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把贵妇刘涛冷艳写真的女子写的完整

冷艳的女子~~~
门口卖拖鞋的大妈,真是个冷艳的女子啊。@捧腹网 我问她拖鞋多少钱一双?她说20。我说10块行吗?她说行,你要左脚还是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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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问题在线答疑《冰崛纪》——三界争斗,一个冷艳妖娆的女子,如何立足乱世?你懂的……
天,地,海,三界的争斗从来无休无止……迷离的身世,混乱的血统,神秘的力量,她该何去何从?当血海深仇与惊鸿艳影集于一身,当危险与暧昧萦绕身边,一个冷艳妖娆的女子,故事纷繁展开……楔子漫天飘雪。阴暗的天空布满厚重的浓云,压覆着整个帝都。天色近晚,大雪簌簌落下,寂静沉积。周围迷蒙而又晦暗,狭窄脏乱的街道泥雪交融,零零星星的行人低头赶路,孤零的树木在路边伸着湿漉漉的黝黑枝桠,落了雪,像是窃用洁白来掩饰着自己满身的诡邪。一个老妇人,裹着厚重破旧的棉袍,蹒跚在街道上。手里的竹篮沉重,泥泞的道路让她几欲摔倒,她的嘴里念念有词,左右顾盼,仔细而又耐心地寻觅着什么。空中传来一声咿呀,巨大的阴影在上空划过,是白鵺。老妇人不禁蹙眉疑惑,白鵺罕见,人见尽捕,又怎会在纷乱的帝都出现?她目视着白鵺向高空振翅远去,一个优美的滑翔,消失在云雾里。她转身看看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雨雪迷蒙中殿里的华灯依然灿烂通明,白鵺短暂出现并没有引起宫人注意,依稀可听见传来的袅袅笙歌。老妇人低首前行,脑海里回想起那场圣战,过去这么多年,壮烈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漫天呼啸的大雪像今夜一样迷蒙阴暗,纵横交错的冰凌在刀光火影中闪烁晶莹,鼓声喧天,鸟兽嘶鸣,那是天与地的混乱,那是冰与火的碰撞,那是三界之间的纷争。日夜无休,最终人族虚伪地俯首认输,朱雀与鲛族默然欣慰这场疲惫的胜利。在火光与冰雪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停止哭喊,求生的意念麻木了记忆中的伤痛,在帝王的征服下残喘在宫殿的高墙外,凝华的血泪升入天空形成遮天蔽日的阴云,从此,风雪不止,不见天日。人族的邪恶、贪婪、污秽与奸诈,在朱雀隐于层云天外之后显露无疑。岁月已故,世事尽改,鲛族的艰辛漫无止境。寻寻觅觅,老妇人背负的使命至关重要。一滴晶莹的泪逸出她的眼角,沧桑憔悴的脸色蓦然惊喜,找到了!凌乱的墙角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墙壁挡住了寒风,零落的雪洒满全身,身下铺着干黄的稻草。辗转多日,终于找到您,今后老奴陪伴左右,绝不会再让您流离乱世,受尽苦难。层层浓云外,星辰闪现,白鵺鸟巨翅伸展,在如水的夜色里驭风飞翔,鸟背上坐着的男子嘴角微扬,笑意浮现。他揉揉白鵺脖颈松软的羽毛,“疾鸢,辛苦你了。”白鵺一声欢鸣,奋翔前去。
