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这样算会下载电影里两种语言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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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参加完吉林省公务员考试的兄弟看看小弟想提前计算一下分数,要
小弟想提前计算一下分数,要不连觉都睡不好请问乙级A类的行政能力130道题是怎么分布的?我只记得 数字20道 常识20道 语言25 其他的都忘了有考过的教教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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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2011国家公务员笔试的结束,国考大军在经过了短暂的调适休整之后,又该马上投入到更加激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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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网文[号··京公网安备号·甲测资字·文化部监督电子邮箱:wlwh@vip.sina.com·
文明办网文明上网举报电话: 举报邮箱:admin1@renren-inc.com&&&&&&&&&&&&&&&&【Z】和月萍说中西语言的根本不同【随笔版】
中西语言的根本不同不在方言和语种,而在语言后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说白了,语言就如同不同人不同建筑的倒影。如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地产什么样的庄稼,什么样的思维产生什么样的思想和价值观。什么样的思维思想和价值观人生观产生什么样的语言和作品。
关于阅读外国作品时有些什么意见,以你注重情感兼重思想性的均衡型写法,建议你读些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紫式部的作品,川端的《伊豆的舞女》、《雪国》、《千只鹤》,紫氏的《源氏物语》都是这方面的杰作。中国作家,建议你读巴金的《家》,沈从文的《边城》,孙犁的《荷花淀》,汪曾祺的《受戒》,贾平凹的《黑氏》,池莉的《生活秀》,铁凝的《玫瑰门》,王安忆的《长恨歌》,张洁的《沉重的翅膀》,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中外小小说作家,短篇小说作家,请通读和精研庄子,蒲松龄,刘义庆,纪晓岚,欧-亨利,莫泊桑,契诃夫,梅里美的全集与代表性作品。
你多思善悟、善良真诚,持之以恒,一定会有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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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虎老师:
&&&&“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读中国的小说作品,我特别感受到读的就是语言。就小小说里,很典型的,王奎山先辈的作品我觉得读的就是语言,不说思想,就说首先被他感染的就是语言。他的《红绣鞋》和《别情》还有《画家和他的孙女》是我最喜欢的作品。前几天又读了老师贴出来的他的经典20篇,整体读完后,我更加觉得真是天妒英才。有些小小说好像没什么内容的,但他写出来却很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在里面。看似很简单的作品却很厚重。真是佩服的不行。再细读完王奎山先辈的20篇经典,心里真是扼腕。以前我还了解的不够深。他的语言真是如神魂在体的。也真正感受到了老师对王奎山先辈的深情。在小小说界,很多作家的作品我觉得是以内容取胜。王奎山先辈,我觉得他多是以语言取胜。因为在他的那种语言下,似乎内容和思想都显得不重要了。没什么特别内容的也写的特别好看,还有深意,深厚。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受。然而,我近期也在读老师推荐在论坛里的中外小小说名篇,也很被一些外国小小说着迷,那些吸引我的首先却不是语言,我觉得外国很多翻译过来的作品就像说普通话,这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没真正理解语言。亦或是那种语言就潜移默化在作品里。总之我感觉一些外国作品没有中国的语言性强。当我看到老师说的这段话“在接受西方先进思想思维的同时,母语中根的优势淡化失落了,或者说原来传统中固有的优势没有强化,被冷落,在新的时代,在向西方的学习中有些丧失民族语言传统和自我。”(由白云朵的《暧昧》说中国作家的语言意识)我感觉老师说的真好,这正是我读中外作品时的困惑。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请问一下老师,您推荐的中外小小说名篇,那些翻译的作品也是有语言的吧?就是说以我现在的水平,我在学习的时候心里不必有障碍,不要老是拿它们与一些优秀的中国小小说语言作对比,总想着,呀,没有特别的语言风格呀,语言没意味呀,这些,带着挑剔的眼神,用一些很典型的中国式的语言形式把自己束缚。而我只要去学习就行了。老师,您只要和我说是不是就行了。不用再又特别和我说语言的。因为已经看过老师说过很多遍“语言”了,也复制收藏了。老师您在我三期开学时就和我说过外国作品里学什么的问题的。我那些都知道了。就问这么一个很笨的问题。谢谢老师!其实,自己想想都不是问题,上次想问我就没问,觉得自己只要去多看多学就行了。但这里又看到“语言”,我想想还是问一下吧。或者,老师给我在阅读外国作品时有些什么意见就更好了。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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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萍说中西语言的根本不同
&&&&汪曾祺说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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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目录
创作的三个阶段
鲁迅与外国文学
卧虎译叶芝《当你老了》
由白云朵的《暖昧》说中国作家的语言意识
程月萍四题
&&&&越平(程月萍)小小说二题
说许行与小小说的三驾马车
许行司玉笙与王奎山孙方友
王奎山小小说20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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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多年来,一些作家凭借一点生活积累,写了一两篇或者一两部作品,一举成名,之后就沉寂了,读书少之故;一些作家,借外国作家的“瓶”装自己的“酒”,屡屡得手之后终于被人识破也“滞销”了,读书窄之故也。
虎:宇宙是第一自然,绘画是第二自然。人是第一自然,读书是第二自然。人生,他人,社会,宇宙的万事万物都是书。读书就是在个人有限的生命中在他处补充,丰富,醇化,提升自己。
创作的三个阶段
语言是作家气质修养的体现。语言变了,其实也就是气质和修养变了。
作家的修养,语言是第一关。处在创作的初级阶段,是区分作者作家的门坎,也是立见高下的分水岭。最立竿见影的方法是从阅读这面镜子看清自己的缺陷,一旦找到了气质相同,审美相近,灵魂相通,有全面感应的大作家,则无异于在创作的苦海登上了劈波斩浪的航空母航。
也就是说,你的问题可以从中得到一揽子解决,从语言到形式到思想,你几乎能在创作上完成梦幻般的三级跳,再广取百家,博采众长,则往往会为常人所不及。
语言是创作的初级阶段,形式是中级阶段,思想是高级阶段。
语言是表达问题,形式是途径问题,思想是灵魂问题。
鲁迅与外国文学
鲁迅对外国文学的借鉴,一是形式,二是思维,三是思想。因此,阅读外国文学少的人几乎在他的作品里找不到重复的形式、思维和思想。鲁迅当然也有自己的创造。但仔细读,他的很多重要作品都可以在外国文学中找到原型与根源。鲁迅的高明,只不过是洋为中用,把它们都中国化罢了。如同今天的医院里西医大量被中国人运用。
卧虎译叶芝《当你老了》
当你年老,白了头,
  炉旁打盹,请记下诗一首。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温柔,
  回想那过去曾属于我们的时光。
  多少人爱你青春貌美的时候,
  真心或假意,冲动或哀求。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般圣洁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沟纹。
  垂下头,在耀眼的火炉旁凄然回首,
  轻轻笑,泯灭那些爱的溜走。
  在头顶的山峦缓缓踱步,
  抬头中于群星里找到我深爱着你的脸庞。&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EELP
AND NOO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K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N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I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当年华已逝
   LOVER 译
  当年华已逝,你两鬓斑白,沉沉欲睡,
  坐在炉边慢慢打盹,请取下我的这本诗集,
  请缓缓读起,如梦一般,你会重温
  你那脉脉眼波,她们是曾经那么的深情和柔美。
  多少人曾爱过你容光焕发的楚楚魅力,
  爱你的倾城容颜,或是真心,或是做戏,
  但只有一个人!他爱的是你圣洁虔诚的心!
  当你洗尽铅华,伤逝红颜的老去,他也依然深爱着你!
  炉里的火焰温暖明亮,你轻轻低下头去,
  带着淡淡的凄然,为了枯萎熄灭的爱情,喃喃低语,
  此时他正在千山万壑之间独自游荡,
  在那满天凝视你的繁星后面隐起了脸庞。
  当你老了
  袁可嘉 译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1893
  当你老了  
  裘小龙 译
  当你老了,头发灰白,满是睡意,
  在炉火旁打盹,取下这一册书本,
  缓缓地读,梦到你的眼睛曾经
  有的那种柔情,和它们的深深影子;
  多少人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
  爱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爱情,
  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
  在燃烧的火炉旁边俯下身,
  凄然地喃喃说,爱怎样离去了,
  在头上的山峦中间独步踽踽,
  把他的脸埋藏在一群星星中。
  当你老了  
  杨牧 译
  当你老了,灰黯,沉沉欲眠,
  在火炉边瞌睡,取下这本书,
  慢慢读,梦回你眼睛曾经
  有过的柔光,以及那深深波影;
  多少人恋爱你喜悦雍容的时刻,
  恋爱你的美以真以假的爱情,
  有一个人爱你朝山的灵魂内心,
  爱你变化的面容有那些怔忡错愕。
  并且俯身闪烁发光的铁栏杆边,
  嚅嗫,带些许忧伤,爱如何竟已
  逸去了并且在头顶的高山踱蹀
  复将他的脸藏在一群星星中间。
  当你年老时
  傅浩 译
  当你年老,鬓斑,睡意昏沉,
  在炉旁打盹时,取下这本书,
  慢慢诵读,梦忆从前你双眸
  神色柔和,眼波中倒影深深;
  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的时光,
  爱你的美丽出自假意或真情,
  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
  弯下身子,在炽红的壁炉边,
  忧伤地低诉,爱神如何逃走,
  在头顶上的群山巅漫步闲游,
  把他的面孔隐没在繁星中间。
  当你老了  
  飞白 译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
  在炉前打盹,请取下这本诗篇,
  慢慢吟诵,梦见你当年的双眼
  那柔美的光芒与青幽的晕影;
  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心,
  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衰戚;
  当你佝偻着,在灼热的炉栅边,
  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
  在密密星群里埋藏它的赧颜。&
由白云朵的《暖昧》说中国作家的语言意识
叙述的从容,是长篇小说的写法。甚至可以感到是长篇的一个片断。语言的细腻上,有同城作家王安忆《长恨歌》的神韵。
&&&&《暧昧》作为小小说,全篇无大的情节,但时间跨度,故事的完整性上更像短篇小说。以密集扎实的细节,放大细节中的细节胜。以语言的细腻胜,以江南人和风细雨的韵味胜。
&&&&说白了,语言在小说中就是说话的艺术,好的语言就是说话好听。同样的故事,有人讲如饮甘露,有人讲味同嚼蜡。归根结底,还是语言意识,语言功底。是作家性格气质和综合修养的体现。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文字,什么样的地有什么样的庄稼。
&&&&从意蕴上说,《暧昧》的意味再也平凡不过:一个女人爱上男友的男友,两个人谁先表达爱情的故事。这情节当然有点暖昧,题材虽不大,但有代表性。如何传达这种难以言表的意味呢?作家只用男友“老奸巨滑”的语言暗示,女友怕手链断了情不自禁地摸一下这样微妙的体态语言就够了。而这两个细节中的细节又在开篇结尾的场景描写中出现,看似闲笔,实则揭示两人因果关系的伏笔和主线,也是核心情节和细节。
&&&&白云朵的小小说我是第一次看,之前看过她和向东关于小小说的对话及评论,三者相比,感到她在语言上有了质的飞跃。这应该和她一年来的闭关读书有关,也是她说的以退为进。坦率说,也是在她有了宁食鲜梨一个,不吃烂梨一筐的语言意识觉醒之后。
&&&&中国作家的语言意识,自《诗经》以来都很强,尤其是有了以文取仕的传统后,更是达到了极致。出现了屈原,司马迁,韩愈,李白,苏轼,曹雪芹这样的语言圣手。但以文言文进入白话文的五四新文化运动为标志,中国作家的语言在整体上可谓进入了衰落期。这其中自然有不再以文取仕的原因,如钢笔代替毛笔,电脑无笔代替钢笔一样是大势所趋,和时代国运的强弱有关,但究其技术根源,还是语言转型之后,文白相间结合处的衔接处理的不够好,在接受西方先进思想思维的同时,母语中根的优势淡化失落了,或者说原来传统中固有的优势没有强化,被冷落,在新的时代,在向西方的学习中有些丧失民族语言传统和自我。甚至一些现在流行的文体,从根本上说就是不太成熟的,完全按照西方语法走,缺少以我主的翻译体。形象了说,读普希金的诗,读李白的诗,原诗和经过翻译的诗是有不小的差别和区别的,是两种语言系统,不同审美气质等的有限融合,译者被译者的修养在整体上也远远不在一个对称的层面。而由此派生出的文体虽有新意,但不能不遗憾的说它是不可能根深叶茂,硕果累累的。五四以来,在语言的成功转型上,也仅鲁迅,毛泽东,沈从文,孙犁,汪曾祺,贾平凹等屈指可数。特别是进入当代以来,鲁迅这样思想,语言,形式能浑然一体的大家更是不曾出现。而王蒙,余华这样当代作家的代表,不说思想的博大精深,形式的丰富多彩,单从语言上看,可以说他们比鲁迅矮了一头,更比李白,曹雪芹矮了半个身位。也就是说,当代文学,当代文学语言在整体上比五四文学,古代文学矮了一头和半个身位。
&&&&不争的事实无需多说,当然,李白,莎士比亚就像毛泽东,华盛顿一样也不是什么时候想出现就能出现的。时代的东西,大的环境我们左右不了,但做为作家,语言意识却是可以左右的,可以从我做起,从每一篇文字,每一篇小说,每一篇小小说做起。因为语言好实在应是作家的基本功,如农民娴熟使用农具一样值不得夸耀,大的作家从来都是在高处比思想,比灵魂。而整体上,当代作家都需在语言上补课,我们不能不说这是当代中国文学的悲哀,更是迫在眉睫,急需解决的当务之急。
&&&&醒醒吧,中国作家的语言意识!
