粗大的手把闫花舌推下车:“你去李大善人家喝酒去吧,四哥我今天不高兴。”说着,杨大车挥动鞭子,催赶马车向家中走去。闫花舌依然紧紧追在马车的后面。
毛西堡屯靠西边一点,有三间草房坐北朝南。正房两侧是东西厢房,东厢房是马棚,西厢房是磨房。院子很规整,虽然不大,但也算宽敞。这座不大不小的农家宅院,以及它对面的五十垧良田是杨大车租东家白天轩的。杨大车和白天轩是五年的契约,今年是最后一年。过了大年,租房租地的契约要重新签订。在杨大车的心中,虽然白天轩的租金高,但地板子厚,油黑发亮的土质只要多出些力气,多花些功夫,就能把日子过得宽绰些。他准备过了年再和白天轩续五年契约。
杨大车把车停在自家院里,和大福卸马摘套。闫花舌赖着没走,也跟着东一把西一把地忙乎着。
腊月的天很短,家家户户的煤油灯亮起来。杨大车家挂着一盏带罩的吊灯,看上去还算挺亮。屋子被福娘烧得热乎乎、暖烘烘的,屋地中间摆放着长条桌。福娘从锅里掏出几大碗菜,兰子一样一样端到桌子上,热气腾腾冒着扑鼻的香味,让人直流口水。大福请来六叔陪爹喝酒,过小年的气氛也算浓厚。杨大车和六叔看着这四碗大菜: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酸菜炖豆腐,胖头鱼炖白菜。杨大车喊出一家人,围在长条桌前吃小年饭。他把桌上的三个酒杯斟满,看看对面坐着的闫花舌,心里虽然不悦,却又碍着面子没办法,说道:“今天过小年,这闫兄弟既然来了,又撵不走,喝几盅吧。”转过头来对六叔说:“一年就要到头了,日子过得太快了。”然后又看了看福娘说:“今天你也喝几口,这一年累得腰痛腿酸的,喝几口酒解解劳累。”福娘听了男人的话,心里挺舒坦。杨大车给福娘斟了一杯酒,几个人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哥俩喝着酒,唠着明年种地的事情。杨大车说:“今年雨水调和,多打了几担粮,弄回几吊钱来。明年还不知啥样呢!”“啥样子地也得种,就是多种和少种的事。”六叔回应。福娘插嘴说:“养了五六匹马,地不能少种。不管啥地,都得种个三十垧五十垧的,要不就白过一年哪。”杨大车接过福娘的话:“五十垧,就是五十垧!紧紧手,挨点累吧。庄稼人就是挨累的命,要想日子过得好,别怕累折腰。”六叔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为了生活,他是不要命的主。六叔对大车说:“听说明年收租加一行。”“你听谁说的?”“白家管账先生。”六叔的话像一盆水浇在大车的心上,他顿时冷下来,问六叔:“这是真的吗?为什么呀?”六叔说:“白家说出来的话向来就是板上打钉子,不能变。大管家说,多收一行租是为了给日本人交粮用。”杨大车的脸阴下来,看看福娘,又看看六叔,似乎在寻找希望。继续喝酒的情趣没有了,杨大车放下手中的筷子,把饭碗推向一边,拿起木斗克装上一袋旱烟,使劲地抽起来,屋子里布满了呛人的烟味。福娘把剩下的饭菜收拾起来,端进厨房。兰子端来烧开的水,放在大车和六叔跟前。屋子里失去了欢乐和笑声。过了一会儿,六叔告诉杨大车:“今年收租粮,过斗时白家动了心思,使了花招。”“他们用了什么花招。”“白天轩让大管家在斗的上口钉了一圈半寸宽的木板条,刷上黑色,一斗能多收几斤粮食,难道你没看出来?”听了六叔的话,杨大车痛苦地拍着脑袋说:“难怪我从场院里扛出的粮食和交租子的数对不上账!白天轩也太损了,我找他去。”说着就要穿上鞋去找白天轩讨公道。六叔拦住哥哥:“忍了吧!谁让咱眼瞎,当时没看清楚。事情过去了,白家把大斗藏起来不认账,咱们就是有理也说不出。”杨大车气急败坏地骂着:“这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哇。”他越想越恼火,对着天发誓:明年一定不种白家的地。虽说对天发誓,但他心里却舍不得这五十垧良田。六叔对大车说:“五十垧地不能不种。等明年秋后收租时,大家把眼睛擦亮,量他也不敢年年用这一招。”六叔的话启发了杨大车,他对闫花舌说:“白家用大斗收租粮你知道不知道?”闫花舌推诿着说:“四哥,这样见不了天的事,白家怎么能让我知道。”杨大车没理闫花舌的话,对六叔说:“记着,这件事不算完,明年秋后一起算账。”
六叔要回去休息了,杨大车对闫花舌说:“天不早了,你也该走了。”闫花舌听了主人的话仍然不动身。大车看着他那死皮赖脸的样子,说:“是不是又过不去年了,想要点东西呀?”闫花舌听了大车的话连连摆手,说:“四哥,多谢了。白老东家已经让人把年货给我扛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杨大车挖苦说:“今年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白天轩给你送年货?是不是又让你干什么损事?”“哪里,哪里。”闫花舌说着,用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对大车说:“四哥,兄弟今天不白喝你的酒,是来给四哥家办事儿的。”“办事儿,你能办什么事儿?说来听听。”闫花舌见说话的机会到了,脸上的皮肉同时挤在一起,满副笑态地对杨大车说:“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恭喜你呀四哥,只要点头同意,你就攀上高枝了。”“什么事快说,别装五作六的。”杨大车很不耐烦地催闫花舌把话说清楚些。闫花舌看看福娘,十分神秘地对大车说:“白家九少爷相中你家兰子了,白天轩老爷让我来提媒,娶兰子做九少爷的太太。这不是天大的好事?要是把兰子嫁到白家,你们成了亲家,还用想什么粮食啊,土地呀,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杨大车早已火冒三丈,他忍着火气听完闫花舌的一番鬼话,不由分说,从炕上拿起装烟的铁缸子狠狠地向闫花舌头上砸去。闫花舌没想到杨大车竟然会不同意这门亲事。他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撒开双腿向门外跑去。这时,正好兰子从西屋过来,闫花舌撞在兰子身上,差点使兰子摔倒。杨大车用手扶住兰子,没去追闫花舌。
闫花舌吓跑了,杨大车气得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东西,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我闺女就是喂鸭子,也不会嫁给白家。”他双腿抖颤,一头栽倒在炕上。福娘说:“孩子他爹,别生气了,闫花舌子不就是放个臭屁吗。驴拴在咱家槽上,量他还敢抢人不成。”杨大车冲着福娘说:“你呀,别把事情看简单了,白天轩财大气粗,什么屎都能拉出来。”“那你还是怕他们呀!”“我怕个屁,我要怕他就不是男人了。”福娘怕气伤了大车的身子,安慰说:“凡事没有过不去的河,车到山前自有路。”
六叔坐在凳子上一直没吭声,听了哥哥和嫂子的话之后,对哥嫂说:“闫花舌子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都信。我琢磨着,一是他过年缺钱少财,来勒大脖子;再就是白家果真托他来作媒。对闫花舌子这种人,钱是不能给他。白家要娶兰子也是痴心妄想。就算白家真的要娶兰子,年前仅有几天时间了,又能怎样。”六叔的话有理,杨大车消了气。哥俩唠起过年以后去大青山贩运木材的事情。
往年去大青山贩运木材,要在正月十五以后起车进山。杨大车和六叔各自赶着自己的车往返在县城和大青山的路上。把从大青山拉回的红松堆在城边的空地上,贩卖木材的老板按拉运木材的数量,检尺付钱。杨大车和六叔凭着辛劳艰苦赚些运费,填补生活需用。
六叔对大车说:“过了十五,木材不好下山了。听说日本人管的厉害,不让木材下山。”“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木头贩子王老四亲口告诉我的。他说日本人在山口处设立了木材验查站。进山出山都要经过允许。”听了六叔的话,杨大车骂道:“这是个什么年头,一点人事都没有,放着大青山的木头只让日本人用,他妈的也不说个理了。不拉山,就甘等着受穷,这日子没法过了。”“别急,”六叔拦住哥哥的话说:“王老四说,谁要是在正月十五趁山林队没上班前,把木头运到城里,给双份运费。”“这话当真?”“没错。王老四还说,谁要肯出车,他提前付给一份运费,木头卸车后再付给一份运费。”“是啊,王老四这小子不玩赖,多少年来没办过坑人的损事。信他一回,正月十五前干两趟,”杨大车对六叔说。六叔点点头,用手指数着日子,对大车说:“十五前要走两趟,三十晚上就得动车,要不第二趟十五前赶不回来,麻烦可就大了。”“三十晚上发完神纸,吃过饺子赶车上路,大年初一晚上天黑的时候准到山场。”杨大车很有把握地计划着自己的想法。六叔同意哥哥的主意,然后说:“我明天进城找王老四把事定准。”“对,让王老四先拿出一份脚费来。他真的给咱们拿脚费,说明他诚心做生意。不预付这一份脚钱,咱们不伺候他。”“就这么定了。”为慎重起见,杨大车对六叔说:“老六,我看先这样,新正大月的咱哥俩先动一台车。你的车小,先别动,用我的大车先走一趟。赚钱了下趟你的车一起走。不过,头趟发车你得跟我一起进山,脚费咱哥俩二一添作五平分。”六叔理解大车的意图。点头同意他的安排。
