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烟花巷柳二重唱,猜三个数字

赤岸柳散文选载
6澡堂子记忆
9西街尾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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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橼之殇(改定稿)
四月一日,晨,过教学楼,见楼前林间,一园丁举长竹竿,采摘枝头香橼。“扑――”一声闷响,一颗香橼掉落松软草地,黄黄的。
情不自禁走过去。捡起。闻香。摩挲。
问园丁,为何此时采摘?园丁道,这树死了。
仰头看,枝上树叶,干枯,蜷曲,一片片,僵死垂挂。已无生命迹象。
园丁道,摘掉香橼,锯光枝杈,只留树干,输液,看能否救活吧。言毕,继续工作。竹竿触碰枝叶,O@碎响。完了,我心想,尽人事而已。如能起死回生,不啻奇迹。
叹息一番,带回这一颗香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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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拍几张照片,发布微信,作为纪念。一微友评论,这香橼已经不新鲜了。
我再三摩挲,端详。我回忆童年见过的香橼,新鲜的香橼到底如何?可是,记忆模糊。
这颗香橼确实不够新鲜。因为,它是死去的树上残留的果实。表皮有一处黑瘢,那是鸟啄的痕迹。鸟儿浅尝辄止,因为香橼的肉又苦又涩又酸。
摸上去,坚硬,粗糙,凹凸不平;看起来,萎缩,干瘪,起皱。不像橘柚柑橙那般滋润,那般光滑,那般平整。一似饱经风霜生命枯萎的老妇。一如饱含水分青春勃发的少女。
但是按一按,弹性十足,韧性十足。而且,那黄色,一点不黯淡。那是鲜亮的纯粹的黄,金黄。忽有所悟,那些饱含水分的橘柚柑橙,不耐久藏,容易腐烂。而这看起来萎缩干瘪的香橼,可以天长地久散发清香。
持久的清香和纯净的金黄,难道不是生命的美好和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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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五日,回老家,师生聚会。见到小学初中时的许多恩师,畅叙师生情谊,温馨又激动。
只是,心里念念不忘香橼。
散席后,同学李兄自告奋勇,带我去看那株大香橼树。那香橼树的主人叫王凤山。民国初年,他教书的爷爷栽下这株香橼树。
香橼树长在北大街浴室背后的一汪池塘边上。那池塘是李堡镇内的有名小河之一,叫水家凉亭――似乎从前那里建有水边凉亭,但是我从小不曾见到过。我只见到过那一汪碧水,清澈喜人。常有年轻人在池塘边垂钓。微风起,水面波光粼粼,水底绿藻漾漾。
靖江郭建岗老师的晚年国画女弟子,拉着她先生,随我们一起去看香橼树。她喜欢李堡的古朴民居,神往那株神秘的大香橼树。
冒着清明细雨,穿过轧花厂南墙外长长的东西巷道,来到北大街。进北园巷,走几步路,远远看到一幢二层小楼。楼前有一干涸的池塘,杂草丛生。池塘边看不到香橼树。庭院里也看不到香橼树。我心里凉了半截。
进小院,李兄问王凤山香橼树的去向。王凤山遗憾告知,香橼树已被毁掉。他唏嘘,可惜呀,可惜。每年开一树白花,每年结一树香橼――那香橼,每颗都有汤碗大。
我忽然记起,王凤山爱打乒乓球。我们曾不止一次在镇文化站较量过乒乓球。
随即,小时候,钻过佛堂东边小巷,沿着浴室西侧土路,几个伙伴去水家凉亭玩的情景,隐约浮现。
依稀记得,池塘北边,那高高矗立的香橼树――形如冠盖的蓬蓬绿叶。明艳灿烂的点点白花。萦绕翻飞在香橼树上下的翩翩白蝶和嗡嗡胡蜂。还有那,四处飘散的醉人清香。
眼下正是香橼树开花季节。可是,细雨中,什么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美女画家兴致盎然,对荒废已久的北大街的街心石板和街边瓦房赞不绝口。她频频留影,感觉不虚此行。
我自豪,微笑着与女画家合影。心底里,惆怅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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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怅中,回想起童年少年所见香橼。
亲戚家香案上,香橼与麒麟摆在一道――那是竹根雕麒麟送子,外罩玻璃钟。栗褐色麒麟,金黄色香橼,相映相衬,饶有雅趣。
父亲商店一位雅士家,香案,八仙桌,茶几,太师椅,全堂红漆家具,纤尘不染。三颗香橼,排列白瓷盘中。香橼前面,蹲一只紫铜香炉,燃三支檀香。如今想来,那真是素雅,文雅,古色古香。
看得最多的,是马会计家的香橼。
马会计是万昌巷里邻居。马家老五是我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因此,马家我进出自如,如同自家一样。
马家家具,似不那么考究;香案陈设,也不那么典雅。但是,他家堂屋后墙上,开一门,通往后面天井(马家房舍结构,似不规整四合院。天井东西两侧,有不成器的厢房。天井北边,有颓旧老屋,大概过去正房。天井前新砌的房屋于是乎兼有正屋和门厅二用)。那门就开在香案顶端。故每次从那门去天井时,都可以近距离观察香案上的香橼。甚至可以拿起一颗来摩挲赏玩。
说实话,起初,看着香橼,我每每遗憾――这么硕大饱满的金黄水果,竟然不能吃。闻香这等清雅事,对于小学生来说,委实大可忽略不计。
但是,马会计却很陶醉于香橼的清芬雅韵。
马会计是国药商店会计,写一手娟秀小楷。顾胖爹把东房卖给我家时,我父母恭请马会计书写房契。马会计凝神静气,一笔不苟。端正清秀的小楷,看得我钦佩之至。马家老五书法也极好。我以为这是家族遗传。
马会计家的香橼,大概来自堂子巷韩老太院子。
国药商店经理室会计室,设在韩老太院子里。玻璃窗下是花坛,种有芍药,月季,茶花之类。东院墙下,砖台子上摆着一些盆景。秋天时,更有一盆盆菊花。韩老太家栽有一株香橼树,高过屋檐,结果不少。近水楼台,马会计自然不会错过。
马会计家最吸引我的,其实不是香橼,而是蟋蟀。
我之所以常去天井后老屋,就为看蟋蟀。老屋阴凉的东房里,藏有二三十只蟋蟀盆,各式各样。有瓦盆,有瓷盆,有紫砂盆。有石鼓状的,有圆桶状的,还有长方形正方形的。每只盆,底部都有篆书款。其中不乏明清所造的古董。孩子们对蟋蟀盆毫无兴趣。关心的是盆里养着的蟋蟀。马会计调养蟋蟀,功夫深湛。一只好蟋蟀,他要养到深秋,待身体和性情都调养到极致,方拿出去斗。
马会计还喜欢养金铃子。
马会计常拿一只畚斗,去河边草丛逮金铃子。回家来养在硬纸板和玻璃做成的盒里。金铃子盒比扑克盒还小,可以藏在衣袋中。
马会计能把金铃子养到冬天。过年时,你会忽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叮铃铃虫鸣。正疑惑间,马会计笑眯眯从怀中掏出玻璃盒――两三只金铃子,抖须,振翅,情态悠然,可爱之极。
马会计听金铃子鸣叫,如同欣赏香橼清芬一样,怡然,陶然。
马会计已去世多年。据说,他是在睡梦中遽然离世的。
他的那些蟋蟀盆,不知还在否?
马家后人,不知喜欢香橼否?
我们学校的香橼树死了。
李堡老家的香橼树没了。
想找一株香橼树,看满树白花绽放,闻浓郁清冽花香。何处有呢?
诸君,请指示我。
愿告诫世人,善待香橼树。善待所有的树。因为,毁掉容易,复活难。
诚然,树死,香橼依然散发芬芳。但是它的生命有多长?
四月一日,我带回这颗香橼。四月一日,是张国荣的忌日。
张国荣辞世十年。他的歌,他的影视作品,依然散发着艺术的馨香。他的人性魅力和人格风采,依然存在于无数人心中,以那真实不虚的美,陶冶人心,影响世情。
张国荣,多么像树殇果存清芬不尽的香橼呀。
那么,张国荣喜欢香橼吗?
也许喜欢。应该喜欢。(完)
写于二零零三年四月二――六日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流霞五色胸中景,
痴气六书笔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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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4 11:18
欢迎南通西祠才子来扬州论坛发贴,可以的话,能否发一贴,再一篇一篇追加,这样我好帖顶置。
我曾追寻自由,一路上,那些不齿的人和不齿的事漫山遍野的盛开着,
我曾有意停下脚步,可上天为什么赋予我那么多不能承受之重的才华,
我像风一样生活,可风停了,将去何方?所以,请风,继续吹!
发表于:13-05-04 17:46
好的。就在这篇后面加。你改名为赤岸柳散文选就可以了。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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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4 20:38
以下是引用 第1楼 @赤岸柳 的话:
“扑――”一声闷响,一颗香橼掉落松软草地,黄黄的。
香橼,见过,像桔子,比桔子大,记得是绿色。。。。貌似生于秋冬季?
&&&&&&&且行且摄,随性而拍,通过相片、文字记录
&&&&&&&生活、&旅行的感悟.....
发表于:13-05-04 22:46
靖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四眼井古色古香,上海城现代气息浓郁,很多年前曾经去过,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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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宠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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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a___a&`.    &   
      &== (___) ==   ※去留无意,    
       '.&._I_.&.'       
     ____/.`-----'.\\____     &漫随天外云展云舒※   
    &[###(__)####               
        &A^_^C       &&难忘314―激情岁月
    &◆为1%的希望投入100%◆     *OPEL*& 
      & &&2011&   & &&&&&&¢联系QQ:8504868¤ &
发表于:13-05-04 23:04
介绍一下,赤岸柳,不是扬州网友,是南通网友,推测是一位老师,他的文章基本以苏中地区为题材,很多素材和扬州地区、泰州地区相似,真诚,不做作。
作为老师,是一个有思想可以影响他的学生的老师。年龄应该不太年轻,但心态很年轻,希望多多续篇,一同感受苏中的生活生态。
我曾追寻自由,一路上,那些不齿的人和不齿的事漫山遍野的盛开着,
我曾有意停下脚步,可上天为什么赋予我那么多不能承受之重的才华,
我像风一样生活,可风停了,将去何方?所以,请风,继续吹!
发表于:13-05-04 23:22
回复 第4楼 的 @jan80:
香橼属于芸香科植物,果皮淡黄色,粗糙.