&&&&醒醒吧,中国小小说作家的语言意识!
&&&&白云朵:暧昧&&
(2010年第11期《百花园》&中外读点&)&&入选《2010中国年度小小说》
&&&&太阳出来了,我相信这是个可爱秋日的早晨。阳光像刀片一样刺过我薄薄的窗帘,一粒粒浮尘也跟着意味深长地暧昧起来。
  我手握一盏热茶,渐渐地,热气在散尽。
  我看到了他——他正凝视着我,同我说话,他的声音既遥不可测,又近在咫尺。他说:“我们无话不谈,我们互相关心,但我们又心照不宣。”他问:“我是不是老奸巨滑?”
  其实,他是不是老奸巨滑我丝毫不关心。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老奸巨滑,更多时候是一种武器。我们都清楚,伤得了我们的只有一样东西。因为清楚,我们都愿意这样似是而非的相处。
  对他,我又何尝陌生过。
  他是一只鸟,一只喜欢在枝头自由跳跃的鸟。很多时候,他很享受这种自由带来的从容和闲适,但有时也会希望别的鸟能从一个他乐于接受的角度和一个他能接受的距离去欣赏他在枝头的从容和闲适。
  我清楚,他需要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角度和距离。
  同他的相识是经林浩牵线的。他是林浩的高中同学,现从事文字工作,小有成就。“他属闲云野鹤类,孤高自负,风流倜傥,很有女人缘”,林浩如此说——林浩是我的男友。
  林浩之所以这样介绍他,是因为我是一个文字爱好者。因为这一层的关系,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俗套。
  第一次同他见面,他就在我跟前展开了异常丰富的想象力。
  那是一个酒会场面。一帮子男人和女人。他能说会道。当然,林浩也不赖。这次酒会是由林浩一手策划的,但林浩是不会花一个子的,自有人争着为他埋单,比如福建的那个眼光迷离的女老板——林浩是银行信贷处主任。
  酒会一开始,林浩就把我丢在了角落。
  酒过三巡,他举着盛着红酒的酒杯跟我倚角而座。我们靠近但不面对。他把头倾向我,附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下回,我带你去海边,去游泳。”我笑着对他说,我不会游泳。他说没关系,他教我游。“我们游啊游啊,一直游到海的另一边去。”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他却说得很认真,从他闪闪烁烁的眼神里,我确实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分手时,我当着林浩的面拥抱了他。谁都以为那仅仅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许多年后,他的怀抱一直温暖地停留在我的手心里。
  许多年后,我在他怀抱的温暖下,也成长为一个文字写作者。
  在我由一个文字爱好者成长为一个文字写作者的过程中,林浩与那个眼光迷离的福建女老板结了婚。
  我们再一次相遇,是出席同一个会议。数年后。
  用餐时,我有幸坐在旁边。他把一串手链套在我的手腕上,他说是和田玉的。手链过大,一不小心就会滑到手掌。
  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能送过我如此暧昧的礼物。那一年,林浩差一点要送一根项链给我,拉着我的手跑遍了整条街,但被我这不好那不好地拒绝了。我觉得为时尚早。可后来,来不及跟林浩拥有什么,林浩便跟福建的女老板拥有什么去了。
  手链来得太突然,我来不及反应就被套上了。如果来得及反应的话,我想,我的反应应该还是甜密的。因为我看手链的眼光很温柔。
  我小心翼翼地戴它在手腕上——连着手链的那根线很细,总担心它随时会散了似的。
  想不到手链的线虽细却很结实,若干年后,手链还是好好的。但若干年后,我却收起了手链。因为林浩跟那个福建的那个女老板离了,林浩约我跟他见面谈谈。
  其时,林浩已是一个身价不菲的商人。
  福建女老板身陷逼债们,为了一些债务的合法逃避,他们离了。我问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假离婚?他笑笑说,什么真离婚假离婚,离婚就是离婚。说这话时,林浩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林浩说,他一直对我念念不忘。说到动情处,拉住我戴过手链的那只手,要把一只钻戒套在我的手指上。
  后来,我跟他轻描淡写地说起过林浩的事。他轻描淡写地问我,后来怎么样。我说后来我拒绝了林浩。我说这几年我心里有自己崇拜的人。
  他说:“即然这样,何不向那个人表白表白。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有人在崇拜他。”
  我说:“不,我不会在表白上先于他。”说这一句时,我用右手摸了自己的左手腕——我的左手腕上又套上了那串和田玉的手链——我还是担心那串手链一不小心会散了。
  我相信这是一个可爱秋日的早晨。我走近窗户,窗外,落叶匆匆落了一堆。银杏树的枝头,一只鸟警觉地四处张望。我没有惊飞它。
&&&&程月萍四题
外国作品里主要学什么
程月萍:外国作品里我主要学什么?
虎:先进的理念和价值观(统领下的一切)-----这是先进的外国作品的精髓和灵魂,也是中西文学整体上落后与先进的根本区别。它贯穿到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各个领域和层面。理念和价值观的落后,说白了就是思想思维的落后,就是大脑的落后,是整体上落后的总根源。
这是和你的第二次互动,你的问题看似简单,但都触及创作的本质问题和根本问题,很有质量和水准。从中也可以看出你的思考有深度和高度,善于抓重点,知道该在何处着力,为你高兴。因为不少人缺少悟性,写了一辈子也不知深思细思一些问题为自己所用。为文为事为人不深入是人生要成一番事业的大忌。你虽涉猎小小说不久,但聪慧和勤奋如能持之以恒,一定可以打出一眼深井浇灌创作的百花园,有琳瑯满目的收获。
小说,尤其是小小说从某种程度上讲是结尾的艺术。也就是说,有了结尾就可以写小说了。再准确些说,有了好的结尾,即好的主题才可能写出好的小说来。而所谓结尾的艺术,也可以说成是抖包袱的艺术。抖包袱是相声术语,指把之前设置的悬念揭出来,或者把之前铺垫酝酿好的笑料关键部分说出来。比如笑话,最后一句可笑的,点睛之笔,就叫包袱。亦如足球比赛的盘带传球是为了临门一脚,射手气运丹田、瞄了又瞄是为了箭中靶心,医生手术开膛破肚是为了摘除毒瘤使病人康复。再延伸放大了说,结尾就是作品的目的地,即宗旨、制高点和灵魂。好的小说是美育和道德课堂,也是为人和社会的灵魂开药方和治病。而归结起来,这也是作家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由来,是写作的乐趣和大义所在。
&&&&具体到小小说的结尾或者说是包袱,一般只有一个,最典型的是常常振聋发聩的欧-亨利式结尾;不一般的常常是有两到三个结尾或者说是包袱,相声中叫三番四抖,俗话也是文似看山不喜平,是一波三折,是小说不走寻常路,最典型的是说过相声的孙方友借鉴相声的三番四抖而形成的小小说的翻三番。但总之也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无论如何写都不失人性逻辑、生活逻辑法度的写作的方法论,即作品总之是孙悟空,而情理逻辑是如来佛。
再具体说,相声中还有一个典型的说法叫“人保活,活保人”。人保活,也就是功力扎实,一般的段子也可以说的有趣好听,如为一般人梳洗打扮一番好看一些,一般的花修剪一番配个好的花盆耐看一些;活保人,即是金是玉不用陪衬也光芒四射。而移植到小说、小小说中来,也就是语言好,可以把一个普通的故事讲好、发表,而语言差的作家则不行。短篇小说作家汪曾祺、小小说作家秦德龙就是语言好,人保活的典型;而故事核好如是金是玉,想不好都难,许行的《立正》、司玉笙的《书法家》是活保人的典型。
而细究,相声的包袱与小说的结尾有异曲同工之妙,相声和小说同为语言艺术,是世间万事一理,万事一体,万法归一,大道至简的一个体证,也是艺道相通,一切艺术都可融会贯通,都是殊途同归的一个鲜活典范。你善悟,相信以后的创作会有新的收获。
至于典型的表现手法,相声大致有20多种,小说大致有30多种,慢慢了解结合,亦会有更多更大的收获。但总之,表现方法又可归结为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两大类,人文科学如此,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亦如此。
谢谢你的互动使我对结尾与包袱问题有了一次简单的梳理,希望常有互动,以便相互促进,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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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月萍说写小说
写小说,就是写自己,写他人,写社会。也是写小我中我与大我。
& & 关于打腹稿
打腹稿主要是内容上的反复构思,提炼提升主题。当然也包括语言的改造锤炼与形式的创新创造。
& & 祝丰收!
