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拍档做事很累,8点上班我提醒员工准时上班通知到,他睡到10点才来,有时候下午快下班才来

城会玩:少年退学打游戏赚钱 民调质疑母亲是否有权决定_爱玩网
城会玩:少年退学打游戏赚钱 民调质疑母亲是否有权决定
南昌12岁男孩小新,因擅长打某款游戏获得游戏直播平台青睐,月收入高达三万元人民币。目前,男孩的母亲已经为他办了退学手续,让其专注游戏直播。对此,网友们怎么看呢?新民晚报为此推出了民调,截至今日10时,共有3384位网友通过多平台参与了关于此事件的“新民调”。本次调查中,有近两成(18%)的网友表示“支持,互联网创业不能等”。网友“”表示:“如果他是吴清源这样的围棋大师从小辍学下棋,就没什么可争议的吧。”但也有逾三成(34%)的网友表示“反对,义务教育不能拖”。网友“建言献策”提醒:“现在月入三万,不与现实社会保持持续接触,到时会与社会脱节,月入百万都没用。”网友“你就是太阳蒸发了彷徨”也认为:“问题的关键不是孩子不去学校没有文化知识,而是他不再有机会变成一个有教养有社会认知有文化底蕴的人。”网友“Aleksim Maksim”则认为:“既然游戏直播平台高薪聘请孩子,游戏直播平台就有责任负责孩子的教育,起码要让他初中毕业。”同时另有逾三成(34%)的网友质疑“母亲真的有权这样做?”网友“36.100”表示:“关键在于不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是违法行为。”网友“守序中立Lawful Neutral”则警告:“我只知道现在中国罪犯普遍是小学文化水平。”此外,有逾一成(14%)的网友表示“应试教育学不学一样”。网友“闲鱼野鹤”留言:“他是幸运的,有一个理解他的老妈。读书是为了什么?知识?那么我告诉你,绝大部分学校里教的除了应付考试,啥用没有!素质?虽然素质教育实施很多年了,但依然不见成果,高分低能,高学历低素质屡见不鲜。赚钱?那么他现在已经做到了。”从本次调查看,大部分网友更倾向于优先保证孩子接受义务教育,而不是鼓励孩子先去赚3万月薪。相关阅读:根据媒体报道男孩的母亲已经为他办了退学手续,让其专注游戏直播。
电子竞技自2003年11月成为国家体育总局批复的第99个运动项目后点燃了全民电竞的热情。南昌一名叫小新的12岁男孩蹿红网络,并签约了“国民老公”王思聪旗下。他的游戏直播每天有20多万人观看,拿着十倍于普通白领的收入。同时,争议声也不绝于耳。让我们通过图片走进这个12岁男孩的“游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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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的小新离开学校打游戏,也是他父母的决定。小新的妈妈告诉我们,小新以前在学校学习成绩就不拔尖,儿子唯一的爱好就是玩游戏。再三考虑之后,这位思想开明的80后妈妈最终支持儿子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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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20万人看小新直播,有许多人已经成为了他的固定粉丝。在比赛结束之后,还有女粉丝提出和他合照的要求。从网络到现实,让这个12岁的少年很不习惯,小新只能露出淡淡的微笑来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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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妈妈是个生意人,每天下班之后,只要有空她都会来工作室看看儿子。罗勇其实也只是个大男孩,所以很多时候小新妈妈都会来照顾儿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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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游戏玩家和明星走红一样,背后都站着一个团队,工作室负责人罗勇是典型白手起家的90后。他在退伍后尝试做着各种创业,从半年前开始租下了这套民房,创办了这个游戏工作室。并通过朋友把小新从另外一个工作室挖到了这里。罗勇说,当他第一次看到小新玩游戏的手法时,他就感觉这个孩子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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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妈妈说,网游产业一定是个有前途的产业,所以才放心让儿子走上职业玩家的道路。对于小新,小新妈妈更担心的是他的身体,长期坐在电脑前的小新已经有点驼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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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起眼的游戏工作室,每天都有20多万网友在线观看他们的直播。而网友们慕名而来是为了“围观”一个12岁的玩家——小新。在小新身后的就是工作室的主人罗勇,这对游戏拍档成为了当下网游世界中最当红的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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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小新的蹿红,小新妈妈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许多网友对她让儿子离开学校打游戏的作法都持批评态度,更有一个大学教授直接炮轰她,所以小新妈妈会经常上网看看网友的评论,看看大家都是怎么看待她和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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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凌晨,小新在结束了数个小时的游戏直播后,疲惫地躺在床上。在夜幕中,手机屏幕的光线照亮了这个孩子稚嫩的脸庞。在网络的洪流中,是玩物丧志还是天才少年,这个争议还将继续伴随这个孩子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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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长时间坐在一个位置上,小新椅子下面的地毯都被他用脚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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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作息时间是从下午四点开始直播到深夜,这个12岁的少年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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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小新休息,罗勇开始看一些电视台和媒体对小新的采访。随着小新的走红,媒体和大众对小新越来越关注,争议也越来越多。12岁的小新还不能单独面对这些,于是很多电视访谈都是由小新妈妈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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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妈妈帮小新吹头发,他顽皮地撅起了嘴。小新虽然不用备战考试和升学,但12岁的他终究还是个孩子,生活上的事情依然要父母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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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直播到太晚,小新就直接睡在工作室里,而粉丝胖子也会陪他一起睡。平时在家里睡觉的话,一般要在下午三点左右小新才会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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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游戏之外的时间里,罗勇说自己就像小新的保姆或是哥哥一样,照顾小新的吃喝。有时直播结束之后,罗勇还要送小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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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南昌一栋普通的居民楼,每当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有一间房间还灯火通明。这是一个时下火爆的网络游戏工作室,网民可以通过网络观看高手们的在线游戏视频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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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的爆红影响也带到了线下,罗勇开始接受南昌一些本地网吧的邀请带着小新参加线下比赛。