我曾追寻自由,一路上,那些不齿的人和不齿的事漫山遍野的盛开着,
我曾有意停下脚步,可上天为什么赋予我那么多不能承受之重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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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5 07:27
&紫藤花(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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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值班,六点钟去餐厅吃晚饭。
拐过劳技楼,远远看见,紫藤花架上紫艳艳一片,心中惊喜:呀――,紫藤花。紫藤花开放了。
走近花架,有丝丝香气,沁入肺腑。掏出手机拍照。引得学生纷纷拢来,观赏这紫藤花。
第一幅照片,逆光仰拍,出乎意料的美。映着灰蓝天幕,紫藤花如同一片紫云,凝在半空。紫云背后,透着天光,浮着白云。
脱开云天,稍作遐想,紫藤花像一袭紫衣,披在美人肩头。
看过镜头里紫藤花,再凝神,嗅花香的清雅,赏花色的紫艳。恍惚间,似听到洞箫的雅韵,竹笛的清音。我慨叹,一架紫藤花,就是一首唐诗,一阕宋词。
吃饭时,心里一直是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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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紫藤花的缘分,说来不浅。
刚调来海中不久,音乐老师蓓蓓对我说:“音乐鉴赏课,鉴赏歌剧选曲《紫藤花》,程志的声音很像你的。”蓓蓓特意邀我去音乐室听《紫藤花》。那是歌剧《伤逝》里的一段二重唱。借紫藤花形象,写爱情之甜美。天才作曲家施光南谱写的旋律,婉转,细腻,优美。而程志和殷秀梅的歌唱,珠圆玉润,珠联璧合――
“(男)紫藤花,紫藤花, 洁白绛紫美如云霞。
为了献给心上的人, 我把你轻轻采撷。
(女)紫藤花,紫藤花, 我们常坐藤萝架下。
你含笑听那真情的话语, 浸着花香飘向天涯。
浸着花香飘向天涯。 飘向天涯。
(重)紫藤花,紫藤花, 爱情的见证心灵的花。
凝聚多少热泪欢歌, 永在我记忆里垂挂。
(重)紫藤花,紫藤花, 爱情的见证心灵的花。
凝聚多少热泪欢歌, 永在我记忆里垂挂。”
不几天,《紫藤花》我就唱熟了。唱着这首歌,我陶醉于深情的歌词,陶醉于优美的旋律,也陶醉于想象中的紫藤花。
从此,我对紫藤花生出异样的感觉――紫藤花是心灵的花,花香浸透了爱情。凭着程志、殷秀梅的歌声,我尽情感知紫藤花的洁白绛紫,香飘天涯。
可是,我不知道紫藤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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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紫藤花,由于周天黎。
周天黎是中国当代了不起的大画家。
二零零九年暑假,我读到周天黎的《一个中国女画家的思想片段》。那深刻之思,激越之情,郁勃之气,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立即以《我最喜欢的中国女画家》为题,在西祠胡同广为传布。可惜转眼便被“和谐”掉。如今查找该贴,只剩标题。
周天黎《思想片段》文中,插有几幅作品。有“日月精华铸”、“孤卓立大野”的荷花,有“寒冰可燃”的孤山梅魂,还有就是标题为《春》的紫藤花。
我最先喜欢上她的荷画。那荷画超绝千古,独步天下,给我心灵以巨大震撼。对那幅紫藤花,我没太注意。
直到读了苏东天评论《春》的文章,才慨叹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苏文说:“《春》标志着她在花鸟画艺术创作上,已 ‘扫尽凡夫笔下尘’。。。。。。正登上其艺术高峰。”
回头细细观赏品鉴此画,的确逸品。那苍劲的古藤,那淡雅的紫花,那弥漫的香气。。。。。。满纸烂漫春光,满纸蓬勃生气。画出了律动着的生命之美。
苏东天说,那一串串下垂的紫藤花,有如璎珞交织、彩霞纷披。其花间树下喧闹的小鸟,更增添了画面的勃勃生气。苏东天以为,这幅画切合李白吟咏紫藤花的诗:“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对照苏文,一遍一遍鉴赏《春》,愈来愈感知周天黎艺术之大美。
可是,真实的紫藤花,我还是未曾识荆。紫藤花,究竟是何样之美,何等之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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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终于得见紫藤花盛开眼前,如此鲜活,如此美艳。心中实在兴奋,激动。
下到餐厅二楼,我打开平台上窗户,俯拍紫藤花架。
远望去,紫藤花架像一座供行人歇脚的路边凉亭。只是这凉亭,既不是草盖,也不是瓦盖,而是秀美飘逸的紫花盖。古代浪漫诗人到此,定会诗情勃发,佳篇迭出的。
纳闷,我这么一个敏感于美的人,怎么就一直没注意到这里的紫藤花亭呢?
问一同下楼的总务处世明主任,这紫藤花亭何时建造。世明说,总有十几二十年了。只是,它以前处于校园最偏僻角落,藏在女生宿舍深院之内。墙外是一条小河,去酒厂装酒糟的船,常停泊这里。这次学校扩建,填河筑屋,拆墙修路。几经商量,留紫藤花于原址,也留下近旁的几株棕榈。
世明笑说,大概受了惊吓吧,这紫藤花“出阁”几年,一直没怎么开花。今年梁柱油漆一新,花儿蓬勃开放。这紫藤花亭,遂成为引人注目的校园胜景。
听这话,我有两大慨叹――
一叹“沧海桑田”。我们今天所走通道,已在原先校园之外了。昔日“养在深闺”的紫藤花,忽然之间现身“通衢”。二叹人心势利。这紫藤花,露面也有两三年了。只因未开花,从来无人顾。几根老藤,盘绕黯淡柱梁,谁人会多瞟一眼?
暮色里,紫藤花紫中带蓝。仰拍花串和藤条的特写。灰蓝的天,蓝紫的花,朦胧而神秘,有一种梦幻之美。
拍几个镜头,即忍不住调出来欣赏。细看之下,大喜过望――藤条特写里,竟然有一弯月牙儿,高挂在学生公寓楼的屋角。
宛曲回环如铁丝篆的藤条,缀着点点芽孢和串串花蕾。藤条的柔枝,袅娜的伸向天空,似在向月牙儿诉说衷肠。静穆的公寓楼,阻隔在紫藤花和月牙儿之间。坚硬冰冷,与花月的柔情蜜意,恰成一个对照。
暮色渐重,紫藤花慢慢融入灰蓝的夜空,仿佛孩子慢慢沉入甜美的梦乡。紫藤花亭边,一株龙爪槐,绿枝垂挂,翠叶纷披,正精神抖擞,守护着紫藤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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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早读课前,我抽七八分钟时间,拐到紫藤花亭下,再欣赏和考察一番。
紫藤花醒在晨光熹微中,安静而又生气满盈。它仪态雍容,仿佛一个美艳而慵懒的处子,在梳妆台前,轻柔的舒展着腰身。晨光清亮柔和,紫藤花的花色,紫得艳丽,紫得纯正,紫得高贵。
细看花穗和花苞,感觉跟紫花扁豆有点相似。只不过,扁豆花挺翘枝头而紫藤花串串垂挂。当然,紫藤花的花苞珠圆玉润,远比扁豆花美。每一花穗,从上向下,花苞递相开放。已开的如紫蛱蝶翩翩欲飞,未开的如紫玉坠晶莹欲滴。那秀美,那娇艳,让观者顿生爱怜之心。
忽然发现,紫藤花亭上一片紫艳,没有一点绿。我仔细搜寻,才在密密匝匝、挤挤挨挨的紫花间,看到一星半点的鹅黄嫩芽,怯生生露出头来。
紫花开得如痴如醉,一片灿烂,而绿叶迟迟不出。这似乎不合常规。画家作品里,紫藤花都有花有叶。百度搜索,紫藤花图片也都花叶齐全。
不过,这无叶只有花的紫藤花,特有一种明艳之美。远远望去,恰似一朵淡紫色祥云,降落在亭子顶上。
紫气东来,瑞兆呀。恍惚间,仙乐悠扬。
沉湎幻想,早读课差点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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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不在餐厅吃饭,回家前还是绕道去了一趟紫藤花亭。那情感,怕只有热恋中情侣方能体会。
正午的紫藤花,热烈,欢快,别是一种情调。
花色紫中带粉。远望去,像一团淡紫色火焰在燃烧。大簇的紫花,如同处在火热情爱里的妇人,融化在阳光的爱抚中。弥漫亭子内外的芬芳,在阳光中蒸腾挥发,比傍晚和清晨更其浓郁。花间飞舞的胡蜂,嗡嗡着,似乎无限陶醉,无比销魂。坐在亭中石凳上,看阳光透过藤花缝隙照进来,仿佛能听到花儿幸福的喃喃低语声。
走出亭子,我观察起紫藤花亭的结构形态。
看底座和梁柱,就是传统的八角形凉亭。只少了琉璃瓦的顶盖。
八根圆柱,漆成深红。柱顶间连着八根红漆方梁,形成一个红色八角形。八根白色挑梁,从柱顶攒向亭心,拢成雨伞龙骨似的藤架。藤架上老藤蒙络,紫花纷披,代替了俗气的琉璃瓦。四边有通道,通道有台阶,台阶有扶栏。扶栏和围栏表面乃碎石子磨光。支撑栏杆的,是漆成深红的水泥葫芦柱。
每根圆柱外边,栽种一株紫藤花。老藤根茎,手臂粗细。藤条绕圆柱攀援而上,爬上过梁、挑梁,连接蒙络。藤架上的花穗,一串串,不再分彼此。围栏外侧,种有芍药。两根老藤合一丛芍药。芍药生机勃发,已打着许多花朵。再过十几天,就会葳蕤盛放,与紫藤花高低呼应。
我要赞美栽种紫藤花,建筑紫藤花架的园丁和工匠,艺术素养深厚。他们创作的这座紫藤花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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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上午,又见到一株紫藤花。
那株紫藤花,隐身于校园外景观带紫石门内。走近紫石门,便闻到飘逸而出的缕缕花香。那香气似乎比餐厅前紫藤花浓郁。
走到门后,看那紫藤花,绿叶片片飞扬,紫花串串垂挂。既符合画家笔下的描绘;也符合文人惯用的譬喻――紫花瀑布,紫花流苏。
但是,我没感觉有多好。
一是,这紫藤花已过盛期。树下掉落一层花瓣,憔悴枯萎,在风中簌簌乱滚。
二是,这紫藤花形单影只。一想到餐厅前紫藤花亭八根藤从四面八方交织而起的一堆紫云,一团紫焰,我就激动,就喜悦。而眼前只有一株,未免单薄。
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人如此,花亦如此。
这株紫藤花,其实不容小觑。
这是一株古老的紫藤花,树龄总有两三甲子。它是中洋集团花大钱买来捐给海中美化景观带的。
这株老藤,缠绕着一棵柞树生长。柞树已死,枯干犹被老藤紧紧箍着。浑然成为一体。不细看,分辨不出。
老藤盘绕而上,于半人高处,陡作横折。盘曲遒劲如苍龙夭矫。
老藤瘢痕累累,多处似已衰朽。可是,老藤之上,有柔枝嫩叶,绿意盎然;有紫瀑飞泻,花香流溢。让人惊叹生命之伟力。
写于二零一三年四月十四至十九日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流霞五色胸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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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5 14:03
很好的文图结合,顶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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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6 14:07
回复 第8楼 的 @赤岸柳:
图中一立于天地间的沧桑男子,是岸柳兄吧,年轻时肯定大帅哥一个嘛,呵呵。
连“我最喜欢的中国女画家” ,这样的文章也要和谐?单从文章标题我真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我曾追寻自由,一路上,那些不齿的人和不齿的事漫山遍野的盛开着,
我曾有意停下脚步,可上天为什么赋予我那么多不能承受之重的才华,
我像风一样生活,可风停了,将去何方?所以,请风,继续吹!
发表于:13-05-06 14:11
我要是中学时有你这么个语文老师启蒙,今天的俺怕是另一番景象啦。
我曾追寻自由,一路上,那些不齿的人和不齿的事漫山遍野的盛开着,
我曾有意停下脚步,可上天为什么赋予我那么多不能承受之重的才华,
我像风一样生活,可风停了,将去何方?所以,请风,继续吹!
发表于:13-05-06 15:23
以下是引用 第11楼 @遥子尤 的话:
我要是中学时有你这么个语文老师启蒙,今天的俺怕是另一番景象啦。 ...
