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用的马可波罗8013地板釉面出现小孔,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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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价砖大概在八十到一百多不等!正常的仿古砖和抛釉价位在200到400之间居多!微晶石的价位会高!(风色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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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登录: 古墓天珠 炎炎热气从草原上散发,燥热难耐。手里大名鼎鼎的长柄洛阳铲不过像一把农具铲子,专家们为避免伊若拿着铲子把白骨当土豆挖,安排她在土坳上面负责后勤,也就是打杂。她好奇地往凹陷的宽阔低地探头,关注着挖掘进展。 电子全站仪后观察的队长向她抬臂挥手,“小若,你去叫阿龙把机器搬过来,co测试可能得提前进行。” 她往仪器上凑,一群简单结构的图画,非专业人士果然一窍不通,“难道已经发现墓室通道了?” 队长精神抖擞,“是,如果赌气测试通过,我想今晚就能进入。半年的功夫总算没辜负。”携了一把热汗,“选址隐蔽,外头都是层层防备。考察这么久,还没发现任何盗洞。可想而知造墓者当初花费了多少精力,试图为死者营造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世界。这个墓绝对不简单。” 她想不出,什么尊贵人物能把墓室选在偏僻的映月河边。不过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流,没有背靠巍峨雪山,极难寻找。除了经验丰富的牧民可辨别方位,大概没人能做到。这也是她出现在这支国家级别的考古队的原因——带路。一个熟悉地形、草原生活常识的当地人远比电子定位仪器管用。 从探铲打洞到如今硕果已见,看来有望赶在大二新学期开学之前回学校。 墓室刚刚通风,不敢冒险进入太多人。由队长带领三人探探路,其中就包括伊若。 当然,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既然来了,总得长点见识,不然吹牛都没材料。 刚进入墓道,泥土混着潮湿阴冷的风扑面而来,禁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扶着大理石凿就的墙壁,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有序纹理。明晃晃的灯光打在上面,心里咯噔一下,吓得不轻。墙壁上跃跃闪现一幅绵延数米的浮雕。一眼可辨,是盛况超前的繁茂灯会之类。 最右方,飘逸潇洒行书铭刻:曾经,整个盛京因你一夜未息 短短一句,传递隽永情意。显然不会出自任何一个哪怕匠心独运的雕刻工匠。浓厚的情意,瞬间让整个墓室传达出一种独特柔情。 紧走几步拐个弯,视线豁然开朗,以宽阔无声宣示着主葬室的骄傲。 奢华精致的陪葬物连见多识广的队长也震惊,所有在场人士无不啧啧称叹…… 正中央安放着红木棺椁,一股异香充斥鼻腔,类似檀香与藏香混合的淡淡香气,若有若无。 棺盖上覆着三条布幡,一条画着繁复异域花纹,标角是常见藏文。类似超度往生的藏传密室佛偈。另一条较为熟悉,全布用满文书写,最后一条朴素高雅,墨迹渐退的汉字“大悲咒”。 奇怪的是,棺椁钱没有任何牌位、碑文显示身份。取而代之,静躺着一支檀色木盒。 3双手扶上古铜的锁片,一声细微吱呀声。白色丝织品以安睡百年的淡雅之姿展现,崭新如初。 隐约可见的彩色颜料,证明这既可能是一幅帛画。历年出土文物,帛画可为凤毛麟角。本着好奇心,依次抡开画布。入眼一抹浅蓝主色的人物画。女子头上一枚清澈如天空的冰蓝色藏天珠绽放异彩。 她浑身一激灵,这枚珠子居然和自己随身佩戴的天珠一模一样。思绪来不及运转之际,帛画绽放光芒万丈的霞光。 眼睛倦怠地眨了眨,意识渐渐模糊…… 一场掩埋四百年传奇故事 终于拂去历史尘埃 纠正错落时光…… 单薄的驼铃声脆脆,回荡在空阔的草原。 惺忪无力睁开眼睛,举目四望,大地一片单调的雪白,纯粹地令人惊叹。身子伴随着驼铃声微微摇晃。 对了,她怎么出现雪地上,不是在古墓中吗? 眼前一抹鲜艳欲滴的红色,男子健硕的身体被红色袈裟裹得严严实实,倾斜的剪裁从右肩倾斜而下直到腰间。搭配一顶黄色僧帽,装扮怪异又陌生。 “那个?” 专心牵着骆驼的喇嘛猛然回头,眼中乍现单纯的惊喜之色。他一开口说话,伊若头顶立刻出现一堆问号。 上帝,这是哪国语言吖!什么哆,吙之类的串在一起。 即使他手舞足蹈,热情洋溢地表达着,她一头雾水地问牛答马,“这是哪里?你什么人9我是中国人,中国。” 他浓密的眉毛一皱,表现出同样的疑惑,“哆喜瑞……” 语言不通没关系,还可以采取最原始的沟通方法——比划。在空中画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然后一个五角星,围绕着几颗小星星。边比划边暗想,怎么这么曲折,像日本的、英国的,多么简笔画。 戳着‘空中国旗’嚷嚷,“中国,我来的地方。就是这样。” 他嘴里叽里呱啦地继续无障碍式交流,此情此景不绝望都难。 长长哀叹一声,颓废的靠在骆驼的大大驼峰上。 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什么火星话啊。 喇嘛轻轻拢了拢手里的绳子,继续牵着骆驼在雪地里艰难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令人视觉疲劳的白色中开始浮现杂色。远处有了人烟,相隔一段距离的帐篷依次伫立雪中。 她雀跃坐直身体,有人就好办了,找他们借部电话,一切迎刃而解。管他是哪里,美国也回得去。 喇嘛单手胸前一划行礼,“大娘,我们是过路的人。外面天寒地冻,能否行个方便……” 此言一出,气得她差点从骆驼上摔下来。原来这厮会说满语,将才跟她叽里咕噜说一通火星语,害她郁闷绝望半天。伊若可是有一半满族血统,满族话说得比他纯正顺溜多了。 妇人一见他的打扮,虔诚地屈身回礼,热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行动如风,一溜烟晃到妇人面前,“大娘,这是哪里?” “克什。” “克什么?归呼和浩特市管辖吗?” 大娘神情怪异地回答道,“呼什么?这是大金国的领地。” 克什,大金,什么犄角旮旯的二级城市啊,听都没听过。奇了怪啰,内蒙古还有我不知道的地名。抬眼打量眼前异常的妇人,大概与满族服饰如出一辙。不过,这与她打小所见有所不同。做工精细不说,连花纹也更加神秘,隐约深沉传递历史的厚重。大娘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好客笑容,扯着她的手往帐篷里走。 “你从哪来的,我们的大汗努尔哈赤都不知道。” 大金国?难道是四百多年前的大金。不会的,自己怎么会在大金呢。 作为一名把唯物主义当精神粮食的现代中国人,穿越是骗小孩子的。 哈哈,一定做梦,一定做梦。队长,你一定会来掐醒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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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福不浅 大大帐篷里,摆放着各种她见所未见的东西。酒壶上镶嵌着珠宝,木质的桌子旁,铺着厚实的毛毯,墙上还有一把缠着绫布的弓,箭筒里露出几支白色箭羽。 一切都不是二十一世纪现代化都市呼和浩特会具有的物件。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难道是那幅画。 这就是传说中扭转时空的超能力,太不可思议,太诡异。 哎,真是让人绝望的世界。 大雪纷飞,覆盖平坦的草地。寒冬悄然而至。时间悄然而逝,整整一月,她脑袋里满满都是浆糊,完全不能运转。 某个平淡无它的早晨,习惯晚起的伊若赖在床上与温暖被窝纠缠,却被大娘连拖带拽揪出去。 空旷的草地上众人围成一个大大的圈,不时发出高涨吼叫。 有热闹看,伊若顿时头脑清明,左右开弓往中心挤。 黝黑健硕男子骑在马背上,吃力稳住身形不被撂下马。棕色的烈马一声长啼,猛地一跳就把他甩出去了。 一名男子纵身上前,毫不费力接住他。几乎不曾停顿,身手敏捷一跃上马背,单手拽住马缰。周围的人按捺不住激情连连喝彩。 烈马倔强地原地反跳,试图把驾驭它的人倒腾下来,连人带马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男子骑马身姿丝毫不显粗野张狂,好似做着舞文弄墨的风雅事。非同寻常的俊逸,更罕见一份高贵与优雅。他身行稳当,略显清闲之态。棕马不住地甩尾,似乎很焦急。拉着马缰不时转换方向,平息它的情绪,等它疲惫厌战之际,双腿一夹马肚子。 马便无力抗衡,乖乖地向前驶去。 翻身下马的潇洒动作宣告一场精彩的驯马轻松告捷。 部落里壮汉上前牵马,形势突然失控,马高抬前腿,从牵马人手中挣脱,飞速地向着伊若那个位置奔驰而来。她立马闪身躲开,几乎感觉马毛擦过脸颊。 来不及拍着胸口安抚情绪,目光略过马肚子看到它高抬的前腿下一名幼孩嚎啕坐地大哭。 不管了,造浮屠去罢。 动作快过思绪,一把拽住长长摇摆棕色马尾。之前马上俊逸男子身形闪过,单臂抱起幼童落地滚过草坪。 乖乖,烈马在空中朝着拽它尾巴方向调转身体,眼见落蹄就要血见三尺。伊若来不及想,灵巧又狼狈地膝行向前,不偏不倚钻到马肚子下。不管烈马如何焦躁转移身体,不依不饶跟随,偏偏躲在马肚子下方。 身上薄红梅单袍扫在地上,蹂躏地不成样子。 “去拿拴马绳。” 他目视草地中央,视线几经明暗,浅浅透露情绪波动。 面前女子面如美玉,洁白无瑕。目若朗星 ,浅棕色的眼珠几乎看淡世间万物,又透着月光般的灼目明亮。