第二天,六叔进城找到木材贩子王老四。王老四知道杨大车要大年三十进山运木材,十分高兴,请六叔下馆子。
六叔从馆子离开时,王老四欣然付给六叔一份运费,恳切地答应木材卸车后再付另一份。
白天轩是方圆百里之内有名的大财主。他在毛西堡占有良田千垧。据说,在北荒的两处窝棚就拥有土地数千顷。
毛西堡西头座落着白天轩的高大宅院。长方形的围墙把两栋并列的七间青砖瓦房包在里面。正房两侧是东西厢房陪衬。宽宽荡荡的大院一角是几个贮粮食的大圆粮仓。
围墙正面两扇油黑大门对开,宽厚的墙体有一丈多高。高高的围墙四角建筑着四个炮台,炮台的小屋里昼夜有炮手守护着。白家大院的炮手枪打得准,很有名气。胡子们对白家大院也是望而生畏。
院内东侧厢房住着打长工的伙计、管家、伙房先生。管家的房间紧靠大厨房,厨房外间是伙计们吃饭的堂屋,堂屋的外间是白家老小用饭的餐厅。两厢房南边几间是马棚,挨着马棚的两间是草棚,草棚的北边是磨房,炮手们住在紧挨磨房的一间屋子里。
白天轩妻妾三房,生下三男四女,两栋七间房都住满了。白家的小姐少爷,整日里梳洗浪荡。白天轩的三房太太少不了争风吃醋。白天轩对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不屑一顾,听之任之。眼下白天轩有两块心病,一块是女儿白翠花不听话,嫁不出去;另一块是九少爷没人提亲,娶不来媳妇。翠花和九少爷都是三姨太生养的娇子,白天轩四十岁出头时得了这两个宝贝,当然视为心头肉。翠花生性刚烈,很懂事,既开朗又活泼,性情开放,她不肯出嫁的原因是她根本看不起大户人家的花花公子,更提不上喜欢他们,和他们相伴终身。九少爷白行理和翠花恰恰相反,他瘦小干瘪,其貌不扬,从小娇惯成性,沾了一身恶习,酗酒、吸毒、打牌他无所不好。由于长相过于丑陋,请来做媒的人都吓得不敢正视他,偷偷走开。
上几天是白天轩的六十岁生日,福娘带着兰子给他拜寿。白天轩看兰子俊秀聪慧,滋生了要她给九少爷做媳妇的念头。于是,他找来闫花舌,在好酒好菜款待之后,派闫花舌去杨大车家说亲。闫花舌被杨大车用烟缸子砸回来,并没有把这不体面的经过告诉白天轩。
此时,白天轩正拖着肥胖笨重的身子,在客厅里不停地走动,家人领着闫花舌推门而入。白天轩很客气地让闫花舌坐在木椅上,吩咐家人给他倒了一杯茶。家人把茶放在闫花舌跟前走出去,闫花舌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白天轩走到闫花舌的对面,看着他,冷冷地笑着问道:“闫先生,去了一趟杨家,提亲的事办得有头绪了?”闫花舌早有准备,瞒天过海地撒起谎来,哄骗着说:“老爷,这事有门儿。”他的话还没说完,白天轩迫不及待地说:“什么叫有门儿,我问你是行还是不行?”闫花舌被白天轩生硬的话弄得把准备好的谎言说乱了套:“老爷,是这样。我昨晚去了趟杨家,杨大车招待了我,他和他老婆都同意把闺女嫁给九少爷。”闫花舌边说边挤弄挤弄贼眼,看着白天轩的脸色接着说:“可是,事不太好办,他那黄毛丫头不同意。”“不同意又怎么着了?”白天轩问。闫花舌胡编着:“那丫头被杨大车打了一笤帚疙瘩。”听了闫花舌子的话,白天轩微笑着说:“杨大车还算识时务,懂点人事。这件事依我看先不急着办,等过了年咱们再计议。”白天轩迈着四方步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冷笑着对闫花舌说:“小小的黄毛丫头不知好歹,没关系。猴子不上杆,也就是多敲几遍锣。你呀,多跑几趟腿,没啥事多去杨家坐坐,扯扯闲蛋,套套近乎,给小兰子弄点时髦东西,哄她高兴。老九在家也闲着没事,你时常带他去杨家转悠转悠。人熟为宝,别看老九长相不佳,看长了也就顺眼了。”白天轩的话分明是给闫花舌出了个难题。闫花舌听了心里叫苦,怨自己不该撒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如今只好一错到底,他对白天轩说:“老爷,给小兰子买点好玩意儿得花钱呀。”白天轩冷笑着说:“我有安排。”回身向门外喊:“来人。”家人应声进屋,白天轩吩咐家人:“去账房拿二十块大洋给闫先生。”时间不大,家人把白花花的二十块大洋放在桌子上。闫花舌看见眼前发亮的银元,脑子里闪现出昨夜被杨大车赶出门的情景,他定了定神,反正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银元从桌上抓起来,揣进空空的口袋里。白天轩看闫花舌把钱揣起来,沉着脸对他说:“这钱你留一半过年,余下的一半给小兰子买些时髦的东西送过去。记住,一定要办妥。如果搞糟了你把银元给我吐出来。”闫花舌被白天轩敲山震虎的话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白天轩向窗外看看,天色将黑。他喊来家人说:“让厨房多做几个菜,今晚留闫先生吃饭,让九少爷陪客儿。”家人把闫花舌领到厨房,又唤来九少爷作陪。
白家厨房的一间小餐厅里,白九少爷和媒人闫花舌面对面地饮着酒。九少爷白行理十分尽兴。他劝酒很有功夫,闫花舌已经被他灌得开始胡言乱语,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的婚事我一定办妥,办不妥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白行理得意地从衣袋里掏出五块银元,一边拍着闫花舌的脑袋,一边往他手里塞银元说:“闫先生,拜托了。此事成了,本少爷要大谢你。你看谁家小寡妇漂亮,我出钱,给你办女人。”闫花舌虽然醉了,但心里清楚,别说要女人,弄不好白天轩会打断自己的腿,说不定要遭大殃。醉酒的闫花舌眼神恍恍惚惚,眼睛里的白九少爷更加丑陋难看,干瘪瘦小的身子挺着一个西瓜脑袋,一双睁不开的睡眼皮上长着一块疤,这块疤有半寸长,人称“疤瘤眼”。两腿瘦得像皮包骨,嘴唇向上翻着,露出一年四季在外的黄牙。灯光下,闫花舌仿佛看见一个魔鬼在眼前晃。他有些后悔,不该把手插进磨眼,可是口袋里的银元又使他来了精神。他拍着白行理的西瓜脑袋,挺着脖子吹牛:“九少爷,你忍着点,过了年,美人就上床了。”白行理也有些云山雾罩,他扭着细狗一样的腰向闫花舌保证:“事成了,本少爷重谢你,保你后半生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在两人吹吹捧捧的客套声中,闫花舌离开了白家大院。
  闫花舌回到自己的阴冷小屋,躺在冰凉的炕上,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自己收了白家的银元,可杨家本来就没应允这桩婚事,况且杨大车又恶狠狠地用烟缸砸了他的头。闫花舌翻着身,从炕头滚到炕梢,又从炕梢滚回炕头,然后坐起来,点上旱烟,苦苦地想办法。他左思右想,促成九少爷的婚事是没有办法的,自己又无路可走。拿了白家的银元,办不成事白天轩饶不了他;杨大车家他是不敢再踏进一步了,怕杨大车打断自己的双腿。闫花舌实在是到了狗急跳墙的境地,一条所谓的“妙计”在他脑子里一闪,他咬咬牙,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么办,弄不好我去西河套当胡子。”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闫花舌大清早起来,去屯东头找杨大楼张罗办秧歌,找戏子和皮影匠,准备正月里唱台戏。
毛西堡正月里扭秧歌、唱台戏是由白天轩、腰包家和李大善人三个大户人家轮流出钱。牵头办理此事的是杨大楼和闫花舌。今年扭秧歌、唱台戏轮到李大善人出钱。
闫花舌和杨大楼一前一后走进李大善人家的大院。
李大善人正在客厅里悠闲地抽着烟,见闫花舌和杨大楼走进客厅,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闫花舌还没开口,李大善人先开了腔:“两位来,一定是要操办扭秧歌、唱台戏的事情吧?”闫花舌带着笑回答:“善老爷明白,今年轮到你家出钱办秧歌、唱台戏。我们哥俩今天来,是征求善老爷的意见,看怎样办才是?请善老爷明示。”李大善人听了闫花舌的话,又看了看杨大楼,心想:这两个王八蛋,无利不起早,哪年都要借这个因由,弄几吊钱解解穷气。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也不知二位听说没有,日本人已经进东北了,天下的大事连少帅张将军都管不了了。东洋人要粮要钱,谁要拿不出是要砍头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好过了!你们还张罗扭秧歌、唱台戏,荒唐,荒唐至极。”听了李大善人的话,闫花舌和杨大楼傻了眼。二人心里明白,李大善人是不想拿钱办秧歌、唱台戏,拿东洋人作说。可是一时又没什么话能说服李大善人,只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听李大善人继续说:“年年扭秧歌,没几个人加入,像掉队的雁,拖拖拉拉的,扭得没劲;唱二人转的,蹦蹦跳跳说些埋汰话;唱皮影戏的,几个大老爷们扯着脖子瞎喊,听不出唱的什么调。算了,今年就免了吧。”李大善人把话说死了,闫花舌没法巧辩,只好和杨大楼扫兴地走出李家大院。
