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中国合伙人:就因为乱拿同事的东西,3天后他的身体分居两地 l 北洋夜行记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前天半夜,有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微信找我,说能不能借点钱。
我问他,要多少?他说五万。
给他打了钱,我问他,怎么这么急,出啥事了。
第二天早上,他才回复我,说半年前父亲生病,他筹钱的时候,把爷爷留下的一块古董手表押出去了。
“结果没想到,我爸知道这事儿后,气得病情加重,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
现在事儿过去了,他想把表赎回来,差五万——犹豫好久才张口,毕竟好久没联系。
我没再多问,说表赎回来了就还给你爸,以后有啥事找我,别乱押东西了。
这件事让我想起十几年前一部电视剧,叫《第八号当铺》。当时我正入行查案没多久,活儿少,闲待着时候跟朋友看过几集。
2003年电视剧《第8号当铺》,由杜德伟、天心等主演。
这剧拍得还凑合,但设定很有意思,人能在当铺里当掉自己的灵魂——爱情,友情什么的。
典当这个逻辑,很有意思。你拿着自己觉得宝贵的东西去当,当铺里的人则会把你宝贵的当作贱货。
从前的北京当铺,你去当个貂,人家验货的时候,一定会说“虫吃鼠咬,光板没毛”,压价。
但你又没办法,因为急缺钱。等你想赎当了,那东西又变成很宝贵的了,价高了。
开当铺,是乘人之危的生意,跟现在的高利贷差不多。
我的太爷爷金木,当年有一个开当铺的朋友,八面玲珑,什么人都能打交道。
他平时给金木提供些线索,有时也让金木帮介绍些人,淘些古玩玉器什么的,算个业余收藏家。
1924年,他跟人合伙开了新当铺,却惹上了一件案子,不但出了人命,还惹上了大人物。
初翻这篇笔记时,我以为金木在胡扯,但查了一些资料后,发现他确实卷入了当年轰动世界的案子里。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发地点:蒋养房胡同(现新街口东街)
案发时间:1924年9月下旬
记录时间:1925年5月
民国十三年(1924年)深秋的一天,王饵邀请我参加一个私人聚会,地点是他新开不久的当铺,还叫增裕当铺,听说还专找了两个行里的好手合伙。
春天的时候,因为敦煌壁画的案子(详见《北洋夜行记》029),王饵的产业被一把大火烧个干净,栽了个大跟头,没想到这么快就东山再起了。
新当铺在德胜门大街上,蒋养房胡同一进口处。当铺外面,一个大大的“当”字招牌,十分显眼。
当铺招牌。(图片来源:良友画报1935年第105期)
我进门的时候,王饵已经等在柜台外面了。
王饵身后,柜台高出人头顶一尺多,墙上挂着黑红棍,假装这里是衙门,吓唬顾客。
衙门里的黑红棍,又叫水火棍。是旧时衙门里面警戒杀威的装备。
寒暄了两句,我悄悄问他哪来的钱,王饵含含糊糊,只说是一个关外来的东家,给了一笔钱,叫他专收金银细软。
到了客房,已经坐着几位客人,大多是当铺的同行,过来向王饵道贺的。
大家一阵恭维,喝了几杯茶,王饵叫皮肤黝黑的大缺拿来一些字画古董。大缺,就是大掌柜的别称。
王饵拿起一卷画,叫大家看看我最近收的好东西。正说着,画轴一头的盖子掉了下来,从里面滚出两颗圆圆的东西。
王饵嘟囔一声,这是什么?捡起一个,突然又扔在地上。
我上前细看,两个圆球黑白分明,黑色瞳仁直对着我,白色部分爬满血丝,尾端牵连着一些筋脉。
一个客人凑过来看,猛退了几步,哎呦,这个不是人眼珠子吧!