形态狼狈却掩不住一身灵气。 坚毅,又勇敢的姑娘。 数名壮汉接二连三往烈马身上套绳子,笼住马头后,一名男子扯住绳子一端策马往宽广雪地奔去。试图用身下脚力不错的温顺马儿消磨烈马焦躁。 伊若趴在雪地上累得半死不活,呼呼喘气,一时半刻不打算起。低垂视线里落进一双做工精细靴子,金线交错着玄黑,贵气十足。抬眸仰望面前男子,温润的纤笑挂在唇边,“雪地里凉,快起身罢。” 如玉贵气趁着天边薄凉的云,俨然比画更美的场景。 只可惜,自己成了最大败笔。 本来艳美的红梅单袍皱巴巴沾着杂碎雪渣,部分化开潮湿水渍。细小拂面的小辫子杂乱绕在头上,连着玉石珠子在头顶盘在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只怕他再诗情画意,也不能往‘珠帘暗送香,惊鸿人面现梅妆’这样美好的方面想。 哎,可怜我的一世英名呐。 都说一见钟情,钟的是模样。回想第一次见面,不觉得能有什么好形象留给他回味。怎么就喜欢上了?感情这东西,不讲点缘分真是不可能。 命里注定你该爱的人,哪怕落在粪坑,都瞧得上眼。 酋长扭着肥胖的腰身匆忙而至,动作夸张地拂袖下拜,“爷,受惊了。都是本部照料不周。” 伊若眨巴眨巴眼,‘爷’,额——复杂的称呼。 貌似乱辈了。 周围人浩浩荡荡簇拥着不知道谁的爷进了毡房,热闹喧腾。 皑皑不见头的白雪地,也不见得与世隔绝。 暖和的帐篷内,大娘叠腿坐在一块虎皮垫子上,专注于缝制毛毯。 伊若百无聊赖捋着毛毯一角,“大娘,那人是谁的?看起来很受酋长待见。” “那是我们的和硕贝勒。” 似懂非懂点头,“哦,和硕贝勒。”一脸疑惑地继续,“谁啊。” 大娘笑着咬断丝线,“忘了你不是咱们这的人,难怪不知道。和硕贝勒是大汗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四大贝勒之首。” 努尔哈赤的次子,难道是,前清宗室重臣爱新觉罗.代善。鼎鼎大名,倒不陌生。 “他怎么会在这啊?”堂堂贝勒怎么会在这偏远的地方来啊? “贝勒爷经常出入部落。因为战争需要,时常在大金国各地考察了解部落情况。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怪不得他能在清朝入关时,成为皇太极的左膀右臂,为大清朝立下汗马功劳。偏僻的旮旯地,能看见前清鼎鼎大名的代善,眼福真不算浅。 本以为喇嘛跟出家人一样,对俗物不放在眼里。结果沙尔还是觊觎上我的天珠。说起来,浑身上下也就这么个值钱的东西,以至于递给他的时候满脸小市民的吝啬样。 他惊呼一声,“九眼石。”此后再说不出别的,看得出他十分激动。她迷茫地询问代善,“什么是九眼石。”他颇为惊讶我这个主人居然不知道宝贝的价值,却还是风度如常,“也就是九眼天珠,藏族人的‘思’就是我们说的‘天珠’。” 她知道天珠有一类,是根据天珠上面的眼和数量分类,从一到九不等。当然最为珍贵的就是九眼天珠。因为藏族人认为奇数比偶数好,又极度推崇九这个数字,可以说它简直价值连城。也因为如样,从不跟奢望自己的天珠是真的。
吃饱了闲 沙尔稍稍平复情绪,“真正的九眼天珠在世上只存在两颗,一颗供奉在释迦牟尼佛祖的等身佛像上,另一颗早已下落不明数百年。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他不明说,也知道。我也纳闷,照理说:好马配好鞍,好车配风帆。我算哪颗葱葱蒜苗,怎么会有稀世珍贵的九眼天珠。 代善不像我们当局者迷,清淡一语,“宝物都讲机缘,看来你与它有些缘分。” 沙尔不依不饶,“伊若,你怎么得到的。” “我还不过几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阿姆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不见好。想到去我们那里有名的大召无量寺祈福,在那买了它,带去让高僧加持增福。回来后让我佩戴,果然病痛全消。阿姆说她上面有佛祖赐的福气,让我当附身佩戴。” 伊若始终认为那个高僧道行不够高深,因为他瞧见天珠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类似对她的命运批语。说的很玄乎,颇为扯淡。 沙尔将信将疑,半响慢吞吞说道,“确实机缘巧合。” “你们藏族人如此推崇九眼天珠,是不是它暗藏某些神秘的力量。例如,”试探性地语气,“扭转时空?” 他才平复心情又被我搅混,瞪着男子少见的圆鼓鼓大眼睛,“天珠都有辟邪,增福运的功效。但九眼天珠作为其中最为珍贵的瑰宝,关于它的传说却少之又少。我们藏族人将它是做神灵的替身,不敢妄加议论,一直以来都以神秘视人。你所说的扭转时空的力量也许真的存在,不过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我也不知道如何答你。” 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是吧? 一直以来佩戴的藏黑色天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那名女子额头上,想要破解为什么突然时空转移,回到四百年前,天珠一定是关键。 昏黄的暗日占据广阔的天空,留下一道壮丽的落日残阳。 代善静静伫立,眺望远方风景。 巴图鲁不适时出现,递上新接的飞鸽传书,“爷,赫图阿拉来的急函。” 拿过信笺,目光一扫而过。沉思着将废弃的纸条投入篝火中,片刻成了灰黑灰烬。 父汗飞鸽传召,虽不道明原委,必是有大事发生。叶赫安生于辽东之中,暗自与大金作对这么些年。看来父汗也忍到头,讨伐叶赫之战迫在眉睫。叶赫与大明千丝万缕的隐晦关系,当真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来,辽东表面的平静维系不了多久。 身后一阵窸窣声,“看落日吗,这么有意境?” “是啊,从没有注意过,原来雪后的落日如此壮丽非凡。”宁静的偏远部落,以一颗平静的心欣赏落日,是从没有的体验。鞍马劳顿,奔战各地,不知不觉中默默错过这么多的风景。 “比我们家乡美多了。” 远处万道霞光遍洒冷清的雪地,一个极度张弛的暖色,一个沉静无声的冷色。确实很美,很壮观的视觉冲击。在高楼参差不齐的现代呼和浩特,绝不会有这样纯净的自然美景。落日被水泥房屋挡住,留下一个个斑驳残角,如何能从其中窥探地出壮丽。 “你的家乡在哪?” “我也不知道。也许它离我很近,就是脚下踩的那片土地。也许它遥不可及……”在另一个没有我的世界继续运转。 “如果有机会,愿意离开吗?愿不愿意跟着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的话突兀而又直接,为她打开另一扇窗。皑皑白雪,隔断外界联系。固守此地,能有什么进展。索性跟着他离开,天高任鸟飞,出去闯闯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伊若难道正经望着他,郑重其事点头应允。 天边洒下艳红的残光,仿若最绚丽的金莎,层层叠叠装点黄昏下的两人。落日余晖下,谁是夕阳的新娘。 马上颠簸了几日,代善与一行人等回合,伊若高兴地手舞足蹈。 偶也,屁股解放。 代善风尘仆仆进了一顶硕大尊贵的帐篷,再三嘱咐她安分守己。 伊若自认为非常安分,百无聊赖踢着脚下的冰渣子,奈何运气背。突然来了一匹狼,不,狗。 说不清是狼是狗。估计更像是凶暴的藏獒。黑粗的长毛让这家伙看起来十分粗壮,起码两只狼狗一般体型。被它啃上一口,可不是闹着顽的。周遭石雕一般的士兵都脸色变了几分,更何况我区区一枚女子。避闪不及,几乎脚底生风,连蹦带跳爬上一匹毛色油亮,品种不凡的骏马。 脱身事外的伊若好整以暇观望士场中央上演的人犬激战,不时没甚心肺叫声好。 挥着手指指点作战,“哎哎,那边多添些人手,别留出一道口……往左,套绳子的,你倒是看准了再下手啊。” 帐帘从里打起,挺拔身影赫然眼前。 世间居然有这样一位男子,气场之强大,即便身如困兽,也不得不分神侧目。眉眼间全然气吞山河的气魄,当真霸气侧漏。 男子身着白色长袍,腰间独系一柄长剑。眉目间虽与代善并无相似,但同具一身天皇贵气。 薄唇一启,冷冷喝令,“下来。” 居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私自乘上他的坐骑。 他的气势足够震人,不过出于对小命的怜惜,她没敢从命。晃在马肚子旁的脚缩了缩,使劲摇头。 代善颇为无奈,“怎么一会子功夫你就这幅模样。” “不能怪我。不知谁养的畜生,真是吃饱了闲祸害人。” 男子这才正眼瞧她,语气怪怪重复,“吃饱了闲。” 看这架势,估计巨犬是他的杰作。 呵呵,当着主人的面这样批评,貌似有点尴尬。 “不得无礼。快见过八阿哥。” 代善的话犹如一道霹雳,惊得我三魂散了七魄。 八阿哥——清爱新觉罗~皇太极。 我清晰感受到齿间溢出一丝凉气,这一路的运气越发看涨呐,未来大清的开国皇帝都教我随随便便遇上。