越平(程月萍)小小说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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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八九岁。
  这一天,我的父亲又说起旧事,我的记忆的闸门也在他和母亲的对话声里悄悄地打开了。
  是盛夏时节,知了不知疲倦地拉长了嗓门,每天在房前屋后叫唤,我家门前的两棵椿树也散发出了更浓烈刺鼻的味道。我写完作业,常常坐在家门口,望着椿树想,椿树上会不会有知了?这是我用以打发时间的情趣,是一个孩子的好奇,没什么特殊的意义。我知道椿树上有很多“洋辣子”的虫子。
  有一天,大姐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包瓜子。我问大姐,瓜子哪里来的?大姐说,你只管吃,别叫爸妈知道。我问她是不是偷了爸妈的钱?大姐跟我急了。大姐着急,我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我转而笑着问她,椿树上会不会有知了?大姐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椿树上有“洋辣子”呢。说着,人就跑掉了。
  以后,大姐又变戏法似地,时而给我一支冰棒,一袋杨梅,或者别的什么零吃。姐就比我大一岁,怎么这么神通广大了呢!?
  没几天,小弟也塞给我一些东西,弹子、甩炮、印着各样图片的画纸。我问小弟,哪里来的这些?小弟嘿嘿一笑,说,秘密。小弟比我小两岁,也鬼灵精怪的。小弟也招呼我,别让爸妈知道。我又问小弟,椿树上会不会有知了?小弟冲我翻个白眼,说,椿树上有“洋辣子”,你不知道?
  我的好奇心跟踪着大姐和小弟,终于带我找到了“秘密”的来源地。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也把手悄悄伸进了那扇大橱柜,大橱柜的底板竟然有一个暗柜,打开暗柜,我从里面抖抖索索摸出了一块钱硬币。
  没人发现我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暗柜里的硬币仿佛真是神秘莫测的。然而,我再也不敢把手伸进去了,我拿这一块钱给自己买了铅笔和本子,我想开学以后我就不用问母亲要钱买了。我为这意外的小收获暗自很得意。
  突然有一天,父亲发脾气了。父亲问我们,是谁偷了橱柜里的钱?父亲说,谁不站出来承认,我们三个就要通通挨打。
  谁也没站出去。父亲气得手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过一会,父亲像想起了什么,说,谁不站出来承认,就把我们三个通通罚到椿树底下站着。椿树上有“洋辣子”,一阵风吹过来,“洋辣子”就有可能从树上往下掉,“洋辣子”的毛吹到你身上,会叫你又辣又疼,一入夏天,我们姐弟三个就不敢走到椿树底下去了。
  大姐很快站出去了。小弟也跟着站出去了。父亲把眼光逼视到我身上:“二妹没有份吗?”我低着头,急得快要哭了。我一向是大人眼中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我强烈的自尊心使我即使当着家里人的面,我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一个小偷。何况,我觉得我只是拿了一块钱买了我学习用的东西。我真的就是“小偷”了吗?
  我的母亲这时说话了。母亲语气很肯定,态度很坚决地说:“二妹不会的。”母亲说,大姐和小弟,一个贪吃,一个贪玩,我早看他们有点不对劲,没想到他们摸到了这里面的钱。母亲说,二妹不会和他们一样的。父亲不肯罢休,母亲就跟他急脸了,母亲说,二妹要买东西会问我拿钱的,你别把这事往她身上赖。
  我们姐弟三个都是父亲母亲亲生亲养的孩子,我的母亲也不曾特别偏爱我,但我以后看她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开学以后,母亲隔一段时间就问我要不要钱买铅笔买本子。这以前,母亲从不曾这样问过我。然而,母亲的眼神却是那样自然。每回看着母亲,使我自己也几乎相信我没有拿过那个柜子里的钱。
  因为母亲,我保全了我还是好孩子的形象,在姐姐弟弟面前我也没有丢面子。
  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当我的父亲又说起这件事,我的母亲还是语气那么肯定,态度那么坚决地说:“二妹不会的。”
  因为母亲的信任,我考上了名牌大学。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
----《百花园》2013年第8期
-----入选《全国小小说创作高级研修班优秀作品选》之情感型写法
我和父亲母亲
送父母回家过年的那天晚上,天空飘着细雨,如线,如雾。
  “今年,我不回家过年。”一天,我和父母说。我们远居在异乡,很多年前,父亲便来此地谋生。
  母亲不同意。父亲在吸烟。烟灰缸落满了烟蒂。
  很小的时候,我盼望过年,现在,却有点怕过年。时间像河,哗哗流淌着光阴,我像河里的一叶浮萍,随着光阴在漂。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这里充满过向往。母亲说,父亲是在遥远的地方,给我们挣钱上学呀。那里有火车,有汽车,有很高的楼,有很多人,那里是城市。母亲说,长大了,你们也要去城市。要用心念书,考大学,去大城市。我说,我就去父亲的城市呀。母亲就笑了。母亲说还有更大的城市哩。
  如果真是有命运,那么,命运也是有魔法的吧。转眼,我来这座城市已经五年,可我不是乘着梦想的翅膀而来。一场意外的车祸,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所有通往未来的路,也似乎在那场车祸里,连同那只被截去的左臂,都截断了。高考前夕,我的人生陷落黑暗。
  母亲哭着说,还有命在啊,还有一只胳膊,一双腿呢。望着空荡荡的失去了左臂的袖管,我怎么也无法走出车祸的阴影。
  这里成了我疗伤的处所。我却早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盼望。火车一节一节地撞击着远去,我的心也从此踏上了漂泊的羁旅。未来?这就是我的未来吗?
  “真的不回去哩。”我又说,母亲仍不同意。或这或那,许多不放心。父亲忽然打断她,父亲摁灭了烟头,说,你还能照顾她一辈子?!
  是的,我急切地渴望独立。“我的人生已经断了一只翅膀,我要让我的文字行走四方。”望着母亲,我恳求说,我不要再活在别人的同情和怜悯里,更不愿再看见那些冷眼和歧视。我要以自己的能力争取到最平等的对待。让我趁着一个人清静,多抓紧时间学习吧。母亲含泪应允。一滴明晃晃的晶莹的泪在她眼珠里滚动着,没有掉。
  我们下了楼,雨还下着。细细的雨雾很快润湿了我的眼镜,镜片上挂下细细的流水,我的眼前模糊了。没走几步,父母就嚷着叫我回,他们拔高嗓门,我不肯听也不行。我取下眼镜,右手轻轻触碰了眼角,眼角没有湿。
  走到楼下,碰见一位老人,老人刚从外面回来,一只小狗可怜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身上的毛已淋湿。
  老人说:“父母回家了?”
  我说:“是。”
  老人说:“回家过年?”
  我说:“嗯。”
  老人说:“你怎么不回?”
  我说:“我——”
  老人说:“还是回家过年好啊。”
  我们住的大院里有许多老人,太阳好的时候,我也端张小板凳,像一些老人一样,坐在阳光底下晒太阳。我总拿一本书,但我一个字也看不进。我看老人,老人们也看我。我不必担心有歧视,也坦然接受他们的怜惜。我揣想每一位老人背后的故事。揣测他们的子女,我想,他们一定都是很有出息的。快过年了,望着老人,我想,大院也要热闹些了吧。这些老人平时都太寂寞了。
  大院还是很安静,每天,我总趴在窗口朝下看,看有没有新的面容进来,走进一个个门。
  出了大院,铺天盖地的红对联映红了我的眼。一位超市的女售货员赠送我一个装着红对联的大礼包。我拒绝着,她还是笑着塞到我手推车,说,过年了,这是礼品。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喜庆,大包小包拎着往家提。院子内外,年味在升温。
  忽然有一天,院子里响起几阵强烈的鞭炮,母亲在鞭炮声中打来电话,我才知道,原来是年三十了。母亲声音哽咽着:我的傻乖乖哟,我的个憨乖乖……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我忽然感到什么也不重要了。
  挂掉电话,我急切地在超市赠送的大礼包里一阵翻找,两个红灯笼赫然跳入我眼帘,我把它们挂在了房间。
  过年了。
----《百花园》2013年第5期
-----入选《全国小小说创作高级研修班优秀作品选》之情感型写法
说许行与小小说的三驾马车
&&&&卧虎曾有文谓孙方友,王奎山,司玉笙为中国小小说的三驾马车,许行老为执鞭者。
&&&&四者的代表作分别为《女匪》《红绣鞋》《书法家》《立正》。
&&&&以单篇论,《立正》是执牛耳者。《女匪》《红绣鞋》《书法家》分别为故事型,情感型,思想型写法的典范。
以专集论,王奎山语言修养第一,司玉笙精品比例第一,孙方友结构规模第一,许行综合型写法第一。
&&&&写作亦如短跑和马拉松赛,冲线的一瞬总之体现的是综合实力。
许行司玉笙与王奎山孙方友
以一篇精品为单元,许行的《立正》第一。
以十篇精品为单元,司玉笙第一。
以二十篇作品语言内容形式的整体质量为单元,王奎山第一。
以一百篇作品的整体影响为单元,孙方友第一。
王奎山小小说20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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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绣鞋
  一对红
  割韭菜
  打工的憨宝
  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
  怎样和一只狗相处
  画家和他的孙女
  风气是怎样形成的
  看电影
  骑自行车去拉
  用心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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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鞋  
  一大早,七婶就起来了。今天是麦苗出嫁的日子。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是麦苗出嫁的日子。她想简单地弄点饭吃吃,就到黄瓜园贵他姑家去。她想躲过这一天,免得自己看到麦苗出嫁伤心,也免得麦苗难受。
  刚刚做好饭,麦苗就一头撞了进来。麦苗进了屋冲她叫了一声“婶”,就到西间里去了。
  她没有往西间里去。平日她就不常往西间里去。那是贵住的房间,贵参军前就住在西间里。
  过了一会儿,麦苗从西间里出来了。七婶抬眼看了一下麦苗,见麦苗脸上竟是出奇的平静。她知道麦苗是个挺有主见的闺女,就放心了。
  麦苗说:“婶,做饭了没?”
  七婶说:“做了,刚做好。”
  麦苗说:“婶,我来晚了?”
  七婶说:“看你说的。今儿个是啥日子!”