这种比赛,更像是明星见面会,从线上到线下来看小新的人挤满了这间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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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新做游戏主播之前,小新一家在十点之前就进入梦乡。但自从他打游戏之后,妈妈都要等他回家后照顾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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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的小新,上初中的年纪,却在半年前辍学,全身心地投入到游戏当中,每天在线直播自己的游戏视频。和同龄人一样,他也是注重外表的孩子,每次直播前,他都要打理下自己的发型。因为他在直播间对自己外貌的形容是“长相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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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里技艺高超的小新,在现实生活里招来了许多粉丝。其中一位外号叫“胖子”的粉丝为了看小新,一个月内就从黑龙江飞到南昌两次。胖子说,能看小新打游戏就是最大的满足。帮他调椅子,打下手之类的活更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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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年轻精力旺盛,但因为前一晚玩其他游戏熬了夜,小新在比赛之后就困得不行了。罗勇发现后让他在椅子上休息,并要求他停止当晚的直播,罗勇说,网游大神和明星一样也是吃青春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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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小新结束直播后,妈妈都会带着小新去吃夜宵。12岁的他刚处在生长发育期,但由于运动量小,小新的饭量比别的孩子要少得多。小新这些时间收入也不菲,但所有的钱全部都交给妈妈保管,也这是小新妈妈放心让他打游戏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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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九月,小新的游戏天赋受到“国民老公”王思聪青睐,将其签入麾下的“熊猫TV”,成为游戏实况主播。至此小新又再一次被推到全国游戏玩家面前,甚至有网友建议中国电竞国家队召入小新,对抗近邻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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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每天都会利用直播的空闲在工作室吃晚饭。罗勇不会做饭,所以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是叫外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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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它伟大?它本身放着光芒,让你觉得世界明亮,其实跟黑暗中看不见东西的道理一样,照耀同样使你看不清四周。 世界上只有三种东西是伟大的。伟大的风景,伟大的食材,和伟大的感情。它们与生俱来,无须雕琢,立地成佛——这也算三观吧。 由于职业使然,会有女生问我,怎么控制男人?我说你的意思是男人有什么缺点,这样容易把握对不对?她说对。 在追寻世界上最伟大的风景与食材的过程中,我四处奔波。其中在西安,接连碰到两位神奇的司机,他们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遇见第一位是在我刚下飞机,奔赴鼓楼的车上。当时忘记调整语系,我用了南京话。司机乐呵呵地问:“来旅游的?”我说: “对。”他说:“怎么不买张地图?”我说:“反正你认识路,那又何必呢。”司机不吭声了,埋头猛开。几十分钟后,我看手机导航,震惊地发现他在绕路。我喊:“师傅,你绕路了吧?”司机恐慌: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买地图吗?”我喃喃道:“可我开着手机导航呀。”司机沮丧地说:“难怪哦,后座老是传来什么前方一百米右转、什么靠高架右侧行驶……我说呢。”我比他还要恐慌:“师傅你都听到这些了,还绕路?”司机长叹一声:“我这不想要赌一把吗。” 第二位是我在回民街出口,拦了辆三蹦子。三蹦子要价十块,结果他也绕路。绕就绕吧,还斩钉截铁不容我商量:“太远了我讲错价格,应该二十 块。”我气急败坏地跳下车,塞给他十块钱说:“那我就到这儿!”他踩着车溜掉,我愤愤前进一百米,在路口拐弯,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大叫:“哇哈!”吓得我差 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定睛一看,是适才的三蹦子司机。我怒吼:“你作甚!”司机得意地说:“我心里气嘛。”然后扬长而去。 前一位司机说明男人永远都有侥幸心。你常常无法明白他这么选择的理由,事情的主次本来有目标、有结构、有轻重,往往一个忽闪而过的念头,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最大的支撑点。 男人总体讲究逻辑层次,自我规划出牛气冲天的系统,却失败于对待核心内容常常抱着“这不是赌一把嘛”的心态。这就像豁出老命造辆好车,刹车轮 胎外壳底盘样样正宗缜密,处处螺丝咬合得天衣无缝。但就是发动机,他还不太清楚会不会转。要是转,开得欢快,要是不转,一摊杂碎儿。或者他就塞个痰盂在里 头,赌一把,说不定痰盂也能启动,对吧,启动了就全运作正常了耶。 后一位说明男人永远都有孩子气。女人会在思索他们某些举动的过程中死于脑梗。这位司机师傅在我走一百米的时间里,沿着大楼另外三条边拖车暴奔 半公里,掐准钟点气喘吁吁地冲出来咆哮一句“哇哈”,取得让我吓一跳的成绩。投入产出如此不成比例,但我估计很多男人会狂笑着点赞。包括我自己,事后恨不 能跟他浮一大白。 男人能在事业轰然倒塌后,面色如旧卷土重来,“鸭梨山大”的情况中置生死于度外。但支持的球队输了也会让他成天吃不下饭,超级玛丽漏了个蘑菇 直接掀桌子。就如同宁可用脚捡书十分钟憋得脸紫,也不肯弯下腰几秒钟用手完成。说懒吧,力气花得挺多。说蠢吧,的确还真有点儿蠢。这就是养于娘胎带进棺材 的孩子气。 大概这两点各磨损女人的一半耐心,让小主们得出男人无可救药的结论。 就因为各自长着尾巴,握着把柄,优缺点沦为棋子,绞尽脑汁将军,费尽心机翻盘,所以我说,最伟大的感情,一定不包括男女之情。 只要伟大,就不好找。去见莽莽昆仑,天地间奔涌万里雪山。去破一片冰封,南北极卧看昼夜半年。你得做出多大牺牲,多大努力,才迈进大自然珍藏的礼盒内。风景如是,食材亦如是,它孕育在你遍寻不到的地方,甚至行走经过却不自知。 我在胸外科一室的走廊打这些话。父亲躺在病房,上午刚从ICU搬出来。心脏搭了五座桥,并且换了心瓣膜,肾功能诊断有些不足。 我在北京出差时,母亲打电话说父亲心肌梗死。母亲在电话里哭,救救你爸爸,千方百计也要救他一条命呀。 托了很多人,请来最好的医生。手术前,医生找我谈话,由于肾功能不全,手术死亡率是别人的五到十倍。虽然朋友事先同我打招呼,医生一定会说得很严重,但这个数字依旧砸得我喘不过气,全身冰凉。 手术的五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小时。当父亲从手术室送出,推进ICU,医生说手术顺利,在这件事情中我第二次哭了。 第一次是手术前,我去买东西回来,听见父亲在打电话,打给他以前单位的领导。他说:“我退休几年了,这次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我这次走了,希望领导能考虑考虑,千万拜托单位,照顾好我的家人。” 我拎着塑料袋站在走廊上,眼泪止不住地掉。 所以我说这是最伟大的感情。唯一世间人人都拥有的伟大。 至于爱情,互相索取讨要平衡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最后还得需要政府发放的红本本来证明的玩意儿,你觉得它伟大?它本身放着光芒,让你觉得世界 明亮,其实跟黑暗中看不见东西的道理一样,照耀同样使你看不清四周。它的一切牺牲需要条件,养殖陪护小心呵护,前路后路一一计算。 “这世上有没有奋不顾身的爱情?” “说得好像你没有经历过二十岁一样。” 嗯,原因是年轻。没有与生俱来,没有无须雕琢,没有立地成佛。 只有最好的爱情,没有伟大的爱情。 所以一切为爱情寻死觅活的人哪,他们只是没在意那三种伟大。去不了,吃不到,最后一种也似乎忘掉。 当然了,写这些的是个男人,所以车架完整油电充足,但发动机可能是个痰盂。&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真的能严丝合缝的半圆。只有自私的灵魂,在寻找另外一个自私的灵魂。我错过了多少,从此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静地跟自己说,啊哈,原来你不在这里。 我一直恐惧等错了人。 这种恐惧深入骨髓,在血液里沉睡,深夜频频苏醒,发现明天有副迫不及待的面孔,脚印却永远步伐一致,从身边呼啸而过。 2002年,和一群志同道合者做活动。活动结束后,大家在路边饭馆聚餐。吃了一半,招牌菜酸汤鱼上来。我眼巴巴地等它转到面前,和我隔三四个座位的女孩X放下筷子,说我要走了。 她是大学校花,清秀面庞,简单心灵。男生们纷纷举手叫着,我来送你。X红着脸,我不要你们送,我要张嘉佳送。 我好不容易夹到一块鱼肉,震惊地抬头,惨烈地说:“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我囊中羞涩没有钱打车。”说完后继续埋头苦吃。然后呢?然后再见面在三年之后。 2005年,X打电话来,说想和我吃顿饭。吃饭总是好的,我正好怀抱吃郊区一家火锅的强烈欲望,就带着她打车过去了。她说:“一年多在高新区上班,离家特别远,都是某富二代开车一个多钟头来回接送。”我沉默一会儿说:“也好,他很有毅力。”