赫图阿拉 男子注视我的的神情复杂透着怪异,探究?亦或无奈,语气淡淡,“哪来的疯丫头。” 这盆冷水把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晕,长眼睛没?虽然不是花容国色,倾国倾城貌,也不至于掉档次成为疯丫头。 白眼往下一翻,惊奇发现我如今形象:半旧的袍子皱皱巴巴贴在身上,袖口邋遢随意地半挽在手肘。染尘的绣鞋半趿半拖……本该光亮秀发,因多日不曾清洗,干瘪枯燥。 随风狂舞,估计呈现金毛狮王一类的形象。 一而再地丢脸丢到四百年前,真是史无前例地羞煞我也。 第一次会面,在皇太极一句‘疯丫头’的评论中草草收场。 出发前,代善临时受命赶往塔卡勘察地势,临走时把她托付皇太极。把自己交给他,指不定被‘照顾’成什么样,显然代善不担心这个问题。 她相中了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作为代步工具,偏偏是皇太极专属。于是发生了不算意外的意外。 “不可能,选别的。” “别的也要我看上眼,”其实也不存在看得上看不上问题,也就自己嘴硬罢了。明明马技生疏,为了防止出丑,拉个陪练。“不管,你要是不带我,我就告诉代善你欺负人。” 他熟练上马,满不在意地轻扬嘴角,“好,我在赫图阿拉等你告状。” “皇太极,没风度,没气度。我呸,还贝勒。连我家大黄一根毛都……” “再说一个字,就真自己走回去。” 下一刻,她的尾音消失地彻彻底底,屁颠屁颠翻上马。 她坐在马背上优哉游哉,嘴里叼着根枯草咂嘴,“你这马看着矫健,骑起来也是一般。” “要看一匹马的优劣,这么慢怎么行。”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皇太极一夹马肚子,拐手拉扯马缰,‘嗬’,马瞬间驶出很远。 风声呼呼,马蹄达达。马儿在草原上奔驶,几乎御风而行。其实,策马狂奔的快感和飙车差不多。不过,飙车不能感受身体随着心情上下奔腾的快感,更不能体会冷风打面的豪爽刺激。 风隆起两人的衣角,荡漾在青草飘香的大地上。 “怎么样,现在还说它不是好马吗?” 原来玄铁也是有情绪的性情中人,相识几天,首次发现。 “不好,不好,不好。哈哈。” 风声吹乱笑语,如歌如铃,散碎在隆冬风寒中。 来这里这么久,吃的都是大饼,品种单一,清一色不沾半点荤腥。她连同肚子里的蛔虫,一致表示受不了了。 皇太极好整以暇对着篝火揉搓双手取暖,“去哪?” “要你管。” “我知道你不饿,不过丛林里的恶狼,可饥饿了整个冬日。” “当我三岁小孩呐,换个新鲜的罢。” 打小阿姆就爱念叨,不听话,山里的狼要过来刁小孩。最不怕的就是人家用狼来吓唬人。 “好,当我什么没说。对了,有什么要我转告代善,趁早嘱咐。” 貌似皇太极不像是开玩笑的人……信与不信,跟to be or not to be一样,是个问题。 面前端坐的男人,几日马上奔波看不出任何大恙。可怜她多年不习马术,浑身酸痛。 挥舞着双臂往两边拉伸,活像清晨公园的退休老头老太。凛然迎着皇太极投来的古怪神情,干吼两声,“嗬,,哈。嗬,,哈。” 作为大金根据地的赫图阿拉,沿途岗哨频繁地多,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风景没什么看头。这点她表示充分理解,根据地又不是旅游胜地,不期待它惊艳亮相。 皇太极径直进了内城,让亲卫格达来把她带回贝勒府安置。心里愤愤不平:可恶,又不是快递,干嘛到一站就换个人托运。 鎏金的香炉,散发檀香味的状盒,铺着兽皮的美人榻,还有墙上的字画…… 哇塞,这里简直太豪华。艳慕的同时,心里开始盘算:随便搞上几件弄回现代,那就赚大发了,简直无本万利。 穿越最大的好处:入自己全是古董,人家只当寻常物件。拿个茶杯,标题前倾官窑烧出的贵族瓷杯,至少得买五位数。要是拿上一套,哈哈,准保脱贫致富,提前步入小康生活。 她在疑惑,住在一堆古董里,今天晚上睡不睡得着。 金碧辉煌的大政殿内,灯火璀璨,拉伸出两道安然不动的欣长人影。 “召你回来,你应该也猜到几分。本汗已经决定——年后攻打叶赫。” 皇太极眉梢一动,“叶赫那边不能操之过急。父汗东征西讨,几乎统一女真各部,早已引起明朝警觉。并且,如今明朝边界多有异常,想来也是在布防。” 努尔哈赤爽朗一笑,“何必这样说。其实你知道,明朝的大规模举动已经不限于布防。据前方探子回报,叶赫部也有所行动。以我的想法,先将蠢蠢欲动的叶赫解决,以免日后身陷两头作战。” 皇太极接话道,“明朝试图用叶赫迷惑我们,牵制兵力。如果率先攻打叶赫,也会落人口舌,让大明出师有名。父汗,备战大明才是当务之急。” 努尔哈赤踱步殿内,青石板上变换的影子,一如他艰难抉择的心境。 沉思良久,“言之有理,姑且让叶赫嚣张几日……明日召集四旗旗主商讨备战大明之事。” 冬日的阳光纯粹反动派,类属纸老虎,一点用不起。寒冷无比。门前积雪都快绊脚也不见下人清理(下人表示:力不从心,把整个府里清扫一遍,不累死也累瘫。关键是累死也白搭,第二天早上发现,王府又是银装素裹白茫茫。) 伊若搜罗了把扫帚自食其力,一捧雪珠子才甩出去,立马有人哎哟一声。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初见戈泰,第一印象:这人窗户开那么大,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混账东西,作死呐。眼睛长头顶了不是,赶往我身上泼雪。” 伊若素来欺软怕硬,很怂地咽了咽口水,“没在头顶,长眉毛下面。”
王府女人 戈泰拿大大的美人眼瞥了我一眼,“新来的丫头……嬷嬷没告诉你,王府里最得罪不得的是爷,其次就是我。” 伊若固执认为,第一不能得罪皇太极,第二是他的福晋,戈泰应该是排不上号的。不过也就想想,打死不能顶嘴。这点嬷嬷没教她也知道。 “一大早吵吵嚷嚷扰人清梦,果然是妹妹性格。” 说话的是,府里第二不能得罪的正福晋——哲哲。 不是伊若套近乎,本来就是这个名。就好像有个叫阿悄的歌手,名字就像昵称,搞得人人都像是她的粉丝。 这次纠纷最后被陌生的哲哲摆平。 这叫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帮伊若的时候应该是这样盘算的。 哲哲明显瞧出自己一身装扮不像粗使丫头,索性帮衬,白欠一份人情。 观察入微,拉拢不辨立场的女人。 王府的当家主母是她而不是咋咋忽忽的戈泰,不是没道理。 近日一直过着米虫的生活,大祭了一番五脏庙,直接后果是骤然长出几两肥膘。捏着肚子上的新朋友,不是不惆怅。伊若解决的办法是用食物冲淡忧伤,于是…… “侧福晋。”紫雨恭敬地将手中薄皮盆放在木架上。 “作死的丫头,叫你打盆水,磨蹭了半柱香时间。” 越说越气,拧着她的胳膊,“是不是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是不是……” 力道之大,像是发泄着什么天大的仇怨。紫雨泪珠巴巴的望下落,嘴里还喊着,“侧福晋,奴婢哪敢。”自打爷从外面带回那个女人,侧福晋心里一日胜过一日不痛快,脾气反复无常。 紫雨继续,“奴婢知道主子不好过,年后就是每年一度的冰嬉盛事,主子何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那些个让主子不顺心的人。” “说来听听。”她喘了口气,坐在锦缎软榻上,神情依旧恶狠狠。 “主子你想啊,一瞧她就不是咱们大金国女人。想来冰嬉一定见不得人,如果让她参加,到时在王室宗亲前出丑,岂不……”同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自然不用说的那么透。 戈泰脸色转寰,眼中精光乍现,“表姑娘还在府上罢?” “那是自然,听旁人说,要等开春再回呢。那房的意思主子您还不明白吗?还不就是想等冰嬉。”麻雀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做梦。 主仆两皆是一笑,说不出的嘲讽。 “她走之前也得成全我一回,才不算白来一遭。” 目前为止,伊若没明白过来,到底在唱哪一出啊?糊里糊涂拽进了宫,糊里糊涂被交给一个徐娘半老的宫女,对方劈头盖脸一句,“这么磨蹭。让大伙等着你一个不成。” 不带这么整人,大冬天的,气温冷得她鼻涕一抽一抽。 伊若发挥不耻下问的美德,“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宫女瞪眼睛的样子不具美感,她一脸诧异,“难道他们没告诉你?”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皇宫,伊若简直要怀疑自己被拐卖到青楼的老鸨手里。 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哎,单纯到一定份上也就是蠢蛋。 “一定有误会,我什么也不知道,估计也与我无关。你们该找谁找谁,我不奉陪。” “姑娘是八爷府的吗?” 伊若点点头,“那又怎么样。” “就说错不了,是八爷府就对了。每个贝勒府都得选一名女子御前献舞,其他姑娘都到齐,就差你一个。你要是走了,人数可凑不齐。” “我不管,反正也不是我操心的事。”挥一挥衣袖,正打算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 “老奴没记错的话,姑娘之前说自己是八爷府的人……”‘八爷府’几字咬字格外重,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真是至理名言。事到如此,除了认栽,还是认栽。耷拉着小脑袋,“失策。真是失策……算了,不就是跳支舞吗?难不倒本姑娘。” 台上一片其乐融融,台下歌舞升平。战火年代少有的和谐之象…… 努尔哈赤左边一字排开五个座位,坐在首座的络腮胡子男子举杯道,“大汗,今年的冰嬉更胜昨年。尤其是八旗军嬉那场,气势非凡,恢宏大气,正如我大金国运,一派欣欣向荣。” 莽古尔泰咧嘴一笑,忍不住打趣,“连阿敏贝勒也会说如此文绉绉的祝酒之辞,可想而知,大金如今真是国运昌隆,蒸蒸日上。” 天上细雪飘飘,纷纷扬扬落下,管弦之音适时响起。 伊若一袭粉色长袍,黝黑长发规矩高竖起,挽成宫中女子常见二把头样式。浓密的发际之间穿插着钗髻、翡翠头饰。 宛若白玉的乖巧耳垂上悬挂着海蓝色圆珠耳环,下摆吊坠颤颤巍巍……皇太极眼风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禁不住手腕抖了抖,美酒溅出不少。 济尔哈朗朗声大笑,“八哥如今定力退步了,见了有点姿色就心动成这般。” 脚下穿着冰刀鞋,挥舞着正黄旗旗帜,在冰雪场上穿梭自如。刚健的正黄旗旗帜,柔美的冰嬉舞。刚柔相济,别出心裁的搭配,震撼又奇特。轻抬着右脚,原地旋转,却能保持重心不移。宛若平地一般,无不昭示着技巧之娴熟。 细柳腰间,系着的香囊银饰,琳琅细碎的发出琮瑢之声,宛若轻柔的乐曲。 身上的湖蓝色下摆罗裙,随着身体轻盈的旋转,绕着细柳腰身散开,宛若荡漾的湖面水纹。 在座的八旗旗主从未见过,女子将冰嬉舞得这般柔美又气势…… 努尔哈赤面染笑意,“这番冰嬉确实别出心裁,也算尽了心意。”紧接着又是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问得好,伊若也挺想知道自己替了谁。 可惜目前为止,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管事太监低头瞟了一眼手里的名册,“佟佳氏,博澜青。” 顺水推舟真是再简单不过,“是。奴婢博澜青。” 皇太极担色更重,这不是欺君吗?