  麦苗麻利地将平日吃饭的小方桌用抹布擦净了,又在桌边放一把小靠椅,就拉七婶往上坐。
  七婶明白麦苗的意思了。七婶明白麦苗的意思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肯往上岗子上坐。
  七婶说:“苗儿,你看你。”
  麦苗说:“婶,你上坐,你上坐。”
  七婶说:“这妮子,你看你。”
  麦苗说:“婶你上坐,我有话说。”
  七婶说:“这妮子,哪能那样哩,不兴不兴。”
  到底没有麦苗的力气大,被麦苗连推带拉按到了小靠椅上。
  七婶说:“屋里有爹有的,那可不兴。”
  麦苗不答话,麻利地抹了一只碗,盛了一碗红薯稀饭,又拿了一个馍,一双筷,小心地来到七婶面前,庄重地跪下。
  七婶仰起头,闭上了眼,眼泪却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麦苗说:“娘,吃饭吧!
  麦苗说:“麦苗今儿个就要走了,再给娘端一吃饭。”
  麦苗说:“往后,娘再想吃麦苗端的饭,就难了。”
  七婶只好睁开眼,将饭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抬眼去看麦苗时,见麦苗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两个人遂抱在一起,畅畅快快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七婶首先止了哭,又扳起麦苗的头,用手给她擦脸上的泪。
  七婶说:“苗儿,今儿个是你的喜日子,高高兴兴地走。”
  七婶说:“啥也不怨,怨俺贵没福。”
  停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说:“一个团一千多号人,人家都平安回来了,偏你……”说着说着就提高了声音:“人家都知道有爹有娘有老有小你个龟孙啥都不知道哇我的傻儿我的憨乖乖——”
  又大声哭了起来。
  麦苗也跟着哀哀地哭。
  隐隐约约地,远处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七婶止了哭,细细地听。麦苗也细细地听。
  欢快的音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又响起了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
  七婶说:“苗儿,快回吧,人家来了。”
  麦苗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说:“啥我都给麦叶交待过了,担水、劈柴……”
  音乐声和鞭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七婶推着麦苗往外走。走到大门口,七婶看到一辆披红挂彩的汽车正从村街北头开过来。
  麦苗凑近她的耳朵大声说:“娘,你回吧,过了三天我回来看你。”
  七婶一把将麦苗推出门外,转身“哐”的一下将大门关上,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声和鞭炮声终于停了下来。
  七婶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她想给贵说几句话。
  掀开门帘,七婶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桌子上,贵的遗像面前,是一片耀眼的红。
  那是一双新鞋。
  那是一双红绣鞋。
  知青初下乡的时候,每个人都和一个贫农或下中农结成对子,叫一帮一,一对红。
  陈静的对子叫富成。
  富成四十多岁,贫农,还是个党员哩。富成是“小四清”时入的党。当时,北京社科院下来的陆大姐见富成家徒四壁,连媳妇也没能娶上,就认定富成的革命性最强,就极力主张发展富成入党。这样,富成就成了党员。入了党之后的富成依旧没能娶上媳妇。
  陈静下乡的时候置了一个针线包,里面针、线、顶针一应俱全。陈静不仅置了针线包,还向妈妈学会了一些简单的针线活。陈静和富成结成一帮一、一对红的对子之后,就经常帮富成干一些拆洗棉被、缝补衣服之类的活。
  富成的棉被可是有些日子没有拆洗过了,被头乌黑油亮,和剃头师傅的荡刀布没有任何区别。陈静把富成的被单拿到南沙河里洗。一条被单洗了四遍,费掉陈静整整一条肥皂,才算洗净了。
  村子里的人看到陈静在富成的院子里给富成套被子,都说,富成,你捡了个好闺女。
  富成听了嘿嘿地笑,算是默认了。
  富成所能给予陈静的,就是讲他的家史:民国三十五年秋天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又偷跑回来。跑回来又不敢进家,就躲在西山窝,住在一个草棚子里。冬天里下大雪,脚后跟都冻烂了。讲了一遍,又讲了一遍。能永远讲下去么?
  富成在队里是个羊倌,每天赶了队里的一群羊上山放牧。
  秋天的时候,山上的野果子熟了,富成就摘些野果子带回来给陈静吃——山里红、棠梨、软枣、八月炸,等等。
  山里红,富成专拣那崖畔上的摘。崖畔上因其地势险峻,一般人不易够到,因此长得格外大,颜色也格外好看,红的鲜红,黄的金黄,个个都长得鸡蛋一样大,还没有虫眼,吃起来甜甜酸酸。
  棠梨和软枣初摘回来的时候不能吃,都得焐。把摘下来的棠梨或软枣埋到糠窝里,快的三五天,慢的十天八天,才熟。富成知道陈静不会焐,就在糠窝里焐好,才拿给陈静吃。
  八月炸,长圆形,如芒果,外皮金黄,掰开以后,里面的瓤乌黑,十分难看。但是吃起来,比蜂蜜还甜。
  吃不了的东西,陈静就带点回知青点让大家吃。大家都说陈静有福,结了这样一个对子。陈静听别人这样说,甜甜地笑了。
  陈静称富成为“大”——这里的孩子称男性的长辈都叫大。
  陈静在给家里写信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富成。爸爸妈妈读了陈静的信之后非常高兴,回信交代陈静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特别是要向自己的对子富成学习。不仅如此,过年的时候,陈静的爸爸妈妈还给富成寄了猪肉和牛肉的罐头,让富成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年的春天,县广播站的一位女记者下乡采访,让大家给广播站写稿子,谈自己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体会。陈静写了一篇文章,标题是:《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陈静的那篇文章被县广播站广播后,省人民广播电台也广播了。
  秋天里的一天,陈静到富成家里去的时候,发现富成的裤脚被挂破了。陈静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对富成说,大,我给你缝一下。富成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太脏了,等我啥时候换下来洗洗再缝。富成这样说的时候,陈静已经将针穿好了线,并且已经蹲下了身子。这样,富成只好坐在凳子上,让陈静给他缝。陈静一边给富成缝衣服,一边和富成说着闲话。无意中,富成一低头,从陈静领口里看到了一团白白的肉。富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富成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往陈静的领口里看,但富成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时地往陈静的领口里瞥一眼。富成觉得浑身燥热得不行,喉头发紧、发硬,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在一边低头缝衣一边说话的陈静,听不到富成的回应,就奇怪地抬起头去看富成,陈静看到的是富成那怪怪的目光。陈静非常奇怪富成怎么会用这样一种目光看自己。正当陈静被富成的目光弄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富成一下子弯腰抱住了她。慌乱中,陈静朝富成叫了一声“大”。陈静的这声“大”,如一记重锤落在了富成的脑袋上,使冲动起来的富成一下子清醒过来。陈静乘机挣脱富成的怀抱,急匆匆地跑出了富成的院子。
  陈静第二天就请假回省城去了。
  半个月后,陈静又回了队里。陈静刚一进村,就听到一个令她十分震惊的消息:富成已经死了。
  富成是在自己那三间草房子里上吊死的。
  村里的人告诉陈静,富成的死,起因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陈静听到这一消息,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刘三发现自己菜园子里的韭菜被人割了,非常生气。一畦韭菜,自己还没舍得吃,先让人割了五分之一。刘三回去把这事给老婆水芹说了,水芹不在乎地说:“不就是几棵韭菜吗?让人吃去,值当你气成那样。”刘三说:“你没有出力,当然不知道可惜。我种它,一遍遍地浇水、施肥、除草,啥不是我干的?你不出力,光坐等个现成的,你当然不知道可惜。”水芹说:“瞧你那个样儿,不就是几棵韭菜吗?”刘三自从被人割了韭菜,就留了个心眼儿,有事没事常往菜园子那里看一看。这一看,还真给刘三看到了,原来是村主任的老婆。因为是村主任的老婆,刘三给她留了情面,没有当场揭穿她。
  刘三回到家里,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水芹,说:“你割就割呗,割完韭菜,还撅着个大白屁股在咱地里撒了一泡尿。”刘三的话说得水芹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她割你的韭菜,你不会也割她的韭菜吗?”刘三说:“我割她的韭菜,我有那个胆儿吗?”水芹撇了撇嘴,说:“没出息。”
  刘三仍咽不下这口气,就在吃午饭的时候,站在村街上大声地吆喝道:“哪个王八蛋恁排场,割了我园子里的韭菜!”刘三刚吆喝了两遍,村主任端着饭碗从屋里走出来了。村主任说:“刘三,你吆喝个啥?”刘三说:“我吆喝谁割了我园子里的韭菜,也不言一声。”村主任说:“我割的,你别吆喝了。”刘三说:“你割的,也得言一声嘛。吭也不吭,就割人家的韭菜呀。”村主任笑了,说:“瞧你刘三那个熊样儿,不就是几棵韭菜吗?我割了,还能怎么样?我还割你老婆的韭菜呢。”村主任这样说,端着饭碗在村街上吃饭的人都哈哈地笑了。刘三说:“我还割你妹子的韭菜呢。”村主任没有妹子。刘三这样说,表面上既挽回了自己的面子,也不至惹村主任生气。果然,村主任没有生气,说:“那中,你割吧,俺妹子的韭菜随便你割。”
  过了一些日子,村主任进城开会去了。村主任进了城,就从城里打电话让刘三的老婆水芹也进城去开会。水芹说:“我又不是干部,开啥会?”村主任说:“计划生育方面的会,你来吧,领领精神就中。”水芹说:“妇联主任呢?不是有妇联主任吗?我算个啥?我不去。”村主任哈哈地笑了,说:“她岁数大了,得培养接班人呀。”水芹心想,妇联主任还不到四十岁,哪里就老了,怕是村主任腻了吧?村主任和妇联主任的事,在村子里是公开的秘密。尽管水芹在电话里对村主任说不去,但水芹放下电话想了想,还是进城去了。
  村主任把水芹安排到一个宾馆里,住在村主任的隔壁。村主任说宾馆是他的一个熟人承包的,各方面都有优惠。晚饭后,村主任一个人到外面转悠。10点左右,村主任才回来。村主任很随便地走进水芹的房间,把一个很精致的纸袋子扔到了水芹面前。水芹说:“啥东西?”村主任说:“我在商场里转,见这个东西怪好看的,就给你嫂子买下了。”水芹打开一看,是一套鲜红的内衣,一副胸罩,一条小三角裤。水芹说:“呀,真漂亮,嫂子真有福。”村主任笑笑,说:“漂亮是漂亮,可惜她穿不得。”水芹说:“怎么穿不得?”村主任说:“你看嘛,你嫂子那奶子,瓠瓜一样长,屁股磨盘一样宽,这东西她穿得上?”水芹听村主任如此说自己的老婆,不觉嘻嘻地笑了。村主任说:“你笑啥,咱实事求是嘛,又没有屈说她。”村主任又说:“算了,送你了,算你捡个便宜。”水芹忙说:“呀,那可使不得,你对嫂子的一片心意哩,我哪儿敢要。”村主任说:“送你你就要。”说着,村主任从兜里掏出一张碟,放到VCD里去,对水芹说:“刚才朋友送我一张碟,说是香港的武打片,你看吧,我回去洗澡睡觉去。”
  村主任一走,水芹忙关上房门,去试那套内衣。巧了,那内衣仿佛是比着水芹的身子买的一样,穿起来,衬托得水芹胸是胸臀是臀的。水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禁不住脸都红了。水芹忙往身后看,仿佛是怕谁个看到此时的自己似的。就在这时,水芹的视线不觉扫了下电视屏幕。这一扫,水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哪里是什么香港的武打片呀,尽是些让人眼热心跳的画面。水芹既想看,又不敢看;既不敢看,又想看。就在水芹痴痴呆呆地看得入迷的时候,村主任悄无声息地用钥匙打开了水芹的房门。村主任随手关上门,来到水芹身边,一下子把水芹放倒在床上……
  从城里回来的当晚,刘三心急火燎地要和水芹办事,被水芹坚决地拒绝了。刘三一愣,说:“咋了,村主任当真割你的韭菜了?”水芹将身子扭向一边,冷冷地说:“割了,又咋的?”刘三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心想,坏了。水芹又说:“有本事,也兴你去割人家的韭菜嘛。”
  不久,水芹就当上了妇联主任。
  莽子回部队那天,小娥进城送他。到了车站,看看离开车的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在车站前的广场蹲着说话,说着说着,莽子就不说了,只是痴痴地看着小娥。小娥说:“你别这样痴痴地看我好不好,一副馋相!”莽子就笑了。莽子说:“你要不痴痴地看我,咋知道我痴痴地看你呢。”
  莽子突然小声说:“我想再亲你一下。”小娥说:“你疯了?”然后,小娥就站了起来。莽子也只好站起来。莽子站起来后,就在那里来回地走动。后来,莽子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这趟车不走了!夜里10点多还有一趟。”小娥说:“说得好好的又不走了,一会儿一个点儿。”莽子坏笑了一下,说:“等天黑了,我得再亲你一下再走。不再亲你一下,走了也不安生。”
  两个人就逛商场。逛商场的时候,莽子看到那些城里的情侣们手挽手地走,也想学人家的样儿,但试了几试也没敢伸出手来。后来又逛公园。公园里的长椅上,一对对的恋人相依相偎着,有的还搂着抱着亲嘴。小娥一看这阵势,吓得扭头就走。莽子见小娥一个劲地往回走,有些发急,就大声地叫:“娥儿,娥儿!你甭走,你甭走嘛!”莽子说的是山里的土话,又用了那样大的声音,结果引得旁边的游人哈哈大笑……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火车站的广场。小娥说:“5点多有一趟车,你还是走了算了。”莽子发狠地说:“不走,坚决不走!非坐10点多那趟车不可!”