X低头,轻声说: “一开始坚持坐公交车,但他早上在家门口等,晚上在公司楼下等,坚持了几个月。有次公交车实在挤不上去,我就坐了他的车。”我一边听一边涮羊肉,点头说:“上去就下不来了吧。”她什么都没吃,筷子放在面前,小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 吃完了,我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出门等出租车。半天没有,寒风飕飕,冻得我直跳脚。X打电话喊车过来接我们,我知道就是富二代的车。车是宝马,人也年轻。虽然不健谈,可是很文静。 X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我能望见她安静地看着我。我挪到门边,头靠在车窗上。夜渗透玻璃,空调温暖,面孔冰凉。 驶过高架,路灯一列列飞掠。什么都过去了,人还在夜里。 这场景经常出现在梦中,车窗外那些拉大的光芒,像时间长河里倒映的流星,笔直地穿越我的身体,横贯着整场梦。 梦里,可以回到2002年的一次聚餐,刚有女孩跟我说,算了吧。刚有另一个女孩说,送我吧。然后呢?再也没有然后了。 多少年,我们一直信奉,每个人都是一个半圆,而这苍茫世界上,终有另外一个半圆和你严丝合缝,刚好可以拼出完美的圆。 这让我们欣喜,看着孤独的日,守着暗淡的夜,并且要以岁月为马,奔腾到彼岸,找到和你周长、角度、裂口都相互衔接的故事。然后捧着书籍,晒着月光,心想:做怎样的跋山涉水,等怎样的蹉跎时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面有谁在等你。 有个朋友的世界观在禽流感爆发那天展示给了我,他依旧在吃鸡,并且毫无畏惧。他说,撞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大概跟中彩票特等奖差不多吧。我突然 觉得很有道理,如果十几亿人中,只有唯一的半圆跟你合适的话,是命中注定的话,那撞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大概跟中彩票特等奖差不多吧。 分母那么浩瀚,分子那么微弱。唯一就等于没有。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真的能严丝合缝的半圆。只有自私的灵魂,在寻找另外一个自私的灵魂。我错过了多少,从此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静地跟自己说,啊哈,原来你不在这里。 2012年,在西安街头,我捧着手机找一家老字号肉夹馍。烈日曝晒,大中午地面温度不下四十摄氏度。我满头大汗,又奔又跑又问人,走了一个多 小时,终于头晕目眩,顶不住,瘫倒在树荫下。最后希望出现,旁边饭馆服务员说他认识,带我走几步就抵达。小店门头已换,所以我路过几次都没发现。肉夹馍还 未上,严重中暑的我晕厥了过去。晕得很短暂,醒来发现店里乱成一团,伙计想帮我叫车,我无力地拦住他,说:“他妈的,让我吃一个再走。” 不能错过那么好的肉夹馍,因为我已经错过更好的东西。&
我们喜欢说,我喜欢你,好像我一定会喜欢你一样,好像我出生后就为了等你一样,好像我无论牵挂谁,思念都将坠落在你身边一样。总有一秒你希望 永远停滞,哪怕之后的一生就此消除,从此你们定格成一张相片,两场生命组合成相框,漂浮在蓝色的海洋里。纪念青春里的乘客,和没有返程的旅行。 4月28日又离得很近。这天,有列火车带着座位和座位上的乘客,一起开进记忆深处。 对于惦记着乘客的人来说,4月28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在时光河流上漂流,把每个日子刻在舢板上,已经记不清楚那些刀痕为什么如此深,深到一切波浪都无法抹平。 青春就是匆匆披挂上阵,末了战死沙场。你为谁冲锋陷阵,谁为你捡拾骸骨,剩下依旧在河流中漂泊的刀痕,沉寂在水面之下,只有自己看得见。 2003年,临近冬天,男生半夜接到一个电话,打车赶到鼓楼附近的一家酒吧。 酒吧的木门陈旧,屋檐下挂着风铃,旁边墙壁的海报上边,还残留着半张非典警告。刚毕业的男生轻轻推开门,门的罅隙里立刻就涌出歌声。 那年满世界在放周杰伦的《叶惠美》,这里却回荡着十年前王菲的《棋子》。男生循着桌位往里走,歌曲换成了陈升的《风筝》。 我知道你是个容易担心的小孩子,所以我在飞翔的时候,却也不敢飞得太远。 男生来到酒吧,师姐一杯酒也没喝,定定地看着他,说:“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回想起来,这一段如同繁华世界里最悠长的一幅画卷。 我们喜欢说,我喜欢你。 古老的太阳,年轻的脸庞,明亮的笑容,动人的歌曲,火车的窗外有胶片般的风景。 你站在草丛里,站在花旁,站在缀满露珠的树下,站在我正漂泊的甲板上。等到小船开过码头,我可以回头看见,自己和你一直在远处守着水平面。 我们喜欢说,我喜欢你,好像我一定会喜欢你一样,好像我出生后就为了等你一样,好像我无论牵挂谁,思念都将坠落在你身边一样。 而在人生中,因为我一定会喜欢你,所以真的有些道路是要跪着走完的,就为了坚持说,我喜欢你。 师姐离开后,男生在酒吧泡了半年,每天酩酊大醉。 许巍日夜歌唱,他说有完美生活,他说莲花要盛开,他说从这里开始旅行。男生电脑桌前搁着几罐啤酒,网页突然跳出一条留言,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说,看你的帖子,心情不好?男生回了条,关你什么事。女孩说,我心情也不好,你有时间听我说说话吗?男生回了条,没时间。 真的没时间,男生在等待开始。 我们在年少时不明白,有些乐章一旦开始,唱的就是曲终人散。 半年后男生辞职,收拾了简单行李,和师姐直奔北京。他们在郊区租了个公寓,房间里东西越来越多,合影越来越多,对话越来越多。如果房间也有灵魂,它应该艰难而喜悦,每日不知所措,却希望满满。 接着房间里东西日益减少,照片不知所踪,电视机反复从广告放到新闻放到连续剧放到晚安,从晚安后的空白无声孤独整夜,到凌晨突然闪烁,出现健身节目。 这里从此是一个人的房间。 2004年北京大雪。男生在医院门口拿着自己的病历,拒绝了手术的建议,面无表情,徒步走了二十几公里。雪花慌乱地逃窜,每个人打着伞,脚步匆忙,车子迟缓前行,全世界冷得像一片恶毒的冰刀。 男生坐在十几楼的窗台,雪停后的第三天。电话一直响,没人接,响到自动关机。下午公寓的门被人不停地敲,过了半小时,有人撬开了锁。 发呆的男生转过头,是从里昂飞到北京的哥们儿。他紧急赶来,打电话无人接听,辗转找到公寓。哥们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举起拳头,想狠狠揍男生一顿。 但他看见一张苍白无比的面孔,拳头落不下去,变成一个拥抱。他哽咽着对男生说:“好好的啊浑蛋!” 好好的啊浑蛋。 我们身边没有战争,没有瘟疫,没有武器,没有硝烟和末日,却总有些时候会对着自己喊,对着重要的人喊,要活着啊浑蛋,要活得好好的啊浑蛋。 2005年,男生换了诸多城市,从广州到长沙,从成都到上海,最后回到了南京。 他翻了翻以前在网上的ID,看见数不清的留言。密密麻麻的问候之中,读到一条留言内复制的新闻,呼吸也屏住了。 南师大一女生抑郁自杀。他忽然觉得名字在记忆里莫名熟悉。 两个名字叠在一起,两个时间叠在一起。 在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在网上留言说,看你的帖子,心情不好?男生回了条,关你什么事。女孩说,我心情也不好,你有时间听我说说话吗?男生回了条,没时间。 对话三天后,就是女孩自杀新闻发布的时间。 到现在男生都认为,如果自己当时能和女生聊聊,说不定她就不会跳下去。 这是生命之外的相遇,线条并未相交,滑向各自的深渊,男生只能在记忆中参加一场素不相识的葬礼。 男生写了许多给师姐的信,一直写到2007年。 读者不知道信上的文字写给谁,每个人都有故事,他们用作者的文字,当作工具想念自己。 2007年,喜欢阅读男生文字的多艳,快递给他一条玛瑙手链。 2008年,多艳说,我坐火车去外地,之后就到南京来看看你。 2008年4月底,手链搁在洗手台,突然绳子断了,珠子洒了一地。 5月1日17点30分,化妆师推开门,傻乎乎地看着男生,一脸惊悚:“你去不去天涯杂谈?” 男生莫名其妙:“不去。” 化妆师:“那你认不认识那里的版副?” 男生摇头:“不认识。” 化妆师:“奇怪了,那个版副在失事的火车上,不在了。版友去她的博客悼念,我在她的博客里看到你照片,深更半夜,吓死我了。” 男生手脚冰凉:“那你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化妆师:“好像叫多艳什么的。” 男生坐下来,站起来,坐下来,站起来,终于明白自己想干吗,想打电话。 男生背对着来来去去的人,攥紧手机,头皮发麻,拼命翻电话本。 从A翻到Z。 可是要打给谁? 一个号码都没拨,只是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然后安静地等待有人说喂。 没人说喂。 那就等着。 把手机放下来,发现走过去的人都很高大。 怎么会坐在走廊里。 拍档问:“是你的朋友吗?” 男生说:“嗯。” 拍档说:“哎呀哎呀连我的心情都不好了。” 男生说:“太可怕,人生无常。” 拍档问:“那会影响你台上的状态吗?” 男生说:“我没事。” 接着男生继续翻手机。拍档和化妆师继续聊着人生无常。 5月1日18点30分,直播开机。 拍档说:“欢迎来到我们节目现场,今天呢来了三位男嘉宾三位女嘉宾,他们初次见面,也许会在我们现场擦出爱的火花,到达幸福的彼岸。” 男生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可以听到她在说话,那自己也得说,不能让她一个人说。 男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男生侧着脸,从拍档的口型大概可以辨认,因为每天流程差不多,所以知道她在说什么。 拍档说:“那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爱情问一问。” 男生跟着她一起喊,觉得流程熟悉,对的呀,我每天都喊一遍,可是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男生不知道,就拼命说话。 但是看不到自己的口型,所以男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嘉宾和女嘉宾手牵着手,笑容绽放。 男生闭上了嘴巴,他记得然后就是ending(结尾),直播结束了。 5月1日19点30分,男生启动车子,北京的朋友要来,得去约定的地方见面,请客吃饭。 开车去新街口。 车刚开到单位铁门,就停住了。 男生的腿在抖,脚在发软,踩不了油门,踩不下去了啊,他妈的。 为什么踩不下去啊,他妈的,也喊不出来,然后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了。 油门踩不下去了。男生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哗啦啦地掉。 