绝命奔逃“扑通!”汩汩涌动的江水,涌入我的耳朵,漫进我的身躯,无数气泡像水中舞动的精灵慢慢升腾,我的世界开始安静下来,身后的咒骂与呼喊渐渐远去……只剩下水流与空气的私语。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并未恐慌,而是庆幸伸向我的那一只只手将不会触及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抓到我,绝对不会。这条水流汹涌的陌语河,每年都要吞噬许多落水者的生命,而今天,我将也是其中一个。阴云漫天密布,不见星光,今夜十五,本该明月昭昭,江天如洗。我恨夜的漫长,寒露凄凉,可是,即使晴天白昼,谁又能救我于水火?我不知我真正的姓氏,也不知给予我肉身的父母究是何人,今在何方。我只记得当年年幼的我只身躺在脏乱的街角,眼睛滞留在灰暗的天空,漫天飘下的飞雪像烟尘,像灰烬,落在我的睫毛,经久不融。王府上司厨的阿妪捡我回去,剔出主子桌上残余的精致饭食,养我长大,唤我十络,惟愿十指纤若素,织络而烹鲈。生而为仆,在这个灰色的奢靡园林里,辛勤成性的阿妪带着年幼的我在这里生存,为主子操劳。在火焰跳跃的灶膛前,阿妪被火光映照红亮的脸会常常绽出笑靥,浑浊的眼睛会流出明亮的光,口中喃喃。她曾轻抚我的脸颊,说我不是奴仆的命,也常常嘱咐我掩好鬓角的那两片银鳞,不可以被任何人看见。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一头渐渐变蓝的长发,而且我从不会感到寒冷。自心怀深处,常常散发出一股股热量,有时竟会躁动难忍,我只能时时捧来冰雪吞下。后来阿妪取出一件薄如蝉翼、轻若夕烟的衣衫为我穿上,她说:这件月绡,当年你只身街头,身上就盖着它。我贴身穿着,清凉淡香沁入肌肤,再不燥热。我是谁?可是阿妪从不告诉我究竟,直到她最后猝死在汲水的井旁,睁着眼睛,流出最后的眷恋,还有不安。我将她的遗体葬在陌语河里,带着许许多多的秘密,缓缓沉入河底,我流着泪,撒下无数花瓣。曾经阿妪告诉我,陌语河里多有水中仙,他们说着世人不解的言语,唱着悠远的歌谣,带着亡去的灵魂到达安乐的世界。再一次踽踽独行于世上,在这深深的宅院,奴役在膳房里。王府的高墙内奢华淫靡,为主者日日行乐,酒地花天;而墙外的百姓贫病交迫,乞哀告怜。多少个霜寒露重、皓月清晖的深夜,我独坐屋脊,望向远方烟雾迷蒙的浩渺寒江,吹奏记忆里唯一熟悉笛曲。当王府中的男子看我的眼神中流露垂涎,当丫鬟嬷嬷甚至女主子们开始对我冷眼相向,我知道,危险开始缠绕。如果可以,我宁愿将美貌丢弃,上天所谓的眷顾给我带来的却是无休无尽的烦扰。夜深时我对镜准备梳洗,房门蓦地猛开,闯进来的是王爷的三子囤少爷,一向欺男霸女的他目露淫色,向我靠近。“络丫头,来伺候伺候本少爷。”瘦弱如鸡的他颤抖着耷耸的缎袍靠过来,伸出禽爪般的双手挽起两袖,昏暗的灯光下两只眼睛发亮如兽。“屯少爷!”我惊慌未毕,他跃身向我扑来。我转身躲过,却被他从身后一手扯下头巾,蓝色的头发簌的铺下,鬓角两个鳞片泛着银白色清幽的光,“啊,妖……妖怪!”囤少爷扯破嗓子,一声尖叫。骚动溅起。“妖怪……”“打死她!”很快诸多家丁持械将我围起,声声叫喊,却没人敢上前,也许我披散的满头蓝发,发光的鳞片吓住了他们。王爷赶来,大惊,指着我:“你……你……你竟是……”我冲出人群,奔跑,逃离……漆黑的夜,没有灯火,我赤足奔逃,不顾身后紧紧追来的恐惧。我渴望足下生风,却偏偏他们离我越来越近。前面就是郁蕡桥,成婚的新人要在桥上洒下黍米,意在多子多福。桥下是汹涌咆哮的陌语河。我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在耳后。不要抓我!我侧身翻过桥栏,纵身一跃……奔流的河水将我带走,留下桥坡上举着火把的他们,终于,不再追赶。水流的吞吐让我再无力挣扎,握的再紧抓住的也只是水中渐渐冷却的掌心。我知道,在此刻,在这里,只有我自己。我睁开眼睛,闭上吞咽了那么多冷水的嘴,眼前的漆黑远比这一路奔逃所见的阴暗黑的更加纯粹。我快要死了,马上,就要溺死在冰冷的河水。我抱紧双肩,闭上双眼,就像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月绡在水流中划过我的脸颊,像温柔地抚摸。竟然开始感到心安,“很快就要结束了……”