  小娥想了想,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走了,我咋办?黑更半夜的。”莽子说:“你不会住旅社嘛。”
  小娥说:“说得轻巧。没个十块八块的,你住得上旅社?”莽子说:“十块八块就十块八块,又不是掏不起。”
  小娥白了他一眼,说:“烧包!”莽子嘿嘿地笑。
  突然,有人叫:“莽子!莽子!”两个人一扭头,见是莽子他爹。莽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爹,你咋来了?”
  爹说:“不是说好上午9点的车嘛,咋还没走?”
  莽子脸一红,说:“没买上票。”
  爹说:“你娘见娥儿一直没有回去,恐怕出事,就让我来接一下。”
  莽子一下子火了:“大天白日的能出啥事!”
  爹见莽子火了,嗫嚅着说:“是你娘硬叫我来的嘛。我也说没事,你娘硬叫我来。”
  莽子没好气地说:“你回吧!”
  爹说:“既然来了,我回个啥?等送你上了车,我跟娥儿一块儿回。”
  莽子听爹如此说,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破产了,就气鼓鼓地站起来,径直往售票厅买票去了。小娥忙跟了上去。
  在莽子排队买票的时候,小娥看着四下里乱哄哄的,就假借往莽子手里塞手绢,把自己的小手悄悄地递给了莽子。不料,莽子却不领情,一下子将她的手拨出好远。小娥笑笑,往他腰里捣了一下,重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这一次,莽子没有拒绝。莽子抓住小娥的手紧紧地握,小娥疼得直吸气,也不动,就那样让莽子握。
  莽子是坐5点多那趟车走的。临进站的时候,莽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咱乡下人,办个事真难哪!”
  爹瞪了莽子一眼,说:“难啥?从乡里到城里有汽车,从城里到部队有火车,难个啥?要搁往先……”
  小娥偷偷地笑了。
打工的憨宝  
  憨宝说,娘,给我蒸一锅豆包。
  娘说,憨宝,你又干啥哩?
  憨宝说,我出去打工呀。
  娘就给他蒸上一锅豆包。
  憨宝背上豆包就出发了。
  别人打工都是坐汽车,坐火车,憨宝啥也不坐,憨宝步行。憨宝有自己的逻辑:出去打工就是挣钱哩,还没挣到钱,就先花钱?因此,憨宝啥也不坐,憨宝步行。经常的情况是,一锅豆包还没有吃完,憨宝就找到活儿了。夏天天气热,豆包不几天就馊了,长毛了。憨宝不怕,照样吃,吃了也不拉肚,也不生病。娘就说,这个死憨宝,吃铁也化。
  别人找活干都是到劳务市场,憨宝不那样,憨宝直接到工地。看到哪里在盖大楼,憨宝就过去了,问,有活干没有?领班的过来看看,见憨宝站在那里就像半截黑铁塔,就指着地上的盘圆说,给我搬起来试试。憨宝弯腰搬起来扛到肩上,大气都不喘一口。旁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盘圆有四五百斤呢。领班的点点头,说,中,留下来吧。憨宝就留下来了。推砖,推和好的灰浆,别的都是两人一辆车,憨宝一人一辆车。领班的说,下次再评十大杰出民工,咱们都投憨宝一票。
  也遇到过黑心的人。那天,憨宝正在路上走,有人过来问他,干活不干?憨宝笑笑,说,咋不干,正找活干呢。那人就说,跟我走吧。憨宝就上了一辆中巴车走了。是一个窑场,四周都用铁丝网拦着,大门那里,保安牵了一只大狼狗把门,除非从天上才能飞出去。憨宝在里面干了两三个月,一分钱也没有落到,还吃不饱。后来,憨宝发烧连续几天不退,窑场怕人死到里边了,就用一辆三轮摩托把憨宝拉到远远的地方,扔到了路边。昏迷之中,憨宝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麦子的香味。憨宝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了。憨宝心里说,呀,麦子快熟了,我得赶紧回去帮娘收麦子哩。憨宝果然在娘正发愁的时候赶到了家里。
  割了麦,憨宝说,娘,给我蒸一锅豆包。
  娘说,憨宝,你又干啥去呀?
  憨宝说,我出去打工呀。
  娘就给他蒸了一锅豆包。
  憨宝背上豆包就出发了。
  夏天天气热,憨宝就乘夜晚走路,又安静,又凉快。走着走着,迎面过来一辆大卡车,哇哇地叫着,大灯贼亮,晃得憨宝睁不开眼睛,憨宝就往一边躲。退着退着,憨宝一脚踏空,掉到了一座大桥的下面,失去了知觉。第二天早晨,一个放羊的老人发现了憨宝,找了一辆架子车,把憨宝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医生一看,憨宝的一条腿摔断了。憨宝指指自己的上衣口袋,医生从里面找到一个二指宽的小本本,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是憨宝的姐姐。姐姐听说憨宝的腿摔断了,哇的一下哭了起来。然后,姐姐借了钱,和姐夫一起把憨宝接了回去。憨宝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花了三千多块前钱,才把腿接好了。
  腿一好,憨宝说,娘,给我蒸一锅豆包。
  娘说,憨宝,你又干啥哩?
  憨宝说,我出去打工呀。
  娘说,还出去呀?
  憨宝说,不出去咋办?
  娘说,出去也挣不着钱。
  憨宝笑笑,说,咋挣不着?我还要给你领回来个洋媳妇哩,进了门就朝你叫“妈咪”,吓你一跳。
  娘笑了,说,你个死憨宝。
  娘就给他蒸了一锅豆包。
  憨宝背上豆包又出发了。
&&&        
  石头要搭一个猪圈,还缺一根檩条,就去屋后刨一棵洋槐树。那棵洋槐树三把来粗,正好是一根檩条的料。石头刚刚刨了几下,结实过来了。结实说,石头,你干啥呢?石头说,我刨树搭猪圈呀,正好缺一根檩条。结实说,你刨树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刨呀?石头说,笑话,我刨我自己的树,跟你商量个啥?结实说,那是你的树?你敢说那是你的树?石头说,长在我的宅子上,不是我的树是谁的树?结实说,长在你的宅子上不假,可你也得看看是怎么长出来的,那是我的洋槐树的根串过去的。不是我的洋槐树的根串过去,你宅子上会凭空长出一棵洋槐树来?这个道理,石头自然明白。自己的宅子上有椿树,有杨树,就是没有洋槐树。这惟一的一棵洋槐树,明显是从结实的宅子上串过来的。但是,树既然长到自己宅子上了,不是自己的又是谁的呢?正因为石头对那棵洋槐树的所有权深信不疑,所以他认为结实的纠缠纯属胡闹,于是,也就没有把结实的话放在心里。他不再理会结实,继续去刨树。但是,结实也同样对那棵洋槐树的所有权深信不疑。因此,当石头不听他的警告继续挥镢刨树的时候,结实将腿一伸,伸到了石头的镢头下面。结实说,你有种,你就刨吧。石头虽然气愤,但为了不闹出更大的乱子,只好悻悻然地收起镢头,回家去了。
  石头回到家里,越想越生气,就找村主任去了。村主任是石头的远房叔叔。但村主任并不因此而偏袒石头,而是很负责地亲自跑到现场看一看。看过之后,村主任对石头说,树确实是从结实那边串过来的。石头说,可它明明长在我的宅子上。村主任说,我没说不是长在你的宅子上,我是说,这棵洋槐树确实是从结实那边串过来的。石头说,那你说咋办?村主任笑笑说,石头,一棵树,顶多也就值个十块八块的。为这样一棵树,弄得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的伤了和气,划算吗?石头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不说话。村主任说,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棵树算你们两家的,对半儿分,一家一半。你要用树,行,给结实出五块钱。石头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当村主任的叔叔话说出来了,总不能驳了叔叔的面子呀,为了这一件小事驳了叔叔的面子,今后还咋求叔叔办事哩?想到这里,石头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见石头点了头,村主任觉得有门儿,就去找结实去了。不料,结实一听村主任的意见,火了,说,你们叔侄俩勾结好了来挤对我,当我是傻瓜呀?那棵树本来就是我家的,凭啥跟他对半儿分?我谁也不跟他分,我就要那棵树。
  石头一听结实不愿意,心里的火气更大。石头心里说,那棵树本来就百分之百是我的。我完全是看在叔叔的面子上才同意和你对半儿分的。如今,你不乐意,我还更不乐意呢。于是,石头反悔了他原来和村主任达成的协议,也坚持说那棵树完全是自己的。
  村主任一看事情弄成了这样,也不干了。村主任心想,我这是图个啥呀,烟没吸你们一支,水没喝你们一口,倒落得个双方都对我有意见。去,这事我不管了,你们想咋办咋办,有本事,你们到联合国闹去!