5月1日19点50分,男生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直播的时候,一直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因为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不说话,泪水就会涌出眼眶。 5月2日1点0分,朋友走了。男生打开第二包烟,点着一根,一口没吸,架在烟灰缸的边沿。 它搁在那里,慢慢烧成灰,烧成长长一段。 长长的烟灰折断,坠落下来,好像一定会坠落到你身边的思念一样。 烟灰落在桌面的时候,男生的眼泪也正好落在桌上。 多艳说要到南京来看他。也许这列火车就是行程的一部分。 车厢带着多艳一起偏离轨道。 一旦偏离,你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你。 如果还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男生最讨厌汽笛的声音,因为预示着离别。 多艳还没有到达南京,他就哭成了泪人。 连听一声汽笛的资格都没有。 书本刚翻到扉页,作者就说声再见。 多艳郑重地提醒,这手链是要用矿泉水泡过,才能戴的。戴左手和戴右手讲究不同。但还没来得及泡一下,它就已经散了。 如果还有明天,要怎样装扮你的脸。 新娘还没有上妆,眼泪就打湿衣衫。 据说多艳的博客里有男生的照片。 男生打开的时候,已经是5月4日1点。 到这个时候,才有勇气重新上网。才有勇气到那个叫作天涯杂谈的地方。才有勇气看到一页一页的悼念帖子。然后,跟着帖子,男生进了多艳的博客。 在小小的相册里,有景色翻过一页一页。 景色翻转,男生看到了自己。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自己。欠着多艳小说结尾的自己。弄散多艳手链的自己。 那个自己就站在多艳博客的一角。 而另一个自己在博客外,泪流满面。 台阶边的小小的花被人踩灭,无论它开放得有多微弱,它都准备了一个冬天。青草弯着腰歌唱。云彩和时间都流淌得一去不复返。 阳光从叶子的怀抱里穿梭,影子斑驳,岁月晶莹,脸庞是微笑的故乡,赤足踏着打卷的风儿。女子一抬手,划开薄雾飘荡,有芦苇低头牵住汩汩的河流。 山是青的,水是碧的,人没有老去就看不见了。 居然是真的。 2009年搬家,男生翻到一份泛黄的病历。或者上面还有穿越千万片雪花的痕迹。 2010年搬家,男生翻到一盒卡带。十年前,有人用钢笔穿进卡带,一圈圈旋转,把被拉扯到外边的磁条,重新卷回卡带。 那年,从此三十岁生涯。 2011年,回到2003年冬天的酒吧。那儿依旧在放着王菲和陈升。 听着歌,可以望见影影绰绰中,小船漂到远方。 2012年5月。我坐在小桥流水街边,满镇的灯笼。水面荡漾,泛起一轮轮红色的暗淡。 我走上桥,突然觉得面前有一扇门。 一扇远在南京的门。 我推开门,一扇陈旧的木门,屋檐下挂着风铃。旁边墙壁的海报上边,还残留着半张非典警告。刚毕业的男生轻轻推开门,门的罅隙里立刻就涌出歌声。 那年满世界在放周杰伦的《叶惠美》,这里却回荡十年前王菲的《棋子》。男生循着桌位往里走,歌曲换成了陈升的《风筝》。 我知道你是个容易担心的小孩子,所以我在飞翔的时候,却也不敢飞得太远。 有张桌子,一边坐着男生,一边坐着女生。 女生说:“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我站在女生背后,看见笑嘻嘻的男生擦擦额头的雨水,在问:“怎么这么急?” 女生低头说:“我喜欢一个人,该不该说?” 男生愣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只要不是我,就可以说。” 女生抬起头,说:“那我不说了。” 我的眼泪一颗颗流下来,我想轻轻对男生说,那就别再问了。因为以后,房间里的东西会日益减少,照片不知所踪,电视机通宵开着,而一场大雪呼啸而至。 然后你会一直不停地说一个最大的谎言,那就是母亲打电话问,过得怎么样。你说,很好。 我的眼泪不停地掉。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好像我一定会喜欢你一样,好像我出生后就为了等你一样,好像我无论牵挂谁,思念都将坠落在你身边一样。 我一定会喜欢你,就算有些道路是要跪着走完的。 面前的男生笑嘻嘻地对女生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是有很多艰难的问题。那么,我带你去北京。” 女生说好。 我想对女生说,别轻易说好。以后他会伤害你,你会哭得让人心疼。然后深夜变得刺痛,马路变得泥泞,城市变得冷漠,重新可以微笑的时候,已经是八年之后。 女生说:“你要帮我。” 男生说:“好。” 女生说:“不要骗我。” 男生说:“好。” 青春原来那么容易说好。大家说好,时间说不好。 你们说好,酒吧唱着悲伤的歌,风铃反射路灯的光芒,全世界水汽朦胧。你们说好,这扇门慢慢关闭,而我站在桥上。 怀里有订好的回程机票。 我可以回到这座城市,而时间没有返程的轨道。 我突然希望有一秒永远停滞,哪怕之后的一生就此消除。眼泪留在眼角,微风抚摸微笑,手掌牵住手指,回顾变为回见。 从此我们定格成一张相片,两场生命组合成相框,漂浮在蓝色的海洋里。 纪念日。纪念至今未有妥善交代的T195次旅客列车。 纪念写着博客的多艳。纪念多艳博客中的自己。纪念博客里孤独死去的女生。纪念苍白的面孔。纪念我喜欢你。纪念无法参加的葬礼。纪念青春里的乘客,和没有返程的旅行。
他是带着思念去的,一个人的旅途,两个人的温度,无论到哪里,都是在等她。那么,也许并不需要其他人打扰。 做菜跟写字一样。写字讲究语感,做菜讲究手感。手一抖,整坨盐掉到锅里,结果狗都咽不下去。有人用闹钟也掌握不了火候,而有人单凭感觉,就能刚刚好。一切技能最后都靠天赋,勤学苦练只能变成机器人,跟麦当劳的流水线差不多。 有个姑娘,是黑暗料理界的霸主。她做的菜,千篇一律焦黑焦黑的,不可思议的是里面依旧是生的,有时候还带着冰碴儿。 我家小狗吃她做的排骨,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咔嚓”一口,狗脸一变,好端端一条金毛当场脸绿了,它小心翼翼地吐出来,“嗷嗷”叫着,躲到墙角哭到大半夜。 我见识过她最厉害的一道菜:清蒸鲈鱼,只花半小时,鲈鱼在蒸笼上被她腌成了咸鱼。 姑娘工作忙碌,在一家外企上班。尽管如此,每个月总找机会大宴宾朋,摆席当天,她家厨房就是个爆炸现场,我们都喊她居里夫人。 她无所谓,眼巴巴地望着你,你在她水汪汪的注视中,艰难地去挑个卖相比较正常的。咸鸭蛋甜得像蜜,水饺又厚又圆跟月饼似的,好不容易决定尝尝炒木耳,结果是盘烧煳的鱼香肉丝。 我的一个朋友骆驼非常喜欢她,连蹦带跳地去她家做客,每次必参加。 他能坚持吃完所有的菜。各种奇怪的食材在他嘴里,一会儿嘎巴嘎巴,一会儿“噗噗”冒泡,因为烧得太抽象,经常肉跟骨头分不清,他就一律用力嚼,嚼,嚼,嚼,咕咚咽下去。 后来两人结婚了。 我问骆驼:“你这么吃不怕出人命?” 骆驼说:“她一个月才做一次,我就当自己痛经了。” 去年姑娘查出来肝癌晚期,春节后去世。 城市不时传来鞭炮声,连夜晚都是欢天喜地。我放心不下骆驼,去他家拜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开着文档,我凑前一看,是份菜谱。 我说:“你要出本菜谱?” 骆驼让我坐会儿,他去做蛋炒饭。 我站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 他将米饭倒进油锅,然后洒了半袋盐,炒了会儿,自己吃了一勺。 他咂摸咂摸嘴,说:“真够咸的,但是还缺点儿苦味。” 我突然沉默了,突然知道他为什么在写菜谱,他想将姑娘留下来,人没有留住,至少能留住那味道。 骆驼又吃了一口,用手背擦擦眼睛。 他哭了。手背擦来擦去,眼泪还是挂到了嘴角。 他说:“我挺幸运,找了个做菜独一无二的太太,她离开我后,能留给我复习的味道真多。” 他说:“还缺点儿苦味。你说,那个苦味是炒焦炒出来的,还是有什么奇怪的作料?” 他说:“你看电视吧,我继续去写菜谱。” 我说:“要不我们去喝杯茶?” 他说:“不了,我怕时间一久,会将她的做法忘记,我得赶紧写。” 我的眼泪差点儿涌出眼眶。 后来我劝他,老在家容易难过,出去走走吧。他点点头,开始筹备去土耳其的旅行。然后一去许久,我曾经想打电话给他,但是打开通讯录,就放下了手机。 他是带着思念去的,一个人的旅途,两个人的温度,无论到哪里,都是在等她。那么,也许并不需要其他人打扰。 昨天下午我跟梅茜在自己的小店睡觉,一人一狗睡得浑然忘我,醒来已是黄昏。 骆驼推开木门,走了进来。我很惊奇:“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说:“人人都知道你在这里。” 我磨了杯咖啡给他,得意地说:“我不会拉花,所以我的招牌咖啡,叫作无花。” 骆驼喝了两杯,我说:“再喝就睡不着了。”他说:“睡不着就明天再睡。” 聊了许久。 骆驼真的去了土耳其,因为姑娘向往伊斯坦布尔,最大的愿望就是学会做那里的食物。他想尝一尝,这样能在梦里告诉她。 骆驼说:“只有你没打电话给我。大家都劝我,别想多,会走不出来,这样太辛苦。可是,走不出来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这样,我过得很好,很开心,我只是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我的菜谱快写完了,现在发现,她会做的菜可真多。” 骆驼喝了好多酒,醉醺醺地看着台灯,说:“我有天看到你的一段话,觉得这就是现在的人生,我很满足。这个世界美好无比,全部是她不经意写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朗读。” 他站到书柜边,摇摇晃晃找了半天,把我的书挑出来,撕了扉页,写了歪七扭八的一行字,贴在小店的墙上。 他走了后,我翻了翻自己的微博,终于找到了这段: 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无比。晴时满树花开,雨天一湖涟漪,阳光席卷城市,微风穿越指间,入夜每个电台播放的情歌,沿途每条山路铺开的影子,全部是你不经意写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朗读。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是你唯一的遗物。&