冰嬉赐婚 努尔哈赤来了兴致,“博澜青,你今年多少岁了?现在居住谁的府上?” 没想到堂堂大汗,居然有盘查户口的癖好。“八爷府。额,年龄,十……十六岁。”算了,死马当活马医罢,估计那女的也不大。 努尔哈赤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原来是老八府里的人。”眼神一转,望向莽古尔泰,笑意掺杂了些异样。 “博澜青一直养在闺阁,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父汗难免紧张,还望父汗恕罪。”皇太极转身对她说道,“还不退下。” 努尔哈赤摆摆手,“无妨,倒是天真烂漫。”话锋一转,问道,“莽古尔泰,你说呢?” 济尔哈朗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来父汗属意这个丫头做儿媳。” 皇太极沉着脸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为父将她赐给你如何。”努尔哈赤低沉的声音划破长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伊若眼珠子快要撑到极限,这是什么事啊,跳个舞跳出个丈夫,比相亲节目还有效率。 抗旨八成免不了一死;不抗旨,生不如死。左右都是煎熬的出路。 宦臣催促道,“主子还不谢主隆恩。” 大汗赐婚的是博尔济吉特氏,博澜青,照例说和她没有关系,就算以后真正大婚时,不是现在的人,也怪不得。 难道让真正的博澜青嫁给莽古尔泰吗?平白无故多出了丈夫,换了谁也受不了。要有多卑劣的心肠才能堂而皇之把别人推出去解自己的围。 一时间,场上落雪可闻。她直直跪下,“大汗,我不能嫁。” “怎么?大金的贝勒还配不上你这个丫头。” 伊若看似谦卑低着头,不着痕迹暗笑:说大话谁不会呢。努尔哈赤,都是你逼的,那咱们就把问题上升到国家的高度谈谈。 “如今大金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博澜青是女子,不能上沙场杀敌,已是平生大憾。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婚配,这对得起大汗和所有为大金国拼死打江山的八旗将士们吗?恕博澜青不能从命。” 济尔哈朗赞叹道,“说得好,没想到连大金的女子都有如此志气,何愁无法入主中原。哈哈。” 伊若汗颜:过奖过奖,纯粹吹吹牛,过过嘴瘾。 她越是优秀,努尔哈赤越是放不开,“等他日大金攻下叶赫,本汗就亲自替你和莽古尔泰做主,给你们赐婚,热热闹闹办一场。好不好?” 你说,她能说不字吗? 初见博澜青,脑海里想起凌风摆动雪花沫。 “姑娘你别怕,我怎么给你弄出个丈夫,就怎么给你弄没。”到底不是脸厚如城墙的主,看到博澜青撑不住汗颜,回想起几日前的冰嬉闹剧,直叹:做的这叫什么事啊? 她眉间掩盖不住淡淡一抹愁色,仿若秋风吹不散的愁苦,“无妨,如此也称了家姐的心意。”挪了挪步子,碎步不显做作,尽显大家闺秀优雅。 眼神晃到别处,“冰嬉的用意不就是皇室宗亲的婚配,既然我参加,求得还能是旁的不成?” 细细不惊魂的声音传达着灰色的世界观,华服盛妆下到底怎样一个疲惫煎熬的灵魂。 “就像排骨,你硬说有肉,也不见得有多少,只能说聊胜于无。” 她悲哀的思绪被她打乱,秀眉的眉毛不由一动,“伊姑娘的意思是……” “我虽不明白你们的规矩理行,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你不能因为眼前只放了一根排骨就端了吃,万一厨师预备了红烧肉呢?怎一个后悔了得。” 博澜青一脸不解,哎,理解能力让伊若无语,小学没考语文?(确实不考)。 她比划着说,“莽古尔泰就是说不上有肉不有肉的排骨,你早晚会遇见你的红烧肉。” 博澜青不应景一笑,“伊姑娘你真风趣,贝勒爷……居然是排骨。” 她笑起来的样子,不是书上常说的倾国倾城。 眉眼弯弯,恬淡自然,再不会有比这更美的风景。 辽东的二月还是滴水成冰的情景,春节后,热闹繁华悉数不见,只剩下紧张备战。 伊若眼瞧着皇太极越来越忙碌,经常月上柳梢头才回府,不过她也差不到哪去。皇太极没空管她,而哲哲呢,鉴于她是客人,不是府里的妾室、家眷。怎样管教,分寸不好拿捏,索性不管。 在她看似随心所欲行径背后,掩藏着一个目标:想办法建功立业,将功补过。说简单也简单,哪天努尔哈赤被人刺杀什么的,她一定第一个冲上喊‘大胆贼子,敢伤我吾皇’,然后美人救老头。说难也难,第一个冲上去的估计不是一向体育不擅长的她。 怎么实施计划还没有头绪,不过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跟随他们出征。 守着努尔哈赤,不相信没有机会。 青衣长袍将领汇报,“据悉,明朝派了四位总兵,统帅十二万人马。” 努尔哈赤微微颔首,目光投向两旁的人员,最后锁定在了代善的身上,“代善,你怎么看。” 这个‘怎么看’自然不是说些‘大金实力雄厚,上下军民一心’什么的可以搪塞过去。如果他有点头脑,就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废话,显而易见,努尔哈赤问的是对明军将领的看法。 “儿臣认为,四路大军中,主力在西路。”代善刚一说话,一旁议事的莽古尔泰就风急火燎打断,“大哥判断错了,四路大军中主力自然是刘綎带领的东路军,就地位而言,刘綎远胜于其他几位将领。所以,东路军才是主力所在。” 努尔哈赤慎思了一会,威严的声音响起,“本汗赞成代善的说法,四路大军的主力在杜松领导的西路军。” 一干人等,有赞成,有惊愕,有不服,有疑惑…… 努尔哈赤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身上绛紫简易长袍舒展开,外面单单披着白色的大麾。寒冬腊月,这样着装,可见身体素质很好。 “杜松常年镇守边界一代,作战经验丰富,如今是辽东总兵,真正的位高权重。况且,它不同于任何一个明朝将领之处在于,他经常主动出击。前后经历百余战,竟未尝一败。素来,本汗将他视为大金的劲敌。” 莽古尔泰恶狠狠接话,“什么杜松,听都没听过。明朝怎么会有什么我们的劲敌。管他杜松、刘綎,来一个杀一个。” 努尔哈赤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寒冷,寒冷中有透着失望。 皇太极浓眉一沉,鄙夷至极:真是一介武夫,莽古尔泰,也就只能做带兵打仗的武将,毫无头脑可言。 努尔哈赤不着痕迹打量代善,只见他一脸淡然,无意争辩,毫无情绪。他难抑心底怒其不争的失望。 自从处死长子褚英,自己有意培养代善作为继承人。行兵打仗,朝堂政务,均有意偏袒。而他根本无心汗位,不争不抢。甚至显现出退避三舍的懦弱。 马背上的名族要的是铮铮男儿统领,而代善……
请求出征 议完事,已经是三更半夜。 代善与皇太极并行出了书房,济尔哈朗紧随其后。带着睡意朦胧,抬步跨脚下门栏。没成想被绊了一下,狼狈撞到皇太极身上。 济尔哈朗尴尬直腰,咧嘴一笑,“幸好八哥你挡着,否则非得撞柱子不可。” 回过身就对着门栏吼,“你个不长眼的小东西,敢给小爷使绊。” 他作势要踢,皇太极无奈道,“还有脸闹。” 里屋传出努尔哈赤气运十足的嘲弄,“济尔哈朗,就你这出息也配做贝勒。” 代善一扫之前的沉闷表情,嘴角显现笑意。 济尔哈朗,总是过得这样的愉悦。即使大战在即,也能从容处之。 转念一想,自己心里倒也嫉妒他,能够活得这样率真。 权利的巅峰,总是伴随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即使都是性情男儿,但不见得是真性情。 深深青石长道,通往宫门的不二选择。 三人信步其中,“听说四路大军是由一位兵部侍郎统率。明朝皇帝明智,派一个只会搞政治关系的人领兵。” 皇太极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即便此战多寡悬殊,但以目前形势来看,我们不占劣势。既是苦战,也是一场转折性战役。与明军正面交锋,有助在辽东战役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大金与明朝相持这么多年,终于要结束。” 代善看出他眼底蹿升出施展的渴望。皇太极,对于战争有过人的热衷。 因为他有野心。 混战岁月,只有战争才能实现野心。 伊若打算好好拣起生疏已久的马技。 站在马厩边犹豫踟蹰半响,到底……怎么才是好马来着。 检阅士兵一般,检阅一溜排开的马匹。个把顺眼的都挺高大。要是不是特别幸,被撂下马,免不了英年早逝的下场。左挑右选,相中一匹纯黑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只感觉毛色纯正,品种也应如此。 上马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拿着根不知道它喜不喜欢的胡萝卜尝试靠拢。它鼻孔出气,使劲甩尾,就是不让接近。 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费劲半响总算成功上马。 马厩施展不开,牵着新上手的黑马出门寻块宽敞地。 期间偶遇下朝的皇太极,本以为他会百般阻挠,要么也是叮嘱半响。 他浓眉挑了挑,只说一句,‘大着胆子骑就是’。 看来他对自己颇为放心,抑或颇为不上心…… 巡视八旗,耽搁到了下午时分才结束。 努尔哈赤刚一离开,济尔哈朗就凑到皇太极身边,“八哥,我的五脏庙真是空空如也啊,你呢。饿不饿。” 代善忍不住插话,“想让八弟请你吃饭就明说罢。不然的话,他要是说不饿,你可怎么继续。” 济尔哈朗咧嘴一笑,“二哥,你别这样想我。” “我是寻思着,这次出征,咱们兄弟又得有段时间不能见面。所以,想和八哥联络一下感情,顺便告别一下。”他使劲想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白吃白喝。 皇太极转而对代善,“二哥,不如你也一起。” 济尔哈朗露出‘你别开玩笑’的表情,“二哥也要跟八哥告别?不至于,又不是头一回打战。” 皇太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大哥没有要告别的人呢。” 因是大雪天,天气格外寒冷,济尔哈朗叫唤着暖和的吃食,自顾自命人准备涮锅。 涮锅的食材十分丰富,准备起来颇费周折,厨房的人先暖好一壶烧酒送上来。热火朝天地忙碌食材于清洗、切割、摆盘、蘸料调制…… 格达来闪身进了偏殿,“贝勒爷,寻遍了府里上下,都不见伊姑娘人影。” 代善略露忧色,“她人生地不熟地,会不会出什么事?” 济尔哈朗为他们填满烫好的热酒,“她不见了,你只需担心别人出事,不用为她操那份心。” 皇太极朗声笑道,“这倒是句真话。” 闲聊的功夫,菜品陆续端上桌。 热腾腾的涮锅已经在厨房里烧开了,端上桌,又用炉子温着。里面绯红的汤料滚滕开来。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丫鬟往里添加了些冬瓜、粉条、冬白菜。主要是羊肉,狗肉,鱼肉等材料。不一会功夫,食材活着精制汤料,更是香气四溢。 济尔哈朗用手扇了扇涮锅上方的缕缕蒸气,“真是闻着就饱了。”一脸陶醉的模样。 皇太极认真应道,“那就别吃了。”他拿起一副银筷,两头在桌子一搭,正要起筷。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细碎脚步声,夹杂银饰碰撞的声响。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香啊。”女子清越的声音传进里屋,转眼之眼,窈窕的身影晃进了屋里。 伊若一身满人装束,衣饰周边镶缝着白绒毛。外面披着白色的貂鼠避雪斗篷,宽带的帽檐静静躺在女子的脊背后。斗篷上落着来不及清理的细雪。 皇太极才不过瞥了一眼,脸色就沉下来,“这么冷的天,还出去跑马。” 伊若吐吐舌头,寻了个空闲圆木凳子落座。轻而易举的动作完成得极为艰难,缓慢放低身体,动作僵硬,脸上怪异的扭曲表情。 这几日骑马过于勤奋,冷不丁拉伤大腿内侧肌肉,酸痛异常。 淡棕色眼睛一巡视,周围的几个男人使劲憋着笑,快出内伤地偏着头躲开她的目光。 济尔哈朗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坐姿……哈哈……这辈子没见过比这更丑的了。” 代善笑得隐忍,掩藏不住嘴角上扬,“你操练地如此殷勤,更胜过八旗将士。” 她欢喜一击掌,“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跟你们上战场。” 皇太极脸色更加深沉,“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转而不以为然地对婢女吩咐道添副碗筷。 “我是认真的。”比真金还真,提个纯,保准百分之一百。“我必须立个功劳,才好让大汗取消博澜青的婚事。” “如今也没什么不妥,你别没事找事。” “那个莽古尔泰,一把络腮胡子,看人的眼神傲慢极了。绝对不是好丈夫,嫁给他……” 皇太极冷言喝住,“管好你自己的嘴。”