在李大善人家碰了一鼻子灰,闫花舌把杨大楼领到自己的冷屋,对他说:“李大善人是不玩人性。他舍不出钱,拿日本人作说,要改毛西堡的规矩。这不是砸咱哥俩的饭碗吗,得想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呀?人家不拿钱,咱们有啥着。不办就拉倒,也不操那份心。”杨大楼说。听了杨大楼的话,闫花舌骂道:“你个死脑袋,懂个屁。不操心,谁给咱们钱?没有钱,这年怎么过?你还装呢,瞧你一身油渍麻花的衣裳,也该买新的了。”听了闫花舌的指教,杨大楼开动脑筋想办法,力争把秧歌和唱戏的事张罗办起来。两人想了半天,想出个好办法:去找白天轩告李大善人的状。
白天轩正在客厅和大管家谈着来年出租土地的事,看见家人把闫花舌和杨大楼领进来,肥胖的身子从木椅上站起来,挤着笑脸问闫花舌:“闫先生来,一定有事儿,屋里没外人,你就直说吧。”闫花舌开门见山地对白天轩说:“老爷,今天是二十五,再有几天就要过大年了。照往常的规矩,现在屯里该准备办秧歌和唱台戏的事了。”白天轩听着闫花舌的话,口中连说:“是啊,是啊,到时候了,该张罗了。”闫花舌接着说:“今年轮到李大善人出钱办事,我和杨大楼刚去过他家,可他说今年不办秧歌也不唱戏,要办秧歌、唱台戏,让我们哥俩自己张罗,他不出钱。”闫花舌停了一下,看看白天轩的脸色接着说:“李大善人不同意,我们只好找老爷出面说话了。”听了闫花舌的话,白天轩问管家:“李大善人办秧歌、唱台戏是不是排在三家最后边?”管家说:“三年轮一回,这是三年的最后一回。”白天轩本来对李大善人就不满意,对管家说:“他凭什么要少办一回。想找便宜,还轮不到他吧。”他回过头来对闫花舌和杨大楼说:“去找老九,让他领你俩去找李大善人,办不办他说了不算。”说完把手一挥:“去吧,叫老九去。”闫花舌一看白天轩给自己撑腰,高兴地叫出九少爷。白行理正闲着没事做,耀武扬威地领着闫花舌和杨大楼去李大善人家。
李大善人在白九少爷的威逼和谩骂下,乖乖地把扭秧歌和唱台戏的费用交到闫花舌手中。为了讨好白九少爷,李大善人假惺惺地嘱咐杨大楼说:“楼爷,今年请皮影匠唱戏,别总是唱什么《破澶州》哇、《大破天门阵》哪,一些破掉牙的戏,唱点好的。”杨大楼笑嘻嘻地说:“等皮影匠来了,先通知善老爷,你喜欢听啥戏,就点啥戏。”李大善人听了杨大楼的话,看看身边的白九少爷,恭维地说:“等皮影匠来了,点戏的事要让白老爷子作主。”听了李大善人的话,白行理满意地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带着闫花舌和杨大楼扬长而去。
过年了,清脆的鞭炮声震动着毛西堡。佃户和长工家的爆竹声虽然稀落,但也迎来了节日的吉祥与欢乐。
大福领着小哥几个在院子里放双响子。三福不断把小鞭点着扔在雪地上,然后双手捂住耳朵跑得远远的。杨大车站在马棚门前,看着三福用手捂住耳朵的样子,笑着对二福说:“二福,你放小鞭吧,小心别嘣着三福。”三福很听话,把手中的一捆小鞭递给二福。小院里充满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和哥几个欢快的笑声。
吃过早上的水饺,供上祖宗的灵位,这才算是过年。杨大车在家族里排行老大,供奉祖宗灵位自然是他应尽的义务。老祖宗的灵位依次按辈份写在家谱挂画上,杨大车遵照祖训要把家谱悬挂在东墙上。
杨大车把供家谱用的新炕席小心翼翼地用铁钉钉在墙上,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家谱挂画悬挂在席子上边。他虽然目不识丁,却能背下来家谱两侧的对联。
杨大车叫来大福和二福,一起站在地上,面对家谱,瞻仰祖宗灵位,口里吟诵着画谱两边的对联,上联是“香烟绘就平安宇”,下联是“烛影结成福寿花”,横批是“祖业千秋”。在此时此地,杨大车教导大福和二福,要永远记住家谱上的对联。他虽然讲不清这副对联的寓意,但能用浅显易懂的话告诉儿女们:“这是太平和长寿的祝福。”
福娘把准备好的供品端来,杨大车按照祖传的规矩,把雪花一样白的馒头摆在供台上,然后又把两只鱼盘供品分别摆放在供台中间。福娘也学着男人虔诚的样子,把一盘肉制供品和一盘菜果供品摆放在供台的另一端。
供品摆放完毕,杨大车焚上香,插在香炉里,这叫第一排香,一家人都要跪在家谱前朝拜祖宗,欢迎他们回家过年。家谱一直悬挂到正月十七早上才能收起来。用杨大车的话说:老祖宗们过了灯花节,都回阴间上班去了。
六叔扛着一个八仙桌,站在道旁,让大贵叫杨大车领儿子们出去一起接神。杨大车领着大福、二福、三福,手中牵着老福和大贵一起走近六叔,老哥俩带着儿子们去屯外接神仙。
杨大车和六叔把八仙桌摆在雪地上,焚上香,把一瓶白酒洒在雪地上,然后大家跪下磕头,祈求神灵保佑,一年四季平安发财。并邀请神仙登门过年,以显灵验,赐给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岁尾的晚饭是庄稼人盼望的一年最丰盛的美餐,也是合家团圆的一顿充满喜庆的筵席。人们品着甘甜的美酒,吃着香味扑鼻的年饭,回忆着一年辛勤劳累的经历,憧憬着来年丰收的景象,内心燃起了追求平安幸福的希望。杨大车和福娘带着儿女们,围在圆桌四边,享受着一家团聚的天伦之乐。福娘饮了一口酒,看看大车,又看看身边的儿女们,笑得很幸福。可是她哪里能预测到,这是杨家最后一次最团聚的年饭。杨大车看福娘乐得很开心,给她斟上一杯酒,夫妻两人互相祝福着干了一杯。二福和三福忙着去屯里玩,吃饱饭扔下碗筷向屋外跑去,老福追着要同哥哥们一起去玩,被兰子拦住。老福很听话,坐在大福身边,等太阳落山和大哥去挂大红灯笼。
太阳落山了,夜幕来临,大福和老福把大红灯笼高高地吊在灯笼杆的顶端。年三十的夜色是漆黑的,唯有这高悬的灯笼闪烁着霓虹色的光亮,给节日带来一丝辉煌。杨大车站在耸立的灯笼杆前,仰首眺望霓虹色的光亮,心里升起了追求幸福与发财致富的火花。福娘端来一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大块方肉。杨大车从福娘手中接过盘子,把它放在准备好的供桌上,然后焚上香,和大福、福娘跪在灯笼杆下面,叩头祈祷太公保佑,四季平安、吉祥发财、六畜兴旺。
六叔带着大贵来帮大车准备进山用的东西。爷几个把草棚里盛草的袋子装得鼓鼓的,然后用细麻绳封好袋口,大车、大福、六叔、大贵四个人合力把几个大草袋子抬到车上,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马车后边。满满两袋子精细的马料让大福和大贵从磨房扛出来,装在车上。杨大车和六叔把喂马的槽子抬着放在车上。一切准备妥当,杨大车把六叔让进屋里,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商讨出车行走的路线。六叔说:“从红家店走河上冰路,能抄近道,少走二十几里,人马少挨累受冻。”杨大车摇摇头不同意,他说:“老六,你记不记得,冰道尽头的陡坎又滑又坡,车能上去吗?”六叔说:“去时是空车,没事。回来时就不走这条路了。”“不行,大过年行车,越安全越好,不能怕走远道。老人说‘宁走十里远,不走一里坎’。咱们还是走平坦的路吧,心里踏实。”六叔听了哥哥的话,认为有道理,没有再争论。福娘让兰子把化软的冻梨用盆子端来,大家你拿一个我拿一个抢着吃。杨大车喜欢吃没化透的冻梨,兰子给他留了两个,他用牙使劲地啃着,发出“咔崩”、“咔崩”的响声。福娘看着男人对六叔说:“瞧你哥,都四十岁的人了,还不知生冷,吃那冻硬的梨蛋子也不怕把牙硌掉。”杨大车被福娘的话逗乐了,从嘴里吐出半块冻梨说:“我这辈子爱吃硬的,不忌生冷惯了。”他的话惹得一家人都笑起来。福娘接着逗笑说:“不怕硬的?明天把石头子塞到你嘴里,看你能怎样。”杨大车摆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那我的牙可就碎了。”屋里又是一阵笑声。大家就这样围在一起守年岁。
人们守盼着幸福,守盼着希望,守盼着一年比一年强,辛勤劳累的日子快快地过去。
2.年午夜神话大青山 密林深处擒斗黑熊
年夜饭过了,爆竹声静下来。守岁的人们沉浸在幸福和欢乐之中。此时,天下起了小雪,杨家六匹马拉的大车上路了。
杨大车坐在辕马一边挥着皮鞭子,车上的大福和六叔靠在草包旁,用羊皮袄把身子裹得紧紧的,背着风坐着。二十岁的大福同父亲一起进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怕自己睡在车上冻坏身子,对六叔说:“我打呼噜你一定要叫醒我。”六叔回答:“大冷的天儿,你哪里睡得着。”杨大车听了六弟的话说:“你常推他几下,大福是觉迷,别睡着了冻坏手脚。”六叔答应着。