呵呵。谢谢鼓励。请把题目里的《香橼之殇》拿掉。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流霞五色胸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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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6 15:29
四月中旬,办公楼前一棵花树开花了。
树在池塘西侧,状元亭和假山之间。大约两人高。散枝。树冠半球形。球面散布一层层白花。白花点缀绿叶间,清丽素雅。
每天从窗户看出去,白花愈开愈盛。但不知道是什么花。
前天下雨。午饭后,我走近观察。
细雨中,绿叶滋润,白花雅洁。树下仰头,只能看到枝杈和花叶的背面。我于是登上状元亭西台阶,拉过一枝湿漉漉的着花的枝条,细究一番。
状元亭内,有两个女学生坐在石凳上读书。看我拉着枝条,又嗅又看,也兴致勃勃,挑过头来看。一边还在切切私语。
这花真是奇特。枝头不是一朵,而是一组。周围八朵六瓣白花,环绕中间一堆青白小珠。整个就像一只白玉盘。
打电话请教园丁。答曰:“是不是池塘西边,状元亭旁?那是琼花。也叫聚八仙,蝴蝶花。”
一听之下,喜不自胜。琼花,大名如雷贯耳。我知道,琼花是扬州的名花,有着传奇的历史。传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就是为了到扬州观赏琼花。如今我可以跟琼花朝夕相对,这是何等幸福呢?
聚八仙,蝴蝶花,这两个名字很形象。周边八朵白花,团团围坐,正是八仙相聚。花瓣轻盈舒展,恰似翩翩欲飞的蝴蝶。但是,最好的名字还是琼花。洁白无瑕如琼瑶,一个“琼”字, 揭示了此花的美――晶莹剔透,清姿丽质,仙风道骨。
园丁又说:“琼花,春天四五月间开白花,好看。秋冬绿叶间挂红果,更好看。”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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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一边在窗前观赏琼花。一边凑了四句五言诗:
“琼花笑夕阳,
绿柳戏鱼塘。
山水逍遥客,
登高在梦乡。”
同事苛评:有点空洞。无非表达游山逛水的愿景罢了。矫情。
“琼花映夕阳,
翠柳拂清塘。
忽忆儿时侣,
登高在故乡。”
同事评:有韵味,有沧桑感。 “映”、“拂”两字稍嫌俗套。琼花形象不丰满,道具而已。
“琼花对夕阳,
孤柳照寒塘。
忽念婵娟客,
登高在异乡。”
同事笑:这次好。很喜欢。“对”、“照”简单而自然。孤柳,寒塘,夕阳,意境萧疏苍凉。近衬琼花,远引婵娟客。琼花、婵娟客,相互照映,形象饱满。整首诗,既有时间的深,又有空间的远,内蕴丰厚。只是,有些夸张,有些滥情。
我大笑。自我解嘲道:“滥情?不滥情何以成诗人?我的QQ签名怎么说的?‘曾因酒醉鞭名马,又怕情多累美人。’郁达夫诗句深得我心。”
我心想,夸张,倒也未必。池塘边只有一株垂柳,称“孤柳”也算切当。近日海安,倒春寒,伫立池塘边,颇有寒意。另外,“孤柳”“寒塘”,正是文人孤高自诩的境界。
让我得意的,是琼花与婵娟的勾连。呵呵。神来之笔。
矫情也好,滥情也罢,皆与琼花无干。
窗外琼花,自在开放。它既不张扬,炫耀,也不故作矜持。一树白花,静静绽放。不管人间赞美它为琼瑶,还是想象它为白蝶,它就在那里,静静绽放。
池塘周边,曾有两色桃花,红粉耀眼。曾有富丽牡丹,国色天香。但是惟有这一棵琼花,真正进入我的心灵。
忽然想起《红楼梦》里那句“世外仙姝寂寞林”。琼花除了冰肌玉容之姿,更有冰清玉洁之格,而且是扬州的奇葩,不正可以象征扬州姑娘林黛玉吗? 不知道有没有人作此联想?
再细想,林黛玉为爱情而抗争的刚烈性子,似不符合琼花的娴雅静淑,低调不争。民间传说琼花有情有灵,爱憎分明,但我感觉,眼前琼花,分明是低首林间,高蹈世外的仙花,仙人。仙花不与群葩争艳,仙人从来与世无争。就是爱情,也无需争。
琼花没有香气。不知道中间那堆小花苞开放后,花蕊吐不吐香?周遭的白花无蕊无香,像极素淡纯洁,无欲无求的修女。我以琼花比喻德兰修女,世人大概不会有异议吧。
琼花,美在质朴。我曾在《质朴》一文中说过:“质朴,乃心灵真实而无需矫饰;质朴,乃精神充盈而无需虚夸。”琼花是心灵真实,精神充盈,自在自足的花。
无需香,也无需姹紫嫣红。就那一树素淡的白花,晶莹的白花,不喜不忧,不卑不亢,静静开在喧嚣红尘边。
我爱琼花。
写于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四日夜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流霞五色胸中景,
痴气六书笔底风。
发表于:13-05-06 16:18
琼花,扬州的市花。
我也爱琼花
不想打胜仗的将军不是一个好网友,不能接受失败的网友不是一个好将军
发表于:13-05-06 22:02
回复 第13楼 的 @赤岸柳:
这几篇是写景,希望看到写人、写事的好文。
你对教育的理念也有自己的看法,希望有机会和扬州的同行分享。
我曾追寻自由,一路上,那些不齿的人和不齿的事漫山遍野的盛开着,
我曾有意停下脚步,可上天为什么赋予我那么多不能承受之重的才华,
我像风一样生活,可风停了,将去何方?所以,请风,继续吹!
发表于:13-05-07 10:20
&我家久已不包粽子。记忆里包粽子往事,全在李堡老家;而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小时候的端午节。
包粽子,我外婆是一把好手,我妈妈也是一把好手。过去小镇家庭主妇都会包粽子,比起绣花缝纫,这算是粗活计了。如今情况大不同,一般家庭主妇已经不会包粽子了。妻子嫁来我家,偶尔跟着我妈包粽子,手脚慢,而且包出来的粽子大小不一。不像我妈爽当麻利,个个如样。女儿远嫁他乡,今年第一个端午节。我打电话问包粽子没有,她笑着答曰超市买。在包粽子上,可借用鲁迅小说《风波》里九斤老太的那句话来抱怨――“一代不如一代。”
回忆中的童年端午节,用一个词语概括,那就是“清香”。插苦艾挂香囊点雄黄之类的印迹已然淡漠,而包粽子煮粽子吃粽子时的清香,却弥漫在心头,荡漾在身边,那么鲜活清晰,历久弥新。
&端午节前四五天甚至更早,我妈就买回来鲜绿鲜绿的芦苇叶子。我们叫做“箬子”,其实不是江南人家常用的箬竹叶子。“箬子”烫在水盆里,整个屋子里便升腾起清香。那清香让一家老小心情愉快而兴奋。预先浸泡的糯米、赤豆、花生,掺好,盛放在大大小小的搪瓷盆铁皮桶里。洁白的糯米,深红的赤豆,淡红的花生,鲜绿的苇叶,真美。
&我妈包的款式叫“细脚儿粽子”,那粽子横卧着就像过去大户人家闺秀缠得特别精巧的小脚。我叫它狗头粽子,因为我的幼儿园老师经常让孩子猜一则狗谜语:“粽子头,梅花脚,站着不如坐着高。”狗头像粽子,那么反过来,也可以说粽子像狗头。我姑妈包的款式叫“大(音TAI)斧头儿”,那形状更精致,像鲁班手中的斧头。而且不用“芋草”捆扎,包裹到最后直接把芦苇叶的纤细尾端插入缝麻袋大针的针鼻孔,穿引到粽子的身子里。在我眼睛里,那很神奇,简直是艺术。
我妈裹的“细脚儿粽子”,比“大(TAI)斧头儿”要大。那操作过程我看得真切:拿两三片芦苇叶摊排接连起来,圈成一个斗。用酒盅舀糯米倒进去,充实。插一片芦苇叶在斗里,折过来,覆盖在斗上方。覆盖多余的叶片尾端,折叠包围。抽出水盆里泡着的一根“芋草”,粗头咬在嘴里,尾端捏在手中,沿漏斗盖子斜方向缠绕两道,然后麻利的打结,一只粽子就包好了。
写到这里,那“芋草”缠绕打结时的“吱溜”声,又在我耳畔回响起来。
我们家粽子的内容最初是两种,白粽子和赤豆粽子。大人喜欢吃白粽子,孩子喜欢吃赤豆粽子。
我去邻居家玩,人家有花生粽子,让我羡慕。
第二年我们家包了花生粽子。可邻居家有了红枣蜜枣粽子。
第三年我们家包了红枣蜜枣粽子,可邻居家有了肉粽子。那肉香和糯米香,让我馋得直咽口水。
第四年,我们家开始包肉粽子。
从小,我就强烈感觉,我们家样样不如人,不止粽子一桩。我大概经常在父母面前抱怨吧?现在想来惭愧之至。我回想,我的父母和外公外婆给予我的爱,不比任何高贵和富裕的人家给予子女的少。
过端午包粽子,对我们家还有特殊的意义,我妹妹是端午节出生的。我曾自豪的说过:我妈妈生孩子特会挑日子,儿子十月十,女儿五月五。亲戚长辈笑说,我妹妹有福,过生日有粽子吃。我妹妹从小乖巧,一直心甘情愿做我的跟班,崇拜我维护我。也没少受我欺负。吃粽子,我喜欢赤豆粽子,我妹妹喜欢白粽子。吃西瓜,我喜欢“瓜瓤子”,我妹妹喜欢“瓜青子”。一直到现在,妹妹还是时时处处维护我。让我感激又惭愧!