屋里屋外都是人,不知道谁报了警,侦缉队的人很快就来了。
一开始只说拿眼珠去查验,到底是不是人眼。后来侦缉队改变了主意,要连王饵一起带走。
领队的是内四区的蒋五,是个大白胖子。穿着灰布的裤褂,甩着袖子,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洋布汗衫。
蒋五声音尖细,要王饵去分局“配合一下”。
蒋五抓走的人,不拿钱赎别想出来。
王饵也不怕事,大剌剌的跟着走了。
柜上一片混乱,我拉住一个伙计,问他最近柜上有什么异常。伙计想了一下,说二缺两天没来,大缺没告诉老板。
二缺李德全,家里原来在旗,年轻的时候见过好东西,有眼力,被人推荐到王饵的当铺里看柜。
根据打听到的地址,我来到皮裤胡同。
李德全家院门没闩,我喊了几声,没人应,就走了进去。
这是个两进的宅院,很多年没修葺过,东西厢房都塌了,干脆用砖封了门。最里面的北屋挂着帘子,掀开帘子,屋里乱糟糟,跟被人打劫了一样。
屋里站了个小伙子,身材不高,挺壮实,一副老实模样,看见我很惊慌。
我亮明身份,说我是王饵的朋友,来看看二缺。这个人稍微安定一些,说自己是王饵当铺的打更的。
他说,我今天在铺子里见过您,您没骗我。这里不安全,出去说。
我俩出了胡同,在街上随便找了家二荤铺,点了几个炒菜,边吃边说。
二荤铺,北京街边小吃摊。二荤的叫法有不同的解释,有的说是猪肉、羊肉合为二荤,有的说是以肉和下水共称。二荤铺菜品价格低廉,地方一般不大,一两间门面,有的灶头就在门口,座位沿街或者在门面里。(图片来源:盛锡珊《老北京市井风情画集》)
打更的一开口,吓了我一跳。“眼珠子是我放进去的,是二缺的眼珠子。”
前天夜里,当铺已经上了板,打更的在柜台后面铺好床,接着到院子里巡视一圈。
一切跟平常一样,正准备回去睡觉,听到有人急促的叫了一声,马上声音就没了。
打更的循着声音,来到后门,从门缝看见几个人把二缺按在地上,捂着他的嘴。二缺手脚死命的挣扎。
大缺站在一旁,低声问,东西呢?没有回应。大缺走到紧挨着的河沟旁,一扬手,把手里的东西丢进河沟。
大缺命令几个人把二缺捆上马车,往北去了。
打更的摸到河沟边,打着灯笼找了一会儿,就看见两个眼珠子,被一根树枝子拦着,没有流走。
说到这里,打更的的眼圈红了,说一猜就是他们把二缺的眼珠子挖下来了。
他跟二缺交情不错,还经常一起来这家二荤铺喝酒。但是他不敢去报警,“大缺敢挖人眼珠子,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今天早上,趁王饵从库房里取出字画古董,一错眼的功夫,打更的把一幅画的画轴盖抠下来,塞进眼珠,然后松松的盖上。只等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出来。
打更的说,王老板有势力,过一阵就出来了,说不准就查到大缺了。
打更的这个方法是聪明还是愚蠢,我一时竟判断不出来。
分开的时候,打更的说这两天大缺走得很晚,下午五点当铺上板子,他非要等到八九点才走。
旧时商铺大门是用长木板拼接组成门板,开店时把木板一块块卸下来,可以把大门完全敞开,打烊时拼合上锁。
我问大缺往哪个方向去,打更的说出了胡同奔北,估计是出了德胜门了,骡子车还是我叫的。今晚还要出去,车都提前预定了。
今天眼珠子的事儿抖了出来,大缺非出去一趟不可,跟着他就能找到二缺。
德胜门外有个苇塘,我常常去那里夜钓,东边几个钓鱼的地点,可以望见城门。我准备今天晚上先去那里等着。
离开二荤铺,我去找了小宝,叫他晚上天擦黑,骑自行车去德外苇塘找我。小宝问我干啥?我说去了就知道了。
我回了家,拿上钓竿、饵料、鱼篓,骑着自行车出了城。
苇塘连着护城河,就在德胜门外西北。三年前,德胜门被拆了,剩下瓮城和箭楼。出了瓮城,过了关厢,就没什么人了,也没巡警打扰,夜钓最合适不过。