在酒吧里,我问:“为什么你在笔记本上,写着亭亭如盖?” 她没有说话。 三朵金花的前半辈子,号称阳关三叠。 她的笔记本里,扉页写着一句话。 “今已亭亭如盖。” 有一次她打电话给某男:“分,还是不分?” 在电话里哭得屁滚尿流。 直到一天,她说:“我解脱了。我再也不会在电话里掉一滴眼泪。” 我问:“为什么?” 她说:“当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你哭泣是错,微笑是错,平静是错,吵闹是错,活着呼吸是错,连死在当地都是错。而无论我哭泣、微笑、平静、吵闹、活着、死去,妈妈都是爱我的。” 我说:“你以后还和男人讨论分手的问题吗?” 她说:“分分分,还不如梳个中分。” 这是第一个转折。阳关第一叠。 结果没多久,她继续轰轰烈烈。 这次的男人仿佛人妖,狗日的没事涂香水,戴领结。 在他们故事的末尾,娘炮送三朵金花一句古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还你大爷,恨你妹夫,又不是女人,嫁你四表舅。 但是三朵金花嘴巴里面这么说,依旧躲在房间里哭。 就算过了一段时间,她也会在倒水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然后一阵心痛,痛得水杯倒在地上,水泼在地上,然后蹲在房间里哭。 她会在看电视的时候,哪怕是看喧嚣胡闹的喜剧的时候,眼泪突然汹涌而出,用被子蒙住头,痛得缩成虾米。活不下去了,她想,既然回不去了,那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会失眠,然后端着咖啡,坐在阳台上,安静地等待天亮。 她在QQ的资料里,用了三流作家张嘉佳的文字做签名档。 多么多么爱你。 多么多么爱你。 多么多么爱你。 多么多么爱你。 既然我们相爱,就一定要在一起。 什么都可以放弃,一定却一定不能放弃。 主人一旦变成行尸走肉,房间就跟着失魂落魄。 她的房间成了垃圾场。 衣服和食物堆在一起,客人只剩下蚂蚁。 她的妈妈过来探望,于是帮她打扫。 妈妈住在乡下,下午就没有班车回去。而三朵金花住的地方,离车站还有很长的车程。 于是妈妈只能早上就去赶车。 妈妈走的时候,三朵金花刚加完班,躺在床上昏睡,没有一丝力气送妈妈。 妈妈说:“不要送啦,我认识路的。” 三朵金花喊:“妈妈那我睡了!” 妈妈说:“你赶紧睡吧!” 三朵金花没有听到妈妈关门的声音,却听到妈妈的哭声。 三朵金花立刻翻身坐起,喊:“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一边关门一边说:“没什么没什么!赶紧睡吧!” 可是妈妈明明哭了,三朵金花拖鞋都来不及穿,穿着睡衣赤脚往门口冲,喊:“妈妈,妈妈,怎么啦怎么啦?” 门已经关上了,有妈妈下楼梯的声音,有妈妈抽泣的声音,妈妈说:“你老是这么晚回家,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啊……你老是不会照顾自己,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啊……” 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听见眼泪。 三朵金花没开门,但她扶着门,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 有一阵子,她在家里喝多了。 我们几个同事陪着。 她喝多了,开始发酒疯。 我们尝试扶她去睡觉。 但她突然哭着喊,我们一听,就没有再去扶她。 因为我们也哭了。 她趴在桌子上,醉醺醺的,低声说: “妈妈,你为什么会变老的呢?妈妈,你为什么会变老的呢?” “我想要回头啊,我想要到过去啊,那时你是一个老师,一个普通的初中老师,我小小的,被强壮的男孩子欺负,和小小的女孩子吵架,被严厉的老师 责骂,我不想从头来过,我不想又开始不停地毕业,可是,我又想回头啊,因为,妈妈你老了,你让我只到你的膝盖吧,你让我被骂了可以离家出走吧,你让我可以 去采摘那些桑葚吧,你让我去学骑那高高的自行车吧,你让我罚站吧,妈妈,只要你不要老啊……” 接着三朵金花挣扎着往地上躺。 我们赶紧去扶她。 可是她又哭着喊。我们一听,就没有再去扶她。 因为我们也哭了。 她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妈,我爱你。” “妈妈,你为什么会老的呢?妈妈,我爱你。” “妈妈,你为什么会老的呢?” “妈妈,让我向你磕头,第一个,是为生育之恩;第二个,是为抚养之恩;第三个,是为你渐生渐多的白发。” “让我一直磕下去。” “妈妈,我是快乐的小女孩,你就年轻了,我是唱歌的小孩子,你就年轻了,可是我长大了,你也老了。” 后来大家大醉,大哭,从此三朵金花不接近陌生男人一个月。 这是第二个转折。阳关第二叠。 最后的转折,是终点。 她又分手了。 分手后脾气暴躁,连经理和同事看到她都绕道而行。 据说女人暴躁是因为内分泌失调。 她的QQ资料里,继续用了三流作家张嘉佳的文字做最新签名档: 骄傲败给时间,知识败给实践,快乐败给想念,决定败给留恋,身体败给失眠,缠绵败给流年。 这天,暴躁的三朵金花在开会,接了个电话,立刻膝盖撞在凳子上,头碰在门框上,跌跌撞撞地去找电梯。 会议室和电梯只相隔十几米。 她还没走到电梯,眼泪已经落地。 没有夜班车。 她打车回到老家。 妈妈说:“别加班了,身子吃不消。”三朵金花一边哭一边点头。 妈妈说:“房间记得打扫,妈妈不放心,深更半夜往外面跑什么,还穿这么少……” 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抓着三朵金花的手,说完的时候,就松开了手。 这句话是妈妈留给三朵金花的最后一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朵金花以前因为失恋,最多旷工一个星期。 但这次,过了整整一个月,才回到公司。 经理一分工资都没有扣她。 三朵金花回来工作的一个月,每天打字的时候,眼泪就会流下来。 所以她打不了字。 每天喝水的时候,眼泪就会流下来。 所以她吃不下饭。 每天开会的时候,眼泪就会流下来。 所以她没有业绩。 但是经理一分工资都没有扣她。 妈妈说:你老是不会照顾自己,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啊……妈妈说:房间记得打扫,妈妈不放心,深更半夜往外面跑什么,还穿这么少……她在终于恢复了神志之后,就变成了三朵金花。 原本笑不露齿,现在喜欢尖叫,小舌头直接撞击牙床。 原本走不带风,现在热爱狂奔,高跟鞋无意踢翻板凳。 在酒吧里,我问:“为什么你在笔记本上,写着亭亭如盖?” 她没有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了,亭亭如盖,应该出自归有光的《项脊轩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三朵金花喜欢吃桃子。 妈妈去世前在庭院里种了一棵桃树,还没有开花结果,就去世了。 这棵桃树,今已亭亭如盖。&
对这个世界绝望是轻而易举的,对这个世界挚爱是举步维艰的。 末等生慧子,以男生的方位画一个坐标,跌跌撞撞杀出一条血路。 2012年,我在曼谷郊边的巧克力镇,招待高中同学王慧。 这是家迷幻如童话的饭馆,白色房子静谧在草地,夜火灯烛倒映在河流。 王慧留着大波浪,浅妆,笑意盈盈,经过的老外不停地回头看她。 次日我要坐火车到春蓬,而她直飞香港,所以我们没有时间聊太多。也不用聊太多,一杯接一杯,互相看着,乐呵呵地傻笑。 我说:“慧子,你不是末等生了,你是一等兵。” 1997年,王慧坐我前排,格子衬衣齐耳短发。 有天她告诉我,她暗恋一个男生。我问是谁,她说你猜。 文科班一共十八个男生,我连猜十七次都不对。只能是我了!这下我心跳剧烈,虽然她一副村姑模样,可是青春中的表白总叫人心旌摇荡。 这时候她扭捏半天,说,是隔壁班的袁鑫。 不带这样玩儿的好吗?隔壁班我去你大爷的! 香港回归的横幅挂在校园大门。 7月1日举办《祖国我回来了》演讲大赛,我跟王慧都参加。四十多名选手济济一堂,在阶梯教室做战前动员,学生会主席袁鑫进来对我们训话。 他走过王慧身边,皱着眉头说:“慧子,要参加演讲比赛,你注意点儿形象。” 慧子一呆,难过地说:“我已经很注意了啊。” 她只有那么几件格子衬衣,注意的极限就是洗得很干净。 后来我知道她洗衣服更勤快了,每件都洗到发白。 袁鑫和一个马尾辫女生聊得十分开心,从中国近代史聊起,一直聊到改革开放。最后袁鑫对马尾辫说,加油,你一定拿冠军。 慧子咬着笔杆,恨恨地对我说:“你要是赢了她,我替你按摩。” 我大为振奋,要求她签字画押,贴在班级黑板报上。 当天通读中国近代史,一直研究到改革开放,次日精神抖擞奔赴会场,大败马尾辫。 晚自习解散的时候,在全班“胜之不武”的叹息声中,我得意地趴在讲台上,等待按摩。 王慧抿紧嘴唇,开始帮我捏肩膀。 我暴斥:“没吃饭?手重点儿!” 王慧怒答:“够了吗?会不会捏死你?” 我狂笑:“哈哈哈哈毫无知觉啊,难道已经开始了?用力啊少女!” 其实,当时她的手一捏,我如被雷劈,差点儿跳起来,脑子里不停在喊:……疼疼疼……这是被碾压的感觉……疼啊我靠……咔吧一声是怎么回事…… 我的肩胛骨断了吗……疼死爹了啊尼玛……小时候干过农活的女人伤不起……啊第三节脊椎怎么插进我的肝脏了……我快挺不住的刹那,慧子小声问我:“张嘉佳, 你说我留马尾辫,袁鑫会觉得我好看吗?” 我不知道,难道一个人好不好看,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吗? 1998年,慧子的短发变成了马尾辫。 慧子唯一让我钦佩的地方,是她的毅力。 她的成绩不好,每天试题做得额头冒烟,依旧不见起色。可她是我见过最有坚持精神的女生,能从早到晚刷题海。哪怕一道都没做对,但空白部分填得密密麻麻,用五百个公式推出一个错误的答案,令我叹为观止。 慧子离本科线差几十分。她打电话哭着说,自己要复读,家里不支持。因为承担不起复读的费用,所以她只能去连云港的专科。 我呢?当时世界杯,高考期间我在客厅看球赛,大喊:“进啦进啦!”我妈在饭厅打麻将,大喊:“胡啦胡啦!” 荷兰队踢飞点球,他们低下头的背影无比落寞。我泪如雨下,冲进饭厅掀翻麻将桌,搅黄老妈的清一色。 后来?后来那什么第二年我又考一次。 1999年5月,大使馆被美国佬炸了。复读的我,旷课奔到南京大学,和正在读大一的老同学游行。慧子也从连云港跑来,没有参加队伍,只是酒局途中出现了一下。 在食堂推杯换盏,她小心地问:“袁鑫呢?” 我一愣:“对哦,袁鑫也在南大。” “他怎么没来?” “可能他没参加游行吧。” 慧子失望地“哦”了一声。我说那你去找他呀,慧子摇摇头: “算了。” 我去老同学宿舍借住。至于慧子,据说她是在长途车站坐了一宿,等凌晨早班客车回连云港。 对她来说,或许这只是一个来南京的借口。花掉并不算多的生活费,然而见不到一面,安静地等待天亮。 慧子家境不好,成绩不好,身材不好,逻辑不好,她就是个挑不出优秀品质的女孩。 我一直想,如果这世界是所学校的话,慧子应该被劝退很多次了。 生活,爱情,学习,她都是末等生。唯一拥有的,就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咬着牙齿,坚持再坚持,堆砌着自己并不理解的公式。 无论答案是否正确,她也一定要推导出来。 2000年,大学宿舍都在听《那些花儿》。九月的迎新晚会,文艺青年弹着吉他,悲伤地歌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我拎着啤酒,在校园晃悠。回到宿舍,接到慧子的电话。她无比兴奋地喊:“张嘉佳,我专升本啦,我也到南京了,在南师大!” 末等生慧子,以男生的方位画一个坐标,跌跌撞撞杀出一条血路。 日,十强赛中国队在沈阳主场战胜阿曼,提前两轮出线。 一切雄性动物都沸腾了,宿舍里的男生怪叫着点燃床单,扔出窗口。 一群男生大呼小叫,冲到六栋女生宿舍楼下。 我在对面七栋二楼,看到他们簇拥的人是袁鑫。 袁鑫对着六栋楼上的阳台,兴奋地喊:“霞儿,中国队出线啦!” 一群男人齐声狂吼:“出线啦!” 袁鑫喊:“请做我的女朋友吧!” 一群男人齐声狂吼:“请做他的女朋友吧!” 望着下方那一场幸福,我的脑海浮现出慧子的笑脸,她穿着格子衬衣,马尾辫保持至今,不知道她这时候在哪里。 