有一年端午包粽子我印象特别深刻,那年我爸爸进了“学习班”。
我爸爸一个商店职员,一个小市民,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进“学习班”呢?我们家感觉不解和冤屈。我现在很清楚,他是稀里糊涂成了替罪羊。他被关在“牛棚”里将近一年,恐惧绝望中曾上吊自杀。幸亏看管他的年轻人夜里警醒,救下了他一命。
那年端午,我拎了半淘篮粽子,走四五里路,去“牛棚”看爸爸。路上,一个痞气的青年拦住我,要吃粽子。我说是送给爸爸的,数量不多。他阴阳怪气的盯了我片刻,淫荡笑道:“你爸爸要吃的是‘高丽肉’!粽子有什么用?”我瞪着他,不开口,内心是屈辱,恐惧和愤怒。
到了“牛棚”,我没见到爸爸,粽子是看管的人接进去的。
&回家后,一连几天我都处于哀伤痛苦之中。从幼年到青年,我一直是个忧郁的人。敏于苦痛,耽于沉思。清贫家庭,卑微父母,一次次遭受的不公和欺侮,强化了我的自卑心理和忧郁气质。
我最喜欢的,是拎着淘篮,送两提粽子(一提五只)到井边蒋大余家。
蒋大余是一个鳏夫和粗人,住在我们吃水那口老井边的茅草屋里。他挑卖井水为生,兼卖“浆糟”。他生得很粗。一脸络腮胡须,大眼睛喜欢瞪人,讲话声音响而嘶哑。周围人家的孩子一律怕他。在家哭闹的孩子一听说蒋大余来了,哭闹应声而止。
他的茅草屋旁有一棵大杏树,年年结满果子。杏子还半大青涩时,孩子们已耐不住涎水,要去偷摘品尝了。蒋大余看见了,跑出茅屋,如一头老兽,跺脚大嚷,骂声连天。吓得孩子们一溜烟跑掉。
但是等到杏子熟了,蒋大余会挨家挨户给邻里送。那竹篮底下铺一层苦栎树叶,叶子上面盖满橙黄通红的大杏子。
我爸妈一向不愿沾人,何况这么个苦人。端午节,就让我送粽子做“回礼”。我平时很怕蒋大余,但是却喜欢送粽子到他家。我懂得古人说的“官棒不打送礼人”。我看到他草屋里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那是蒋大余的母亲。蒋大余也是个孝子。
&我家粽子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蒋大余喜欢。他常对我爸妈夸粽子,也捎带夸夸我。
我妈妈包的粽子也许的确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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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发于二零一零年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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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于二零一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再改于二零一三年五月一日
赤岸柳垂东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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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霞五色胸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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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7 10:22
小时候上学,路过菜市场,常看到扔在地上的死河豚,墨绿皮子,胀鼓鼓的,像个小鱼雷。不敢拾,知道有剧毒,只蹲下来看,看它龇着牙的很丑陋的模样。
后来读《惠崇春江晓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美食家苏东坡对河豚的盎然兴趣,让我深受感染,神往不已。
结婚后,听岳父讲吃河豚的往事,常听得口中津津。
我岳父少年得志,在如皋担任税务稽查。他在江岸上班,常吃到“长江三鲜”――河豚、刀鱼和鲥鱼。
清明时候刀鱼上市,扁竹篮底铺一层杨柳枝叶,白亮柔嫩的刀鱼排列其上,让人看了就想买。春夏之交鲥鱼上市,鱼身上盖着青青麦秸秆,衬得鲥鱼分外娇美。
吃得多的要数河豚。一年要吃好几次。常是河豚就着玉米粥吃。
吃河豚,是有规矩的。大厨师端上来,不请不劝,自己挟一块鱼肉送进嘴里,三嚼两咽,拱拱手离开。然后大家举箸开吃。风卷残云,大快朵颐。吃时也不谦让拘礼,只闷头吃自己的。因为河豚是有剧毒的,自己吃自己负责。吃死了,怪命不好。
一个星期天,税务稽查所,公安派出所,几个一起开伙的单位又要吃河豚了。
大清早,大厨冒着毛毛细雨,走五六里路,去江边挑河豚。然后马不停蹄,杀洗烧煮。等到人聚齐,一大盆红烧河豚就热腾腾端上桌。
那红烧河豚,真是神品。肉质丰腴柔滑,香味醇厚妖娆。那在舌尖悠扬回荡的鲜腴肥美,难以描述。烧河豚油要多,糖适量。火候掌控极见功力。不足则鱼肉坚硬,过了则鱼肉风味尽失。那天的河豚,烹煮恰到好处。一桌人吃得过瘾尽兴,一大瓷盆鱼扫荡净尽。
悲惨的消息第二天传来――死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是厨师!
原来,那天厨师感冒,身体虚弱。赶市,过于劳顿。淋雨,受风寒。三个因素加一块,让厨师送了命。大家说,正常情况下,那残余的一点毒素绝不会致命。
说是这样说,但从此之后,岳父他们不敢吃河豚了。
我明白,河豚的味美和它的性毒是有联系的。河豚对美食家的特别的诱惑力既来自美,也来自毒。“拼死吃河豚”,本身就是刺激。当你挟起一块腴嫩妖娆的河豚肉,送进嘴里时,心里是微微颤抖的吧?一霎时,你感受到的是冒险家般的快乐。
不过,一九九六年,我第一次在餐馆吃到河豚时,感觉平平。
那时,我岳父还在李堡居住,我电话里告诉老人家海安酒店里有河豚,请他过来品尝,回味年轻时代的口福之享。
那天在天伦大酒店,号称河豚第一的酒店。一桌菜就河豚是指定的,其他也不记得有什么精彩。花掉我五百元!
河豚端上来时,我注意观察我岳父。老人家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笑意微露。我岳父是个矜持君子人,很注意风度的。我不顾传统习俗,劝岳父动筷。反正是养殖河豚,微毒而已。
岳父挟了一小块鱼肉,送到嘴里,品咂有时,然后慢慢说,味道不错,只是不如野生的。
一盘河豚就两条。岳母不吃,我和妻子是挟点尝尝而已,尽量留给岳父吃。最后,老人家吃了一条半,算是尽兴了。
再后来,我岳父来海安生活,河豚价格也便宜了,于是我常请岳父吃河豚。
岳父评价最高的,是海洋大酒店的白汁河豚,汤汁浓郁鲜美,肉质丰腴柔滑,让人回味不尽。第二是连年有余酒店的小河豚鱼捞饭,每人一小碗,风味独特。
小河豚鱼,其实应叫鱼,是无毒的,可以放心大胆吃。即使河豚,也是养殖的,绝对不会毒死人。
现在野生河豚太少了。你想冒险吃也吃不到,吃不起。
民国时,江阴有妇人因为外遇,用河豚鱼毒死亲夫,轰动一时。
据说,日本有不少人喜欢向店家点吃最毒的河豚肝,以体验那种微麻微晕,飘飘欲仙的快乐。有个著名演员叫清水润一的,就为此送掉了命。
而王任叔小说《河豚子》,写一个因连年饥荒活不下去的穷苦父亲,想阖家自杀。弄来一篮子河豚子,一家人一起吃下去却死不了。
赤岸柳垂东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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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9 13:15
澡堂子记忆
在《李堡的石板街》里,我写过北大街的北澡堂子,在《关于“堂子巷”》里,我考证过已经消失了的南澡堂子。
今天我写写澡堂子洗澡的记忆。
澡堂子休息区颇简陋,没有一间间隔开的包房,就象北方的大炕或者车马店的统铺,沿墙一溜木板制成的长铺,铺位之间设置了小储物柜,既可以供浴客存放衣物,又自然隔出来一个个独立空间。每个铺位都有可以斜躺的木头靠背,浴客上来之后可以靠着歇息,聊天,喝茶。跑堂送热手巾把子的,热情的吆喝着,在长铺前跑来跑去。修脚的老师傅,一张小杌子,一盏煤油灯,在那些老浴客跟前低头工作,一会儿就把那惨不忍睹的癞指甲鸡眼老茧之类收拾干净。
澡堂子浴区由南向北共有四个池子。最外口是个正方形大池子,很深,池中水温较低,池子里还有浸在水里的台阶,让浴客坐在温水里泡澡。大方池子里口分成东西两部分。西边是东西向并排的两个长条小池子,水浅浅的,才到小腿肚子。这两个池子的水温比外口大池子要高多了,特别里边的池子,水热得一般人不敢下脚。两个热水池子的东边顶头,是烫水池子了。底下是一口大铁锅,外面烧堂子的就在这铁锅底下不停的加煤,鼓风。锅上隔着的是杉木格子,格子大概十公分见方,既能让浴客把毛巾系下去烫热,又能防备浴客不小心手脚探进去烫伤。浓浓的水蒸汽不停的从那方格子里蒸腾上来,弥散开去。四个池子是通联的,烫水池子里的水依次流过北长条热水池,南长条热水池,最后到达温水大方池。热度递减,设计巧妙。
澡堂子生意好,四乡农民和本镇居民都来这里洗澡。经常买筹进去了,却没铺位,要站在那里等前发浴客慢慢的穿好衣服。偶尔碰到熟人,会让我先脱衣服下去洗,他们离开时替我把衣服放进储物柜。我印象里,每次下池,腾腾热气里都是挤挤挨挨的人。必须小心翼翼的穿过人丛,插空档坐下来。经常是我的冰冷的手不小心碰到别人热乎乎的肩背,弄得人家一激灵,转头不满的瞪我一眼。到了腊月里开始数夜的日子,那浴池里的水如文蛤汤一般,洗出来几天,身上都有那种特有的肉垢的香味。
那时也有搓背的,就在浴池边上替人服务。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胖子躺我身后池子边沿,肚子似一座小山。精瘦的搓背工,手上紧紧缠着毛巾,在那肉山上一下一下使劲搓着,那胖肚子就一颤一颤的晃动。胖子嘴里还呼哧呼哧吐气。那享受,欲仙欲死。我现在三天两天的享受搓背服务,但是从没体验到李堡澡堂子里那胖子的舒泰。
我在澡堂里特别喜欢观察人。
我曾和同学交换过一个想法,穿上衣服,人会显示出社会地位的高下,脱了衣服,大家就一律平等了,都是赤条条的。可是在李堡澡堂里的观察摧毁了我的这个论断。
那天,浴池里同时进来两个浴客。一个高大壮实,不管肩膀还是大腿,不管前胸还是后背,都厚实饱满富有弹性,而且血色红润。另外一个瘦骨伶仃,皮色发白发干缺乏营养。这两人坐在我身边,形成巨大反差。他们边洗澡边聊天。那大汉气势逼人,声如洪钟,嗡嗡的尾音在我耳边轰响。那瘦子哼哼唧唧,声音若有若无。两人谈话内容,我毫无兴趣,但是两人的形态和声音,颠覆了我的愤慨的“平等理论”。这两人,一个是李堡当时手握权柄的官员,一个是曾被打为右派的贱民。我内心的震动无法形容。这是浴室里的一堂人生课。
一天,一个上海知青吸引了我。他总在一米八以上,肩宽腰窄腿长,很符合黄金分割理论。我觉得他是从油画里走进澡堂子的。那知青不但体格健美,还有一种内在的高贵和文雅之气。他坐在我边上,主动问我要不要用香皂。略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十分优雅。因为羞涩,我没用那香皂。但我还是十分开心。有一种被人尊重的愉悦。还有一种感知优美人性,接触优秀文化的快慰。我在仔细研究他的身体,生怕他发觉自己的不礼貌。但是他神态那么大方,心胸那么开朗。他也许看出来我对他的崇拜。他也许知道人们在欣赏和赞美他的身体的健美。他也许很自豪。他应该很自豪。
一天,一个农民吸引了我。那是个壮汉,一看就是个大力士。他骨节突出,筋脉绽露。他扭转手臂,拉住毛巾两头,上下来回搓洗后背时,简直像古代壮士挽弓欲发。他的小腿肚子形状奇特,仿佛腿肚子上覆盖了一片小瓦,是有棱有角的。我后来看到画中的农夫矿工之类,常常想起这个澡堂子里的农民。
我喜欢观察大人带小孩子洗澡的情景。我偶尔会跟小孩子逗趣,轻松愉快。每当小孩子怕烫,尖声叫着不愿意下池里泡时,我会帮着哄。一次,我看到一个中年人搀扶着一个白发稀疏的老爷子进入浴池。中年人让老爷子坐在温水里泡着,自己前后左右忙乎,搓背洗头。那老爷子眯缝着眼睛,任人摆布,就像个听话的孩子。