一马定乾坤 她向代善投去惨巴巴眼神,没想到惹得他也劝诫自己,“我们是去打仗,不比你在府里嬉闹,开不得玩笑。你连防身的武功的也不会。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伤了如何是好?” 济尔哈朗咧嘴笑道,“你除了骑马什么都不会,难不成一个人骑匹马在战场上乱逛。到时候,只怕明军的弓箭手把你当成箭靶子,全往你这里射。弄成了个刺猬,就好看呢。”明明很血腥的事,他说得十分开怀。 “我又不上场杀敌,就在大后方,能有什么事。把我射成刺猬,只怕也是高看了他们。明军最多依城打点野战,要是离开了红衣大炮的射程,只怕他们都不敢搭箭。他们能守住在关外的为数不多的明朝据点就算不错了。这次居然进军赫图阿拉,纯粹找死。不用想,也知道必是一场败战。”伊若一字一句,神色凛然,颇有气势。扫视几名男子或多或少动容神色,心里笑开了花,不枉昨晚对镜苦练。 济尔哈朗闷声不言语,将抉择问题推给皇太极。 代善握着瓷杯转了转,悠悠说道,“其实伊若的性子和你很像,只要自己决定,任谁的话也不听。八弟,你们是同样的人,你应该理解她的罢。” 不置可否的皇太极给了个开放式选择:赛马! 不知道赛马与上战场有何关系,兴许他认为她武功不济,要是逃命比别人迅速,也能捡条小命。 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纯粹因为皇太极马术精湛到无以复加,赢她搓搓有余。 比赛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例如,马吃错东西,马缰不牢靠。 如果她能把不可控变成可控,结果可想而知。 说白了,就是使点卑鄙小手段。 夜黑风高的晚上,她踏着月色而来,为他战马加点‘特殊’宵夜,然后抿嘴踏着月色而归。 哎,怎么说,无毒不丈夫嘛。 早晨出门看见他身后一匹陌生骏马,她牙齿抖了抖,“你……你。” 怎么可以比她还卑鄙。 他眼底流露浅显的光彩,“我防小人,不碍着你什么罢。” 伊若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直接把那包蒙汗药拍在他面门上多省事,赢得也十拿九稳。 临出门前找管家要了两块滑雪板。 跟他赛马,肯定毫无胜算。用滑雪板跟马比,就胜败不定。如今地面厚厚积雪,任凭何种骏马都施展不了本事。深一脚浅一脚踏在雪里,肯定大大影响速度。滑雪板则不同,如履平地。 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地上覆盖厚厚白雪,绿意无踪,只留萧瑟纯白。雪地赛马,刺激又独特的体验。比赛规则毫不刁钻,绕着远处插着的旗幡一圈,先回起点者胜。 济尔哈朗好奇往滑雪板努努嘴,“这是什么意思,你的马呢?” “皇太极选他的长项,我也不能吃亏。反正先到者胜,不据什么形式对吧?” 代善双手一拢,为她缚上面纱,稍解行进中冰雪扑面的寒冷。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你拼尽全力,八弟定然会手软。” 她捉摸着,如何做才担待得起‘拼尽全力’几字。 一声令下,伊若如离弦之箭,趁势而出。 前半段,两人几乎势均力敌,均有过领先,又被超越。 即将到来的转弯是个机会,弯道超越很容易,但需要很好的平衡力。无论对滑雪板,还是马来说,都是如此。 急转弯容易领先,也容易失控。 皇太极拐手扯马缰调转方向,发现后赶上的伊若冒险用手抓着旗杆一绕,猛地借势调转方向。用力之急,划出一地雪渣子,留下一道又急又深的雪道。 他不甘示弱猛抽几鞭子,离起点不过十来丈远时,两人又一次持平。 瞧着他挥马鞭加速的样子,她终于悟了,何谓拼尽全力。 丢开滑雪的撑杆,朝皇太极扑过去,紧拽着马脖子旁的马缰绳。 他投来错愕的目光。 “兄弟,借个加速度。”面纱遮了大半脸庞,他定然察觉不到她脸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壮士断腕地松开手,脚下滑雪板在疾猛加速度和惯性支配下,冲着起点冲去。滚落雪地时,清晰可辨身后一道惊魂的马匹嘶叫声。 据济尔哈朗后来描述,她就像一个雪球一样,连冲带滚地过线。这也在所难免,加速度和惯性越大,无所支撑的她越容易失控。 代善脸色苍白,媲美地上皑皑白雪,“我没想到你果然拼得。” 她跌坐雪地,身上发丝上皆是细雪,满嘴满脸寒涔涔雪味。一双淡棕眼眸盈满喜悦,“我赢了……赢了。” 乐极生悲的典范,才说完头脑一阵发晕。 济尔哈朗一脸惋惜,“想必是撞傻了。” 她用还没有傻的脑袋回望皇太极,他拢着缰绳立于高高骏马上,脸上深邃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人,是世上最可怕,最英勇无惧的人。输给你,我服气。” 她错误地理解为,只要拼尽全力就会无往不利。此后人生很多次转折点,本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原则,一次次拼尽全力,一次次遍体鳞伤。 因为,她以为,什么事都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改变。 其实犯了主观唯心主义,这个客观世界的游戏规则是:权力大于一切。 无视这一点,注定会受尽磨难。 未及屈身行礼,努尔哈赤大步跨进殿内,挥手制止繁复礼节。 “前日收到可靠消息,明朝四路大军今日全部集结出发,正朝赫图阿拉进发。预计十日后,可全部聚集会师。此次明军将十余万兵力分为四路大军,主要奉行分进合击战略。 我方兵力上居弱势,不宜分兵迎敌。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逐个歼灭。” 缜密的思维,详尽的部署。
灯会生辰 “四大贝勒,”语气威严而沉稳,“八旗可准备齐整?” “父汗,四旗已经整戈待战,只等您一声令下。” “好。” “代善,皇太极,届时你们率领两旗前往吉林崖设伏。主要任务是拖住杜松的大军。本汗亲率六旗开往抚顺。”简单交代完后,对着代善和皇太极嘱咐,“由本汗所率六旗先发动总攻,你们两旗主要目的是拖住杜松的弱势兵力,防止其支援主力军。先解决西路军,再腾出兵力攻打其余几路大军。” 阿敏正色询问道,“大汗,四路大军同时行进,您怎么知道杜松率领的西路军先行到达。要是其他几路先到、或是几路大军同时集结。会师抚顺,再一齐逼近赫图阿拉,如何是好。” “大汗之前已经说过,明军是分进合击战略,各路军队从四个方向向赫图阿拉行进。此时哪路大军先到,就与所处位置远近,和主将的行军政策有关。” 努尔哈赤负手而立,不似之前严肃。目光中多少带了赞扬的目光,对皇太极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杨镐虽是辽东经略,但坐镇沈阳,固守后方。马林所据三岔口位置远不如杜松的抚顺距离近。而李如柏从朝鲜方向行进,距离上也不占优势。再者,杜松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为了抢头功,自然全速开进。” 努尔哈赤一丝欣慰浅藏心底,皇太极分析透彻,洞察敏锐。不似莽古尔泰,随性鲁莽。与代善有意退居二线的作法恰恰相反。回想那夜劝阻自己率先攻打叶赫,句句有理,直切要害。 自己以前似乎太过偏颇,只对代善寄予厚望,不知不觉皇太极已然成长,能够独当一面。 十六岁是个不大不小的生辰,她生的巧妙,正月十五,普天同庆的日子。心胸开阔一点,可以认为所有人为自己庆生。 她央求上街看看赫图阿拉的灯会,算作生辰礼物,皇太极岂有不应之理。 灯火宛若火龙绵延不到头,几乎点亮漆黑上夜。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拥挤到什么程度,身不由己地时左时右。毋庸置疑,她一路走的是s形。无奈停在一个灯贩的小摊位旁,等待拥挤的人流过去。 制作精美的灯笼,灯火璀璨照亮布上漆黑墨笔。她念道, “天什么什么。”‘蒼’字怎么念,好陌生。 皇太极背对着她,嗤笑道,“怎么,又成了白字先生。” 伊若回想当初,博览群书无障碍,一手簪花小楷,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由于不会使毛笔,写字不指望了。繁体字与简体字的差别,连读也不能指望。 文盲猜灯谜,颇有自取其辱的意味。 老板好心提醒,“天苍苍。” 她鹦鹉学舌,“天苍苍,野。” 皇太极故意刁难,“野不出来了,又不认识。” 她伸手把他拽过身,搓着灯笼,“自己看,就是‘天苍苍,野’(打一白居易七言诗句)。” 他眼睑一抬,“野什么。” “野茫茫啊,笨蛋都知道。”没好气地回答。不会写,不代表不会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再往后她都背得出。 他笑意自得,“笨蛋,那你知道谜底了吗?” “难道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不对,这不是白居易的诗啊。” 他毫无风度地翻白眼,这丫头简直少根筋,“两处茫茫皆不见。” 老板笑着取下灯笼递给他,“公子厉害,确实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伊若嘟着嘴表示不服,“切,这个也算灯谜,那我也出一个,你猜猜。索马里难民大战杨贵妃(打一成语)。” 此言一出,久经灯谜场的老板率先来了兴致,“姑娘,索马里是何地?” “额,反正很远,很穷的地方。” 老板苦思冥想,眉心皱成川字,反复念叨‘打一成语,什么成语来着’。 皇太极反倒置身事外的样子,“你不用理会她,她的灯谜不见得通顺,估计是自己胡诌乱造。” 她故作高深摇摇手指,“此言差矣,绝对通顺。好好想。” 道上持灯的百姓纷纷靠两边,留出康庄大道。马车木顶角挂着的檀木色风铃叮铃作响,好似主人颐指气使的做派。排头两匹骏马并肩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两马齐驱,不是宣示特权,就是宣示脑残。 微风习习,撩开遮挡的紫纱。一个不见得多美的女人,颇有徐娘半老之态。手中拿了把冬日不需着的绢纱团扇,颇有作秀的嫌疑。 此前她一直思考一个颇具技术含量的问题,这么多易燃的灯笼纸,这么多明火,万一烧起来…… 这个问题的思考证明她很有预见性,好巧不巧,微风习习的同时,旁边突然蹿出一道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径直奔向马车,火舌舔上薄纱,噌地点燃一大片。 家奴吼了句‘哈达公主……公主,来人,快来人’。 吼完之后发现没人动弹,袖管一撂,身先士卒冲进火海拽出四肢不太发达,吓趴在马车里的公主。 伊若转身发现皇太极背对自己,神色肃穆朝着人群另一处张望。 “呵呵,你的姊妹运气忒差了些。出个门摊上这么个破事,太影响心情了。” 他薄唇一抿,“不管运气的事。这火苗不是偶然。” 伊若讪讪指着他,“呃,你心里真是阴暗。” “……” 她望着火势凶猛的方向,啧啧地,“哈达这个名字不好。” 皇太极扯了扯嘴角,“你又想胡说什么?” “你看,哈达是用来献给别人的礼物。哈达公主不就是送人的公主吗?就算贵为金枝,转手就送人。多不好啊。看来你父汗取名时没想太透彻。” 他神色一肃,“公主从来是政治筹码,叫哈达与否一样是送人的礼物。”大金公主婚姻只能与统一大业搅在一起,别无选择。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小摊老板调和地开口,“哈达不是公主尊号,她曾经嫁给哈达首领吴尔古代,人们称之为哈达公主。本命莽古济,或称莽古格格。” 她挠挠头,瞥向皇太极,“啊,你怎么不早说。” 他的表情半真半假,被灯火照射出柔和的棱角,“其实,你说得对。”