德胜门的箭楼、瓮城。德胜门为明清北京城内城九门之一,位于内城北垣西侧。1915修筑环城铁路需横贯瓮城,瓮城、闸楼被拆除,使箭楼与城楼脱离。1921年城楼因梁架朽坏在内城九门中率先被拆除,仅存城台及城券门。(图片来源:《北京的城墙与城门》)
天还没黑,小宝就来了,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远远地卷起一阵尘土。
小宝下了车,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装着两只烧鸡,又摸出一小瓶酒来。
我夸小宝聪明,北京秋天的夜晚,城外尤其冷。虽然我酒量不行,也忍不住抿了几口。
烧鸡又名熏鸡,是一道中华传统风味菜肴。其中部分烹饪方法是将涂过饴糖的鸡油炸,然后用香料制成的卤水煮制而成。成品烧鸡具有肉鲜味美、肥而不腻和烂而不散特点。
我俩一边吃鸡喝酒,我一边告诉小宝,王饵新开当铺的事情。
小宝听见当铺,哼了一声,“远瞧一座城,近瞧是木笼。里头装着嘎杂子王八蛋,还有骗爷爷的那点铜。你猜我说的是啥?”
这段骂街的谜语,谜底就是当铺,这小子看来以前没少吃当铺的亏。
我接着讲了眼珠子的事,还有今夜蹲守大缺的计划。
小宝说,八成是二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先挖眼,再灭口。我看是凶多吉少。
正说着,大路方向出现一辆骡子车,顺着城门的下坡,一路冲下来。映着车上的灯,我认出赶车的人就是当铺的大缺。
来不及收拾渔具,我跨上自行车就追。小宝把剩下半瓶酒装进怀里,骑车紧跟在后面。
小宝熟悉路,说这条路往北,一直通到十三陵,当年明朝皇帝出城祭祖,就走的这条道。
我问到十三陵多远,小宝说也就七八十里吧。
幸亏骡子车没有去十三陵,过了南沙河,就停在一座城门前面。没想到北京城北面,还有个小城池。
小宝小声说,这个城池叫巩华城,以前是明朝皇帝的行营,现在早就荒废了。
巩华城,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在京北沙河修建的一座行宫,作为皇帝巡狩和后代子孙谒陵停留的地方。城呈方形,辟四门:南名“扶京”,北名“展思”,东名“镇辽”,西名“威漠”。
骡子车进了城门洞,我俩没直接跟过去。小宝带路,贴着城墙绕到城南。
南边的城门更大些,门洞上有一块汉白玉的匾额,刻着“扶京门”三个大字。
我俩把自行车扔在门外的空地上,沿着墙根走进去。里面是一个瓮城,骡子车正停在瓮城的西门门洞里。
西北角有几间破房子,只剩下半边屋顶,另一半用油毡布搭在上面。
瓮城正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土台。我和小宝猫着腰跑过去,窝在土台后面。
巩华城瓮城。瓮城为古代城市的主要防御设施之一,可加强城堡或关隘的防守,在城门外(亦有在城门内侧的特例)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属于中国古代城市城墙的一部分。
大缺下了车,从车厢里又下来一个人,我不认识。两人站在车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进了破房,破房里有了光亮。
荒郊野外,又是夜里,声音传的很远。隐隐约约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似乎在询问什么。
没多久,一个人先走出来,上了车。
大缺后出来,却没有走,绕到南墙,先是用手推着墙,身体一耸一耸的动。