我喜欢澡堂子。我以后还要写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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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09 13:17
堡南河(小河系列之一)
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淘米洗菜汰衣裳,除了上井,就是下河。我下得最多的是堡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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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南河本无名字。因为它在镇南郊,隔开堡南村和李堡镇,我就叫它堡南河。这条河的东尽头在南平桥,向西流到哪里我不清楚,估计到曹园了。
小河上有一座木板桥,通往堡南。向南可一直走到如皋。这桥据说民国时就有,我妈说老人叫它“松板橇”,我以为是“松板桥”的方音。桥面是用厚两寸宽半尺的松木板钉成,木板之间留着一寸的空隙,看得到桥下流水。桥宽不足两米,两边没有栏杆。走在桥上,会听到木板的咯吱声,让胆小之人心惊。小学时我们下乡帮助麦收。过这桥,三四个女生哭哭啼啼,如过鬼门关。某老师的娇女死活不肯上桥,最后是哄着由男老师背过去的。
当然也有人过桥时,嘻嘻哈哈,满不在乎。
镇合作医疗诊所的朱医师,是小镇闻人。个性张扬,行事出众。小镇游行时有西洋乐队,朱医师充任指挥。浅蓝西装,白领带白手套,手举文明棍,走在队伍最前头。那风头,一时无双。
一天,朱医师午后出诊,要过小桥。他蓝西装,礼帽墨镜,骑一辆精巧的蓝色凤凰跑车,车杠上挂着黑色出诊皮包,在路人瞩目之下,潇潇洒洒,飞驰而来。到桥头,他也不下车。猛蹬两脚,小车滴溜溜上了桥。路上行人和桥下洗衣妇人的喝彩声还没出口,忽见朱医师车头一歪,扑通掉进了小河。
其实,板桥在从前是很常见的。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就以“板桥”的雅号闻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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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河比上井有趣。
窄窄小河,水边生着芦苇,河岸长着杂树。河码头没有水泥台级,就是将土坡稍凿整齐而已。水凳也十分简陋, A字形的木桩下在河里,横杠上搁一块木板。
&但是,蹲在水凳上洗东西,却有着无穷乐趣。
先放下米淘箩菜篮子,舒展一下腰身。再对着水面顾影自怜。然后才慢慢洗菜淘米。
&淘米时还不忘与小鱼嬉戏。淘箩沉入水中,等虾米大的小鱼游进淘箩,猛然提起。小鱼敏捷,每次都能轻松逃脱。撒“网”十来回逮不到一条小鱼,不知是我戏鱼,还是鱼戏我。
不过在淘箩里白米背景之上,一群寸把长的小鱼游来游去。眼睛,嘴巴,背脊,尾巴,鱼鳍甚至透明的鱼腹,历历可见。有时,有意惊吓一下,看群鱼骤然掉头,如微型快艇,结队飞驰而去;又如群箭齐发,支支箭尾留下长长水痕,如系着的丝线。真是绝美的视觉享受。
河水很干净。在河里洗菜淘米,不要担心污染。顽童摸到小虾,会扔到嘴里生吞下去。河边居民常担河水回家食用。水缸里放一块明矾,沉淀一夜,河水就能吃了。
另外,淘米洗菜的码头是没人来涮马桶洗尿布的。居民都很自爱,他们会跑到远远的地方打当。
因为路远,下河一趟须带足家伙,常常两手挎着三四个篮子。米淘箩是半球形的,比篮球大不了多少。装韭菜芹菜的是细篾方篮,平平整整,很雅致。装山芋萝卜青菜的是草炭篮子,那是用未分层剖开的粗篾子编成的,形体粗大,牢固耐用。大号草炭篮子装一个小学生挎着走都不会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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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学游泳,不敢到东大河北大河,只敢到堡南河,还要由万昌巷里的大孩子带着。
有一次,孩子王“黄毛”叫我们几个去游水。虽然心里忐忑,还是跟着去了。小河水的诱惑力太大。
这“黄毛”不算大孩子,他比我大一岁。但是长的人高马大,一身蛮力。他白皮肤,黄眼珠,一脸雀斑。尤其与众不同的是长着一头金发――严格说是火红的头发。他的血统源流究竟如何,我无从探究。但是我读书较多之后,常常把他跟欧美苏联小说里那些坏孩子形象联系起来。
在游戏中,黄毛经常欺负我。其实不是有意欺负。被欺负的也不止我一个。他是个粗鲁蛮悍之人,而我是个文雅柔弱之人。我们一起玩自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过我和被他欺负的其他孩子会跑得远远,大声嘲骂他的红发――“黄毛大脚,一块二角。不卖不卖,留家传代。不要不要,留家上吊。。。。。。”
起初我在河边浅水处,两手撑着水下沙泥,两脚在水上扑通。不一会,黄毛发动了水上战争,把我们带向了河心。河心水深似乎也只到黄毛的肩膀,他的一头红发还是高高的在水面闪耀。我的胆子大起来,忘乎所以了。
在被追赶的惶急中,我往桥下趟去。忽然,一脚踩进深潭,一下子没了顶。眼睛睁开看,全是黄黄绿绿透着阳光的水,嘴巴张开叫,却吞下去带着沙子的水。一惊慌,我人事不省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河岸上,一群人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黄毛告诉我,好在沈家三哥从桥上过,跳进河里把我顶上来。大人都知道那桥下有井潭,两人深。
我脸色苍白,浑身发冷。靠在河岸上晒了小半天太阳,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身上也有了暖意。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家。
路上,黄毛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告诉家里。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爸爸妈妈全知道了。他们摆开我重未见过的阵势,拷打我到半夜,然后下了戒水令――从今以后,敢去游水打断腿。
邻居劝慰我丧魂落魄的父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二年暑假,来邻居杨爹爹家里度假的上海孩子“毛头”,鼓动我去堡南河游水,他说他在上海游泳馆里是健将,包我一星期学会游泳。受了他诱惑,我们偷偷去小河,战战兢兢游了半天。太阳老高,我们就收兵回家。结果还是被人告状了。我被捆在家里的八仙桌腿上。毛头被杨爹爹狠狠扇了两个耳光。杨奶奶训斥他道,你死了不伤心,人家丁家大平是家里的独苗。
上次回家同学聚会。出了车站,一群三轮车夫前来兜生意。其中就有“黄毛”。他的一头红发全部h成黑色,可算是逆潮流而动。
我特意照顾“黄毛”生意,上了他的车。一路上问他生活情况,但是避免提到小时候的尴尬事。“黄毛”打架厉害,读书不行。上到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也找不到好工作,就做了三轮车夫。看他一脸谦和的笑容,听他絮絮叨叨的话语,我不由想起他小时候“孩子王”的种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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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堡南河学会钓鱼的。
小河里鱼很多。除鲫鱼,青鱼,“鱼条儿”(一种外形像白条的小鱼),“罗阔儿”(音,一种外形像青鱼的小鱼),“薄鲨儿”(音,一种外形像虎头鲨的小鱼)外,还常常钓上泥鳅,“黄昂”(昂刺鱼)甚至乌龟老鳖。堡南河里并未放养家鱼,这些鱼全是天长日久积累下来的,纯粹野生鱼。
起初,我是跟着杨爹爹家的小儿子去钓鱼的。
我叫他杨家四“姨”(“姨”是李堡称呼,相当于叔叔。我以为是“爷”念撇了音,有人家是念“牙”的)。
小时候,我见他扛着钓鱼竿,端着蚯蚓罐,拎着铁皮桶,神气活现的往堡南河走去,就无比神往。偶尔就跟着去看他钓鱼。
和风吹拂,岸柳婆娑。 “浮子”漂浮在静静的水面。杨家四“姨”端着鱼竿,观察“浮子”动静。他气定神闲,如同飘逸的隐士,静穆的高僧。
他每趟都不会空手回家。看着铁皮桶里大大小小杂鱼,我很羡慕。
四年级,我正式下水垂钓。从厨房里柴堆里抽出一根竹竿,找来妈妈的缝衣针,就着蜡烛烘烤,弯成无倒须的原始钓钩,拔下鸡翅膀上的翎杆剪成浮子,再到邻居家结网的大嫂子那里要一根丝线,我的鱼竿就制作成功。
可是,我钓鱼不成功。杨家四“姨”说我缺少耐性。小猫钓鱼的故事中国儿童尽人皆知,我就是那个小猫。我频繁提起钓竿,频繁检查鱼饵,频繁换新鱼饵,频繁换新地点。。。。。。可是从来钓不到像样的鱼。
另外,钓鱼者要性子慢而手眼快。我是反的,手眼慢而性子急。一直到如今,我还是这样。内心躁动不安,而外表舒缓迟钝。对某些来自他人的攻击,内心敏感,甚至痛苦不堪,可是反应却慢两个节拍――无表情,也无言语。常常是心灵被伤害到颤抖,对方还不知道,以为我是个老好人,没脾气。据说,个子高的人一般都是这样,神经传输线路长,所以反应慢。
我现在不喜欢钓鱼。尽管有朋友拉我去精养鱼塘垂钓,无需技术,竿子一甩,就是一条大鱼,我还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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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杨家四“姨”钓上一只老鳖,一只蒲扇大的老鳖。他欣喜万分,收竿回家。哪里知道,一进家门,就被杨爹爹责怪一通,喝令扔掉。杨爹爹是个古典的老人。他是个手艺人,却儒雅有文化。他做事慢条斯理,说话一板一腔。他对外人和蔼可亲,可是对子女规矩特严。他家是租住的徐家茶水炉子的房子,地堂屋,空间狭小。但杨奶奶收拾得窗明几净。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家不许进门。
杨家四“姨”只好把老鳖送来我家。
我爸妈也怕弄这东西。但是我家东房间的顾胖爹喜欢吃老鳖,回家看到扁缸里的厚大的老鳖,喜不自胜,立即动手宰杀烹煮。晚上他美餐一顿,喝下四两白酒。顾胖爹让我喊杨四“姨”过来一起吃,杨四“姨”怎么也不过来。顾胖爹分一小碗给我家,我尝一口就不吃了。那腥味道我吃不惯。那是我第一次吃甲鱼。现在,这么大的野生甲鱼,可以卖到七八百元。
顾胖爹是个美食家。他是上海人。在李堡酱厂做会计。我家住的万昌巷的房子本是顾胖爹的。我家祖居一九五八年被酱厂借用做厂房,我们东搬西搬,一直赁房居住。顾胖爹由于喜欢美食,饕餮无度,贪污了厂里的钱,被查出后将自己的房子退赔充公,酱厂就让我们住到这里来了。但是顾胖爹的三间平房,只退赔两间,东房间还是顾胖爹住着。这样不尴不尬的安排,我爸妈也接受了,我们家真是好说话。顾奶奶因为胖爹作孽,败掉家产,又气又急,瞎掉一只眼睛。她一狠心,抛下胖爹,去上海女儿家带孩子了。我记忆里她回来过两三次,还带来她的外孙女金子和小旭,两个活泼可爱的上海女孩儿。
胖爹在我眼里是个大好人,我爸妈也说他好相处。他就是稀里糊涂,好喝两杯。顾胖爹很胖。圆圆头扁扁脸。憨憨厚厚。顾胖爹后来是去上海了,还是去哪里了?我不清楚。定格在我心底的是他美滋滋吃老鳖的神态。享受美食是他人生最大乐事。
杨家四“姨”的人生最大乐事是去堡南河钓鱼。
不只钓鱼,水小时候,他还去摸鱼。或者筑坝放水,在过水口等鱼自投罗网。
&记得一次筑坝捉鱼,在过水口守了半天,逮到的全是“罗阔儿”“薄鲨儿”。傍晚要回家时,忽然逆流游过来一条大青鱼,悠悠然游进了杨家四“姨”的罗网之中。杨家四“姨”满脸通红,抱起大鱼就跑。边跑边对我们喊道:“小鱼归你们了!”