萨尔浒序幕 二月二十六日,努尔哈赤自赫图阿拉出兵,往西北方向行进,迎战明军。 阿敏领命率领正蓝旗五个牛录,即一千五百精兵进行阵前扰敌。发动小规模夜袭,火烧敌方粮食,切断杜松所率大军后勤。杜松军队遭遇大金部队阻击,军心已乱。 杜松不堪其扰,三月一日下令扎营固守,驻守之地——萨尔浒。 大帐内,寒气逼人,杜松站立军事图前,对于战况忧心忡忡。 一身青色战服,头戴盔甲的将士急匆匆地跨进来,几乎吼叫一般,“杜大人,蛮子又把后方的粮草截了。” 杜松面露难色,“不是多派了一千人护送粮草?怎么还是被劫。”其实也就随口一问,别人不知道,他心里还不清楚?就算多派五千人,也不一定有用。被抢是必然。大金的骑兵根本不是明军可以抵挡。寒冬腊月,还没看见敌人在哪方,那群临时凑出来兵士已经叫苦不迭。 再遇上骑兵,输得毫无悬念。 多年经验告诉他,频繁的骚扰行动,目的只有一个,让大部队在这里停下来。 外面涌进闻讯赶来的将领,“杜大人,萨尔浒绝对不宜久留。末将建议还是尽早撤离罢。” “本将也明白,女真一定是在周围设伏,等待机会挑动战役。可是,目前军队既不能前进,也绝无道理撤退。更何况,要撤该往哪里撤?” 一群将士你看我,我看你,毫无主张地干瞪眼。 都知道,萨尔浒有问题。 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 虾兵蟹将里唯一有点真材实料的杜松开口继续,“依本将看,还是先不忙撤退。等与马林将军率领的北路军会合,再与蛮子(对大金的昵称,本着礼尚往来,大金也是如此称呼明军)发动战役。嘱咐将士,再遇上夜袭、偷粮草,不要轻举妄动,静待时机。” “难不成一直忍着?我们兵力远胜蛮子,反倒做起缩头龟,非笑掉朝里酸笔杆子们的大牙不可。” 为了振奋低靡士气,杜松一脸自信保证,“攻坚不是时机,但防守搓搓有余。按兵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事实上,撤与不撤,对结局影响不大。 败,是必然。 历史不介意再次证明,人数不是取胜的关键。 明朝史上,与金军对决的最大的一场败局,缓缓拉开序幕。 第二日,杜松收到可靠情报,金军正在界藩城设伏,伏击东进的明军。杜松火急下令留两万人驻守萨尔浒,自己率领剩下的兵力攻打界藩城。 中午时分,努尔哈赤在营帐与六旗将士议事。阿敏大笑着走进,屈身一跪,“大汗,今日一早,杜松留下两万士兵驻守萨尔浒,自己率兵赶往界藩城。” 话语一毕,全场的人皆大笑不绝。 时机终于到了。 努尔哈赤扔下手里松木棒,“好,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出动,进攻萨尔浒大营。”声音高昂,在场将士心里更加激昂,齐齐跪拜,“大汗英明,大汗英明。” 皇太极手肘支在四角矮几上,一派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 代善徐徐开口,“听说杜松已经率领大部队往这里赶,你猜如果他听到萨尔浒全军覆灭的消息,会是先攻城,还是撤兵。” “即使安然回去,明朝廷吃人不吐骨头的言官也不会放过他。一样是死,不累及家人就不错了。” 代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了,我们还得去城楼检视。” 皇太极懒洋洋地挥挥手,“唉,巡视与否都无妨。怕杜松还没有摸到界藩城的城墙,就得应付父汗的六旗铁骑。” 代善不容分说拽住皇太极白色甲胄,“少废话,别指望着偷懒。” 他起身理了理长袍,难得笑了笑,“大哥,你这样真不可爱。” 代善认真想了想,半响,“让你觉得可爱很难。” 伊若兴致勃勃捏着三颗骰子,老练地问,“七八九,还是数七?” 四个小兵面对现代化游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怎么玩,比大小,挺没劲的。不如玩数七,很容易上手的……” 期间响起某人的咳嗽声,心潮澎湃的伊若自动忽略,直到一双大掌扣上肩。回头瞟见皇太极黑着一张娉美黑财神的脸,“成何体统。” 她目瞪口呆,仿佛三颗骰子没捏在手里,而是噎在喉间。一瞧皇太极素日作风,就知道是个治军严谨到变态的人。 聚众赌博,算不算违反军规,会不会被打板子。他们这种人城府极深,都兴杀鸡儆猴什么的,该不会拿她开刀树立军威。 “呵呵,我这……赌博未遂不是,也没有多不体统。大不了以后,金盆洗手,再不沾赌博。” 他继续往黑财神方向发展,脸色更加深沉。“今日赌博,指不定明日你就纠众斗殴。你让我如何对你放心。” 干嘛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她都快高出不胜寒了。 老好人代善适时开口,“其实她也不过是闲着了,你随意打发她些事做,就不会出这些事。” 高高耸立的城楼上,寒冷异常,冷风强劲。 作为陪练的伊若拢了拢身上貂鼠避雪斗篷,辽东的冬季,连风中都是刺骨的冰凉。 皇太极肃然冷峻地巡视,一步跨到最前面。双手摊开放在城墙的雉堞上,站在锯齿形的两个雉堞之间,俯瞰远处。 眼神深邃,瞳孔黝黑却熠熠生辉。 “二哥,你看。界藩城外地势平坦,根本无险可守。若杜松风雪兼程,兴许明日一早就能到。而父汗最早也是明日开战,这时间上有所出入。” 代善声音一乱,“你忘了父汗的军令,切不可……” “我可没想过凭两旗兵力对抗杜松数万兵马。” 皇太极伸手一指,“如果杜松到了,大军必是先驻扎在那里。” 地势平坦的界藩城外唯一巍峨耸立的就是大约几公里外的一块高地,代善反应过来那处高地就是吉林崖。 出于对大金骑兵的忌惮,杜松即使火速赶到,也不敢贸然进攻,唯有先占领高处作为据点。一来,凭借地势优势,保护自己。二来,可以俯瞰整个界藩,知己知彼。 而吉林崖是他唯一的选择。 皇太极继续道,“要不是碍于父汗军令,我一定派出正白旗精锐先占领吉林崖。杜松就只能暴露在旷野之上。日后父汗挥师东进合围之时,取胜也是易如反掌。即使父汗没有赶到,杜松打野战也不可能有胜算。” 代善晦暗不明地瞧了他一眼,“如此杜松只能发动兵力夺取吉林崖,避免暴露旷野。只怕会提早引发战争,那不就违背了大汉的旨意吗?” 不可否认,他这步棋的确走得比父汗高明。 皇太极,如果是主帅,而不是旗主,这场战役会不会容易许多。 伊若顺着他们的目光眺望而去,为什么她看见的只有光秃秃的山头。看来她还停留在看山是山的阶段。此情此景好像军事沙盘推演,真有趣。 貌似,身边很多大神级别的军事将才。
旷野之上 三月三日,努尔哈赤亲率六旗兵力对驻守在萨尔浒的两万明军发动突袭,大获全胜。 杜松果不其然顶着风雪而来,驻兵吉林崖。黄昏时刻,杜松收到消息,驻守萨尔浒的明军全军覆没。退无可退的杜松军队死守吉林崖。 三月五日,六旗驻扎吉林崖下。中午时分,界藩城全部战士出城,与吉林崖下的六旗将士会合,重重包围杜松军队。 杜松身披盔甲,亲自作战,力战而亡,所率大军全军覆没。 黄昏时分,努尔哈赤带领八旗凯旋。 城门伴随着吱呀声缓缓打开,仿佛低沉的凯旋乐章。 伊若立在城楼眺望,听闻八旗将士兴奋的欢呼传遍山崖,四色旗帜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宣示胜利,她也莫名地激动。这一激动就激出问题,奔下城楼时被积雪所滑。头脑还中用,就是脚骨扭了。要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战争结束她还瘸着,救驾的幻想落空了…… 想来,上天的乐趣就是看着没有希望的人拥有希望,拥有之后再绝望。(上天表示,没这个变态乐趣) 这样的思绪总体倾向悲观,为了打住,漆黑无星辰的夜,她一瘸一拐向黑马坐骑走去。 怪异的动作,贼贼的表情,黑马看了都忍不住呼哧呼哧。 界藩城内大军驻扎之处外两公里,是一片平坦的草地。 漆黑的不远处立着颗粗壮大树,生着一堆明亮的篝火,璀璨中透着孤单。明亮的篝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描绘出一个欣长的黑影。 男子兴许被马蹄声惊扰,侧过身来。浓厚的眉毛微拧着,透露出他的困惑诧异。身上披着鲜艳如血的甲胄,脸上的表情却是清冷一片。 她一跃而下,本来豪情万丈的动作,在一个踉跄下,销毁殆尽。脚骨传来阵阵刺疼,心里暗苦不跌:居然忘了出来散心的原因是脚瘸了。好样的,这下子两百天起算。 毫无预兆地,就这样踉跄撞到他怀里。 她尴尬抬起头,咧嘴笑道,“嘿嘿!吓死我了。” 代善此时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篝火也融不化的清冷是她的幻觉。眉目舒展,“本想夸夸你,没想到……”她脸上一红,刚抬起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什么嘛,你不觉得我进步神速吗?” 比起先前上马都成问题,如今的确进步许多。 “看来八弟对你下了些功夫。” 她鼓囊着小嘴,“哼,指望他,我这会儿还上不了马呢。他从头到尾就一句话——‘大着胆子骑’。” “上马三分险,确实需要御马之人胆大心细。” 她扯着他殷红的甲胄,“唔,这衣服颜色有问题,没有受伤都像鲜血侵体,失血过多似的。” 他肃然敛了神色,怔怔摊开双手,“我的双手本来就染满鲜血。” 哎,不问多好。一问,今晚的主题免不了要深刻而悲观。 她劝慰道,“自古胸怀大志的君子,不计小得失。哪个百世大业,不是践踏着人命。” “我并无大志。只盼有朝一日挥挥两袖清,能在关外静谧的草原放牛羊,看落日。与心爱人携手余生。” 她肯定地点头,“也是大志,至少除了你,别人都没这样想。” 根据围墙定理,墙内人想出去,墙外人先进来。而他居然突破定理。所有人都想入住中原,远离放牛羊挤牛奶的清贫日子。唯独他,求一与世无争清闲地。 打天下,却不是心里所想。为了与生俱来的一份责任,忍受刀剑兵马为伍的军旅生活。 代善,你若不生在帝王家,多好。 出来的本意是派遣胸中困苦,怎么两个人苦一块去了,苗头不对。 她随手递给他一片叶子,“咱们要乐观些……吹个欢快的小曲罢。” 他一脸不解的样子逼得她讪讪收回手。 电视剧误人啊,这些衣炔飘飘的公子不都会这一手吗? 马林所率北路军冒着严寒在夜里点着火把行进。 “报,报,前方急报。”兵士急促的声音在夜里突兀响起。 