  石头决定先下手为强,瞅了个机会,把那棵洋槐树刨倒了。结实得到消息,也掂了一把镢头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结实虽然怒气冲冲,虽然手里掂了一把镢头,但他并不敢拿镢头往石头身上刨,他还没那个胆量。于是,结实就用镢头去刨那棵树。结实运足力气,照准树身一镢头刨下去,喀嚓一下,镢头的利刃深深地钻进树身里,把树身一劈两半。石头见结实一镢头把树身劈成了两半,不能当檩条用了,也用镢头去劈那树身。就这样,两个人像是在比赛劈柴一样,你一下,我一下,你一下,我一下,不一会儿,那棵三把粗可以当檩条用的洋槐树,就被劈成了一堆碎木片片。
  围观的人,不论大人还是小孩,都被两个人的行为逗乐了,都嘻嘻哈哈地笑。有的人,甚至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大家都说,真好玩儿!
  弄到最后,连石头和结实两个人也不由得跟着大伙儿笑了起来。
就这样,一场悲剧变成了喜剧。
  熄灯之后,秀常常和妈说一会儿话。自从爹去世之后,秀就和妈睡到了一起。两个人一说话,妈就不孤单了,秀也不害怕了。
  今天晚上,灯一拉灭,妈就捡起了一个话头。秀,后刘庄的又捎信儿了。
  一提“后刘庄的”,秀就来气,就不说话。
  妈说,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秀说,听着哩。
  妈说,还是那句话,年头里想接你过去。
  秀说,我不过去。
  妈说,今推今,明推明,啥时候是个头哇。
  秀说,推一天是一天,反正我不过去。
  妈说,小胳膊别不过大腿。
  妈说,再说,结婚证都打过了。
  秀说,结婚证打过咋了?人家孩子一大群了,还兴离婚哩。
  妈说,天爷,可不敢起那念头儿。
  妈说,为给你爹治病,人家花了一万多。
  妈说,这几年来,一年三节,人家回回不落,几年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妈说,秀,咱悔不起呀。
  秀不说话。
  妈见秀不说话,就换了个话题。
  秀,明儿个去你姐家一趟。
  秀说,干啥?
  妈说,看看你姐生了没有。
  秀说,三十岁不到,生了三个了,还生。
  妈说,你光说,咱乡下,没个小子中吗?
  秀说,房子叫人家扒了,四轮也让人家推走了。一家人住到一个草棚子里,生个儿咋着?
  妈说,生个小子,日子就有盼头了。
  秀不说话。
  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从你姐家回来的时候,往李楼拐一下。
  秀说,干啥?
  妈说,听说李楼一个大闺女坐台儿(神仙附体)了,发的药可灵了,你去给我讨点儿。
  秀说,中呗,一包香灰。
  妈说,不信不灵,信就灵,你给我讨点儿。
  妈说,唉,我这腰,啥时候能好呀?
  秀坐起来,说,妈,我给你捶捶。
  妈听话地趴在那里,让秀给她捶腰。妈身上越来越瘦了。捶着捶着,秀就想起了电视上城里女人跳健美操减肥的事。
  突然,秀一下子趴在妈身上,紧紧地搂住妈那瘦小的身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妈感觉到了秀的异常。
  妈说,秀,你咋了?
  秀不说话。
  妈说,这孩子,好好的,你这是咋了?
  秀仍不说话。
  妈说,秀,你哭了?好好的你哭个啥?
  秀再也憋不住,说,妈,看看咱活成了个啥?说完,秀“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妈不说话,任秀去哭。
  等秀不哭了,妈才说话。
  妈说,人老几辈子,不都是这样子过来的?
  妈说,活着,就是个熬呀。
  秀用被头擦了擦脸上的泪,说,妈,后刘庄的事,我想了数十万遍了,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妈说,这妮子,你疯了?
  秀说,要是硬卡住我的头皮儿让我去,早晚我也得憋屈死。
  妈说,那你想咋?
  秀说,妈,你听我说,我明儿个就走,我到南边打工去。
  妈说,外边的钱就恁好挣?
  秀说,我有个同学在东莞一个家具厂,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了,让我去。活儿是累点儿,一个月能挣千把块。
  秀说,挣了钱,先还后刘庄的。等还完后刘庄的,就给你治病,非把你的腰疼病治好不可。
  妈说,你哩,你咋办?你都二十一了呀。
  秀说,妈,你别管我。
  秀说,你不是总说自己没儿子么,你就把我当成个儿子吧。
  秀说,这辈子,我拼了命,也得把咱这个家撑起来。
  这回轮到妈哭了。
  秀坐在床上,像抱孩子一样把妈抱在怀里,秀一边劝妈不哭,一边用手给妈抹眼泪。那一刻,秀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成人了。
  有一天,退休干部老乔外出散步,走到西三环路那里,偶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块涂了白漆的水泥牌,上面写着如下几句话:“国防光缆责任大,神州发射需要它。党政军民离不了,保护光缆靠大家。在光缆附近施工请联系XXX通信传输局,联系人胡军,联系电话133XXXX5387。”很显然,神州的“州”字错了,应为“舟”。想到这里,老乔马上掏出手机,给那个叫胡军的人打了电话。喂,你是通信传输局的胡军吗?我是胡军,你哪位?我是一名退休干部。是这样,我正在西三环路散步,发现这里一个水泥牌上面写有保护国防光缆的告示,是你们搞的吧?对,是我们搞的,目的在于提高公众保护国防光缆的自觉性。这我知道,我是说,那上面有个错别字,神州的“州”应该是舟船的“舟”。是吗?我倒是没注意。应该改过来。这里是西三环路,许多外省市的汽车都从这里经过,让别人看到了,有损于我市的形象。是的是的,谢谢你的提醒,也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一定尽快改过来。
  然而,过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改过来,老乔就有些意见。不就是个错别字的事,能有多难呢?老乔想不通,就又给那个胡军打了个电话。喂,你是胡军吗?对,我是胡军,你哪位?我是一名退休干部。你可能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我曾给你打过一次电话,说过西三环路水泥牌上的错别字的事,你还记得吧?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这样,这一段,我们工作实在是太忙了。“三城联创”活动抓得很紧,这一段,打扫卫生什么的。“三城联创”活动的内容之一就是创建省级文明城,公开场合书写错别字实际上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是的是的,你说得非常对,我们一定马上改正,马上改正。
  又过了一个多月,“州”字还是没有改正过来。老乔明白,光找那个胡军,恐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他查到了通信传输局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又把电话打到了局办公室。老乔把他发现水泥牌上错别字的事以及和胡军联系的经过对通信传输局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讲了。对方耐心地听完他的话之后,非常客气地说,谢谢您老同志,谢谢您对我们的批评,我们一定以您的批评为动力,认真改进我们的工作。我并没有批评你们。我只是指出你们一个错别字——把那个字改正过来就行了,非常简单。对方尴尬地笑笑,说,是的是的,是非常简单,我们马上改正。
  可是,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个“州”字仍然没有改正,老乔只有苦笑,觉得简直是无话可说。老乔过去也是权倾一方的要害人物,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没想到,今天却连一个小小的错别字都奈何不得。看起来,解铃还须系铃人,真要把那个字改正过来,还是得找胡军。于是,老乔第三次拨通了胡军的手机。喂,你是胡军吗?对,我是胡军,你哪位?我一说你就知道了,我是给你们打过两次电话的那名退休干部。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还是想说那个错别字的事吧?是的,还是那个事。老同志,我想问你一件事。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个月拿多少钱?这个。与咱们所说的事有联系吗?有联系的有联系的,世上什么事都是有联系的呢。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所谓,我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多……多少?两千五百块左右。你知道我一个月拿多少钱吗?告诉你,我一个月是七百块。这是啥概念呢?就是说,你见天吃完饭,啥事没有,出去转转,打打麻将,下下象棋,到了月底就能拿到比我多几倍的工资。我呢,像个孙子似的,是个人都能支使我,是个人都能训斥我。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头,只能拿不到你的三分之一的工资。这事我也没办法,这是制度的问题,你的处境我非常同情。同情你娘的蛋!同情有用?你这个人,怎么骂人呢?我就是骂你!你还把电话打到我们领导那里。老子告诉你,你别说打到我们领导那里,你就是把电话打到市委书记那里,老子也不怕,有本事你就去告吧!我倒是要看看,谁个还能咬了老子的蛋!