天亮前车必须进山,只有这样才能躲过山林队检查站的眼睛。
杨大车不停地吆喝着马,并不时用鞭子抽打着马,车速很快。大铁轱辘辗着路上厚厚的硬雪,发出清脆的响声,清晰的声音划破沉寂的夜空,传得很远很远。三星落地不见了,无数的寒星眨着眼睛闪着寒光将要散去,大地滴水成冰,寒气咄咄逼人。嗖嗖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大福和六叔偎缩在大草包旁边,大福身子瑟瑟发抖,双脚不停地对磕着。车走了三十里路的时候,大福和六叔冻得再也挺不住了,两人跳下车,跟着车跑起来。
杨大车把皮鞭子夹在两条腿中间斜扛在肩上。拉车的六匹马经过一段路的运动,伸开腰,放快了步子,跑得很轻快,把车轮拉得飞转。六匹几乎同样高矮胖瘦的枣红马,油光发亮的毛皮披着雪霜,不时嘶叫着驶向大青山。
大福跑热乎了,手脚也发烧了,再也跑不动了,重新坐回车上,望着天空的群星很是好奇,他问六叔:“‘大毛出来二毛撵,三毛出来白瞪眼’是咋回事?”六叔告诉大福:“这是三颗启明星,它们一颗一颗出现在天空中,等最后一颗出现的时候,天就亮了。所以人们说‘三毛出来白瞪眼’。”爷俩正唠着,不知什么时候,启明星已挂在东南方向的天空。六叔指着天上的启明星告诉大福:“你看,那颗就是三毛,天要亮了。”
东方天边像鱼肚子发白,也正是庄稼人讲的“鬼獠牙”的时候。这是一天开始最冷的时刻,让你骨头里痛,眼眉和胡子上挂的霜不及时擦掉,很快会结成冰。
拉车的六匹枣红马披着雪霜,脊背上的汗冒着热气像六条白龙在腾飞,二十四只蹄子发出“哒哒哒,哒哒哒哒”的踏雪声,编织成一首大车进行曲。
天亮了,杨大车叫住马,停下车。六匹马懂得主人的意图,开始拉屎撒尿。大福和六叔拿起笤帚扫去马背上的雪霜。杨大车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木斗克,满满地装上一袋,擦着一根火柴,点燃烟,一只手扶着车辕子吸起烟来。杨大车抽没一袋烟,又装满一袋,留着车走起来后抽,他看看几匹马,用手擦掉辕马屁股上的轻霜,对六叔说:“赶路吧。”六叔和大福跳上车,上路了。
  忽然,一副两匹马拉的雪爬犁超过大车。没有走几步,雪爬犁停下来,从爬犁上下来两个人,对着杨大车喊:“咱们一块进山吧。”大福眼快耳灵,立时辨清喊话的人是自家前院的二愣,另一个穿长狐狸皮大衣的人是二愣的爹——尚景财。
原来是这样,杨大车出发时被二愣看见了。二愣急忙跑回家,把杨大车要进山的事告诉了他爹。尚景财一琢磨,杨大车大过年的进山,一定广有财源。于是赶紧喂马填料,收拾粮草,同时擦好猎枪,补充弹药。然后也不顾马吃饱没有,套上雪爬犁,风驰电掣地追赶杨大车。
尚景财的突然出现,让杨大车很高兴。尚景财走到杨大车跟前问:“四哥,进山怎么不告诉二兄弟一声,兄弟又不让你背着、抱着。”杨大车哈哈大笑着说:“大过年的,你一个猎人,何苦和我们没出息的车夫遭这份罪。”“得了吧,你是怕我搅你的生意。”“哪里,我拉木材,你打猎,这是两条路上跑车,井水不犯河水。我可没那么小心眼。”杨大车说完,大家一起笑了。
二愣拍着大福的肩膀说:“福哥,这次进山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看把我这两匹马累的。”说着用袖子掸掉两匹马身上挂满的雪霜。尚景财心疼地看着两匹流汗的马,对杨大车说:“四哥,这回该你拉我了吧。”杨大车笑了,把雪爬犁上的货物搬到自己的车上。然后让大福把大车上的马卸下两匹,套在雪爬犁上,又把尚景财两匹马从套上卸下来,拴在自己车上。二愣把马车前边的马缰绳拴在爬犁上。五个人同时坐在雪爬犁上,二愣扬鞭打马,向大青山奔去。
太阳渐渐地升起,雪爬犁载着五个猎山者,牵着六匹马的大车,呼啸着钻进大青山。二愣快马加鞭,大车躲过山林警察队的贼眼,雪爬犁飞进南北河。
一条狭窄的山林土路是拉运木材的通道,绵绵不断、相依相连的起伏群山,没有悬崖陡峭,只有一条被厚雪覆盖着的小河,静静地把美丽青翠的大山紧紧缠绕着。这是一座神奇而富饶的大青山。在她数万平方公里的脊背上,生长着一片连一片的桦树、柳树、榆树……更令人陶醉的是碧波万顷、涛声如潮、挺拔苍翠的红松林。大自然赋予人类这块浩瀚无际的财富大厦,有多少人倾倒在她的身躯下。采煤的、挖参的、射鹿擒虎的,甚至连那些从遥远的关内赶来淘金的汉子,有几人能逃出大山的吞噬。
杨大车对大山的财富也垂涎三尺。他是一个求财有道的君子,一不去挖参,二不去淘金。他选择了拉运木材挣钱的谋生手段。他常常对着山上的大树说:只要山上的树在,就有饭吃。他不相信有谁能把大青山上的红松砍净。他甚至用手指算过,凭着这些马车,几辈子也拉不倒大青山。
尚景财是有名的猎人,和杨大车是磕头的兄弟。近几年,只要杨大车进山运木材,他总要跟着打猎取山物。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认识了林子深处的“野人”,和这些“野人”关系很密切,学了一些出围猎物的本领。尚景财的枪法出众,能举枪射下飞行的大雁,地上的走兽更是枪响见物,百发百中。借他的威力,杨大车在运木材的路上少了很多麻烦。只要有尚景财坐在车上,胡子是不敢劫车抢马的。
雪爬犁和马车停在南北河的岔道口处,杨大车对尚景财说:“咱们就在这里打歇喂马,大伙再吃些东西。”几个人从雪爬犁上下来,忙起来。
大福和二愣在路旁的倒树上砍下些干枝杈,支成三角架子,把水桶吊在上面,点燃篝火。六叔从车上的布口袋里取出一堆冻硬的馒头,放在火堆里烤着。时间不大,铁桶里的水开了,大车摘下水桶,把热水分别倒在铁杯子里。馒头烤好了,一层厚厚的黑黄色的硬盖儿,吃起来香喷喷的。大家围着篝火,喝着热水,吃着烤馒头,别有一番趣味。
八匹马低着头舔着放在雪地上的草料,吃得很有胃口。杨大车把手中最后一块馒头塞到嘴里,打着嗝,拿起融化的雪水来饮马。八匹马吃足了草,又喝饱了水,抖起精神。杨大车笑着看着自己的六匹生龙活虎般的枣红马,拍着胸脯高声喊着:“赶车上路了。”
马车沿着山路,向木场方向行进。山路很不平坦,几人重新坐在大车上,扯着闲话消磨着时间。忽然,从林子里传来野兽踩雪的声音,车上的人几乎同时把目光转向有声音的方向,一只凶猛的东北虎出现在眼前。大福“妈呀”一声大叫起来:“老虎来了!”“不要怕。”尚景财冷静地对车上的人说:“这是一只吃饱的虎,从这里路过回穴休息。”同时对杨大车说:“加快车速,给虎让路。”听了尚景财的话,杨大车用鞭杆使劲地击打辕马的屁股,辕马和其他几匹马也被老虎吓破了胆,吼叫着拼命地跑起来,大铁车颠簸着前进。尚景财的判断果然正确,只见这只老虎仰起头,甩着尾巴,跨过山路不屑一顾地向对面的密林深处扬长而去。
一场虚惊过后,几个人又来了精神。大福问尚景财:“尚叔,你咋知道刚才是一只吃饱的虎,又不咬人?”尚景财听了大福的话,哈哈大笑,对大家说:“我那是给你们仗胆,哪有老虎不吃人的道理,只是因为咱们人多,老虎闻到了猎枪里的火药味,吓得没敢理我们。”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这儿离木场还有几十里路,大福坐在车上闲得不耐烦,让尚二叔讲出围打猎的故事。尚景财扯开嗓子,给大福讲起南山打狼,北山擒虎的事来。二愣听爹讲这种故事不止一次了,很是不愿意听,对杨大车说:“四大爷,别听我爹瞎扯了,你给我们讲个有意思的事。”尚景财停下来不讲了。杨大车寻思片刻,对二愣说:“好吧,四大爷给你们讲一段狐狸报恩的故事。”杨大车把木斗克放进衣袋里,慢慢地讲起故事。
有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在田里耢地。忽然看见在柳条林子边有三条狗把一只狐狸紧紧围起来。银白色的狐狸并没有害怕,它坐在三条狗中间,带着祈求的眼神向四周扫视。三条狗眼睛放着凶光,一点一点地逼近狐狸,企图吃了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年轻小伙停下两匹马的铹子,快步赶到林子边,用手里的红缨皮鞭打走了围在狐狸身边的三条狗。狐狸得救了,它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用感激的目光仔细地端详着救命恩人。几分钟以后,这只银白色的狐狸向年轻小伙子微微地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拖着鼓鼓的大肚子向林子深处走去。那一年天闹灾荒,年轻小伙子随着家人从江南讨荒来到江北。为了生活,年轻小伙子给财主扛活挣钱维持兄弟姐妹度荒年。狠心的财主不让小伙子休息,小伙子累倒了,口中吐出鲜血,患了痨病,脸色苍白,再也不能劳动了。弟弟妹妹们眼巴巴地等着饿死。一天夜里,年轻小伙子突然大叫起来:“我是胡老太太,我来报恩。”小伙子喊着,口中吐出红堂堂的火苗子。然后哈哈大笑,双手拍着巴掌,只见豆粒大的药丸从他手心里滚下来,闪光光地落在炕上。接着狐狸神大声对着家里人讲起来:“两年前,你家小伙子赶着一个两匹马的铹子耢地,一群狗围着要吃我,你家小伙子赶走了狗,救了我。今天,我特意找你们来报答恩情。”狐狸神说完话,就走了。