我们拎了桶里的小鱼,高高兴兴回家,让前屋小刚奶奶整治好,放好佐料浇上豆油清蒸。开锅时那鲜美的味道,我到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豆油清蒸小杂鱼,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鱼。
如今,堡南河早已填平。“松板橇”那里成了一个大转盘,周围是繁华的商业区。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流霞五色胸中景,
痴气六书笔底风。
发表于:13-05-09 23:39
被 jan80 删除于: 08:54:43
发表于:13-05-11 17:03
以下是引用 第14楼 @常败将军赵子龙 的话:
琼花,扬州的市花。 我也爱琼花...
&&&&&&&且行且摄,随性而拍,通过相片、文字记录
&&&&&&&生活、&旅行的感悟.....
发表于:13-05-18 11:12
李家池(小河系列之二)
李家池,是个圆形池塘。
池塘北边是西大街的渔网厂。厂门朝北,面向石板街,李家池在最后一排厂房的背后。池塘南边是马路,马路两边是蔬菜队社员的住房。我五姨娘的家就在马路和李家池之间,她家厨房的地基紧靠李家池的河岸,建厨房时还在河里下了桩。池塘西边是连接马路和西大街的一条大路,南来北往,行人很多。池塘东边是菜地,那是人家的自留地吧?在一片金灿灿的菜花中间,孤零零趴着一间茅草屋,泥墙,元宝屋顶,人们叫它“元宝屋”。那是一个还俗和尚的家。我曾用玻璃瓶在他家泥墙洞里逮过胡蜂。
我五姨娘家在池塘边,我经常来玩。李家池对我来说,记忆之深刻,情感之亲切,仅次于堡南河。
李家池是蔬菜九队的家鱼塘,平时是禁止钓鱼的。年终起鱼后,才允许孩子们下池塘摸点漏网小鱼。
起鱼的场面十分热闹。先车掉半池塘水,然后一口大排网,从北向南围过去,池塘里的鱼几乎一网打尽。鱼在网里跳,人在岸上叫,那气氛像过节。等大人一收网,岸边的孩子就扑通扑通跳到河里去了。我从来不下河摸鱼,那不但要技术,还要勇气。
我偶尔也到李家池洗东西。老井上人多得插不了脚,堡南河边也一个挨一个等候,我就转到李家池。但是在李家池洗菜淘米时我不玩,闷头洗完就回家。
值得一说的是,李家池是我学会游泳的地方。
我姨娘家厨房后河岸上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树干斜斜贴着水面。一根粗枝桠,远远伸向河心。
初中时候,我和姨娘的小叔子同座,经常和他泡在一起。夏天,自然要下河游水了。我只敢在岸边浅水里扑腾,一直不能真正的游起来。他把我带到柳树下,让我像猿猴一样双手吊住枝桠,向河心腾挪。偶然松开手,在深水里扑腾,竟然就游起来了。兴奋之下,游出柳荫,尽情扑腾。感觉吃力了,就掉头,游回柳树下,跃起来抓住枝桠。歇息一会,再向河心游去。哈!我会游水了!
还有一桩糗事,也发生在李家池塘边。
池塘东边有一片芦苇,那是很美的景致。秋天的芦苇丛里,蟋蟀鸣叫此起彼落。我洗菜时候偶然听到,受到莫大诱惑。
一天下午,我领着邻居小刚,来到我发现的“新大陆”,钻进芦苇丛捉蟋蟀。
在片片枯叶底下是半干的黑色淤泥,在枯叶淤泥的空隙间,有大蟋蟀的踪迹。我们蹑手蹑脚,循迹披寻。一会就找到一只大蟋蟀。掀开枯叶,看到那只棕头紫颈颀长健硕的大蟋蟀。我屏住呼吸,掏出铁丝罩。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罩下去。不料,碰到了芦苇杆。蟋蟀受惊,跳出两尺之外。我们紧追不舍。终于在一棵芦苇的根部,看到那只大家伙。我迅疾扬手――
突然,我感觉脖子上钻心的疼痛。小刚在身后大叫:“不好!胡蜂窠!”就在头顶,芦苇上挂着一只草鞋大的胡蜂窠,是那种铁胡蜂。我只顾埋头搜蟋蟀,一头撞到了胡蜂窠。被惹恼的胡蜂,倾巢出动。我们顾不上蟋蟀,狼狈逃窜。胡蜂在身后嗡嗡追。我们捞起汗衫蒙住头脸,胡蜂就逮住赤露的后背猛螫。
我们跑进和尚冯爹的草屋,关上门。冯爹看着我们两人,微笑说:“阿弥陀佛。螫成这样了?”他赶紧用肥皂水给我们抹。铁胡蜂螫的疼痛是一种火辣的锐利的疼痛。我的耳根脖颈后背被螫了三处,半边嘴巴肿胀垂挂下来。小刚比我好不了多少。冯爹送我们到镇上诊所去治疗。为安抚我们,他送我们一人一只晚熟的甜瓜。
冯爹孤身一人。六十岁左右。他面相和蔼,像个老大娘。在万昌巷口徐家茶水炉子,常有个还俗尼姑来充开水,她习惯不留头发,面容几乎和冯爹一样。冯爹是头上有戒疤的真和尚。解放后他还俗,但是没娶妻。他在家里供佛念佛。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毁庙宇,也毁了冯爹家里的佛像佛经。但他还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他的安详和慈悲,人们实实在在感觉得到。
他没子女。但是他和蔬菜队里的社员相处融洽。
每到新春,他早早就办菜请左邻右舍来品尝。然后就穿一身新衣服,每天在家里静候着别人的宴请。从初二到十五,他都不需在家开伙。这种新春宴请,我们那里叫“拉龙灯”,显示了民风的淳厚。在冯爹,我以为还有另外的意义,那就是驱除孤独,享受亲情。在这家那家的堂屋里,餐桌上,冯爹感受到人间的温暖,感受到世俗的欢乐。出世之人享受俗世之乐,跟常人有不一样的感受。
现在,李家池成了一个污水塘。别说洗菜养鱼,连鸡鸭都不敢走近河边。
赤岸柳垂东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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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18 11:13
西街的尾巴河(小河系列之三)
西街尽头,有条东西向小河,像西街伸出去的尾巴。那条小河留给我的,有欢乐,更有忧伤。
&欢乐,是跟着顽皮孩子去偷钓鱼。
在堡南河里,我几乎没有钓到过像样的鱼。但是在西街的尾巴河,我却创造了本人钓鱼史上的最大辉煌。
那条河是蔬菜队两个小队之间的界河,河南九队,河北四队。于是两队合养了家鱼。正因为是两队合养的,两队的社员都不那么在心。
带头去偷钓鱼的常常就是两队的顽皮孩子。我就是跟着九队的孩子胡大去钓鱼的。胡大是我初中同学。他学习不好,但钓鱼是大王。他在西街尾小河钓鱼,既不用鱼竿,也不用鱼浮。一根粗丝线系着一个大鱼钩,鱼钩上装着山芋青菜叶之类,随手抛向河心。鱼饵飘飘荡荡沉下去,几条大鱼游来争食。看着大鱼一口逮住,胡大一收线,一条青鱼就上钩了。他左牵牵,右拉拉,像在水里放风筝似的,潇洒之极。
我那次钓鱼也很爽。一下钩就有鱼吃食。而且吃起钩来不像鲫鱼那样一点一逗,斯文拘礼折磨人。它逮住就拖,浮子一下就闷到水底。我几乎不要技巧,不要耐心,就能钓上一条半大的青鱼。半小时不到,我钓了五条青鱼。我兴奋,快活。嘴里念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突然,胡大收了丝线,拔腿就跑。边跑边说,四队队长来了。我抬头一望,北岸一个戴草帽的黑大汉,瞪着我们,急匆匆往东跑,想绕到南岸来抓人缴鱼竿。我慌了,把钓到的五条青鱼,一股脑塞进河边的玉米秸秆棚,扛着鱼竿落荒而逃。
&过了一个时辰,我拿着篮子,一步一踱,装做挑荠菜,来到河边,慢慢挨近那排玉米秸秆棚。我记得鱼是藏在东数第二个棚里。玉米秸秆棚,是乡村田边常见一景。农人收了玉米之后,把秸秆一捆一捆竖立在路边,远看像一排哨兵。玉米秸秆棚里是可以藏人的,别说几条鱼了。从那玉米秸秆棚里摸出青鱼,藏到篮子里青草底下,我像个小偷一样,心口怦怦直跳。真刺激。
刺激带来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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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之一,在河边被同学欺负。
那也是在初中,记得是我们演出“革命样板戏”《沙家浜》前后。
扮演刁德一的是一个从成都转学来的同学。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领导干部,在成都工作。据说四川造反厉害,社会动荡,父母就把他送到李堡外婆家读书。这个孩子圆圆脸,大眼睛,翘鼻子,一脸的聪明和傲慢,而且伶牙俐齿。他把刁德一演活了。加上他是外地来的,身上充满着城市孩子的潇洒和神秘。让我非常非常崇拜。因为崇拜,我常跟在他身后,就像如今粉丝追随明星一样。
但是,我被自己崇拜的明星深深的伤害了一回。
“刁德一”有个舅舅在李堡玻璃厂工作,那玻璃厂就在小河南岸的西边。我跟着“刁德一”去玻璃厂玩过。
“刁德一”的舅舅白皮肤,方脸,大眼睛,戴一副玳瑁框眼镜。动作舒缓,言语斯文。他的文化水平可称玻璃厂第一,他能把一本《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
&那次,我们三四个同学沿河边去玻璃厂玩,路上谈起了“刁德一”神奇的舅舅。“刁德一”说起舅舅 “倒背如流”时眉飞色舞。受感染,我忍不住也背了几段毛主席语录。
&“刁德一”脸一沉,不屑的说:别背了。显摆什么?有什么意思?几个同学随声附和:显摆什么?有什么意思?
我窘迫的住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个人委屈的踢着路边的小草。“刁德一”他们看我落在后面,以为我生气了,很不满。齐声奚落我,笑我“脸短”。
这很冤枉。我一点也没对“刁德一”生气。我只是委屈。我是丝毫不敢对自己崇拜的明星生气的。
这时,迎面走过来我的一个邻居,他是玻璃厂里的工人。他看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后面,似乎是被同学冷落了,就关心的询问我。如同看到亲人,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刁德一”们更加不满。他们嘲笑我是凤仙花子,不能碰。他们嘲笑我是“哭宝儿”,没出息。
我愈加伤心,号啕起来。
那天是我的伤心日。
后来,刁德一的舅舅忽然被厂里审查,抬不起头来了。大概是因为地主的家庭出身,加上读书太多,难免言语不慎吧?那时候,中国的知识分子是有“原罪”的。“刁德一”舅舅只是个小小知识分子,也同样有罪。
这时候,我很同情“刁德一”的舅舅,感觉舅舅心中肯定有着无尽的委屈。我特别想告诉“刁德一”,我很崇拜他和他的神奇的舅舅。
&但是,“刁德一”已经转学回成都了。
忧伤之二,我邻居家一个温婉贤淑的女性,在西街尾巴河的芦苇丛里投水自尽。
&《李堡的石板街》的开头,我曾提到过这事――“西街尽头是一条东西向的小河,长五六十米,宽不到六米吧,河头就对着街尾。。。。。。
对这条河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家邻居一位端庄温厚的女性就在这里投河自尽。她是倒栽在河头芦苇丛淤泥里死去的,那里水深不到大腿。。。。。。”
这忧伤持久的弥漫在我的心里。后来,我沿着河北岸大路去重型剪床厂上班时,每走到那河头芦苇边,就想起那温婉仁厚的女子。
她是万昌巷里最让我感觉亲近的人之一。
她比我母亲小两三岁,她的儿子和女儿比我们兄妹也小两三岁。她是从李堡东南乡下嫁过来的。
我喜欢到她院子里玩。夏天纳凉,我喜欢坐在她家竹床上,听她描绘乡村风光,讲述农家故事。她总是坐在竹床尾端,一边说话,一边摇着芭蕉扇子,替一竹床的孩子扇风和拍打蚊子。
&她是长圆脸,秀美的大眼睛。身材匀称,如同一株玉兰。她洗完澡,穿一件半新不旧的男式汗衫,静静坐着。那肩,那胸,那手臂,可以做画家笔下圣母的模特。
这么一个美好的人,为什么突然就自杀了?这是我一直苦思而不解的。
&她家的老人说是惹鬼了。鬼魂上了她的身。他们家暗地里请人来做过法,驱过鬼,但是无效。
邻居说,他们家的房子前方不应该再砌一座小楼,像座炮楼,镇压住正房,破坏了风水。
&同事说,都不是,是情感问题。她外表温婉,内心刚烈。他们说得含糊暧昧。我不懂,也不信。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懂得更多的人生奥秘。但是那忧伤,依然持久的弥漫在我的心头。
西街的尾巴河,据说还在,但被截成三四段,变得支离破碎的。我想知道,浅水里的那片芦苇丛,还在吗?