  相关链接:[本报讯]昨日,在西三环路某段,退休干部乔XX外出锻炼的时候,因突发脑溢血栽倒在地。后来,虽经路人发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乔XX还是停止了呼吸。由于迟迟不能查明死者的身份,家属晚上八点才赶到医院。
专家提醒,有心脑血管疾病的老年人外出活动的时候,一定要佩戴身份卡,以防不测……
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  
  1982年我读大四。那年的春节,我领着徐美红一起回乡下过年。徐美红的爸爸当时是我们省财政厅厅长。一个厅长的千金,能看上我这乡下娃,那是因为我有三篇论文上过学报的缘故。徐美红的到来,简直像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刮了一场十二级的台风。女人们孩子们都挤到我家的院子里来看稀奇,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成了一锅粥。男人们到底矜持一些,远远地站在那里看、议论。父亲拿着香烟,满面春风地上前挨个儿给大家敬。大家也不客气,会吸的,当场点着吸了起来;不会吸的,就夹在耳朵上。
  这是刚刚到家那天的事。此后的几天里,家里也是人来人往像赶集一样,没个冷清的时候。母亲高兴地说,咱老王家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父亲点点头,说,那是哩,那是哩。
  直到年三十下午了,家里才算清静下来。母亲麻利地剁好饺子馅,妹妹和好面,和父亲三个人包起饺子来。我和徐美红表示要帮忙,被母亲坚决地拒绝了。于是,我躺在厨房一角父亲平时睡觉的地铺上看书。徐美红也找了一本闲书,懒懒地靠在我的身上看。这中间,徐美红上了一趟厕所。黄昏时候,饺子包完了。妹妹说,呀,憋死我了。就往厕所里跑。一会儿妹妹就回来大惊小怪地喊,猪跑哪里去啦?咱家的猪跑哪里去啦?父亲母亲都慌了,忙着往厕所里看,厕所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猪的影子。我们这里,厕所和猪圈是在一起的。
  突然,妹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俺嫂中间上厕所了,肯定是出来的时候忘记拴栅栏门了。这是极有可能的事。一到乡下,徐美红就暗中朝我抱怨,啥都好,就是解手太恐怖了,身边那么个大东西朝你虎视眈眈的,吓死人了。因此她匆忙离开时忘记拴栅栏门,以至于让猪逃了出去,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母亲忙给徐美红打圆场,批评妹妹说,你胡说个啥,你嫂出来咋会忘记拴栅栏门!徐美红也是个实心人,也不知道推卸责任,说,我也忘记拴没拴栅栏门了。父亲宽厚地笑笑,说,我出去找找看,二百多斤个大肥猪,还能丢了?说罢,父亲就出去找猪去了。跟着妹妹也说,反正没事,我也出去找找。
  天黑透了,四周传来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别人家都在过大年了,我们家却连灯都没有点,五口人有两口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奔波呢。
  终于,父亲回来了。停了一会儿,妹妹也回来了。父亲把手一挥,朝母亲说,烧火吧,不能因为丢了一头猪,就连年也不过了,该咋过还咋过。父亲还特意朝我和徐美红笑笑,说,丢不了,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往远处跑,它又跑不动,肯定就在这附近。我明天再找,保准找得到。
  话是这样说,但一家人谁也无法轻松下来。特别是徐美红,因为整个事件是因她的粗心大意而造成的,所以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饺子吃了没几个,就丢下饭碗早早地上床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出发找猪去了。然后,妹妹也出去了。母亲说,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我也出去,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这样,家里就剩下我和徐美红两个人了。我想起母亲的话,“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就征求徐美红的意见,要不我也出去找?徐美红说,谁不让你出去了?你出去吧,你想上哪儿上哪儿!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走过去拍了拍徐美红的脑袋,也出去找猪了。在那样一种特定的情况下,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我只能选择一头猪。我希望徐美红能理解这一点。
  一直找到中午,连根猪毛也没有找到。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刚进村,就见妹妹远远地迎了上来。一看见妹妹脸上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猪找到了。果然,是父亲在附近的崔庄找到的。原来,头天下午猪跑到人家的包产地里吃麦苗,被人家赶到自家的猪圈里圈了起来。父亲给人家买了两盒烟,才把猪赶回来的。回到家里,父亲母亲脸上都是一脸的欢笑。
  突然,妹妹发现了一个新情况,说,哎,我嫂哩?又问我,哥,我嫂不是跟你一块儿找猪去了吗?母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知道出大事了,像个孩子一样“哇”地哭了起来。母亲一哭,本来就是一个孩子的妹妹也跟着哭了起来。父亲虽然没有哭,眼圈也红红的,对我说,我马上就去国营家借车子,你赶紧到新安店去。
  新安店,是京广线上离我们家最近的一个火车站。
怎样和一只狗相处
    抗美插队的那个村子叫侉子营。侉子营有五个生产队,将近二百户,一千多人,是个大村子。抗美所在的是一队,在村子的最东头。抗美虽然在村子的最东头,吃水的水井却是在村子的中间。这样,抗美要去挑水吃,就得走很远的路。相反,抗美离小徐庄却非常近。小徐庄在侉子营的东边,和侉子营只隔着一块菜地。因此,抗美就到小徐庄去挑水吃。小徐庄不大,满共才二三十户人家,属于侉子营大队,是一个单独的生产队。
  抗美刚去小徐庄挑水的时候,一只大黄狗隔着一个水塘朝他汪汪地叫。抗美以为自己才来,大黄狗对他不熟,就没怎么在意。
  奇怪的是,以后每次去小徐庄挑水,那条大黄狗总是朝他叫,仿佛跟他有仇似的。抗美就有些生气了。抗美心想,这不是欺负我么?于是,抗美就放下水桶,拿石头去投它。由于隔了一个水塘,投得就不能十分地准,石头不是落在它的前后,就是落在它的左右。这刺激得黄狗更加疯狂。每当石头落地的时候,黄狗就会呜呜地叫着,抢上去咬那块石头。它自然咬不动石头,就丢下石头,更加起劲地朝抗美狂吠。
  小徐庄的人看到了,都站在那里哈哈地笑。
  从此,抗美算是和那只黄狗结下冤仇了。不论抗美啥时候到小徐庄去挑水,大黄狗都会隔了一口塘站在那里等着他呢。见了他的面,大黄狗就狺狺地叫,弄得抗美十分地狼狈。
  抗美下决心要整治一下那只狗。一次,抗美又去挑水,黄狗自然又朝他汪汪地叫。抗美放下水桶,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绕过水塘朝它直扑过去。大黄狗见抗美动了真格的,自然不敢恋战,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还汪汪地叫。抗美则紧追不舍。就这样,黄狗在前面跑,抗美在后面追,把小徐庄搅了个鸡飞狗跳,大人孩子都站在村街上冲着抗美哈哈大笑。
  大黄狗在村子里兜了几个圈子,见实在无法摆脱抗美,一扭头钻进一户人家的院子。抗美哪里肯放弃,从那户人家堆在院墙外的柴垛上抽下一根棍子,就朝院子里冲。就在这时,一个红口白牙的姑娘从屋里迎出来,说,咋了咋了,出啥事了?抗美喘息着说,这狗,总咬我。红口白牙的姑娘哈哈地笑了,说,它为啥光咬你,不咬别人?抗美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狗肚子里的蛔虫。红口白牙的姑娘当时正在吃一根甘蔗,见抗美气呼呼的样子,嘻嘻地笑了,随手把甘蔗朝抗美递过去,说,给,吃口甘蔗消消气,看你累的。抗美哪里肯接她的甘蔗,悻悻地说,下次再咬,我还打。红口白牙的姑娘在后边说,它是只狗呀,你跟狗较个什么真儿?抗美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姑娘的话,也是的,我跟一只狗较个什么真儿?
  再去小徐庄挑水的时候,抗美就不再跟那只大黄狗斗气了。它咬它的,抗美也不理它,只忙自己的事,两只水桶打满了水,挑起就走。渐渐地,大黄狗就没劲了。自然,它还朝抗美叫,但那只是积习难改罢了,已没有了仇视的成分。一次,抗美兜里正好有半块吃剩下的馒头,就一扬手扔给了大黄狗。大黄狗还以为是块石头呢,吓得连忙跳到了一边,然后,又回过头来咬。一咬,哈,不是石头是馒头。大黄狗喜坏了,三口两口吃了下去。吃完,站在那里望着抗美,还朝抗美摇了摇尾巴。这无疑是表示友好的一个信号。
  这一偶然的举动启发了抗美。从那以后,抗美啥时候去小徐庄挑水,口袋里总要揣上半块馒头,或者是一个红薯什么的。到了那里,就远远地扔给大黄狗。大黄狗从此再也不咬抗美了。不仅不咬了,还主动地跑到抗美跟前,朝抗美摇头摆尾的,一副抱歉之至的样子。
  一日,抗美挑水的时候,那红口白牙的姑娘过来了,后边还跟着那只大黄狗。红口白牙的姑娘见了抗美嘻嘻地笑,说,不咬你了吧?抗美笑笑,说,不咬了。红口白牙的姑娘解开一个手巾兜,把四五个鲜艳的大桃子装进抗美的口袋里,说,你学能了。抗美笑笑。红口白牙的姑娘又说,真的,你学能了。
  姑娘的话竟使抗美十分感动。
画家和他的孙女
  画家有一个六岁的孙女。六岁的孙女叫婷婷。婷婷也喜欢画画。
  婷婷画了一棵树。
  他说:“你画的树不对。”
  婷婷说:“怎么不对呢?”
  他说:“树枝不对。”
  婷婷说:“树枝怎么不对呢?”
  他说:“树枝怎么能比树干还粗呢?”
  婷婷说:“树枝怎么不能比树干粗呢?”
  他说:“那就不是树了。”
  婷婷说:“不是树你怎么说是树呢?”
  他无话可说了。
  婷婷画了一只小兔子。
  他说:“婷婷,你画的那小兔子不对。”
  婷婷说:“怎么不对呢?”
  他说:“兔子有红色的吗?”
  婷婷说:“兔子怎么会没有红色的呢?”
  他说:“你见过红色的兔子吗?”
  婷婷说:“没见过就没有吗?”
  他说:“那就不是兔子了。”
  婷婷说:“不是兔子你怎么说是兔子呢?”
  他没话说了。
  婷婷画了一匹马。
  他说:“婷婷,你画那马不对。”
  婷婷说:“怎么不对呢?”
  他说:“马有翅膀吗?”
  婷婷说:“马没有翅膀。”
  他说:“那你为什么给马画了翅膀呢?”
  婷婷说:“我想让马长出翅膀来。”
  他说:“那就不是马了。”
  婷婷说:“不是马你怎么说是马呢?”
  他又没话说了。
  婷婷还画了一只老母鸡。老母鸡下了一个蛋。那蛋比老母鸡还大。婷婷就拿那画去参加西班牙的一个国际儿童画展。结果,婷婷得了一等奖。
  画家心里就犯嘀咕:这洋人,怎么跟小孩子没二样儿呢?