2002年底,非典出现,蔓延到2003年3月。我在电视台打工,被辅导员勒令回校。4月更加严重,新闻反复辟谣。学校禁止外出,不允许和校外人员有任何接触。 我在宿舍百无聊赖地打星际,接到电话,是慧子。 她说:“一起吃晚饭吧。” 我说:“出不去。” 她说:“没关系,我在你们学校。” 我好奇地跟她碰面,她笑嘻嘻地说:“实习期在你们学校租了个研究生公寓。” 我说:“你们学校怎么放你出来的呢?” 她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封锁前我就租好了。辅导员打电话找我,我骗她在外地实习,她让我待着别乱跑。” 去食堂吃饭,我突然说:“袁鑫有女朋友了。” 她有些慌乱,不敢看我,乱岔话题。 我保持沉默,她终于抬头,说:“我想和他离得近一些,哪怕从来没碰到过,但只要跟他一个校园,我就很开心。” 一个女孩子,男生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却花了一年又一年,拼尽全力想靠近他。无法和他说话,她的一切努力,只是跑到终点,去望一望对面的海岸。 就如同她高中做的数学试卷,写满公式,可是永远不能得分。 上帝来劝末等生退学,末等生执拗地继续答题,没有成绩也无所谓,只是别让我离开教室。 看着她红着脸,慌张地扒拉着米粒,我的眼泪差点儿掉进饭碗。靠。 2004年,慧子跑到酒吧,电视正直播着首届超女的决赛。 我们喝得酩酊大醉,慧子举起杯子,对着窗外喊:“祝你幸福!” 那天,袁鑫结婚。 我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倒映在窗玻璃上,心想,末等生终于被开除了。 2005年,慧子跑到酒吧,趴在桌上哭泣,大家不明所以。 她擦擦眼泪:“他一定很难过。” 传闻,袁鑫离婚了。 那天后,没见过慧子。打电话给她,她说自己辞职了,在四川找事儿干。 2006年,一群人走进酒吧。看见当头的两个人,管春手里的杯子“哐当”掉在地上。朋友们目瞪口呆,慧子不好意思地说:“介绍一下,我男朋友袁鑫,我们刚从四川回南京。” 我的头“嗡”的一声,没说的,估计袁鑫离婚后去四川,然后对他消息灵通的慧子,也跟着去了四川。 坐下来攀谈,果然,袁鑫去年跟着亲戚,在成都投资了一家连锁火锅店,现在他打算开到南京来。 袁鑫跟搞金融的同伴聊天,说的我们听不太懂,唯一能听懂的是钱的数目。同伴对袁鑫摆摆手,说:“入五百万,用一个杠杆,一比六,然后再用一个杠杆,也是一比六,差不多两个亿出来。” 袁鑫点点头说:“差不多两个亿。” 管春震惊地说:“两……两个亿?” 我震惊地说:“两……两个亿?” 韩牛震惊地说:“比我的精子还多?” 慧子也听不懂,只是殷勤地倒酒,给袁鑫每个朋友倒酒。她聚精会神,只要看到酒杯浅了一点儿,就立刻满上。 他们虽然聊的是两个亿,结账的时候几个男人假装没看见,慧子抢着把单埋了。 2007年。慧子和袁鑫去领结婚证。到了民政局办手续,工作人员要身份证和户口本。 慧子一愣:“户口本?” 工作人员斜她一眼。袁鑫说:“我回去拿。” 袁鑫走了后,慧子在大厅等。 她从早上九点等到下午五点。民政局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工作人员给她倒了杯水。 慧子想,袁鑫结过一次婚,他怎么会不知道要带户口本呢? 所以,袁鑫一定是知道的。 也许这是一次最后的拖延。很多人都喜欢这样,拖延到无法拖延才离开,留下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只要自己不流泪,就不管别人会流多少泪。 慧子站不起来,全身抖个不停。她打电话给我,还没说完,我和管春立刻打车冲了过去。 慧子回家后,看到袁鑫的东西都已经搬走,桌上放着存折,袁鑫给她留下十万块。还有一张字条:其实我们不合适,保重。 大家相对沉默无语,慧子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慧子伸出手,管春把车钥匙放她手心。她开着车,我们紧跟在后,开向一家火锅店。 火锅店生意很好,门外板凳坐着等位的人。 店里热闹万分,服务员东奔西跑,男女老少涮得面红耳赤。慧子大声喊:“袁鑫!”她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喧哗里。 慧子随手拿起一杯啤酒,重重砸碎在地上。然后又拿起一杯,再次重重砸碎在地上。 全场安静下来。 慧子看见了袁鑫,她笔直地走到他面前,说:“连再见也不说?” 袁鑫有点儿惊慌,环顾满堂安静的客人,说:“我们不合适的。” 慧子定定看着他,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们不是2005年在成都偶然碰到的。我从1997年开始喜欢你,一直到今天下午五点,我都爱你,比全世界其他人加起来更加爱你。” 她认真地看着袁鑫,说:“我很喜欢这一年,是我最幸福的一年,可你并不喜欢我,希望这一年对你没有太多的困扰。不能做你的太太,真可惜。那,再见。” 袁鑫呆呆地说:“再见。” 慧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再见。” 慧子把自己关在租的小小公寓里,过了生命中最孤单的圣诞节,最孤单的元旦。我们努力去陪伴她,但她永远不会开门。 新年遇到罕见暴雪,春运陷入停滞。我打电话给慧子,她依旧关机。 2008年就此到来。 隔了整整大半年,4月1日愚人节,朋友们全部接到慧子的电话,要到她那儿聚会。 大家蜂拥而至,冲进慧子租的小公寓。 她的脸浮肿,肚子巨大,一群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毛毛激动地喊:“慧子你怀孕啦,要生宝宝啦,孩儿他爸呢?” 毛毛突然发现我们脸色铁青,她眨巴眨巴眼睛,“哇”的一声号啕大哭,抓住慧子的手,喊:“为什么会这样?” 慧子摸摸毛毛的脑袋:“分手的时候就已经三个月了。站着干吗,坐沙发。” 我们挤在沙发上,慧子清清嗓门说:“下个月孩子就要生了,用的东西你们都给点儿主意。” 她指挥管春打开一个大塑料袋,里边全是纸尿裤,皱着眉头说:“到底哪种适合宝宝的皮肤呢?这样,你们每人穿一种,有不舒服的坚决不能用。” 我捧着一包,颤抖着问:“那我们要穿多久?” 慧子一愣,拍拍我手上的纸尿裤,我低头一看,包装袋上写着:美好新生一百天。 我差点儿哭出来:“要穿一百天?” 慧子说:“呸,宝宝穿一百天!你们穿一天,明天交份报告给我,详细说说皮肤的感受,最好不少于一百字。” 我们聊了很久,慧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我们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毛毛一直在哭。 慧子微笑:“不敢见你们,因为我要坚持生下来。” 我说:“生不生是你自己的事情。养不养是我们的事情。” 慧子摇头:“养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离开的时候,毛毛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安静站立的慧子,抽泣着说:“慧子,你怎么过来的?慧子你告诉我,你怎么过来的?” 管春快步离开,冲进地下车库,猛地立住,狂喊一声:“袁鑫我X你大爷!” 他的喊声回荡在车库,我眼泪也冲出眼眶。 第二天。 管春交的:好爽好爽(好爽重复五十次)。 我交的:好爽,就是上厕所不小心撕破,卡住拉链。第二次上厕所,拉链拉不开,我喝多了就尿在裤子里了。幸好穿了纸尿裤。唉,特别悲伤的一次因果。 韩牛交的:那薄弱的纸张,触摸我粗糙的肌肤,柔滑如同空气。我抚摸过无数的女人,第一次被纸尿裤抚摸,心灵每分钟都在战栗,感受到新生,感受到美好,感受到屁股的灵魂。 慧子顺产,一大群朋友坐立不安地守候。看到小朋友的时候,所有人都哭得不能自已,只有精疲力竭的慧子依然微笑着。 毛毛陪着慧子坐月子。每次我们带着东西去她家,总能看到两个女人对着小宝宝傻笑,韩牛熟练地给宝宝换纸尿裤。 嗯,对,是韩牛,不是我们不积极,而是他不允许我们分享这快乐。 2009年,韩牛群发短信:谁能找到买学区房的门路? 我回:不结婚先买房,写谁的名字? 韩牛:靠,大老爷们儿结不结婚都要写女人的名字。 2012年的巧克力镇,高中同学王慧坐在我对面。东南亚的天气热烈而自由,黄昏像燃着金色的比萨。 慧子不是短发,不是马尾辫,是大波浪。 王慧给我看一段韩牛刚发来的视频。 韩牛和一个五岁的小朋友,对着镜头在吵架。 韩牛说:“儿子,我好穷啊。” 小朋友说:“穷会死吗?” 韩牛说:“会啊,穷死的,我连遗产都没有,只留下半本小说。” 小朋友说:“那我帮你写。” 韩牛说:“不行,这本小说叫《躲债》,你不会写。” 小朋友“哇”地哭了,一边哭一边说:“爸爸不要怕,我帮你写《还债》……” 王慧乐不可支。 记忆里的她,曾经问:“我留马尾辫,会好看吗?” 现在她卷着大波浪,曼谷近郊的黄昏做她的背景,深蓝跟随一片灿烂,像燃着花火的油脂,浸在温暖的水面。 对这个世界绝望是轻而易举的,对这个世界挚爱是举步维艰的。 你要学会前进,人群川流不息,在身边像晃动的电影胶片,你怀揣自己的颜色,往一心要到的地方。 回头可以看见放风筝的小孩子,他们有的在广场奔跑欢呼,有的在角落暗自神伤,越是遥远身影越是暗淡,他们要想的已经跟你不一样了。 收音机放的歌曲已经换了一首。 听完这首歌,你换了街道,你换了夜晚,你换了城市,你换了路标。你跌跌撞撞,做挚爱这个世界的人。 马尾辫还是大波浪,好不好看,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吗? 对的,所以,慧子,你不是末等生,你是一等兵。&
但是事后想起来,一趟旅途最深刻的,反而是这些哭笑不得的片段,他们也许就是人生旅途中那些辉煌的山寨景点。 去看《人再囧途之泰囧》,笑得前仰后合,回来写微博大加赞扬,对于好好讲故事、认真编段子的导演,就该做个免费宣传。当我笑得满脸眼泪的时 候,有个富二代朋友,也是满脸眼泪,不是笑的,而是唏嘘得无法自拔,看完电影连喝三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边吐一边哭着说:“家庭事业不能两全,徐铮你 懂我!” 每部片子总有人能看到属于自己的点,喜剧的背后往往是至深的悲凉,早年看《大话西游》我也曾和泪共唱《一生所爱》,不过《人再囧途之泰囧》跟美国那些公路片一样,让我想起的是那些无法回首的旅途,以及旅途中身边的二货。旅途的精彩,就需要这样的二先生。 首先介绍我的助理,是的,她就是个二先生。有时候常想,此人作为助理,唯一功能可能是为了体现我的伟大。去年去北京,天很冷,风很大,她提着旅行箱施施然托运,一脸沉着。反常的平静让我心感不安。着陆,取行李。她不见了。 茫茫人海,渺渺旅途,她总能发挥瞬间消失的超能力。正当我准备弃之而去的时候,在托运的转盘那里发现了圆滚滚的身影。她目光炯炯,用真爱的目光看着每一只从出口流出的箱子,时而叹息,时而雀跃然后叹息。终于她扑了上去,迅疾地,毫不犹豫地,扑到了一个箱子上面。 那只箱子饱经风霜,贴满各种标签,显示它的主人漂洋过海,人生跌宕,和我圆滚滚的助理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但她就是理直气壮地拎了起来。在我质疑之后,她还恬不知耻地撬开箱子显示她的所有权。 结果自然是傻眼了,她掀了一件衣服:“咦?” 又掀了一件:“奇怪。” 直掀到底朝天,说:“怎么都不是我的。” 箱子的主人站在旁边,最终没有告她,也许是同情我,因为我几乎是僵在了当场。 随后去吃饭,朋友专栏作家都市放牛带来女友,助理哈哈哈笑着进场,开口就打招呼:“老牛你带对象啦?”都市放牛说:“是啊,你还是一个人?”她说:“对的,因为我不像你,饥不择食。”全场只剩下她洪亮的“哈哈哈”,其他人的脸色都是紫的。 碍于面子没法儿换助理,只好尽量避免带她出去,但是一个伟大的二先生总能吸引同类。 没有统计过我身边有多少王宝强,我只知道有的会提前两小时进站最后误机,有人路线规划到小卖部最后GPS(导航系统)瞬死,有人冲我咆哮,你丫怎么没带牙膏——我住他家里。 更多时候,二先生是成群结队出现的,尤其是在旅途中。上次一个人去云南,路遇丢手机丢钱包丢人的,眼巴巴等着你拣。旅途中的人不见外我知道,这也太不见外了。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足足带回了一个加强排。 别说旅途中的意外往往带来别样的精彩。不管用,我也曾被带迷路领略过原始丛林的壮美,也曾跟着去尝最本土的小吃坐在养鸡场吃泡面,那瞬间的可笑之感被巨大的恼火淹没,当时根本无心欣赏。 但是事后想起来,一趟旅途最深刻的,反而是这些哭笑不得的片段,他们也许就是人生旅途中那些辉煌的山寨景点。 写于丽江,一个二先生身边。&