小伙子从炕上拾起药丸吃下去,没几天工夫,他的痨病就好了,又能到田里劳动了。为了报答狐狸的治病救命之恩,年轻小伙子用纸写了胡老太太的灵位,供奉在自家的西墙上。胡老太太在高山炼道,知道小伙子把自己的灵位供奉起来,很欣赏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于是又来到小伙子家,夜里出现在小伙子梦中,教他辨认各种草药,怎样给病人诊脉断病。日子久了,小伙子医道学得很高明,能给病人诊病开药方。不论多大的病,只要小伙子一来,就能手到病除。小伙子品行端正,给乡邻们治病从不要钱,胡老太太为有这样的好弟子十分高兴。那年三月初三这一天,胡老太太显灵验,方圆几十里内,凡是有病人的人家,在担水的扁担上都放着胡老太太赏给的大药丸,病人吃了胡老太太的药丸,不论怎么严重的病都好了。胡老太太为了让人们都知道是自己救了这一方病人,给年轻小伙子托梦。梦中吩咐小伙子用百把铡刀搭成刀山,自己要上刀山显灵给乡亲们看。小伙子按照胡老太太的旨意,借来百把铡刀,竖起几丈高的木杆,把铡刀绑在木杆上,等待胡老太太上刀山。百里之内的人们都赶来看这惊天大戏。小伙子站在刀山下等胡老太太来上刀山。人们正在焦急地等着,一只银白色的狐狸出现在数万人眼前,一瞬间,这只狐狸消失了。只听小伙子口中大喊:“我是胡老太太胡凤英,今天显灵上刀山。”说着小伙子甩下脚上的鞋,光着脚板来到刀山下,用两只手抓住刀刃,又把双脚踩在刀刃上,一步一倒手向刀山顶端攀援着。上万个看热闹的人吓得目瞪口呆,四周鸦雀无声。小伙子攀过一百把铡刀,蹬上刀山的最顶峰,然后大头朝下,双手按着刀刃从刀山的尖端下来。那场面上的情景神了。从此以后,这里没有灾疫,连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于是,很多人为了求得神仙保佑,都把胡老太太的灵牌供奉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焚香上供,年年的农历三月初三和九月初九要请神仙临位。
杨大车的故事讲完了,太阳落下山去,山林木场出现在眼前。
这座木场是大青山这边唯一的一处伐树卖木材的地方。山把头老板于天河是山东青州人,和杨大车有过密之交,互相诚信厚道。为了加深友情相互依赖,两人磕头拜了把兄弟。于天河比杨大车长五岁,为兄。马车刚进套子房门口,杨大车就高声喊叫:“于大哥,我杨老四来了。”话音刚落,于天河就出现在木垛旁边。因为雪晃眼睛,他用一只手挡着头,另一只手打着招呼:“老四,不在家好好过年,大年初一就进山,是想发大财吧?”“在家待不住,给大哥拜年来了。”“那我该谢谢你的恭敬,四弟就是四弟,这情义比海深。”于天河笑着说。哥俩一套客气话过,杨大车把车停在木场空地上。六叔、尚景财和于天河早就结识,免不了互相客气几句。大福和二愣把带给于天河的礼品和黏干粮扛进屋里。杨大车把马从套上卸下来,拴在槽头添上草料。他眼看着六匹枣红马大口大口地吃起草来,才安心地走进了于天河暖烘烘的套子房。
山里有一套严格的规矩,凡是进山场拉木材的车及其主人,都要按照山把头的安排行事。于天河是这座山场唯一的权威人物,既是山场的老板,又是这座大山的活神仙。
于天河按山规例行公事,他不给来人倒水点烟,而是把客人首先带到山神爷的牌位前焚香磕头。按照礼节,他跪在第一排的第一位,杨大车、六叔和尚景财并列跪在第二排,大福和二愣跪在最后一排,大家随着于天河叩首三次,然后再把三个头磕在地上。拜过山神老爷,求得神力鼎相,粗大的木材安全装在车上,人马不受碰伤,一路平安返回乡里。
拜过山神爷,于天河把杨大车、六叔、大福领到木场看木材。在木垛旁,于天河指着整齐排放的木材让杨大车任意选择上等红松装车。杨大车在几个大木堆边随便选择着,经过好大工夫的挑选,他对这里堆放的木材并不合心意。于天河知道杨大车眼高,一般木材他看不中,对他说:“四兄弟,选了半天不说话,是不是木材不顺心?”杨大车笑着回答:“大哥,这些木材质量都不错,可惜是压山的货,都堆放一年了,一过夏季雨浇了,新茬就没了,货主老板会不高兴,往后的活不好作呀!”于天河理解杨大车的心情,说:“今天小鬼子来,官家下令不让伐树,只能把去年的陈木材卖净,来年还不知咋样呢!”听了于天河的话,杨大车闪出一个念头,直接对他说:“大哥,我看这样吧,借你的锯用用,我们自己伐,山底子钱照付,你看咋样?”于天河寻思片刻,说:“四弟,伐木头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弄不好要砸伤人的,你们能行吗?”“只要大哥答应了,放倒几棵树把握着呢,没问题。”于天河微笑着看看自己的把兄弟,说:“你呀,胆子大着哩,就这一次,可是要当心木头砸断你的腿。”几个人笑着回到套子房。
大年初一的晚餐,杨大车爷几个和于天河围在厚木板钉做的大方桌子前,喝着烈酒,吃着山味野肉。于天河为前来的客人驱走了一个人的寂寞而感到很兴奋,他频频给杨大车、六叔和尚景财斟酒,自己也喝得十分爽快。套子房里劝酒声和阵阵的大笑声,打破了往日的沉寂,给过年增添了欢乐的气氛,好像整个山林都在低吟着节日的乐曲。烛光灯影下,大家狂饮兴尽,带着疲倦酣然入睡。
“顺山倒!顺山倒!”随着杨大车的呐喊声,一棵直径一米多粗的百年红松披着雪霜,推倒身旁的小兄弟,发出一声清脆震耳的响声栽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顿时溅起一股雪雾飞在空中。
大福抡起手中锃亮的大斧子,砍掉枝杈,然后把几十米长的大树锯成几段,用马一根一根地拉到木场装车。
足足一天的时间,爷几个把自己伐下的红松木装得满满一大车。于天河用尺量完木材,对杨大车说:“七米多,能把它弄下山吗?”“没事,也就是七米呗,车慢点走,拉一趟是一趟。”于天河很佩服杨大车的本事,很幽默地说:“四弟,大青山红松万顷,你可悠着点,别累坏自己的身板。”杨大车笑着回话:“于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我这六匹马前槽宽能拉倒山嘛。”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尚景财进林打猎。二愣扛着火炮,尚景财背着单筒猎枪,牵着两匹白马顺着山跟脚下向大山深处钻去。
  老林深处没有野猪、狍子、山鹿之类的小动物,这里是老虎和大黑熊的乐园。尚景财此次之行,也只是期盼着猎获一只东北虎,或者是一只大黑熊,如果两种野兽都能捕获到手,那将是锦上添花,其乐无穷。对猎户来说,猎取到东北虎和大黑熊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尚景财和二愣沿着两山之间走了十几里雪道,连野兽的影儿都没见到。爷俩蹲在雪地上歇了歇脚,然后把马拴在一棵细细的树杈上,徒步走进林子。凭着多年捕猎的经验,尚景财告诉二愣,此时是一天中最好的猎获野兽的时间。他双眼环顾前方的左右,二愣喘着粗气紧随着父亲脚步,希望野兽进入视线。
尚景财父子一直寻觅到中午,竟然没有看见一只老虎。爷俩蹲在地上歇歇脚,喘口气。尚景财对二愣说:“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走得太远,天黑前若赶不回木场,是要转山迷路的。”二愣点点头对爹说:“咱们往回走,找找黑瞎子洞,这时候它们一定是躲在大粗树洞里蹲仓呢。”“也对,用棍子敲打树洞子,黑瞎子听见声音,会钻出来,很凶猛。”“没事,那玩意儿一出洞,眼睛被雪一晃,发蒙。”“哼,过一会儿眼睛醒过来,不比老虎好对付。”爷俩说着,从来时的道返回去。
太阳偏西的时候,尚景财和二愣背着火炮和猎枪,牵着马空着手赶回木场。此时,杨大车的木材已经装好车。于天河忙着做饭等尚景财回来喝酒。
尚景财白挨一天累,连老虎的毛也没捞着,心情不好,不太高兴,酒下的也不痛快。他心里想,如果明早和杨大车一起下山,这一趟就算白来了。不回去吧,又担心杨大车途中遇到麻烦,万一被胡子劫了,不够哥们情义。
杨大车早就看出尚景财的心思,对他说:“二弟,不要老愣神,喝酒。”尚景财喝了一口酒,对杨大车说:“这趟就算白来了,明早一起下山。”“急什么,明天再留一天,打不着老虎、黑瞎子不出山。”“不行,明天初三了,走晚了碰上山林警察拦道,麻烦可就大了。”尚景财说。杨大车扳着手指算计着,对尚景财说:“明天初三,咱们一起进林子,初四早上两点左右咱们起车,这儿离出山口山林队检查站是一百五十里路,两天一定能走过去。”“四弟,你车上装的是七米木材呀!两天能走一百五十里路吗?”于天河担心地问杨大车。杨大车转过脸问六叔:“老六,车没事吧?”六叔回答:“车轴是去年换的,应该没问题。”听了六叔的话,杨大车十分有把握地告诉于天河:“大哥放心吧,车轴是去年换的,新性的没问题,初五下午准能走出山口,那时山林队还没上班呢。”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定了下来,木材车初四下山。明天,杨大车和六叔、大福一同加入尚景财打猎的行列。