手捧嗜血石的少年“快看,好美啊……”“慢一点,都追不上你了……”莹莹笑声,清泠甘冽的水,白荷大朵大朵盛开,飘逸轻灵的衣衫洁白如雪,清透如冰,一晃而过模糊的身影,我伸手试图抓住,却无法触及……为何总是这一幕?为何我的心里这么酸楚?意识朦胧中,我感觉到一双大手将我抓起,身体腾空的轻盈感,耳畔是忽忽的风声。我在飞翔吗?也许是将死的错觉。哗啦啦的水声一阵阵响起,我晕晕沉沉,努力睁开眼睛,一滴泪顺势滑下,眼角微痒。我躺在摇荡的小船里,深蓝色的头发铺在身旁,湿哒哒的粘在我的脸上,皎洁清冷的明月挂在当空,月光下两个身影在我面前摇晃着,头好疼,我无力地闭上双眼。没死吗?还是被抓住了。梦境里,还是阵阵清脆的笑声,我游荡在盛开的白荷间,无忧无虑……一阵香味飘来,我缓缓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我发现自己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杏色薄被。旁边炉灶上坐着瓦罐,里面咕噜噜的闷响伴随着蒸腾的香气。我慢慢扶着床坐起身,清醒了许多。身上以及换了干净的粗布衫,月绡还穿在里面,我观望着周围,这里不是王府,屋子简陋狭小但十分整洁,日久熏黑的墙壁上挂着几兜渔网,还有硕大而破旧的草帽,立着两根渔叉,房屋中间有一张矮小而洁净的木桌,围着几条小凳,桌上放了叠摞的几副碗筷,墙角堆放了整齐成束的干草,木门半掩着。应该是一户渔家。目光落在蓝色火焰上欢快沸腾的瓦罐,白色蒸汽不停冒出,有黍米的香甜,还有一丝丝艾蒿的清香。外面有脚步声来,我赶紧缩下身体,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伴有交谈,是两个人。门吱悠一声开了。“哦,汤已经沸了。”是个婆婆的声音,脚步向我走来。“这姑娘还没醒。”这个声音苍老沙哑,是个老翁。接着就是掀动瓦罐加食料的声音,然后他们来到我的床头,我忽然想起,他们一定早就见到我额角的银鳞了,心里一阵惊慌。“这孩子竟睡了这么久。”“要不要喂点水?”“让她睡吧,睡足了才有精神。”“脸色这么白,我得多加点刺枣煮。”我听见他们走开,接着是搅动汤水的声音,以及端杯送茶。跳入陌语河,我没有被淹死,被这对渔人夫妇救了,幸是上天眷顾吧!他们一边休息,一边轻轻谈论着近日的渔情,以及市面上各种鱼贝的价钱。言语中,老翁调皮嬉闹,老婆婆则时不时嗔怪一声。好安详和睦的夫妻,是不是我的父母也是这样?心中一阵苦涩……我睁开眼睛,坐起身,“醒了!”婆婆急忙过来扶我,老翁则递上一杯热茶。我没说话,低眉点头表示谢意,接过茶水啜饮一口。婆婆面容慈祥,白发轻轻挽起,清逸如云,青袍白衬,老翁则梳着发髻,灰衫褐裤,并不像一般渔夫面膛坳黑。“姑娘是哪里人,怎么落水了?”老翁关切道。我摇摇头,这该从何说起呢?又能不能说呢?刚刚死里逃生的我,能相信谁?“姑娘受惊吓了,要慢慢修养。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婆婆扶着我下床,我才发现脚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一动开始渗出血来,“快别动了,我给你端过去,一会并羽来了就给你治伤。”婆婆转身掀开瓦罐,盛了一碗汤羹递给我,又盛给老翁和自己。我坐在床头,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羹,香甜扑鼻,想起曾经阿妪在世时,也常常煮粥食给我吃,她去世后,就再也没尝过了,此时一滴眼泪顺鼻尖滴下,落入碗里。婆婆见状,便催促着趁热吃,老翁则捧着碗筷吃的香甜。