南墙早已破败,被他推了一会儿,竟然跟着晃动起来,大缺改为用后背顶,像狗熊蹭树一样。
我突然看明白了,他是要把墙推倒。我爬起来冲了过去。小宝反应更快,一边跑,一边把怀里的酒瓶飞了过去。
酒瓶砰的一声,砸在大缺的头上,大缺向后倒下。同时,南墙朝前倒塌,整栋破房垮了下去。
我和小宝已经冲到破房前面,反应不及,直接踏进瓦砾烟尘里面,我踩在碎砖块上,绊倒了。
大缺刚站起来,黑影一闪,被小宝一脚踹倒。
突然响起一阵枪声,子弹打在城墙上,墙上的夯土稀里哗啦往下掉。
城门洞里,骡子车上的人朝我们开的枪。
我和小宝伏在瓦砾里,大缺趁机跑进门洞里,马上传来催动马车的声音。小宝想追,被我拦住了。
很快,瓮城里一片寂静。借着月光,我和小宝徒手扒开瓦砾,一个人蜷缩在废墟下,满身满脸都是尘土。
这人双眼紧闭,眼下两道干涸的血痕,眼睑软塌塌的,显然没了眼珠。他就是失踪的二缺。
小宝发现他还有气,掐了一下他的人中。二缺渐渐缓过气来。
二缺断断续续的,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二缺受聘,到了王饵当铺,发现库房许多货物并不是柜上收来的,账房的账目也混乱不清。就起了心思。
前几天,东家来铺子里,大缺在库房里拿了一个画石的印章给他,东家随手装在口袋里。二缺偶然看见了,发现这方画石价值不菲。
画石,当铺行话对田黄石的称呼。田黄石简称“田黄”,产于福州市寿山乡“寿山溪”两旁之水稻田底下、呈黄色而得名。(图片来源:西泠印社网站吴昌硕刻田黄石章)
晚上东家没回去,住在客房。二缺趁人不在,溜进客房去偷了印章。没两天就被大缺查到了。
这中间的事情,王饵却一概不知,被蒙在鼓里。
小宝听了,气狠狠的说,妈的,不就偷块石头,就下这样的毒手。
二缺说,他偷石头的时候,东家口袋里还有一张纸,他也没细看,用纸包着石头一起拿走了。大缺他们要的就是那张纸,自己咬牙不说,还能多活几天。
画石给了媳妇,叫她连夜回老家。那张纸还在身上没被搜走。
说着,从废墟里摸到一根火筷子,在喉咙里搅了几下,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然后哆嗦着手,从秽物里摸出一个石丸。
搓开石丸成两片,里面是空心的,掉出一个纸团。
展开纸团一看,是一张电报纸,上面写的是日文。大意如下(根据太爷爷笔记翻译):
寄北京小池三郎君收天津使馆有关人员业已就绪。宝笈三编所搜,择其精华收买。现寄去钱,收到继续收集不得有误。
1924年9月13日于奉天本部
大缺幕后的东家是日本人,他们所图不小,竟然是宝笈三编的国宝。
二缺没能撑到天亮就断了气,我和小宝用瓦砾先将他草草掩埋了。
之后我俩在砖堆里又坐了一会,等天大亮。回城还得骑四十里路,得恢复体力。
过了中午,我俩才回了城。吃了点东西,然后赶到王饵的当铺去。
蒋养房胡同口,停着两辆货车,几个扛活的正把大木箱一个个往车上搬。
民国时期美商慎昌洋行所售的货车。
我们拐进胡同,混到街对面看热闹的人堆里。看见几个人拿着当票,要进当铺赎当,被伙计拦下了。
这时候,从铺子里出来一个中年人,穿着长袍,外面罩着褐色皮袄。正是昨晚在巩华城见到和大缺一起的人。
中年人看见赎当的和伙计争执,走过去,伙计喊了声“东家”,让到一边。
东家对赎当的人说,“您赎当啊,对不住,这都是死当,不能赎了。要是短您的钱,拿当票账房支去。”
这位东家,应该就是电报纸上提到的小池三郎,北京话说的很地道,难怪王饵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说完,东家三两步走到胡同口,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向南边去了。
小宝说,他们这是要关板跑路呀。怎么办?