按照于天河指点的路线,尚景财等人从山底下的小河沟向大山的东南方向踏雪进入密林。大约钻进林子有十里左右的地方,在一个南朝阳的斜坡上,二愣右边不远的雪地上有深深的足迹。尚景财辨认着地上的野兽脚印,对大家说:“这就是大熊瞎子的脚印。”说着,他顺着脚印又往前走了几百米,看见一棵松树横倒在地上,一只大黑熊正蹲在树前晒太阳。尚景财转过身来,招招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几个人暂时停下来。他轻轻地踏着雪绕到黑熊的右侧,此时他清楚地看见在倒着的粗松树左边也同样是一棵大圆木,两棵树后刮来的雪堆起一堵宽厚有一米多高的雪墙。这里既朝阳能射进阳光,又被雪把风挡在外面,倒在地上的两棵粗树是黑熊蹲仓的小屋。尚二爷趴在右侧,仔细观察黑熊的动态。黑熊眯着双眼,似乎处在半睡半醒的神态中。对付这样凶猛的野兽,尚景财是有一些办法的,要想命中黑熊,首先得把自己隐藏在暗处,不能让黑熊发现猎人,一旦猎人出现在黑熊的眼里,让它反扑上来,麻烦可就大了。别说去击毙它,弄不好要被黑熊吃掉,或者被它把脸上的肉皮舔光露出脸骨来。
尚景财爬到一棵离黑熊二十多米远的粗树下,悄悄地向二愣和杨大车几人做个手势。二愣明白爹的意思,把火枪从肩上摘下来,装上炮弹端起来,手指勾在扳机上,然后对杨大车说:“把斧子准备好。”六叔和大福同时也把手里的长杆尖枪攥紧,怒视着黑熊蹲坐的地方。
尚景财扫视一下周围的地势,看见二愣他们准备完毕,他把猎枪端平,屏住呼吸对准黑熊的头部,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正中黑熊的要害部位,黑熊的嘴巴被打开花,鲜血淌在地上,把雪染红。黑熊仰着脖子,挺起流血的嘴巴,竖起前肢摇着脑袋朝天上“嗷嗷”地吼叫着。大黑熊忍着剧烈的疼痛,机警地发现了对面的尚景财,于是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去。尚景财见黑熊扑向自己,沉着镇静地飞起一枪,这一枪击中黑熊的左肋下肚皮边,黑瞎子疼得发了疯,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竖起前肢尖声地“嗷嗷”吼叫着,双眼迸出凶光,肠子从肚皮下的伤口淌到外边,血流在雪地上殷红一大片。二愣看见黑瞎子疼痛不堪、难以支持的样子,趁机端着火枪向黑熊冲去。杨大车是个没出过猎的人,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不知所措,呆住了。二愣冲到离黑熊十几米远的地方,对准黑熊“轰”的一炮,这一炮二愣手抬高了,炮弹从黑熊的头上掠过。大黑熊发出一声怒吼,似乎在告诉伙伴,自己遭到了不幸。黑熊带着惨叫声用前肢扒着地上的雪,白雪飞在半空中,草和树叶露出雪地。黑熊敏捷地把地上的草薅起来塞在肚皮边的伤口处,然后恶狠狠地调过头,向二愣反扑过来。二愣正忙着往火炮膛里装炮弹。说时迟,那时快,黑熊几个箭步蹿到二愣身边,扬起前掌狠狠地把二愣拍倒在地上,然后转过身,把二愣坐在了屁股下边。黑熊口里流着血,肚皮下冒出肠子,草和树叶粘在肠子上,血肉模糊。
大黑熊把二愣坐在屁股底下,幸亏它的嘴巴中了一枪,否则二愣的脸就会被它舔平。
大黑熊压着二愣,不断地吼叫着示威,同时也是在呼唤伙伴们来解救自己。
尚景财被这只黑熊突如其来的反扑给惊呆了。他把身子完全从粗树后边露出来,和黑熊一南一北对望着,黑熊双目闪着残酷的凶光逼着尚景财,尚景财看着受伤的黑熊和黑熊屁股下边的二愣,不寒而栗。他想一定是自己的第一枪没有击中黑熊的致命处。他准备瞄准再次射击,又担心再一次失手,黑熊恼羞成怒,二愣性命难保。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杨大车大喊:“尚二弟,小心身后又来了一只黑瞎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尚景财猛地转过身,灵快地躲过了向自己奔来的大黑熊,机警地和它周旋起来。
这是一只又胖又高的大母熊,她听见伙伴不断的呼救声,赶来增援,企图搭救他。这只母熊动作敏捷,思维快,对猎人的进攻很有速度。它紧紧跟着尚景财兜圈子,一点一点地袭近他。尚景财凭着足智多谋以及多年打猎的本领和经验,把大母熊引到树深叶密的地方,沉着气,等待时机到来,击毙它。
杨大车看见尚景财把大母熊引开了,对大福和六叔说:“你俩趴在树后,不要动。”大福和六叔按照大车说的,躲在一棵树后边,不敢说话。
杨大车悄悄地趴在雪地上,一点一点地挪到坐在二愣身上的大黑熊背后。他屏住呼吸拖着身子慢慢地挨近黑熊。大黑熊只顾注视前方,没注意背后的动静。杨大车离黑熊越来越近,当离黑熊只剩下几步远的时候,他攥紧手中的大斧子,飞快地扑到黑熊的脑后,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闪光的大斧,狠狠地从黑熊脑袋中间劈下去。可惜这一次又失手了,斧子从黑熊的耳边落下来,耳朵被砍出一个大口子。黑熊呼啸着蹿起来,就在这非常时刻,二愣双手一下子抓住了黑熊的尾巴,黑熊由于过分的疼痛和刚才的撕打有些精疲力竭,被二愣死死地拖住。它转着圈企图甩掉二愣,竟然没有成功,它又疯狂地调过头想用嘴咬二愣的手,可是嘴又痛得张不开。黑熊急了,在雪地上使劲地兜着圈子转悠,二愣的双手死死地攥住黑熊尾巴,身子随着黑熊滚动着。杨大车头上冒出冷汗,咬咬牙,定定神,又一次豁出去了,拼命地向大黑熊冲过去,人和熊在这一块狭小的平地上搏斗着。几个回合过去,地上的雪被踩平了,血搅着雪,地上的二愣成了血人。杨大车双目圆瞪,趁黑熊迎过来的机会,再一次照准它的脑袋狠狠地劈下去,这一次出手不凡,锋利的斧刃在杨大车千斤的重力下,把大黑熊的脑袋劈成了两半。大黑熊“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沫子,蹬着四蹄仰巴朝天地死去了,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淌出来。
尚景财把大母熊引到山坡下一块林子很密的地方。大母熊好像知道了伙伴死去的消息,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眼睛闪着凶光,恨不得一口把猎人吞下去。尚景财很沉着,他知道人和兽斗,不但要靠本领和勇敢,也要靠智慧。
深山密林是动物的世界,钻林躲树,猎人不是熊的对手;勇敢、智慧和本领是人类超出动物的本能。尚景财和大母熊周旋了半个小时后,身子离母熊正是开枪的射程,他捕捉着时机和目标的裸露,不断叮嘱自己,一定使出看家本领,百发百中,否则很容易变成大母熊的食物。
就在大母熊蹿到两棵树中间的一刹那,尚景财照准母熊的脑门中间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大母熊被击中了,它躺在树空间挣扎着,企图再次站起来,可惜再也不能动弹了。
一场激烈的狩猎结束了。杨大车和六叔砍下粗树枝,钉成临时的雪爬犁,把两头猎获的大黑熊分别装在两个爬犁上,用绳子绑好,几个人拖着雪爬犁返回山场。
3.戏闹正月祸事滋生 闯山口惹不测事端
今天是正月初四,毛西堡屯东头秧歌队在阵阵的唢呐声中翩翩起舞。一群顽皮的孩子跟在秧歌队后面,有节奏地吟诵着民谣:“三十晚上坐一宿,大年初一逛街走,初二初三秧歌扭,初四就把戏子守,初五烧纸送神走。”
这首民谣正应了关东人“打正月,闹二月,离离拉拉到三月”的习俗。
“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催促着秧歌队的脚步更加轻快活跃。包头的戴着花冠浪起来,扭丑的脸对着包头的逗起来,他们互相故意舞眉挤眼,调弄风情,幽默诙谐的动作惹得人们捧腹大笑。
扭在两支队伍最前边的那位,身披红袍衫,手中抡着最大的花扇子,人们称他是“大拉衫”,是总领。他手中的花扇子是指挥棒,不论是吹唢呐的,还是击鼓手,眼睛都要盯住他手中那把扇子,否则乐队和欢快的队伍就不能配合。
包头队伍里的第一名,叫大包头的,是秧歌队里的“名旦”。看见拉衫的扇子高高地一举一抡,她随着乐队的快节奏,把稳稳的脚步轻盈地跳起,然后颤动着双腿,细细的腰扭动着,手中的扇子不停摆,另一只手握着宽宽的红带上下舞动,此时整个队伍翩翩起舞,犹如嫦娥奔月,又像是天女散花。
扮装的青蛇、白蛇、许仙更别有一番趣味。青蛇、白蛇身背长剑,把许仙夹在中间,让人们联想起他们那段值得传诵的爱情。
孙悟空手舞金箍棒,做着猴子的动作,八戒挥动大耙子左右抡动着,沙僧老诚地挑着担子任劳任怨地走着,只有唐僧端详地坐在马背上微笑着望着远方。
傻柱子牵着一匹小毛驴,有时他骑在驴背上,有时从驴背上滚下来,走到包头的“姑娘们”跟前,伸手摸“她们”头上的花冠,趁人不注意,用手摸摸“**”,逗得人们不停地笑着骂着。
秧歌队要挨家挨户拜年,在每家的院里要打场子扭几圈。主人要放鞭炮,然后把准备好的礼品或是钱交给管事的杨大楼。到了晚上秧歌结束时,杨大楼把这些钱和物品分给大家,这就是对扭秧歌人的酬谢,乐队当然也要分到一份。