赤岸柳垂东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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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18 11:14
&&&&&&&&&&&&&&&一&&
我拍“百露”照片,就夹着一只挂着铜铃铛的布玩具狗。我跟那布狗狗一同望着照相机镜头,留下人生第一张照片。那照片现在依然保存完好,没有褪色。
童年,我喜欢小狗。
邻居小伙伴从乡下外婆家抱回来一只小黑狗,圆滚滚,肉鼓鼓,可爱极了。特别两只眼睛,玻璃球似的,纯洁无瑕。我特喜欢看小狗的小鸡鸡,真可爱呀,哪怕撒尿,都没有一点点不洁之感。我从小黑狗身上得到了无穷的快乐。
可是我厌恶大狗。
万昌巷南边有一条东西大路,东到车站,西到西马路,中间连接着南街顶端,剧场。这条路上三户人家有狗。其中马大家那条大黑狗最凶猛可怖。那狗高大矫健,皮色乌黑油光,眼睛雪亮,而且常露凶光,让人不敢跟它逼视。因为这黑狗的凶猛,我们从这路过时都胆战心惊,不敢喧哗。但是越怕鬼越见鬼,那狗总跟我们过不去。据说,狗通人性,正人君子走过,狗不会叫;贼头贼脑的人走过,狗准会叫。我们一害怕,走起路来都鬼鬼祟祟了,难怪狗要叫。
一次,我们三四个伙伴决定去西马路玩。经过马大家门口时,小心翼翼,不声不响。眼看安全通过,前头的人一激动,跑了起来。立时,大黑狗呜的一声冲出院门。我腿脚慢,落在后头,那黑狗奔过来,扑到我的身上。我感觉一股冷气从我头顶冲上去,用李堡话说,“赛”去了(魂飞魄散意)。我腿一软,跌坐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那狗有大将风度,见我倒地哭泣,也就扭头回营。“穷寇勿追”也。
从此,我对狗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我喜欢小狗,厌恶大狗。即使人家告知不咬人,我也不喜欢大狗。
&&&&&&&&&&&&&&&&二
但是那种温和的,娇小玲珑的,或者衰老的狗,我不讨厌。现在分析,我其实是恐惧那大狗的凶狠和攻击性,恐惧衍生了厌恶。
石板街上应家的那条老态龙钟的狮子狗,我就一点不讨厌。我喜欢它,喜欢观察它。
“再往东有一姓应的人家。老爹原来在李堡饭店掌厨,我估计民国时期鞠二饭店就是聘他做的大厨。他儿子也在李堡饭店做厨师,好长一段时间是在配菜间配菜。应老爹白皮肤,瘦削,腮帮子上的皮肉是挂下来的,松弛得很。我猜想他过去曾经胖过,后来瘦了,撑开来的皮肤就耷拉下来。应家院子里我从没有进去过,但是他家的那只黑白花狮子狗,我很熟悉。那是只苍老衰颓的狗了,它的长长的绒毛都结成一绺绺的,它的眼睛似乎也昏花无光,眼角常滞留着一堆眼眵。它经常从院子里蹒跚着走出来,匍匐在门口晒太阳。当应老爹回家,它会摇着尾巴跟随老人进院子。当应老爹出门,它会陪同老人从院子里出来,趴在门边目送主人走远。它不跟路,大概是没有体力了。我常常担心着,生怕什么时候这苍老温和的狗会突然死去。但是它顽强的活着,每天摇摇晃晃的出来进去,送往迎归。它从来没有狂吠过,更没咬过人。即使顽童在街心跺脚呐喊,它也不愤怒,最多爬起身,退回到街门里面去。”(《李堡的石板街》)
这老狗,近二十岁了。它基本上算应家的家庭成员了。能一起生活上二十年,不是家庭成员是什么呢?
狗老了之后,敏捷是不如年轻时,好勇斗狠也不如年轻时。但是对狗的“人生”的认识之通达和对人的本性的认识之透辟应该是远远超过年轻时候的。所以,应家老狗显得那么的雍容洒脱,低调不争。这是一种狗的“人生”智慧。孔子讲“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狗大概十五就可以“耳顺”,二十就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了。当它看到街心那些十来岁的顽童,跺脚呐喊,公然挑衅时,内心里感觉可笑。它会说:孩子们,我清楚这条街的沧桑变化,我知道你们从开裆裤到红领巾到红袖套的历程。我不计较你们。我爱你们。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应家怎么葬它的。不知道应家人在它死后心头的空落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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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上星期回李堡同学聚会,酒桌上又谈起了狗。大家关心同学生和玲夫妇家的“黑儿”,要他们带点肉回家给“黑儿”吃。
生和玲家的“黑儿”是他们从小抱回家的,起名“黑儿”是因为小狗浑身黑毛。可是长大后变成了一身黄毛,名不副实了。我说这很正常。人类也是如此,好多孩子小时候像妈妈,长大后却变得像爸爸。我估计“黑儿”的爸爸是黄狗,妈妈是黑狗。
这“黑儿”已经七八岁了吧?我记得三四年前去生和玲家玩,还没敲院子门,“黑儿”就在院子里吠起来。是那种秀气柔和的狗吠,没一点威慑力。
生和玲在酒桌上大谈他们家“黑儿”的可爱行状,语气里的赞美和疼爱之情,极富感染力。
生说:“黑儿”的智力抵得上一个三岁孩子。它知道察言观色。当你生气时,它静悄悄跟前跟后,乖巧体贴。当你开心时,它就围着你撒欢撒娇,又蹦又叫。它看得懂人的表情,而且它也有表情。它本来满腔热情摇头摆尾想给你欢乐,你一瞪眼睛,它立即避开眼光,尴尬沮丧的退到一边。它偶尔也会生气。生气时一个人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不吃不喝。直到你好言劝慰,招呼打尽,它才站起身,和你玩耍起来。
玲说:“黑儿”不但很识相很乖巧,也很会享受。像今天这种雨天,它就躲进小窝里不出来。早晨,它要吃早餐了,假如我们睡懒觉不起床,它就叼来一只坏搪瓷盆,在门口翻来拨去,叮当作响――那是它叫醒服务的铃声。
生的父母双双离世,儿子媳妇又远在昆山。“黑儿”填补了生和玲心头的空虚。他们独立的小楼,空旷的庭院,有“黑儿”绕脚跟转,确实赶走了清冷和寂寞,增添了热闹和欢乐。
“黑儿”可以算他们第二个儿子。
他们对“黑儿”的爱怜,让我想起我老家的那条大黄狗。
&&&&&&&&&&&&&&&&&&&&&&四
那条黄狗是自己跑来我家的。
那天下雨,我们正在吃午饭。雨帘中走来一只半大不小的黄狗,是那种农家土狗。一身黄毛被雨水淋湿,粘在身上,显得邋里邋遢的。身架子蛮大,但瘦骨嶙峋,一望便知是到处游荡的无主野狗。黄狗被我们吃的骨头汤的香味吸引着,在门口探头探脑。但它不敢进屋来,只在门外使劲嗅鼻子。它望着我们,极尽谦卑能事,摇头摆尾扭腰身,可是又做着那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真是可怜。
我随手扔出去一根骨头。黄狗一口逮住,退后几步,大嚼起来,三下两下就吞下肚子。它感觉到我们的友好,使劲摇着尾巴,走近来,把两只前脚跨过木头门槛,半身子在屋里半身子在门外。我再扔下一根骨头,它叼住,没退出去,就在门边嚼着,眼睛里满是感激。我怜悯起来,找一只碗,盛了点剩饭菜,泡上骨头汤,放在门槛内地上。黄狗跑进来,稀里哗啦即刻吃光。我再添一碗,它吃的才稍微缓慢斯文了一点。
我们收拾好饭桌,赶它走。可它怎么也不走,只在门外雨中转来转去。
它已经吃饱了,为什么还不走呢?
它渴望一个家,一个可以接纳它的家,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家。
它大概害怕流浪。
我叫妈妈把它领到厨房去,免得它雨中淋漓。我随后就去学校上课。
等我傍晚回家,黄狗已俨然我们家庭一员了。看到我,它老远跑来,在我裤管上蹭来蹭去,让我一下子感觉到它的情意。
从此黄狗就在我们家安身了。
&&&&&&&&&&&
&&&&&&&&&&&五
黄狗是个丫头。
我给它起名黄黄,并给它在厨房灶膛后垫草铺絮布置一个狗窝。
我妈妈给它洗澡、梳理后,黄黄变成一个端庄娴淑的美女。毛色淡黄,略略发亮。眉眼单纯温顺,体形匀称健美。一个星期安定饱暖的生活,黄黄出落得富态饱满,骨肉停匀,有种大家闺秀的风度了。
黄黄特别喜欢粘人。我下班回家一进万昌巷,还没拐弯,它已经感觉到,欢快的叫着迎上来,在我四周绕着圈子。我唤一声“黄黄”,它就更加欢乐兴奋,在我跟前俯首后坐,再弹起身子,直立起后腿,扬前腿搭向我的身体。这让我想起古文里“有狼当道,人立而啼”的句子。那句子是写的中山狼,忘恩负义的恶人的典型形象。而黄黄绝对不是这种恶人。我常想,狼经过漫长的驯养,改变了本来孤独冷酷野狂凶狠的狼性,变成温顺友爱依恋人类的狗。这当中有着怎样的过程呢?