前方大部队的士兵顿足观看,一个骑兵冲到队伍中央,几乎是从马上摔倒雪中。 “将军,杜松将军的西路军在萨尔浒遇金兵突袭……全军覆没。杜将军……力战而死。” 全军哗然! 马林下命全军原地驻扎,火急命人传几位督军、副将到临时搭建的营帐商议。 “如今西路军全军覆没,我们骤然失去左膀右臂,只能独自面对金军,原计划自然不可再用。”将士一脸沉重地谏言。 潘宗颜率先开口,“依我看,分散兵力才是上策。” “一共不过几万人马,分散兵力后,一队能领多少人?如何抵御金军强大的骑兵。”龚念遂呵斥。 “是啊,不可分散……” “如若不分散,集全军之力,胜算也未必大。很有可能重蹈杜松覆辙。”潘宗颜试图力挽狂澜。 龚念遂猛地一拍桌案,“分兵……金军如今战事方针还不明确吗?就是要各个击破。西路军就是例子。杜松招了他们的道,我们还不吸取教训?” 马林猛地一拍,几乎震碎桌案,“都什么时候了,还吵闹。想要给杜松陪葬的,尽管出声,本将军立马送他上路。” 一屋子人,除了火冒三丈的马林,都毕恭毕敬,噤若寒蝉。 “杜松之所以败,不是分兵的过错。是因为他的战略过于简单肤浅,如今形式,分兵是必然。只是,我们不能兵分两路。兵分三路,大军成‘品’字形,互为犄角,彼此声援。” 既避免了分兵的力量薄弱,又能避免正面交锋,全军覆没。 他们面面相觑,兴许是忌惮之前的发飙。兴许是忖度方案的可行性。总之,半响过后,还是寂静一片。 啪! 又是一掌,单薄的案几彻底支撑不住,碎成几片,“哑巴了,该你们说话,又不做声。” 性格火爆的领军,吓得一堆平日也不是善主的将领顿时没了脾气。 “此计甚妙,将军真是厉害。” “是啊,将军天赋异禀,才思敏捷。有如此良策,任后金铁骑如何了得,也伤不了我们分毫。” 马林厌烦地挥手,阻止他们虚伪奉承。“潘宗颜,你今夜领一军驻守斐芬山。龚念遂,你率一军守卫斡辉鄂模。我率余下部队驻守尚间崖。” 出了营帐,潘宗颜急冲冲地率军离开。龚念遂缓步走着,一脸愤恨不平,“从没领过军,打过战。凭什么对老子指手画脚。狗屁的分兵,照着这个方法,才是死路一条。要送死他自己去,老子还没活够呢。” 刘庆狡黠拍着他胸脯,“咱们要是不想死,才更应该马上领兵离开,驻扎斡辉鄂模。” 没错,先领兵离开,如果这战略真的有用,自不用说。 如若不然,自己大可独自从斡辉鄂模撤回关内,没有马林压着,军队里就是自己说了算。 潘宗颜朝天大笑,“哈哈,分兵甚好,甚好。”
霜打茄子 第二天,努尔哈赤挥戈北上。两日后,努尔哈赤到达尚间崖附近。 前方探哨兵传回的消息,马林在驻扎之处挖掘了一条深长的壕沟。作为门外汉,伊若也知道这个部署相当正确。 看来,明朝有个特别的特点——文人会打战。会到什么程度,时不时超水平发挥,胜过武将(例如久经沙场的杜松)。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以来都是君臣之间相互喊喊的口号,喊完就各干各的。如果非说有人当真,那就是明朝现如今的皇帝—万历。 很多次要紧的战役,都派个文官出场,不知道什么用意。以为人家文武全才?或者诚心弄死别人。 出于对生命的爱惜,文官群体不断进化。读书之余,读读兵书。 说了半天,要表达的意思是:可以想象,如此恶劣条件下进化的马林以及他挖的壕沟,将要给大金带来大麻烦。 晨光沐浴大地时,战争拉开序幕。 这是一场没有血腥没有杀戮的战争。 因为…… 后金以骑兵为主,凹陷的壕沟根本无法让马匹通行。而马林,固守不出。 说白了,双方并没交上手。 给小黑喂了青草后,伊若在汗帐外空地上点上篝火,烘烤羊肉…… 议事后,一干将领鱼贯而出。 皇太极步伐顿了顿,“真是伊若?几时变得这样善解人意。” 她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你得了便宜,能不能卖个乖。” 济尔哈朗哈哈大笑,手里也不歇息,一把抢过喷香的烤羊肉,“好姑娘,我领你的情。” “济尔哈朗,怎么每次议完事,你都精神抖擞。我瞧阿敏他们,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咧嘴笑得肆无忌惮,“我年龄小,上面有几位哥哥照应着,大汗没事找不着我,叫去也就是虚应了事。再说,我不是独领一旗的旗主,没那么多大事要亲自定夺。” 酒足饭饱之际,开始了每晚七点钟新闻联播——战事研讨。她兴致缺缺的听着他们讨论,不甚上心,几乎昏昏欲睡。 皇太极绷着的脸色稍解,扑哧笑道,“又多了根霜打的茄子。” 她脸色很配合地气成了紫茄色。 世上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同样,没有跨不过去的沟。 第二天,努尔哈赤率领一千精锐亲兵,从侧翼打开突破口,进攻龚念遂派兵驻扎的斡辉鄂模。代善率八旗主力转锋北上,直攻尚间崖。 仓皇迎战的龚念遂军队以惨败收场,还没来得及撤退,就兵败如山倒。 大金将士乘胜追击,竟在一日内,将北路军三路队伍全部制服。 总兵马林仅以身免,逃往开原…… 后世史学家批判马先生道德问题什么的,她十分不解。批判他的人,估计才是道德有问题的人。难道他们看见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这样的字眼比较顺心? 就不许马先生翻兵书时,偶然记下一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翻阅诗词,读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私下一合计,做出如上行为。 黄昏时刻,驻守营帐的士兵突然爆发阵阵欢呼,脸上藏不住的雀跃之色。 伊若忽视小黑期待的目光,放下它的口粮,望着夕阳下那抹鲜红的身影落寞于马背之上。 代善,你应该看到,即使你鲜血染手……但还有许多人,因为你的杀戮,你的成功,有了生存的希望…… 结束西线战役后,努尔哈赤向东回进。全力以赴解决刘綎所率领的东路。 然而有些喜剧的是,据皇太极说,东路军迷路了! 这是喜剧的事实。 因为东路军所走的道路比较偏,是崎岖的山地。多年不曾进入辽东的明军,掌握的地图十分陈旧。加上这些年的自然变化,更加难辨方向。 大金毕竟野战经验丰富,加上对这一带的熟悉。在明军找到他们之前,金军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动态。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然而喜庆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她惆怅地抱怨,“四路军,你们已经解决了两路,我却半点功劳没立。” 代善沉着安慰,“欲速则不达。”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代善,你是个温吞性子,怎么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呢。” 难得看到她一脸阴郁,皇太极饶有兴致,“玩了这么久,终于想起自己上战场是来立功的了。” 她忽略某人的嘲笑,坚定道,“经过长期考察,我发现救驾这条路行不通,我要转变方针。我打算智取。” 皇太极眉毛一挑,“嗯,然后?” “我很想继续,前提是你透露点内幕。现在大汗最棘手的难题是什么?” 皇太极满不在意的样子,“透露点也没什么,关键是我们都不能解决的事,你能帮得上忙?我知道你体力不好,救驾行不通。以我观察,你的智力更逊色。还是死心罢。” 她以前一直认为皇太极热衷伤口撒盐,她错了。 其实,他喜欢主动出击,自辟伤口。 代善果然担得起一个‘善’字,看她被皇太极涮得萎靡不振,好心透露,“明日八弟和扈尔汉、阿敏先后出发,在山谷周围设伏。然后派遣我方战士假装杜松军队的士兵,把他引进包围圈,一网打尽。但是我军通晓汉语的人,屈指可数。又要求机灵,懂得随机应变。一时间没什么人选。” 她湉笑着凑近,“我可以去。” 随机应变谈不上,小聪明还是有的。最重要的一点,她精通汉语,大学差点考了个普通话甲等。 皇太极戏谑的神色消失殆尽,一脸严肃,“你绝对不可以去,想要立功,我日后会给你机会。” “不行,我不能等了。刘綎大军一解决,剩下的也就不成气候。错过这一次,我就没有机会。” 他豁然打断她,“你以为去了就一定可以完成任务,其中的凶险,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危险。正是如此,我才有和大汗谈条件的资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这样,我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地收回成命。” 皇太极怒视着,正要开口训斥,代善正起身挡在两人中间。 “你应该相信她是有把握才会冒险。” “生死攸关的事,你也毫无原则地袒护,你会害死她的。” 皇太极愤愤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不是无畏无惧,而是冲动,冲动的人永远是弱者。你好自为之。” 说完,愤怒地扬长而去。 她抿嘴暗想,拽什么拽,你不帮我,不还有代善嘛。告诉你,没了你地球一样自转加公转。 当她主动请缨时,努尔哈赤沉静如深水的眸子闪过一抹诧异,“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胜任。” 她不卑不亢地抬头,“因为奴才会说汉语……大汗的能人再多,估计这方面人才还是短的。” “蛮子有句古话,病急乱投医。本汗还不至于靠一个女人成事。” “是吗?奴才一直以为大汗喜欢用女人成事。说起来,南路军总兵李如柏的小妾还跟大汗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当然不是暧昧关系。据说,李如柏的小妾是努尔哈赤弟弟的女儿。关系有点远,也不碍事,有关系就行。 两人能不暗通曲款? 大金一路以来势如破竹,要说和李如柏没关系,打死小黑她都不信。 “以前倒是没仔细注意你,头脑还是够用。” 她毫不谦虚地打趣,“美貌与智慧不可并全,这向来是别人对我们这种女人的误解。” 他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和刘綎如此谈天说地。” 意思是,准了。 伊若稳着不动,努尔哈赤疑惑地停下起身的动作。 “事成之后,大汗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她尽量敛顺眉眼,还是激怒了他。 “你敢和我谈条件。” 做对了,不一定有奖赏。做错了,一定有责罚。想必,这是努尔哈赤这种悍夫坚持的统治准则。但是,自己的权力与利益还是应该维护的不是,“大汗认为奴才在和您谈条件吗?奴才可不这样认为。” “哦?”他挑眉示