我一眼看见从德胜门大街拐进来的三个人,对小宝说,再等等,他们可能一时跑不了了。
来的三个人,领头的是侦缉队的蒋五,一上来就吆喝,命令工人停下来。还掏出了手枪。
大缺急匆匆的从当铺里出来,恭恭敬敬把蒋五等人迎进去。
我对小宝说,蒋五这人,贪得很,当铺出了案子,还不得逮着蛤蟆攥出团粉来?咱们先回去补个觉再说。
夜里我和小宝再来的时候,当铺已经关门,上面贴着封条。卡车还停在门口,上面的箱子都卸空了。
我注意到一个老人,后背有点驼。已经在胡同里来回溜达了好几趟,眼睛不停往当铺大门瞅。
我走过去,刚问了一句,您要当东西?
老人哎呦一声,转身就跑,被我一把拉住,扯到一旁小巷子里,老人挣扎,“太妃命我出来采买,你们不能抓我。”
我问他什么太妃。老人看看我,又看看巷子口的小宝,不挣扎了,“嗐,吓死爷们儿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护军的便衣。”
紫禁城护军。民国成立后,故宫由北洋政府派兵护卫。(图片来源:《末代皇帝》剧照)
老人嘴上没胡须,说话声尖细,明显是个太监。
去年皇宫驱逐所有太监,其实各太妃、王爷处,还各留一二十名太监。留下的太监更是抓住一切机会偷窃宫里的物件。
王饵的当铺比同行多给三分利,如果只押不当,价钱还会更高。
没多久王饵的新当铺就在这群太监里打开了名气。即使今天当铺关了门,太监们也攒够了棺材本。
太监说,“现在宫里都乱了,谁不拿谁是傻子!剩下的老兄弟老姊妹,以后出宫的养老钱,全指望这个啦!”老太监笑了,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
第二天下午,我和小宝再次来到当铺,我俩大吃一惊。当铺的封条被撕下,里面人去屋空,卡车也不在了。
我们正懊恼,打更的在路对面的茶馆里叫我,原来昨天半夜,大缺带人继续搬运,上卡车走了。
打更的在后面跟了一路,还好在城里,车开的不快,最后跟到前门火车站附近,西河沿有一排仓库,卡车在一个仓库院里卸下了木箱。
我把二缺的死告诉打更的,打更的抹了两把眼泪,雇了一辆车,赶去巩华城为二缺收尸。
我和小宝往前门火车站赶去,到了所说的仓库院子外面,有两伙人正在打架,我和小宝躲在一间空的铁路值班房后面。
前门火车站是清末北京东车站,全称为京奉铁路正阳门东车站,位于前门大街东侧,始建于1903年,1906年正式启用。从清末至1958年北京新火车站建成前,前门东车站一直是北京最大的火车站,时间长达半个世纪。(图片来源:中国国家博物馆网站)
一伙人打不过,朝铁路方向跑去,领头的是王饵,不知道他啥时候出来的。
王饵没跑多远,就被几个青衣人抓住了,王饵喊了一嗓子,“杨锦文(大缺的名字),你他妈敢黑我的东西。”说完就被拖回仓库的院子里了。
等到天黑,我俩爬上房顶,院子一览无余。那些从当铺拉来的大木箱,都码在院子里,一群青衣人正在把木箱搬进库房。
我没有看见大缺的身影,不知道他去哪了。
青衣人搬完箱子,也跟进了库房,关上了铁皮大门。
我和小宝悄悄跳进院子,有一个看门人住的小房间,门没锁,王饵被捆的结结实实,丢在屋子的床上。
屋子一角的地上,趴着一个胖大的人,我翻起脸一看,是蒋五,身上有几处刀伤,尸体都僵硬了。
蒋五贪心,想敲诈当铺一笔钱,没想到惹到日本人,把命也丢了。
王饵告诉我,昨天他的兄弟把他从内四区的分局里保释出来,就得到消息,大缺把当铺的库房搬空了,往这边运。王饵还以为是黑吃黑,带了几个兄弟就赶来了。
王饵说,“那个东家他妈是个日本人,我算是栽了。”
我叫小宝带着王饵先离开,小宝问我干啥去,我说我要去看看木箱里到底是啥宝贝。王饵说你傻了吗?咱们还是赶快颠儿了吧。
小宝说他在外面随时接应,带着王饵翻墙出去。
我走到大铁门前,拍了拍门。里面有人用生涩的中文问,谁?