我们常说,要哭,老子也得滚回家再哭。 因为你看:淚的繁体字,以前人们这么写,因为淚,就是一条在家里躲雨的落水狗。 酒吧刚开的时候,被朋友们当作聚会的地方。后来慢慢知道的人多了,陌生人也逐渐走进来。 有一天下午,我翻出电磁炉,架起小锅,喜滋滋地独自在酒吧涮东西吃。五点多,有个女孩迟疑地迈进来,我给她一杯水,继续吃。 女孩说:“我能吃吗?” 我警惕地保护住火锅:“不能,这是我自己吃的。” 女孩说:“那你卖点儿给我。” 我说:“你一个人来的?” 女孩说:“是的。” 我说:“这盘羊肉给你。” 女孩说:“但我有男朋友。” 我说:“把羊肉还给我。” 女孩说:“已经不是男朋友了。” 我说:“这盘蘑菇给你。” 女孩说:“现在是我老公。” 我说:“大爷的,蘑菇还给我!” 出于原则,火锅太好吃,我无法分享,替她想办法弄了盘意面。她默默吃完,说:“你好,听说这个酒吧你是为自己的小狗开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 女孩说:“那梅茜呢?” 我说:“洗澡去啦。” 女孩说:“我也有条狗,叫刘大黑。” 我一惊:狗也可以有姓?听起来梅茜可以改名叫张春花。 女孩眼睛里闪起光彩,兴奋地说:“是啊,我姓刘嘛,所以给狗狗起名叫刘大黑,他以前是流浪狗。我在城南老小区租房子,离单位比较近,下班可以走回家。一天加班到深夜,小区门口站了条黑乎乎的流浪狗,吓死我了。” 我跟它僵持了一会儿,它低着头趴在冬青树旁边。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敢跑快,怕惊动他。它偷偷摸摸地跟在后头,我猛地想起来包里有火腿肠,剥开来丢给它。 它两口吃完,尾巴摇得跟陀螺一样。我想,当狗冲你摇尾巴的时候,应该不会咬人吧,就放心回家。 它一路跟着,直把我送到楼下。我转身,它停步,摇几下尾巴。我心想,看来它送我到这儿了,就把剩下的火腿肠也丢给它。 我做房产销售,忙推广计划,加班到很晚。从此每天流浪狗都在小区门口等我,一起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送我到楼下。我平时买点儿吃的,当它陪我走完这段夜路,作为报酬,就丢给它吃。 我尝试打开楼道门,喊它到家里做客,它都是高傲地坐着不动。我进家门,探出窗户冲它挥挥手,它才离开。 有天我发现大黑不在小区门口,我四顾看看,不见它的影子。于是我尝试着喊:“大黑!大黑!” 这是我临时乱起的名字,因为我总不能喊:“喂,蠢货狗子,在哪儿呢?” 结果草丛里窸窸窣窣,大黑居然低着头,艰难地走出来,一瘸一拐。到离我几步路的地方,默默坐着,侧过头去不看我,还挺高傲的。 我心想,结伴十几次了,应该能对我亲近点儿吧?壮胆上前蹲下,摸摸它的头。 大黑全身一紧,但没有逃开,只是依旧侧着头不看我,任凭我摸它的脑门儿。 我突然眼眶一热,泪水掉下来,因为大黑腿上全是血,估计被人打断了,或者被车轧到。 它瞟我一眼,看见我在哭,于是舔了舔自己的伤腿,奋力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着。 它居然为我带路,它在坚持送我回家。 到楼下,我把包里的吃的全抖在地上,冲回家翻箱倒柜地找绷带消毒水。等我出去,大黑不见了。我喊:“大黑,大黑!” 然后大黑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跑,跑得飞快,一瘸一拐的样子很滑稽。 我想是因为自己喊它的时候带着哭腔吧,它不知道我出了什么急事。 我打开楼道门,它还是不肯跟我回去,坐在路边,眼睛很亮。 我抱着它,擦掉血迹,用绷带仔细缠好。我说:“大黑呀,以后你躲起来,姐姐下班带吃的给你,好不好?” 大黑侧着头,偷偷瞟我。 我说:“不服气啊,你就叫大黑。大黑!” 它摇摇尾巴。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男朋友买房子了,让我搬过去住。我问能不能带大黑?男朋友讥笑我,养条草狗干吗?我就没坚持。 搬家那天,我给小区保安四百块。我说:“师傅替我照顾大黑吧,用完了你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汇钱。” 保安笑着说:“好。” 和男朋友坐上搬家公司的卡车,我发现大黑依旧高傲地坐在小区门口,但是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的新家在郊区。之前和男朋友商量,买个小点儿的公寓,一是经济压力小点儿,二是大家上班方便。再说了,如果买郊区那套一百六十平米的,我们两人工资加起来,去掉房贷每月只剩两千不到。我其实不介意租房子住,何必贷款买房把我们的生活搞得很窘迫。 我男朋友不肯,说一次到位。我没坚持,觉得他也没错,奔着结婚去。 搬到郊区,我上班要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花掉一个半小时。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幸福,直到他说,要把他母亲从安徽老家接过来。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留了个房间一直空着。 不过孝顺永远无法责怪,他父母很久前离婚,妈妈拉扯他长大。我说好啊,我同意。 他妈妈来我家之后,虽然有些小磕碰,但每家每户都避不开这些。 他妈妈是退休教师,很节俭,我们中饭不在家吃,她自己经常只买豆芽凑合,可给我们准备的早饭晚饭永远都很丰盛。 几个月后,我加班至后半夜才到家。家里灯火通明,男朋友和他妈妈坐在沙发上,我觉得气氛奇怪。男朋友不吭声,他妈妈笑着说:“欣欣,你是不是和一个叫蓝公子的人走得很近?” 我脑子“嗡”一声,这是盘查来了。我说:“对,怎么啦?” 他妈妈瞟了我男朋友一眼,继续笑着说:“欣欣,我先给你道歉,今天不小心用你电脑,发现你QQ没关,我就好奇,想了解你的生活,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是你和那个蓝公子,有很多不该说的话。” 我全身血液在往脑门冲。 蓝公子,是我的闺密,是女人。她其实跟我男朋友还认识,属于那种人前冷漠人后疯闹的脾气,QQ资料填的男,ID蓝公子,喜欢跟我“老公老婆”地乱叫。 这他妈的什么事儿。 男朋友一掐烟头,说:“刘欣欣,你把事儿说清楚。” 我站在过道,眼泪涌出来。因为,书房里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我所有的资料被丢得满地。卧室里衣柜抽屉全部被拉开,我的衣服扔在床上,甚至还有内衣。 我抹抹眼泪,说:“找到什么线索?没找到的话,我想睡觉了,我很累。” 男朋友喊:“说不清楚睡什么?你是不是想着分手?” 我咬住嘴唇,提醒自己要坚强,不可以哭,一字一句:“我没说要分手。” 男朋友冷笑:“蓝公子,呸!刘欣欣我告诉你,房产证你的名字还没加上去,分手了你也捞不着好处!” 我忍不住喊:“首付是我们两家拼的,贷款是我们一起还的,你凭什么?” 男朋友说:“就凭你出轨。” 出轨。这两个字劈得我头昏眼花。我立马随便收拾箱子,冲出门。他妈妈在后面拉我,说:“欣欣,到底怎么回事,外面那么晚别乱跑呀!” 我说:“阿姨,您以后要是有儿媳了,别翻人家电脑行吗,那叫隐私。” 男朋友在里头砸杯子,吼着:“让她滚!” 我在郊区马路上走了很久,拖着箱子一路走一路哭。闺密开车来接我,聊了通宵。 她说:“误会嘛,解释不就完了。” 我说:“他不信任我。” 闺密说:“你换位思考一下,从表象上来看,的确有被戴绿帽子的嫌疑。” 我说:“再回去岂非很丢脸?” 闺密说:“不急,我这儿住两天。他们家也有不对的地方,翻聊天记录就是个坏习惯。你别看他们现在牛哄哄的,你两天不出现,彻底消失,他肯定着急。” 我将信将疑,关机睡觉。 混混沌沌地睡了几个小时,打开手机,结果一条未接来电也没有。 我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又难受又生气。 第二天,男朋友有点儿急了,电话一个接一个。问我在哪里,我不肯告诉他。 第三天,他妈妈亲自打电话给我道歉,说翻电脑确实是她的不对,希望能原谅老人家。但是年轻人之间既然都谈婚论嫁了,还是坐一起多沟通比较好。 可我依旧觉得委屈。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一个场景:半夜自己孤独地走在马路上,一边哭泣一边拖着箱子。 我害怕将来还会重演。 第四天,男朋友打电话,两人沉默,在听筒两头都不说话,就这样搁在耳边半个多小时,他说:“那冷静一段时间吧。”我说:“好。” 半月后,我本来想上班,结果迷迷糊糊地走到以前租的小区。保安看见我打招呼:“刘小姐,好久不见了啊。” 我突然想起来,急切地问他:“大黑呢?” 保安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它现在是小区接送员。只要老人小孩回小区,它就负责从小区门口送到家。大家也乐得给它点儿吃的,都挺喜欢它,你看一条狗现在都能勤劳致富了。我刚看到好像吴大妈买菜回来,估计大黑又去送她了。” 听到大黑变成小区明星,所有人都爱它,我心里有点儿失落。跟保安也没啥好聊的,就走了。 没走几步,听见保安喊:“大黑!” 我转身看到,大黑“啪嗒啪嗒”地从拐角跑出来,突然一怔,张大嘴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露出惊喜,我相信它是笑着的呀!因为这是它笑着的表情呀! 我蹲下来,招手:“大黑!” 大黑低头“吭哧吭哧”地走近我,第一次用头蹭我的手。 我说:“大黑,你还好吗?” 大黑用头蹭蹭我。 我站起来说:“大黑,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保安说:“大黑,回来,姐姐要走了!” 大黑摇摇尾巴,我走一步,它就跟着走一步,然后走出了小区。