诱敌深入 侍卫挥手打起帘子,簌簌雪珠扑面而来,涌进阴暗潮湿的简陋帐篷,伊若暗踱几步离开。 里面关押着俘虏的明朝重要官员。 整个上午,负责逼供的侍卫十分卖力,官大夫也没什么硬骨气,知无不言。 总结一下,一堆毫无价值的废话。 连队友都不了解的男人,该有多复杂? 如果劝说无果,不得不做后算。双手拢在袖中,细眸微抬,“栅栏里围的什么,看管这么严实。” 冷雪让裹着厚实战袍的侍卫抖了抖,畏寒地缩了缩头,“前不久缴获的红衣大炮。” 要不孔明怎么随手带把扇子呢,果真越是寒冷,越是清醒。冷风一吹,她头脑中渐渐有了对策,他们兵分四路,部署也许不尽相同。至少同样携带红衣大炮。也许她能用这门大炮,消除刘綎的戒备疑心。 翻腾了半天笔墨,一管笔都没发现。手扣在梳妆案几上,角落里一道蓝红光芒灿灿映人眼。 脑海里精光乍现。 用手抠出一小块鲜红的胭脂,放在空空空如也的小盒子中。拿过水囊兑了些水,用手指轻轻搅拌。马上兑成一盒‘红墨水’。质地不均匀,当然没法和高级墨水相比。 不过,有颜色就行。 心满意足地用手指蘸水,锦帕上款款书写。 “见烟火示意后,鸣炮一声。事关生死,勿失勿忘。” 末尾处,落上自己大名。 正所谓锦书难托,找谁寄信是个问题。 “pi ci,pi ci.” 格达来左右张望,怎么有小老鼠的声音。低头间一双小巧毡鞋出现视野,才直起腰就被来人一把勾进臂弯,“兄弟,帮个忙。” 他错愕地望着痞里痞气的伊若,还没缓过神,怀里多了一方折叠好的锦帕。 “把这个给你主子。” “这是什么?” “别问了,切记,得等到启程后,才能给他.不要忘了,事关人命。”皇太极知道她瞒着他接下任务,一定想方设法阻拦。要是有办法,她也不愿意撞枪口。奈何阿敏什么的,实在不熟。 “人命?谁的人命?伊姑娘,你怎么不自己拿进去。” 她惋惜地看着他,“格达来,你知道吗?这样多话不好,会找不到媳妇的。哎,我真替你的终身大事担忧。” 临走前拍拍他的肩膀,“真的不好。” 在他目瞪口呆迷茫之际,雪地里只留下一派小脚印。 当几个怯弱的汉人士兵出现在她面前,她庆幸自己是女子。 金军是鞭子军,而明军不是。就像所有清朝以外古装戏显示那样,男子也是头发浓密。 头发多了,可以剪。少了,就不好办。 这时代,貌似没有假发这玩意。 本来她不相信命数,沿途走来,不得不承认:这里地形真是绝佳伏击地。简直就是瓮中捉鳖的那个‘翁’的造型。 士兵警惕地亮出长矛,严肃万分。 她哑着嗓子,“我是杜松杜总兵的亲兵,特来传总兵大人的军令。” 兵人就是单纯,简直没有兵不厌诈的概念,直接放行。 现在不安分的小混混兴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跟刘綎比起来简直逊到姥姥家。 他表示横的方式是脸上数道深刻见骨的疤痕,面对直接又彪悍的他,她的小心肝默默抖了抖。 一双坚硬如铁的眼睛紧锁着她,“你是杜松的亲兵?如何证明。” 她从腰肋间衣服岔口入手,往衣间一摸,亮出金灿夺目的令牌,“这是杜大人的令牌,大人应该识得。” 士兵将令牌呈上,刘綎粗糙的手掌拂过令牌黄金身面,眼中风起云涌。 他用力一震,将令牌络在桌上。 她心肝又是默默一抖,好在只是默默。 刘綎视线落在她身上,“杜松是总兵,我不是么?什么时候轮到他对我颐指气使。” 伊若不可置信地仰起头。 他开什么玩笑,这样也可以?被东北的寒风,吹出毛病了罢。 心里这样想,嘴上不敢怠慢。 “杜大人并没使唤大人的意思,战事上咱们不还得仰仗大人?眼下还望您顾全大局,早日拔营启程,前往回合。” “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自有我的行军安排,不会为了他改变路线。” 你的安排是迷路吗?路都没找着,大言不惭。 她退而求其次,“既然大人决意如此,卑职也不强求。如今大军身陷山谷,不知进退。不如由卑职领路,先过了眼前这关,大人意下如何?” 刘綎的气势渐敛,触及到眼前困境,这个横得恨不能横着走的男人有所松动,“就凭你?” 伊若笑得得意,“卑职能进这山谷,自然也能出。还是说,大人已经找到路?” “我是没找到,但不见得要听信你的话。” 心机深重又多疑的男人。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取得他的信任。 想来,将才说什么自己是总兵,不愿意听杜松差遣的话,不过是托词。 言下之意是:我不信你。 “大人放心,卑职有方法证明身份。” 他饶有兴趣,挂着一丝冷笑,“不要告诉我,你还有杜松的兵符。” 眼里的神采飞扬,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认真地望着她。 她回以深沉地几乎失去笑意的笑,“卑职要是拿出兵符,怕就只有死这一条路。” 和老狐狸斗法,首先得学会狐狸的狡猾。 据她所知,明朝实行宋朝的兵无常将管理制度。而将领命令士卒的最高凭证就是兵符。 换言之,兵符掌握在最高将领手中。怎么会给区区小兵。除非…… 如果她拿出兵符,不就证明杜松已遇不测,自己是假冒的吗? 他倒是步步为营。 “那你说说,怎么证明。” “如果大人将卑职的命留到晚上。就能见分晓。” 伊若猛地咽口气,努尔哈赤,回去不找你要双倍东西,对不起自己肾上腺素猛增。 漆黑夜空中布满繁星点点,看着雅静别致。 不过,身边男人的强大气场,破坏了美景,“看够了没。看破了也是一片乌黑,快点做正事。” 她学着代善的温吞,“欲速则不达,急躁可是行事大忌。” 捏着两个炮仗大的小东西,这就是古代的信号弹?技术过关不,有点怀疑。 背后被人猛捶一掌,“婆妈什么?快啊。”她晕着脑袋怀疑,刘綎是断掌来着。 咻的尖锐一声,冲上高空,拖着彗星似的白烟尾巴,漆黑中闪过璀璨光芒。 所有人,皆仰望巡视。 她蹲在沙地里继续点火放炮,多放几个,免得皇太极一时疏忽,没看见。 “这有什么用?接下来怎么做?”刘綎满脸疑惑地扭头看她,难得虚心。 她答非所问,“红衣大炮威力如何?” 他怔怔地,半响,“发射时,震耳欲聋。” “那好,接下来最好捂住耳朵。”说完,自己先拢了袖子在手掌处,用力捂住耳朵。 他瞪着牛大的眼珠子,傻乎乎地‘嗯?’。 顷刻,一声震天撼地炮响响彻山谷, 营地里的士兵惊恐蹲下身,后知后觉地捂住耳朵。 片刻后,又欢呼作一团。 不知是努尔哈赤先生保密措施做的好,还是他作战神速,四天解决三路大军。 总之,目前刘綎大军完全不知道外面情况。 在他们心里,红夷大炮=明军=自己人。 所以,即使差点震聋耳朵,心里还是扎开花。 因为,援军到了。 伊若怡然与刘綎对视,“大人,如今该深信不疑了罢。” 眼睛长在头顶的他忍不住狂喜,大声命令,“全军听命,明早拔营启程。” 寂静的山谷,又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是看见生路后,出于本能的欣喜,是绝处逢生的愉悦…… 伊若若有所思地抬眼,继续端详头顶压抑地笼罩着大地的天。 扪心自问,是生路,还是不归路?然而她无能为力。 怎么说,历史就像一条湍急的大河,只能沿着
亲临战场 墨色包袱别在马脖子旁,说起这个东西,当初她欣喜以为是代善给的锦囊。瞧了瞧个头,锦囊是没可能了。私下打开过,一领纯白色纹金龙披风。至于它的用处,除了保暖,还能干什么?这得好好参悟参悟。 距离山谷越近,她心里越是七上八下。表面是鸟雀嬉闹空山的闲适,暗潮涌动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惨烈战争。 宛若银白与金黄的海洋从侧面奔涌而出,声势夺人地控制军队侧翼,紧紧包围刘綎大军。马蹄嘶叫,乱作一团。 伊若安立马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关键时刻一个有用的男人都指望不上。赶紧向正白旗方向靠拢才是正经。 意识到中计的刘綎脸上阴霾阵阵,地狱恶鬼般紧锁不远处的娇俏身影,提刀策马而去。 她眼疾手快横刀抵住他的攻势,力道几乎震碎她的手骨,劣质佩刀上明显缺了道口子。烈日高悬,灼灼光焰晃着她的双目。她端刀与肩平行,侧着刀身对准太阳调准角度。白晃晃的刀充当光滑镜子,反射太阳光达到瞬间强光的程度。刘綎挥刀的动作一顿,艰难眯着眼。她趁势而逃,恨不得脚下生风。 狂风呼啸而过,身后紧追不舍哒哒的马蹄。她毫不怀疑,哪怕有一刻停顿就会成为他刀下亡魂。 自古穿越者有个共同困惑。要是真身在这个时空死了,是回到现代?还是连同现代的自己一起灰飞烟灭?要是能回到现代,被他砍成西瓜也没什么,算是成全了自己。 要是不能,她还是希望有位英雄能俗套地救救。 白色箭羽的铁箭头弓箭擦着风头而至,不偏不倚袭向她身后,响起男人的一声闷哼。惊吓着回头瞥见近若咫尺的刘綎手臂上中了一箭。她领悟道:生死攸关的时候,果然不能胡思乱想。 惊吓中,她顺身滚下马背。挥了挥灰层,惊诧发现居然摆脱了刘綎的纠缠,然而解救自己的人居然是闷葫芦罐儿——格达来。 打心眼里没预想过是他。 战场果然不能走神,一柄长矛擦过她的头盔嵌入土里,她瞪大眼睛望着持矛的正白旗士卒。 谁戳她都可以理解,但是自己人戳自己,什么逻辑? 回望自己青白色半旧战服。对了,衣服。居然忘了自己还穿着明军战服。 终于明白那领纯白色纹金龙披风的用处——证明自己卧底身份。 掀开墨色包裹的结,手忙脚乱披上披风。正白旗的人见势自然不会动她,明军的人自顾不暇。 她瞬间成了台风中心风和日丽的台风眼。 高台土坳上,他负手而立纵观山谷全局。一袭白色甲胄,却没有什么仙风道骨之感。 可能她永远也不能从他身上发现清逸脱俗的气质,他眼里勃勃野心分明是红尘之内的贪,又怎么能脱俗。 她望着地下的众生,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仿佛地狱恶鬼,噬血成性。无论用何种词汇修饰战争,也洗不掉它本身的野蛮残酷。 “为什么要战争?战争就是杀戮。” 他避开她的质问,“格达来,带她回去。” “杀这么多人只为了自己的野心,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她执著地有些执拗。 他身形未动,山风掀起战袍的边角,“你太善良了……像你们这种善良如水的人,永远也无法明白战争的意义。” 当时,她狭隘认为‘你们’指的是和她一样的女人。 然而他指的是她和代善。 他比任何人还要早,还要清楚地看出:她和代善是一种人,一种和他不同的人! 太阳跌落山头时,息鼓的鸣金声浩浩飘荡山谷,依稀传到营地。 “代善没来吗?我以为你们是一前一后。” 皇太极淡漠从她身旁走过,“区区一万老弱残兵,不需要出动八旗。” 她低头踢了踢脚下沙子,颇为不满,“既然如此,干嘛苦心设局,直接开打就行啊。反正区区一万,你不放在眼里。” “父汗只是想以最小的代价,速战速决。诱敌不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不强出头,走强攻这一条路,未见得结果不是今天这样。” 说完径直走向营帐,身后传来她清脆的声音,“真是应了那句话——飞鸟尽,良弓藏。打了胜仗转眼就不认人了。你们爱新巨龙,真不是……”剩下的话生生吞进肚子里。 他打帘子的手一顿,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傻丫头。” 伊若一根根扳开济尔哈朗捂住自己嘴的手指,“说说怎么了?我差点掉了小命,他却轻而易举抹杀我的功劳,我心里不平衡。”戏份很足地长长叹了口气,表示无限惆怅。半响,摸摸肚皮,有气无力道,“将才沙地里滚了好几圈,饿了。” 他从亲卫手里接过一柄佩刀,“我估计山谷里有样好东西,素有‘辽东第一野味’的美称,不知你看得上看不上。” “废话。那还用说。快去,快去。”想想觉得有点不厚道,外加嫌弃的意味。装模作样补上一句,“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东西带不回来不打紧,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在她周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之际,济尔哈朗大笑着带人离开,临走前贼贼的表情让她颇不放心。然而想想三汁鹿肉,竹香黑山羊,一品蟹粉冬茸,葱煎野猪皮等一系列美食,又把这茬忘了。 篝火烧得热烈的时候,他携着一个布袋子神采飞扬归来。伊若饶有兴趣地凑拢张望。一瞧不打紧,打紧的是夜风直往心口里灌,张开的小嘴就是合不上。 这野味,太野了。 居然是乌溜溜的耗子——真恶心。 济尔哈朗将布袋子递给士卒,“知道如何收拾罢,动作麻利些,姑娘急等着吃。” 谁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