我常拿邻居的猫和我家的狗对比。诚如我妈说的:猫是奸臣,狗是忠臣。猫是从来不主动向人求欢示爱的。它总是大牌洋洋,公主或者王子似的,欲睬不睬的接受人的爱抚和服侍。有什么不周到,猫就要发脾气;服侍再殷勤,猫却不会示谢。而狗相反,总是小心翼翼观察着主人,生怕不意之中冒犯了主人的威严。照料再不周到,它照样热情洋溢对待主人;有点优待,马上感激涕零,报答万分。它只要主人给它一个安身之窝,不驱赶它,它就满足;饿了,它会自己出去觅食。
我喜欢狗,不喜欢猫。猫更像个宠物,娇惯的宠物;而狗呢,是个奴仆,忠心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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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自从黄黄来到我家,我们的生活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一是多了笑声。
我们家祖孙三代三个属狗的,我妈,我和我女儿。现在来了第四个狗,大家自然开心。我妈是那种内向沉稳慢性子的人,话少。但自从黄黄来家,我妈的话多起来了。我女儿那时刚上幼儿园吧?对黄狗是既爱又怕。黄黄对她可是特别热情,老是想要亲近她,用身子贴她,用爪子挠她,用舌头舔她。常弄得女儿一会大笑一会尖叫。一次女儿从东邻徐家回来,黄黄兴奋地奔过去迎接,在女儿面前蹦来蹦去,伸着舌头,喘着粗气,把女儿吓得贴在墙角不敢动弹,大声喊着奶奶。奶奶喝一声黄黄,接女儿回家,然后再和女儿一起逗弄起黄黄,女儿又咯咯笑个不停了。
二是多了惦记。
每天都要关心黄黄。假如它出去半天没回来,家人就开始惦记起来。猜想它的活动,甚至出去四处寻找。有一次,黄黄出去三天没回家。我们第一天一直在猜测它的活动;第二天担忧它的处境,期盼它回来;第三天基本绝望,以为黄黄遭遇不测了。可是第四天一早,黄黄忽然回来了。它神情疲惫而憔悴,身上似有伤痕。它又那么喜悦,绕着我们摇尾巴扭摆身子,嘴里发出那种类似呻吟的呜呜声。我知道它在对众人表达情感,告诉大家它的遭遇。我们心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欣慰之情,难以言表。
三是多了麻烦。
黄黄是个温顺的狗。但是既然是狗,就改不了狗的本性。黄黄夜里特别警惕。即使把它关在厨房里,它也对着过路的可疑人狂吠。常惹邻居埋怨,常惹路人咒骂。有一次黄黄竟然不声不响叼了邻居家的棉鞋藏到自己的窝里。直到邻居着急的四处寻找,我们才想到恐怕是黄黄作案了。因为黄黄的温顺,大麻烦不会有。但是小麻烦不断,也让人头疼。
第四,是我的内心体验,多了情感慰藉――
&&&&&&&&&&&&&&
&&&&&&&&&七
黄黄的到来,真的让我获得莫大的感情慰藉。
遇到烦恼,不管来自学校还是社会,回家就找黄黄消气。凝视黄黄善解人意的眼睛,抚摸黄黄柔软温暖的皮毛,我心情会渐渐平静,烦躁苦闷会慢慢消解。
黄黄不会给我劝慰,也不能给我建议。它只是温柔的望着我,像是探寻我的内心,了解我遭遇到的不公或挫折。它会耐心的,周到的,不厌其烦的跟我沟通,给我疗伤,用它的眼神,用它的体态,用它的呜呜的柔和声音。
有时工作过重,疲惫不堪,回到家就找黄黄消遣。带它到巷子里走几个来回,看他跳跃奔跑,看它做各种欢快有趣的动作,疲劳不知不觉中消除。
偶然遭遇背叛和出卖,我回家会盯着黄黄忠诚的眼睛,思忖人与人友谊跟人与狗友谊的差异。
人为什么喜欢狗?我以为很重要的原因是狗的忠诚,宽厚和谦卑。
狗永远不会背叛主人,哪怕你再倒霉再落魄。有句尽人皆知的俗语:“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儿嫌不嫌母丑,值得怀疑,有时候恐怕是无奈而已。而狗绝对是不嫌家贫的。只要你给它安个窝,不驱赶它去流浪,它就会永远忠诚的守卫着你,像个老奴忠仆。狗不会趋炎附势,不会忘恩负义,更不会卖友求荣。那种“一阔脸就变”或者“为一个铜板出卖巴黎”的丑陋丑恶,是不会发生在狗的身上的。相反,古今中外的“义犬救主”“忠犬殉家”的故事,那么让人类感动和惭愧。读者诸君还记得汶川地震时救助被埋困了196小时的王老太的两只义犬“前进”和“乖乖”吗?
狗永远不会怨恨主人和报复主人,哪怕它遭遇主人的严重歧视和虐待。我常常看到有人家恶狠狠的打自己的狗,打得狗一声声惨叫,可是那挨打之狗并不愤然出走,它只会变得更乖巧。我也常常观察亲戚和邻居家里那些一直被父母歧视和虐待的孩子(以女孩子居多),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依然孝敬甚至十分孝敬自己的父母,所谓“棒打出孝子”。我感觉他们具有狗的那种忠厚之心。而我自我分析,从小到大,好像是常怀不满常有怨恨的,不是埋怨父母对自己的忽视就是埋怨父母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好在那种怨怼只是暂居于心,片刻就烟消云散。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个厚道之人,能奉行恕道,不记恨别人的。但是跟狗相比,宽厚差远了。
狗是谦卑的家畜,它比猫谦卑,甚至比鸡鸭之类都谦卑。摇尾乞怜的形象,大家都熟悉。特别是失去栖身处,流浪到你门前的野狗,那乞求施舍乞求收留的谦卑神态让凡有怜悯之心的人都会心疼。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雨天黄黄来到我家门前的神情――惶恐,怯懦,谦卑。
随着黄黄在我家生活的时间的延长,我越来越依恋黄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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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我的《狗》,不少网友跟贴留言谈各人自己的狗,好多都是名贵宠物狗。有人还发了爱狗照片,雍容华贵的,娇小妩媚的,威风凛凛的,各有可爱之处。但是我感觉那些都是狗中贵族,而我的黄黄是狗中平民。我的黄黄类似那些贫民窟出来的孩子,它身上没有一丝的娇媚华贵威严的气质,它有的只是温顺和善谦卑,当然首先有着忠诚。我妹妹家养过宠物狗,常抱怨难伺候。我回忆中我们的黄黄一点不难伺候,我甚至从来没有感觉是在伺候。也许因为黄黄出身低贱,命贱。卑贱者好养呀!中国的无数农民,就像我的黄黄一样,不难伺候,不用伺候。
我想,宠物狗一般是当作子女养的,而黄黄这类土狗是当作奴仆养的,感情上有着区别的。
我常看到文章写空虚的主妇把宠物狗当孩子甚至情人待,满足自己的母性情怀和女性欲望。我理解。我问我自己,我对黄黄,有宠爱吗?我自己感觉没有。我对黄黄有情感寄托,但那只是作为一个忠心奴仆,最多可靠朋友而已。我从黄黄身上获取不少,给予却不多。我其实有点自私。
但是,渐渐的,我依恋黄黄起来。这种依恋,是孩子对于母亲,弟妹对于兄姐的。是依赖,信任,托付和眷恋。黄黄使我们一家快乐,使我本人充实。我多么希望快乐和充实的日子永远延续,永无止境。
可是悲剧终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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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黄渐渐成为我们家不可或缺的成员时,地方政府号召打狗了。据说是某地发生了疯狗咬人事件。
我们一家人紧张,惊慌,不知所措。
之前,邻居中就一直有些冷言冷语。对这么个自己跑来的野狗,在万昌巷里夜半狂吠,惹是生非,不少人内心不满。虽然黄黄在我们家已经生活近两年,但是在左邻右舍眼中,它还是个贱民,犹如城市里的盲流,上海人嘴里的瘪三。现在既然有打狗的上方宝剑,大家就纷纷建议和要求取缔它的居留权了。
冷静下来后,我们决定把黄黄送走。
第一次我们委托一个乡下亲戚,把黄黄装入一个大口袋里,带到丁所大河南的乡下,让它到那里躲避灾难。
我们祈祷,愿黄黄能遇到一个好人家,像我们一样收留它爱护它。至少黄黄能够在乡下的田野上自由自在的流浪,平平安安。
可是第二天中饭时,黄黄回来了。它热情的摇着尾巴,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委屈和抱怨。我妈妈叹息一声,去厨房找来狗食盆。
隔了几天,我们还是把黄黄送走了,这次我们是把黄黄装进口袋,托别人卡车带到东台的新街。
过了三四天吧,一个晚上我们正惦念黄黄,揣测它在异地的命运时,门外响起黄黄呜呜的叫唤。
我立即开门放进这可怜的小东西。我们一家人激动,欣慰,又感伤,忧愁。人狗情在患难中愈发强烈。
温柔的情感抵挡不了严峻的现实。烦恼弥漫在我们家。
一天我爸邀请他工厂科室里几个同事来家吃饭,席间谈起狗的难题。其中有个穆会计看看我们的黄黄,似乎很感兴趣。穆会计是海安西路人,我以为他愿意把黄黄带回老家养,心中一阵轻松。
可是,几天后一个傍晚,我放学回家,走进万昌巷就感觉异样,没有黄黄的迎接。到了家,空荡荡的,没有黄黄的嬉闹。妈妈只说一句被穆会计带走了。我感觉妈妈神色不对。等我出门充开水,邻居告诉我,黄黄是被红旗机械厂的人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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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说,可怜的黄黄,死得很惨。
穆会计来的是两个人,在我们家门口和黄黄一番戏耍,获得黄黄的信任,然后引它去了万昌巷内,露出狰狞面目,拿出铁丝套子,套住黄黄的脖子就往南拉。黄黄四脚抵住地面死命挣扎,套子越勒越紧。黄黄一路的惨叫引出巷子里人家,议论纷纷,责怪声声。大家虽然要我们把黄黄送走,但是亲眼看着年轻人凶狠的杀死这熟悉的温顺的狗,人的恻隐之心还是受不了。
邻居的转述让我心肝撕裂。我耳朵里回响着黄黄凄厉的惨烈的叫声,我眼前出现了黄黄在巷子里徒劳挣扎的身影。我真真切切听到黄黄越来越弱的哀鸣,我真真切切看到黄黄倒地后被拖着走的惨状。我泪下潸然。
我责怪我自己。对穆会计的心思,我应该明白,应该制止的。可是我竟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我是含含糊糊的默许了对黄黄的杀戮。这等同于我假手他人杀害黄黄。穆会计丝毫没有情感的亏欠良心的亏欠,他跟黄黄毫无关系,杀一条野狗,添一点美味,何乐而不为?可是我难以逃避心灵的自我惩罚。我联想到好多的间接出卖朋友,间接加害亲人的事情,那些违情逆理者难道就没有深夜里良知的痛苦人性的痛苦吗?我以为他们会一辈子陷入心灵的地狱之中的。文革之后好多人的忏悔,我们都读到过。更多的人还不敢公开忏悔认错认罪,只是默默之中祈求屈死冤死惨死者的饶恕。我知道他们的痛苦不亚于我。
还记得黄黄在雨中流浪到我们家门口的情景,还记得我收留黄黄之后满心的施舍者的自豪和自足,那是我为自己表现出一点善良慈悲而沾沾自喜。现在,我参与了整个社会对弱小生命的杀戮。尽管出于无奈,但是罪无可赦。
我百露照片里的布玩具狗到现在依然没有褪色。我心中黄黄的形象到现在依然没有模糊。我对黄黄的歉疚到现在依然没有消退。稍有触发,我的心灵深处的痛就抑制不住的涌上来。为了减轻这痛,我写下这篇文字。(完)
赤岸柳垂东海东,
孤标逸志意无穷。
流霞五色胸中景,
痴气六书笔底风。
发表于:15-10-25 05:27
被系统删除于: 06:2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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