我用日语说,我是小池先生派来的,要检查一下货物。
大门打开了,一个青衣人上下看了我几眼。
我接着说,奉天本部的命令,这一批珍宝关系重大,我特来协办。
青衣人一听,提起身子,向我一低头。我也点了一下头。
来到一个大木箱前面,我指指木箱,用日语说,打开。
两个青衣人,拿着铁撬棍过来,撬开木箱。木箱里面衬着厚厚的蓝布,一个个圆柱状的东西,装在蓝色布套里,整整齐齐的码在箱子里。
这时,又有人叫门,进来四个人。
我撇了一眼,四人中有一个瘦弱的青年,戴着圆圆的墨镜,身穿白长袍,黑马褂,头戴着黑色瓜皮帽,手里还拿着一个文明棍。
瓜皮帽为清朝流行的一种男式帽子,清代瓜皮帽分成六瓣,形状如半个西瓜皮。
后面一老一少,似乎会些功夫。青年身边是一个穿西装的矮个子。
矮个子一眼看见我前面的木箱,指着我,“哎呦,这是怎么说的,怎么给打开了,弄坏了可不得了。”
我假装听不懂,矮个子见状,用不太流利的日语又说了一遍。原来他是那个瘦弱青年的翻译。
我用日语告诉他,我是要检查一下,确保没差错。
那青年听完翻译,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咧开厚嘴唇笑了笑,扬起文明棍指了箱子一下,“叫他们东洋人也见识见识,咱们中国的宝贝,看吧。”
听他的说话,是北城口音,带点官腔,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不等矮个子翻译完,捧起最上面的蓝布套,打开是一卷绢画。
我把绢画放在旁边的案子上,一边展,一边卷,看了起来。
绢布泛黄,先出现的是一处郊外的景象,溪水旁大路上,歪树几棵,一队驴子由远而近。
随着画卷展开,人烟渐渐繁盛,城门、舟车、市肆、桥梁一一展现,画中人物、动物,竟然有成百上千之多。
我看到后来,眼花缭乱,觉得眼前的小人都自己动了起来,在街上行走,交谈。
再看,仿佛自己就置身于这座古代的城市,走到勾栏瓦舍里喝茶、听书。
几米长的画卷,我不知看了多久,结束的地方,有一个署名“燕山张著”的人写的跋,我还记得几句:
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後习绘事……
合上画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汗。
我恋恋不舍的把画卷放回去。
瘦弱青年等的不耐烦,和翻译说起话来,这次出来,我是冒着风险的,以前这事情,都是交给老二来办,我不放心,自己来看一下。
我越看这个青年,越像一个人。
正在出神,小池三郎带着大缺进了仓库,大缺远远看见我,用手一指,你不是……
我一激灵,反手一拳,打倒了身边的一个青衣人,夺下他怀里的枪,打倒了另一个扑上来的青衣人。
抬头再看,小池三郎护着瘦弱青年,快步的离开。
大缺指挥青衣人,朝我围过来。这时,小宝从外面冲进来,手里是夺来的短刀,王饵也跟在后面,提着一根撬棍。
小宝、王饵埋伏在附近,听见枪响,冲到门口,正看见小池三郎和一行人上车离开。
青衣人纷纷亮出手中的武器,有的拿手枪,更多的是肋差短刀。
肋差刀长度通常在30~60公分,日本武士用来刺入甲胄缝隙和贴身战斗的短刀,多用于室内及其他狭小空间遭遇突发敌人时,在打刀、太刀不利于使用的情况下自卫。
我们边打边退出仓库,大缺冲在最前面,一枪差点打中小宝,小宝顺手把肋差飞过去,正插在大缺的胸口,大缺啊的一声倒下,眼见是活不了了。
我们三人一口气跑到前门城楼,这才停下,歇了口气。
王饵不打算回家,说是北京城没法呆了,要乘火车南下。