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更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慌乱与忧伤充斥着心海。捧着汤羹,这温暖让我心里安稳了许多。木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会不会是王府的人追来了!惊慌之下我丢了碗筷,蜷身缩进床褥,瑟瑟发抖。门打开,“潭老爹,”探头进来一名男子。“你来了。”老翁应声道。婆婆到床头掀开我蒙住自己的被子,“别怕,是并羽,我们找来给你疗伤的。”我小心翼翼地露出脸,望了望怔在门口的来客,是一名白衣少年。我这才放下戒备,钻出被褥来坐好。婆婆招呼这名叫做并羽的少年进来坐下,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和残羹,“嗜血石带来了?”“在这。”并羽伸出双手,捧着一枚形似鹅卵的圆石,颜色鲜红欲滴,晶莹剔透,宛如正在跳动的心脏,潭老爹小心地接过去。话语间,并羽一直在看着我,清澈的眼神带着些许好奇,我低下脸,不与直视。“外面清寒,你快吃碗热粥。”婆婆递上一碗。“谢过潭婆婆。”并羽接过便大口吞咽着,婆婆一脸笑意。潭老爹,与潭婆婆……并羽吃的很快,放下碗对潭老爹点头示意。潭婆婆扶我坐直身子,伸出伤痕累累的双脚,“老夫冒犯了。”说罢潭老爹在床下抬起我的脚踝,并羽一手抵住我的脚掌,一手握着嗜血石轻轻贴近我的脚,伤痕里的血慢慢流出,带出了里面的污物,痒痒的。嗜血石将血渍一点点吸入,石身内血色流转,红色加深,几近诡异。这个悉心给我疗伤的少年,与我年龄相差无几,面容清秀,微微蹙眉,修长白皙的手熟练地动作着。污血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伤口干净了许多,并羽从怀里取出草药,给我包扎好。我坐回床上,看着众人为我辛苦,却无从表达谢意。
繁星与秋水之舞潭婆婆将狭小的屋子一角撑起帷帐隔开,为我置成简单的闺房,想起在王府的事,这里倒是安全许多。潭老爹有时出门,留下潭婆婆在家里照顾我,其实脚上的伤在并羽的每日治疗下很快就恢复了,我闭门不出,是害怕被外面的人发现而被抓进王府的囚牢。很多次梦魇袭来,我看到无数举着火把刀棍的人将我围住,混乱中我一次次跳下陌语河,惊恐而醒,听窗外声声虫鸣,流水潺潺,我却再难入睡。来到这户渔家至今,我未说过一句话,心里似乎失去了倾诉的欲望,潭婆婆也没有问过我。在我能够下床走动后,她为我梳起一头长发,教我缝补渔网清理渔笼,一起为潭老爹备饭,我在阿妪那里学到的几个小菜,终于也用上场合。潭婆婆笑着夸奖我,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并羽也常常过来,帮潭婆婆料理家事,有时也和潭老爹一起出海捕鱼,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爱说话,紧闭的嘴角常常微微扬起,泛着笑意,细长的眼睛明亮深邃。他平时总是眼疾手快默默劳作着,因此,整个屋内总是只能听到潭婆婆一个人反复絮叨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潭老爹回家一进门,潭婆婆恍惚说:“这次可以听到回声了……”夜深了,潭老爹和并羽还没有回来,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海上大潮起落,猜想他们一定是丰收了回来。潭婆婆正在洗菜准备煮饭,我拿着抹布将杯盏一个个擦净。风起时,推动木门咣咣作响,好多次都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潭婆婆也常常看向门外,目光殷切,等待两个辛苦的归人。