福娘和兰子挤在人群里,兰子穿着红花棉袄,头上围着绿色绒头巾,脸蛋冻得白里透红,睫毛稍上排着白霜,一双水汪汪透明清澈的大眼睛神采飞扬,像一朵蓓蕾绽开的花儿附在娘身边。她看着秧歌扭得欢快,小丑们动作又逗,不时用手捂住嘴和娘一起笑着。二福、二贵和同伴们聚在一起嘻笑着,逗着孙猴和八戒,不时把糖块抛给傻柱子。三福牵着老福的手跟在人群后边,和一群孩子跑在一起,一边看热闹,还打狗逗猫地招人烦。孩子们见杨大楼走过来,向他抛起雪块一齐大声喊着:“杨大楼,杨大楼,人们买马他买牛;人家打八担,他打一葫芦球;人家喝酒他喝粥,人家炒菜他炒球。”杨大楼听着孩子们嘲讽自己的顺口溜,往常没有大人在眼前,他并不责怪。今天他瞪起眼珠子,指着孩子们骂着:“这些小王八犊子,给我滚蛋。”随手从地上捡起马粪蛋子朝孩子们扔过去,孩子们哈哈大笑地跑开了,钻进人群。
白家九少爷往年不看秧歌,今天也跑到街上凑热闹。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挤在人群里来看兰子。白行理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深蓝色的毛绒织成的围脖,头戴一顶貂绒帽子,穿着也很讲究得体,只是干瘪的身子弱不禁风。一双被长厚的眼皮包住的眼球,紧盯着离他很近的兰子。这一天累得他眼眶子发麻,抻得眼球几乎鼓到眼皮外边。
白行理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他推开身边的人,走到福娘和兰子身旁,搭话问好。福娘不以为然,给白行理回话。白行理一边献着殷勤一边靠近兰子,兰子却不屑一顾,仿佛没看见他一样。这时,闫花舌挤到福娘跟前,用手指着白行理的貂绒帽子对福娘说:“四嫂你看,九少爷今天够漂亮,够帅气吧!你看,光这蓝围脖也够咱们挣半年的了。”福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用手把他推开,挤向人群里面。
  闫花舌被福娘弄得很没面子,对身边的杨大楼说:“你四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九少爷多阔气,兰子嫁给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杨大楼是兰子的堂叔,胳膊肘当然不能往外拐。他没好声地笑闫花舌说:“老犊子竟办作损的事,别折了你的寿,小心我四哥打断你的狗腿。算个什么东西!”大过年挨了杨大楼的臭骂,闫花舌心里十分不舒服,有心要打杨大楼几拳,又怕反被他给打了。只好自言自语地说:“不就是一个小黄毛丫头嘛,嫁不嫁人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看你还能臭在家里不成。”然后冲着杨大楼骂:“姓杨的没一个好东西,拿好心当驴肝肺,走着瞧吧。”杨大楼只顾和别人闲扯,没听见闫花舌的骂声。闫花舌看杨大楼没理他,很快挤到人群中去了。
秧歌队散了,人们都各自回家。九少爷拉住闫花舌让他到家喝酒,闫花舌正愁没处吃饭,假惺惺地推让一番,跟着白行理到白家大院去“做客”。
财主们过年和佃户们是两种风情,桌上的美酒佳肴别有风味,大院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红对联和大福字、大喜字点缀得喜气洋洋。小姐少爷们的住屋和白天轩妻妾们的房间更是蓬荜生辉。白天轩的大客厅铺着紫红色的地毯,一盏大红灯笼吊在棚壁下,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联和一幅很大的八马奔腾图,满屋雍容华贵。
闫花舌在白天轩眼里只不过是一只蛀虫,在白家这样阔绰的环境里,闫花舌不觉自惭形秽。他坐在白家的饭桌前心里忐忑不安,因为他拿了白家二十五块大洋,说媒的事没有一点进展。虽然自己想好了坏主意,又怕行不通。眼下他只好见机行事,应付白家父子。耍花招是闫花舌的拿手绝活儿,可是今天他提醒自己谨慎行事,切不可以胡言乱语招来麻烦。
白天轩一般是不和闫花舌这等人一起同桌用餐,为了九少爷的婚事,他只好耐着性子把闫花舌叫到桌上。
闫花舌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和大鱼大肉,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一口吞下这桌酒菜。他实在等不得了,伸手从放在自己跟前的盘子里抓起一块肉饼放进嘴里。白天轩看了鄙夷地一笑,对白行理说:“老九,多给闫先生夹肉,他可是你的功臣。”闫花舌听了白天轩的夸耀,竟飘飘然了。酒席间,因为家人都在场,谁也没问起闫花舌做媒的事。
闫花舌的心里有事,没敢沾酒。一顿狼吞虎咽,把肚子撑得膨胀着鼓起来,白行理把他领进自己的小屋,盘问他做媒的事情办得怎样。
白行理亲手给闫花舌倒了杯上等茶,闫花舌一边品茶,一边掂量着怎样能够使自己的坏主意让白行理接受。只要白行理听了自己的话,按照自己的办法行事,既不得罪杨大车,也惹不恼白家大院。婚事就算是办砸锅,也是白家大院自作自受。
闫花舌品着茶,看着白行理急不可耐的样子,他绕着圈子看事说事。
闫花舌喝了一口茶,抽动着弯钩鼻子问白行理:“九少爷,那小兰子就恁样惹你喜欢,非她不娶?”白行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这小丫头真水灵,我要定了。”
闫花舌面带奸笑说:“人啊,都是一样。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屁话,别说咱们毛西堡,就是方圆百八十里也寻不到兰子这样俊俏的女人。”白行理回闫花舌。听了白行理的话,闫花舌故意调弄情调,对他说:“还是九少爷眼力好,兰子像她妈一样,年轻的时候要是摸一下福娘白白的大腿根,嘿!让你三天不想家。”他看着白行理,故意说着脏话,来调动他的性情:“小兰子可真嫩,不信你用手一掐,保准***。细皮嫩肉的,水汪汪的勾魂眼睛,把九少爷的魂都弄飞了。”说着哈哈狂笑起来。
白行理被闫花舌几句话弄得心里直痒痒,问他:“闫先生,别瞎扯了,兰子现在同意了吗?”闫花舌早有准备,把编好的谎话说出来:“我呀,拿着你给的钱,给兰子买了几件好衣料,又给她买了一些化妆品和她喜欢的好东西。兰子真的动了心,同意嫁给你做媳妇。”“真的?你说的是真的?”白行理喜出望外,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闫花舌话题一转,接着说:“兰子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可是杨大车却不同意了,他骂兰子是贱货。兰子被骂哭了,自己也作不了主。前几天忙年,怕搅你的兴,没来提这件事。”他故意停了一下,喝口水接着说:“眼下就这种情况,就要少爷你自己拿主意了。”
白行理相信了闫花舌的话,对他说:“杨大车不同意兰子嫁给我,为什么?能不能嫌咱彩礼给得少,你去告诉他,有什么要求尽管讲,白家亏不着他们。”闫花舌摇摇头说:“少爷,你不知道,杨大车是头犟驴,他要咬定吃屎,给他十根麻花都不换。”“那你说这件事往下怎么办?”闫花舌见时机成熟,对白行理说:“先下手为强。”白行理立刻问:“先下手为强?什么意思?”闫花舌回答:“少爷是天下最聪明的人,自己琢磨吧。”闫花舌抛砖引玉,让白行理自己把办法说出来,免得事情砸锅后给自己带来大祸。
白行理半天没吭声,闫花舌诱导他说:“杨大车和大福还有六叔他们年三十晚上进山了。”“大年三十进山干什么?”“拉木头,挣钱啊!”闫花舌停了一下说:“趁杨大车不在家,你就照量着做吧。”白行理终于醒悟过来,说:“娶兰子。”“这就对了。”“怎么娶?福娘也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闫花舌故意激弄着。白行理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猛然间他把拳头往桌子上一砸,说:“抢,抢,抢。”听见白行理歇斯底里,不顾一切一连说了三个“抢”字,闫花舌竖起大拇指夸耀道:“这才叫大老爷们,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
白行理终于按照闫花舌的主意,演出了荒唐的一幕。他问闫花舌怎样抢亲,闫花舌反问他是明抢还是暗抢。白行理问:“明抢怎样做?暗抢又怎样做?”闫花舌抽动着鼻子对白行理说:“明抢就像办喜事一样,用八抬大轿把兰子接过来。”“她妈不同意,兰子怎么上轿?”“笨样子,把他们看起来,不就得了。”白行理想了一下说:“这样做不可以,她们哭天叫地的像上刑场似的,多丧气。”“那你说咋办?”闫花舌反问白行理。白行理武断地说:“暗抢,夜里下手,把兰子弄回来,上床睡觉,把生米煮成熟饭。杨大车回来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得给我当老丈人。”闫花舌子又一次吹捧白行理是一条汉子。两个人合计一阵散开了。临走时闫花舌看着兴致十足的白行理说:“九爷,这主意是你自己敲定的,要是砸了锅,可别怪大哥没尽力。”白行理瞪着闫花舌的背影狡诈地骂道:“狗样的,还把自己当成了人物。”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去做美梦。