“日本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王饵一声不吭发了会儿呆,竟跟我要了根烟抽,“妈的,我说怎么好心给我投钱开当铺——钱太好挣了,准没好事。”
我问他身上还有没钱坐车。
他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几样金器珠宝,刚才救你的时候,顺手拿的。
说完,掸了掸衣服,对我们说,后会有期。就走进人群里。
回到家,我结结实实的睡了一天,醒来以后,我去找打更的。
打更的告诉我,收殓了二缺以后,葬在黄姑坟附近的义地。二缺媳妇没露面,她托人把皮裤胡同的宅子卖了。
10月22日深夜,冯玉祥带兵回北京,从北面安定门入城,切断了全城的电话。包围了总统府。
第二天,我上街的时候,每个路口都以大车封锁,街上布满了站岗的士兵,士兵臂上缠着“誓死救国、不扰民、真爱民”的白色袖章。
听人说大总统曹锟被囚禁在中南海了。
到了11月5日,冯玉祥下属,北京警备司令鹿钟麟,率部进入紫禁城,奉冯玉祥之命,驱赶末代皇帝溥仪。整个过程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下午4时10分,溥仪及其后妃亲属离开故宫。
溥仪在醇王府住了一段日子,执政府解除了对他的监视。他马上逃往东交民巷日本使馆。次年2月,溥仪又在日本人的保护下乘车逃往天津,住在日租界的大和旅馆。
几个月后,我看到报纸登出消息:
“溥仪来津后之开支甚大……故抵津后,已运来数批古玩,向某国商人押款用度。昨又由小池三郎从北京运来古玩行李一百余件……”
溥仪从日本使馆逃往天津的新闻。
整理完这篇故事后的两天,我在太爷爷后来的笔记中,查到了他补写的一段记录。
他说,看到那副画时,他不仅后背出汗,连手指尖、脚趾尖一起发胀,想开口说话,发现喉咙哽住了。
说的有点神乎。不过,金木确实比我懂画,可能他当时真的给《清明上河图》惊呆了。
《清明上河图》为北宋风俗画,北宋画家张择端仅见的存世精品,属国宝级文物,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两年前,北京故宫展出《清明上河图》,我跑去看了。趴近了看细节,真有点理解太爷爷的感受了。
看着这张画,我不禁出神,不知道眼中的这画,与百年前太爷爷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毕竟,兵马俑在秦代是彩色的,伦勃朗的粉彩画也没斑驳掉粉。百年前的《清明上河图》或许更“好”。
这些宝物,为何是宝?画展在那里给人看,有价值。真估了价格,价值就变了。
《大宅门》里有场戏,白景琦拉了泡屎,装进锦盒,拿黄绸子一包,跟当铺掌柜说里头是传家宝,走投无路才拿出来当,将来双倍赎。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掌柜的越听越信,给当了几百两银子。
2001年电视剧《大宅门》,由陈宝国、斯琴高娃等主演。
这种”价值“,就没什么价值,不过是贪婪成性,赌了个未来收益。一泡屎,就能变成金融产品。
宝贝要只被当作价值连城的东西,炒来炒去,抢来抢去,那就也只是个金融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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