风气是怎样形成的  
  外面的人来到我们这里,常常会觉得奇怪:不年不节的,天空中怎么会飘荡着那么多彩色的气球呢,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像是一些鲜艳的花朵开放在天空中,真漂亮呀。
  于是,我们这里的人就会给你讲起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年,我们这里的一个名叫田佳芬的小学老师得了绝症住进了医院。这个田佳芬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是县里惟一的省级劳动模范呢。学校里的学生得知他们敬爱的田老师得了重病,就自动地发起了一个为田佳芬老师募捐的活动。短短的几天中就募得了一万多元。不仅如此,县里其他的中小学也都相继发起了为田佳芬老师募捐的活动。田佳芬老师十分感动,也十分不安。就在县里的领导到医院里去看望田佳芬老师的时候,田佳芬老师向县里的领导表达了她的感动和不安。她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党和人民给我的荣誉已经太多太多。我本来就受之有愧,现在,大家又为我捐钱,我心里就更加不安。田佳芬老师还请县里的领导转告全县的中小学生,她是享受公费医疗的国家教师,医疗费是全额报销的。同时,她还请县里的领导出面做工作,立即停止在全县范围内为她捐款的活动,并且把所有的捐款如数退还给捐款者。县里领导答应了田佳芬老师的要求,于是,一场大规模的为田佳芬捐款的活动得到了及时的制止。
  捐款的事是不再搞了,但田佳芬老师班上的学生,田佳芬老师所在学校的学生,甚至别的一些学校的学生,却自动地组织起来,每天轮流地到医院里去看望田佳芬老师。每次到医院去的时候,学生们都带着鲜花和水果,以至于几天之后,田佳芬老师的病房里就成了一个鲜花和水果的世界。这又一次让田佳芬老师十分地感动,也十分地不安。田佳芬老师不让同学们给她买鲜花和水果。为此,她甚至发了脾气,说,谁再给我带鲜花和水果,我就不让他进病房的门。但是,同学们说,田老师,你自己的孩子,你的儿子,你的女儿,来的时候不也带了鲜花和水果吗?田佳芬老师说,你们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自己的孩子。同学们笑了,说,田老师你好偏心呀,他们是你的孩子,我们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田佳芬老师笑道,你们嘴多,我就一张嘴,我说不过你们。
  田佳芬老师心想,这事一定得想个法子解决,不然的话,这医院我可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能想个什么法子,既能够让同学们表达他们的爱心,又能够少花钱呢?想来想去,田佳芬老师突然想起小时候参加五一或十一大游行的时候,一人手里拿一个彩色的气球,又便宜,又好看,还喜庆。田佳芬老师就把她的想法对她的家人说了。于是,家里人再来看她的时候,手里都是拿着五彩的气球。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很快都知道田佳芬老师最喜欢的就是五彩的气球了。于是,在田佳芬老师住院的那些日子里,五彩的气球一直都飘扬在县医院的上空,也一直飘扬在整个县城的上空。田佳芬老师躺在病房里,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天空中飘飞的五彩的气球,五彩的气球代表了全县中小学生对田佳芬老师的深深的祝福。不仅如此,大家还发现,这真是一种表达祝福的最恰当、最美好的方式。
  于是,我们这里就形成了这样一种风气,用五彩的气球表达最深情的祝福。比如,一对新人结婚,或者谁家添了孩子,又或者谁家的孩子参了军、考上了大学,亲戚朋友就会把五彩的气球赠送给他们。因此,如果谁家的阳台上或者房顶上飘荡着五彩的气球,不用问,那一家准是有了什么喜事。甚至,连恋人们相见,也以互相赠送五彩的气球为时髦。他们说,五彩的气球同样可以代表绚烂的爱情。
  一、赖孩
  赖孩三十岁了还没有寻上女人。赖孩想女人都快想疯了。一天傍晚,一个五十来岁的外乡男人领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到了赖孩家。据五十来岁的男人讲,三十来岁的女人是他的闺女。由于丈夫不正混,赌博,把一个好端端的家糟蹋得没法过了,而丈夫又死活不肯离婚,这才逃出来另寻人家的。男人说,在村子里打听到赖孩还没有成家,才把闺女领来的。赖孩说,她那边还没有离婚,我哪敢要?男人说,离婚是早晚的事,反正俺闺女是坚决不跟他过了。赖孩说,那也得等她离了婚再说呀。男人说,你权当是学雷锋办好事,先把俺闺女留下来再说。赖孩说,那中,先留下来也中,反正吃的东西是不愁。男人见赖孩松了口,就提出家中的老伴得了肺癌,为了给老伴治病,家里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赖孩一听,爽快地拿出了两千元钱。然后,男人就急匆匆地走了。当天晚上,赖孩就和女人睡到了一起。当然,女人也反抗,不让赖孩挨她的身子。赖孩哪里肯依,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三下两下就把事情给办了。赖孩刚刚办完事,外面就有人大叫,北场面失火啦,快去救火呀!赖孩猛然想起,拉了一天的花生秧子正在场里垛着呢,那可是他一夏一秋的心血啊。想到这里,赖孩起身蹬上裤子,对女人说,我去场里看看。说罢,赖孩担起院子里的一副水桶,就朝外面跑去。
  二、天星
  不少人都被那救火的喊声惊醒了,这其中也包括天星。天星快要跑到玉兰家大门口的时候,发现玉兰的男人正担着一副水桶急匆匆地冲出大门朝北场那里奔去。天星发现这一点以后,突然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朝前看,玉兰的男人正跑得不见了踪影。朝后看,暂时还没有人赶上来。天星紧走几步,一扭身钻进了玉兰家的院子。天星轻轻地放下水桶,蹑手蹑脚地朝玉兰家堂屋里摸去。堂屋的门是虚掩着的,很显然是玉兰的男人走得匆忙的结果。天星又朝玉兰的卧室摸去。天星的脚步声惊动了玉兰。黑暗中,玉兰大声问,谁?天星听到玉兰的叫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玉兰压在身下,同时,将嘴巴对着玉兰的耳朵,小声说,姑奶奶,是我。玉兰听到是天星的声音,才放下心来,任凭天星为所欲为。天星喘得如同一条一路狂奔的狗。玉兰说,天爷,你可真胆大。天星一边喘息,一边说,玉兰……想……想死我了。玉兰紧紧地搂着天星的腰,说,总这样,也不是个长法。天星说,等种了麦,咱往新疆去。天星在向玉兰发出狂风暴雨般的冲击的同时,紧紧地吸吮着玉兰的舌头。终于,天星听到了人世间最美的音乐,那是玉兰的含混不清的呻吟……
  三、长顺
  长顺也到北场面救火去了。着火的是赖孩的花生垛。长顺在挑了几桶水之后,看到火势已无法控制,就松懈了下来。长顺和一帮人站在一边看着哔剥燃烧的大火,听着赖孩的痛彻心肺的呼叫,心中升起了万端的感慨。之后,长顺就挑着水桶回家了。
  一进大门,长顺就发现羊圈的栅栏门开了。长顺探头往羊圈里一看,十多只羊一个也没有了。长顺冲进卧室,一把拉起酣睡中的女人,劈面就是一巴掌:狗日的睡的倒香,羊跑哪儿去了?女人被长顺打懵了,一时怔在那里。长顺又问,羊跑哪儿去了?女人这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和长顺一起往羊圈那里奔。羊圈里自然空空如也。可能是因为夜里天气凉,也可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所惊吓,长顺的女人抖得如同一片风中的树叶。好半天,才说,你出去的时候,没有关上大门?女人这样说,明摆着是把责任推给了长顺。长顺更加怒不可遏,一脚将女人踢倒在地上,说,败门子女人,今儿晚上这羊要是找不到,回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说罢,长顺气冲冲地回屋拿上电筒,到外面找羊去了。找了半天,才在村南老白家的红薯地里找到了自己家的羊。长顺数了数,17只羊,一只也不少,长顺这才松了口气。长顺重新把羊赶进圈里,拴牢圈门,这才往卧室里走去。长顺掀开门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电灯光下,女人用一根尼龙绳,把自己吊在了窗户上!
  四、尾声
  半夜时分,赖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家里。赖孩推开家门,拉亮电灯,床上哪里还有女人的踪影……
  王向红下了班回到知青点,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就去门外的铁丝上收衣服。那是一件大红颜色、上面洒满了白色小碎花的灯芯绒布做成的上衣,是王向红常穿的一件衣服。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看见这件衣服,大家都知道是王向红来了。王向红拿着衣服走进屋,在床上把衣服摊开,用手抚了几下,准备把衣服叠起来。但是,当王向红用手抚压衣服的时候,感到衣服的口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王向红把手伸进衣袋一掏,果然掏出了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还有一行字。王向红仔细一看,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那纸条上写的是:王向红我喜欢你。王向红忙朝四下里看了一下,当然没有什么人,同屋的女生今天值班正在厨房里做饭呢。王向红匆匆叠好衣服,把那件上衣放到了箱子里。同时,把那张小纸条也放到了箱子里。
  这个小纸条搅得王向红好几天心神不宁。是谁写的呢?可以肯定的是,一、这是一个男性;二、是个知青。知青虽然和当地的社员一样干活挣工分,但二者之间的界限还是十分清楚的,一个村子里的男人是不会也不敢给女知青写纸条的。如果是知青,又会是谁呢?同组里是有一个男知青叫张建林,但张建林已经谈了女朋友。张建林的女朋友在本公社另外一个大队,两个人正打得火热,张建林自然不会给王向红写纸条。如果是别的生产队的知青,那可就多了,光本大队就有二三十个。王向红把这二三十个男知青一个一个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也猜不出是谁写的纸条。
  令王向红惊讶不已的是,过了半个多月,当王向红再一次将那件红衣服洗净放到门外的铁丝上晾晒的时候,有人再一次往她的口袋里塞了纸条,上面写的还是那句话:王向红我喜欢你。
  王向红又是高兴又是生气。身为一个女孩子,能够受到别人的注意,引起别人的好感,这当然令她高兴。但是,她对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不满意。大家都在一个大队(王向红认定,事情是本大队男知青所为),经常在一起开会,见面的机会非常多,为什么不采取更直接的方式,而非要采取这种差不多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才采取的方式呢?王向红心里说,我非捉住你不可,我非要看看你到底是哪个不可。
  又过了半个月,王向红再一次把那件红衣服洗净晾在了知青点房前的铁丝上。与此同时,王向红还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向队长请了一天假。王向红等别人下地干活之后,关上房间的门,还拉上了窗帘。但是,王向红的窗帘却没有拉严,而是留了一条缝。王向红坐在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透过窗帘留下的那道缝隙,可以清楚里看到挂在铁丝上的那件红色外衣。但是,整整一个上午,王向红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下午也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人走近那件红衣服。太阳快下山了,干活的人快要收工回来了。王向红心想,白忙乎了一天。正在王向红就要放弃这种努力的时候,王向红听到了一阵扑扑通通的脚步声。王向红马上紧张起来,把眼睛贴到窗帘留下的缝隙上,仔细地盯着那件红衣服不放。果然有人跑向那件红衣服,那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站在王向红的那件红衣服旁边,紧张地朝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把一个小纸条塞到了王向红的衣服口袋里,又扭头顺着原路往回跑去。王向红吃惊得愣在了那里,以至于那个小男孩都跑出王向红的视线了,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小男孩叫根岁。
  这太出乎王向红的意料。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一个纯粹的小屁孩,你凭啥呀!
  过了好几个月,已经是冬天的时候,王向红终于逮着一个机会,把那个叫根岁的小男孩“骗”到了自己的屋里。王向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水果糖给根岁吃,根岁不吃,紧张地望了王向红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低下了头。王向红把一个小纸条亮到根岁面前,说,根岁,这个小纸条,是你写的吧?根岁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低着头,不说话。王向红说,根岁,你给姐说实话,这个纸条是不是你写的?根岁仍然不说话。根岁,你说实话,姐不怪你,不说实话,姐就要怪你了。根岁的眼泪流出来了。根岁的眼泪滴到了棉衣的袖子上,声音很响。王向红的心软了起来。王向红叹了一口气,说,根岁,你想啥呢?停了半天,根岁突然抬起头,看了王向红一眼,说,我要跟你结婚。王向红笑了,你才多大呀。根岁说,我会长大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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