毛西堡屯唱二人转,杨大楼是总操办人,多少年来他一直担当这个角色。其原因有两个,他不仅喜欢听戏,更主要的是哪个戏班都是他的干闺女。杨大楼生活简朴,平时里节衣缩食,把积攒的钱都毫无保留地拿出来,给这些干闺女买布料做戏服。戏班老板对他的仗义很赏识,成了熟人。至于他和这些唱戏的干闺女们有没有什么下作事,也没人理会这些。人们从杨大楼身着打扮上可以肯定,这些干闺女们之所以甜蜜蜜地叫爹,无非是为了哄几块布料做戏服罢了。
今天初四,是第一天开戏,戏班子中午就进屯了,住在李大善人的家里。戏场就设在李大善人的几间草屋内。
杨大楼吃过晚饭,火急火燎地来到李大善人的院内,大步流星地奔进戏班子住的屋子。戏班老板是个中年人,他看见杨大楼走进来,十分客气地打招呼。杨大楼见到老板也很殷切,第一句话就是:“老板好,今年又是开门红。生意兴隆红四海呀。”杨大楼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几个干闺女围上来,不停地用纤细的嫩手掸去杨大楼身上的脏物。杨大楼得意地笑了,眉飞色舞地把夹在肘下的几块颜色鲜美的红料分给干闺女们,作为新一年的见面礼。干闺女们不客气地争着拿起新鲜的布料,围着杨大楼“爹呀,爹呀”地乖叫着。弄的杨大楼几乎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李大善人几间草屋坐满了黑压压的观众,屯上的人几乎都来看戏,就连刚刚满月的婴儿也被包着厚厚的棉被,抱在妈妈的怀里。几家大户的小姐太太少爷们都坐在两侧的凳子上,身前的木桌上摆放着茶水和果品。白天轩和几个姨太太并排端坐着,翠花坐在妈妈三姨太的身边,哑巴站在翠花和三姨太的身后,随时伺候。
福娘身边也坐着兰子、二福、三福和老福。闫花舌和白行理坐在离福娘很近的地方,窥视着兰子和兰子一家人。
马上就要开演了,二福对娘说:“妈,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回去。”福娘见二福脸色不好,也没太在意说:“不爱看戏就回家吧。”二福点点头要离开戏场,老福看见二哥要回去,对妈妈说:“妈,我和二哥一块回家,我不看了。”说着拉起二福的手,哥俩一同走出戏场。
在一阵锣鼓声中,二人转开演了。头一场戏叫开堂马,唱的是《宫门挂玉带》。戏的内容是唐二主李世民游宫,演的是天子之胄**家风的事情。台上的角音正、腔圆、调美,台下观众都认真地听着。
就在第二场戏开演的时候,闫花舌和白行理一先一后离开座位。白行理走到翠花的身边,悄悄地拉走哑巴。
哑巴跟着九少爷走到院子中间,闫花舌在白行理耳边低声说:“巧了,二福回家去了,兰子身边只有福娘和三福,是下手的好机会。”白行理问:“现在就动手啊?”闫花舌回答:“你进场子盯住兰子。”白行理听了闫花舌的话,走进场内,坐在离兰子很近的地方,耐心地等着寻机行事。
此时,闫花舌在院子里扯开喉咙,改声换调大喊起来:“不好了,胡子来了!快跑吧!”白行理听到闫花舌的喊叫声也应和着大呼:“快跑吧,胡子来了。”顿时剧场内沸腾了,大人拉着孩子,男人拉着女人,老头拉着老太婆开了锅似的朝门外拥挤起来,台上的灯也不知道是谁弄的一下子熄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乱作一团。慌乱中白行理蹿到兰子身边,伸手扯住兰子的衣角向门外冲去。福娘怕三福被人踩着,只顾拉着三福,和兰子被人挤住,几乎是最后走出房门。
白行理的一只手死死地扯住兰子的衣角,大声叫着:“我在这里。”闫花舌听见白行理的喊声用一只手拽着哑巴,几步靠近白行理身边,兰子觉得有人在身后扯自己的衣服,用力甩着身子呼叫着:“三福,妈,我在这里。”福娘听到兰子的喊声,带着三福跑到兰子跟前拉起兰子的手说:“别喊了,娘来了,快走。”兰子和妈还有三福加快脚步同时跑出李家大院。这时候人们已经四散地抱头乱窜,各奔自己的家去了。
福娘正拉着三福加快步子往家走,闫花舌从身后追上来,照准福娘的腰飞起一脚,福娘“妈呀”一声被踢倒在地,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身子怎么也动弹不了,疼得福娘的汗从额头上滚了下来。兰子在黑暗中摸到妈妈去扶她,被白行理一把抓住肩膀子。此时,闫花舌也靠近了,白行理和闫花舌俩人左右分开架着兰子向前边跑着。兰子挣不开两人的手,高声大呼:“劫人了,快救人啊。”兰子凄惨的呼救声划破夜空,可是竟然没有一个前来救人。
闫花舌和白行理拥架着兰子走到街口,哑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跟在九少爷身边觉得很奇怪,白行理另一只手扯住哑巴,让他伸手帮忙在兰子身后推兰子快一些走。哑巴不明白九少爷的用意,仍旧在他身边立着。白行理气急败坏地狠狠打了哑巴一个耳光子,骂道:“不懂人语的玩意,听不懂人话。”哑巴被打蒙了,一时不知所措。
兰子挣扎着,使劲地往后蹬着双脚,然后坐在地上不起来,口中呼喊:“胡子抓人了,救人呀。”白行理兽性大发,从脖子上解下长围脖,在闫花舌的帮手下把兰子的双手绑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塞在兰子嘴里。白行理拽着兰子被绑的双手,闫花舌在后边推着兰子走到闫花舌家的房后边。
兰子又一次挣扎着,坐在地上不起来,此时白行理已经大汗淋漓,看路边的房子说:“这里离你家近,把兰子抬到你家屋里。”闫花舌听了白行理的话,感到不对劲,刚要说什么,白行理凶相毕露,冲着他骂道:“你他妈还要啰唆什么,把兰子给我背起来,去你家。”闫花舌被白行理突如其来的临时决定吓坏了。心里叫苦:坏了,把兰子弄到我家里,杨大车回来岂能饶我?出于无奈,他只好把瘫在地上的兰子背在自己背上向家里走去。白行理回过头,给哑巴做个手势,黑夜里哑巴看不清他比画什么,白行理看哑巴呆站着不动弹,忙后推哑巴,哑巴明白了九少爷的意思,离开他们回大院去了,三福扶起福娘,福娘疼得腰直不起来,她忍着疼痛对三福说:“你姐被白家人抢了,赶紧回去找你二哥,去白家大院把你姐夺回来。”三福听了娘的话,撒开双腿飞一样向家里跑去。
三福叫醒二福,把姐姐被白家劫走的事告诉给二福。二福急忙从炕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和鞋子,同三福向白家大院奔去。十六岁的二福力量过人,他跑起来把地震得咕咚咕咚地响。
  白行理和闫花舌把兰子弄进破屋子,兰子被白行理推到冰凉的炕上。闫花舌点燃昏暗的油灯,灯光下,兰子抖瑟的身子已发软,面色吓得苍白。白行理嘻笑着对兰子说:“别怕,咱们只不过开个小小的玩笑,在这间屋内你就安全了,和在家里一样,放心吧。只要你老实些,听我的话,亏不了你。”说着用手掏出塞在兰子嘴中的手帕,解开系在兰子双手上的围脖。并且十分亲切地靠近兰子坐下,和蔼地对她说:“你都同意嫁给我了,还怕啥。咱俩马上就要成两口子了,等你爹从山里回来,咱们就拜洞房过日子了。”兰子不明白白行理这些没有头脑的话,大声指责他说:“不要脸的东西,谁答应嫁给你了,放开我,我要回家。”白行理哪里肯听兰子的叫骂声,他给闫花舌作了个手势,闫花舌离开了这间小破屋,到外面去了。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了,白行理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他动起手脚,企图和兰子同床。兰子看着色狼一般的白行理,鼓起勇气和他撕扯在一起。
白行理把兰子扑压在炕上,一边劝着兰子顺从他,一边伸手去解兰子的腰带,兰子再也无力反抗了,微弱的挣扎着,撕打着。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二福冲进屋来,他一个箭步窜上炕,抓住白行理长长的头发,把他从兰子身上扯到地上,一拳把白行理击倒在地上,然后骑在他身上,拳头像雨点一般击在白行理的头上、脸上和胸上。白行理开始还能“嗷嗷”地叫几声,不一会儿头流着血,躺在地上不动了。二福恨透了这个畜生,飞起一脚踢在白行理的腿上,由于用力过猛,白行理的腿断了。
白行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二福拉着兰子的手,推开闫家的破门回家去了。
福娘听到院里传来踏雪的声音,猜定是二福和兰子回来了,叫三福去开门,兰子和二福走进屋里,兰子趴在炕上痛哭起来,福娘弓着腰给兰子擦泪,劝孩子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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