我不敢走了,停下来喊:“大黑,回去!” 它不肯,贴上来用头蹭我。 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说:“大黑,现在姐姐也没有家了,你回去好不好?” 保安快步赶上来,拽着大黑往回走,说:“大黑从来没走出过小区,这次它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昏头昏脑地走到广场,坐在长椅上发呆。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是保安:“姑娘,我把大黑关在保安室里,他不停地狂叫,疯狂扒门。我拗不过,就打开门,他立刻跟一支箭一样,窜了出去,转眼就看不见了。我估计他想找你。狗一辈子就认一个主人,要是方便,姑娘,你就带着他吧。” 我放下电话,站起来四下张望,喊:“大黑!大黑!” 然后广场一个角落,钻出来一条黑狗,很矜持地走到我身边,熟门熟路地趴下来,把头搭在我的脚面上。 我摸摸他的头,眼泪掉在他脑门儿上。 电话又响,是彩信,房产证照片,上面有我的名字。 男朋友打电话,说:“欣欣,我们不要折磨对方了。其实第二天我就去申请加名字了,刚办下来。你看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要是还跟我分手,我人财两空。妈妈想搬回安徽,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我哭着说:“你活该。” 他也哭了:“欣欣,你别再理蓝公子了。” 我说:“我现在就住蓝公子家里。” 他说:“欣欣你别这样,你能回来吗?” 我说:“去你大爷的,蓝公子是小眉,女的好吗?” 他说:“那,欣欣,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拼命点头,说:“好。你让阿姨别走了。” 他说:“嗯。” 然后我又看看大黑,说:“必须把大黑接回家。” 男朋友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们。” 我告诉他地点,放下电话,觉得天都比以前晴朗,指着大黑说: “喂,从此以后,你就叫刘大黑!” 刘大黑叫:“汪。” 刘欣欣一直自顾自地把故事讲完,我送她一瓶樱桃啤酒,问:“后来呢?” 刘欣欣说:“我下个月去安徽办婚礼。” 我问:“大黑当花童吗?” 刘欣欣说:“大黑死了。” 我一愣,说:“啊?” 刘欣欣说:“大黑到我家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了。婆婆比我还着急,请几个兽医来看。兽医告诉我们,大黑年纪老了,九岁了,内脏不好,没什么病,就是要死了,不用浪费钱买药。但婆婆还是花了一万多,说必须让大黑舒服点儿。” 刘欣欣擦擦眼泪,说:“我下班回家,婆婆哭着告诉我,大黑不吃不喝,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我一上班去,他还会努力爬起来,爬到大门口,呆呆地看着门外,一定是在等我回家。” 刘欣欣眼泪止不住,说:“婆婆每天买菜,做红烧肉,做排骨汤,可是都等我回家了,大黑才会吃一点点。我要摸着他的头,喊,刘大黑,加油!刘大黑,加油!他才吃一点点,很少的一点点。” “你知道吗?后来我请了几天假,陪着大黑。它就死在我旁边的,把头搁在我手里,舔了舔我的手心,然后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说,我要走啦,你别难 过。”刘欣欣放下酒瓶,说,“我现在回想,大黑那天为什么追我,为什么在保安室里发疯,为什么跑那么远来找我,是不是它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一定要再陪陪 我呢?” 我送她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刘欣欣说:“谢谢你,我喜欢梅茜,你要替我告诉它。” 我点点头。 她前脚走,店长后脚冲进来,喊:“老板你个狗逼,又送酒,本店越来越接近倒闭了!” 我说:“没啊,人家给东西了,你看。” 欣欣送我一张照片,是她的全家福,男孩女孩抱着一条大黑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照片背面有行清秀的字迹:一家人。
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心上的裂缝拼命补起来,因为她住在里面,会淋到雨。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努力,怎样加油,怎样奋不顾身,才配得上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神。不放心自己,才把生命托付给你。 我发现,有恐高症的大多是男人。我身边没几个男人敢坐过山车,包括徒步穿越无人区的一些驴友。反而是女人,在弹跳球、海盗船、风火轮上面大呼小叫,激动得脸蛋通红。 何木子就这样。她身高一米五五,大波浪卷,萝莉面孔,其实是外企高管。她胆大包天,挚爱这些高空项目,每天碎碎念要去跳伞。 我亲眼见识她的能量,是在和一群朋友在毛里求斯一个度假村喝酒时。坐在酒店大堂,喝至后半夜,把啤酒喝完了。何木子说:“你们大老爷们儿继续聊,酒的事情交给我。” 我陪着她去买酒,走了近两百米到度假村超市。她买了两箱,我说你先走,我来搬两趟。她说不用,然后蹲下来,娇滴滴地喊:“我喳!”然后把整箱酒扛到肩膀,摇摇晃晃地搬到酒店。 朋友毛毛送她去房间,回来后说,何木子往床上一躺,一手揉肩膀,一手揉腰,“哎哟哎哟”叫唤了十分钟,越叫声音越小,睡着了。 在沙滩,我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何木子穿着长裙,举着一个巨大的火把,比她个子还高,脆生生地狂笑:“哇哈哈哈哈!”疯狗般蹿过去,后面大呼小叫跟着七八个黑人。我大惊失色,问旁边的阿梅。阿梅说:“何木子一时兴起,抢了黑人的篝火……” 何木子就是传说中的“暴走萝莉”。 阿梅嗫嚅地说:“我在生篝火,半天生不起来,被旁边黑人嘲笑了。我听不懂英文,反正他们指着我又笑又鼓掌。何木子暴怒,就去抢了黑人的篝火……” 我呆呆地看着阿梅,叹气道:“阿梅呀,你跟何木子究竟谁是男人啊!” 这两人属于青梅竹马,在南京老城区长大,两家相隔狭窄的石板街道面对面。因为阿梅出名胆小,就得了这个娘娘腔的外号,之所以没被其他男生欺负,就是因为一直处于何木子的保护下。 何木子有段不成功的婚姻。她跟前夫古秦是在打高尔夫时认识的,相恋三年结婚。七月结婚十一月古秦出轨,跟旧情人滚床单。被一个哥们儿在酒店撞到,古秦不认识他,结果哥们儿匆匆打电话给何木子,何木子当时在北京出差,小声说“我知道了”。 哥们儿嘴巴大,告诉了我。我查了查,查到古秦的旧情人其实也是已婚妇女。阿梅担心何木子,我就陪他赶到北京,恰好碰到何木子呆呆站在雪地里。她出差时间过一个星期了,可是不想回去。阿梅紧张得双手发抖,我叹口气,正要告诉她这些,何木子的手机响了。 她冲我笑笑,打开免提。是古秦的母亲。 老太太很温和,说:“何木子,我对不起你。” 何木子说:“不,没人对不起我。” 老太太说:“怎么办?” 何木子说:“交给他们选择吧。” 老太太说:“怎么可以,会拆散两个家庭。” 何木子说:“是啊,但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老太太说:“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木子脸色惨白,帽子沾满雪花,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阿姨你不要看不起那个女人,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她是你儿子的妻子。” 我注意到她已经不喊“妈妈”,改了“阿姨”的称呼。 老太太沉默很久,说:“木子,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了不起? 暴走萝莉没有暴走,她挂上电话,对我们微笑。小脸冷得发青,那个笑容像冰里冻着的一条悲哀的鱼,而红色的帽子鲜艳醒目,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无比骄傲。 她扯下帽子,丢给阿梅:“冷,给你戴。” 阿梅戴上女式绒线帽,样子滑稽。 离婚时,何木子一样东西也没要。房子,车子,全部还给了古秦。 很平静如常地过了小半年,大家小心翼翼谁也不去碰触,她与朋友照常谈笑风生,只是眼神底下有着不易觉察的悲伤。 一次在阿梅家喝酒。何木子看着天花板,突然说:“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可以幸福。” 阿梅闷声不吭,但我觉察他全身发抖。 我用胳膊肘顶顶阿梅,阿梅支支吾吾地说:“木子,小时候你经常保护我,可我保护不了你。” 何木子斜着眼看他,接着暴走了。 她大叫:“我的确对他不好啊,没有耐心,他想要个温柔的老婆,可是我脾气差,别问我脾气怎么差了,我告诉你,就是这么差!” 她喊叫着,满屋子砸东西。 小小的个子,眼花缭乱地沿着墙瞎窜,摸到什么砸什么,水壶、相框、花盆、锅碗瓢盆。她气喘吁吁地推书架,书架摇摇欲坠,我要去阻止她,被阿梅拉住,他摇摇头。 然后书架倒了,满地的书。 何木子泪流满面,说:“我不知道,我就是难过,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蹲下来,抱着脑袋,哭着说:“你救救我好不好?” 这次暴走,几乎把阿梅家变成了一地碎片。 过了一个月,大家打算聚会,酒吧订好桌子。阿梅先去,我们到后,却发现坐了人,阿梅呆呆站在旁边。原来位置被占,阿梅不敢跟他们要回来。 何木子一字一句地跟阿梅说:“你不能老这样,跟我学一句话。” 她顿了顿,大声说,“还能玩儿啊!” 阿梅小声跟着说:“还能玩儿啊……” 何木子一把推开他,走到那几个男人前,娃娃音声震全场:“还能玩儿啊!” 我们一起吼:“还能玩儿啊!” 保安过来请走了他们。 又过一个月,何木子请了年假。她的朋友卡尔在毛里求斯做地陪,于是她带着我们一群无业游民去毛里求斯玩。 玩了几天,深夜酒过三巡,何木子的手机振动。她读完短信,突然抿紧嘴巴,抓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我好奇接过来,是古秦发来的,大概意思是:你和我母亲通过话?你怎么可以没有经过我允许,跟我母亲说三道四呢?你还要不要脸?你懂自重吗? 我心中暗叫:“我靠,这下要暴走了。” 果然,何木子拍案而起:“他妈的,这样,我们明天去跳伞。谁要是不跳,我跟他没完!” 大家面面相觑,望着暴走边缘的何木子,不敢吭声。所有人头摇得像拨浪鼓,齐声说:“去你大爷,跳跳跳跳个头啊……” 第二天,在卡尔带领下,直奔南毛里求斯跳伞中心。大家坐在车上,一个个保持着活见鬼的模样,谁都不想说话。抵达后换衣服,签生死状,接着坐在屋子里看流程录像,管春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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