外面脚步声渐进,接着听到潭老爹的声音:“我都闻到香味了!”门咣当一声开了,并羽和潭老爹抬着一大兜鱼进来,还有一些蔬果和一提鲜肉,屋里顿时充满腥鲜的味道,“老婆子,看看,今天捕了多少,”潭老爹脸上溢满笑意,满是自豪:“晚上和并羽还去集市上卖了许多,又买了吃食。”潭婆婆笑意满满。屋子中间放置了火盆,坐着一口黝黑的砂锅,潭婆婆切了肉和鱼放进锅里,蒸汽氤氲着整个屋子,潭老爹呷着热茶,滔滔不绝地向我们讲着集市上遇到的趣事和耸闻,并羽应和着点点头。几个人围着火盆坐好,翻滚的汤汁将肉片吞吐上下,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热切的脸庞,映照着整个狭小而舒适的屋子,门外可以听见风呼呼吹着,却不会吹散屋内的温暖。“丫头,你是从来都不能说话吗?”吃过饭,潭婆婆忽然问道,目光里充满关爱。我低下眼睛,摇摇头。“在这里你不必害怕,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潭婆婆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十分坚定。我抬起头,眼泪流出。“来了这几日,你从未迈出门一步,也没有告诉我们关于你的任何事,”潭婆婆帮我拭去眼泪,“我们救回你之后的几天,就听到来自于列襄国的一些传闻。”传闻?我惊恐至极。“说咸禄王的王府里有人出逃。”潭老爹补充道。“你不必害怕,”潭婆婆察觉到我的害怕,“这里是风凝谷,在陌语河支流尽头至海,而列襄国远在河干上游,况且这里是外人无法进入的隔绝之境,没人会找到。”“那天,我们捕鱼到深夜,月色很好,在海上远远看到你躺在寂空岛的海滩上,我们把你带回家,你昏迷了整整两天。”潭婆婆搅了搅火盆里的木炭,屋里忽明忽暗。“我们也不明白,列襄国距寂空岛甚远,而且陌语河水流湍急,你怎会漂流到那里。可是不管怎样,现在你到了这里。”“你不是寻常女子,但是我们一样对待,就像并羽,在这里无依无靠,也是我们的孩子。”火光里并羽脸色凝重。“今天月色好,并羽,你带着丫头出去散散心。”潭老爹说。我微微颤抖,不敢出去,潭婆婆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站起身。吱呀,木门推开,清泠的寒气迎面而来,与身后的温暖相抵。闭门多日,原来已经深秋了。我走出小屋,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触动。正对着我的,是月色银辉下粼粼发光的湖水,原来我夜夜听到的流水声源自这里,夜空里彩色的光芒流转着,皎皎圆月悬在当空,诉说着并不圆满古老的故事,周围黑压压的丛林,藏着月光照耀不到的秘密,远处对岸漆黑的群山静谧地伏在夜空下,如沉睡的猛兽。我迈向前,置身如水的夜色中。并羽转身关上木门,走在我身边,望向这湖光月色,“这叫星湖,”他顿了顿,“盛夏的夜晚,常常可以看到星火坠落在湖里。”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漫天星光,湖面上流星划落的景象,那一定很美。门前的旷地铺上了圆圆的石子,穿着潭婆婆编制的草鞋,踩上去硌硌的。风起,枯叶飘落,我仰面望见上方巨大的树冠,漆黑浓密,月光里长长的树须垂落,随风飘动着,这是一株很老的榕树,温柔地荫庇着树旁矮小的草屋,安全而宁静。我来到湖岸的沙地上,脱下草鞋,用双脚感受沙土的细密柔软,月光下的肌肤像浸了水的丝绸,并羽转过脸去。湖水涌动,沾湿了双脚,我提起衣裙,月绡飘落水里,却依然轻盈灵动,泛着幽幽的白光。这月绡,是濡水不湿的。许久许久,我未如此放松惬意,不会有人奴役,不会有人训斥,不会有人追捕,我索性放下衣裙,张起双臂,面向明月,在水中旋转,轻灵舞动……我的发丝被风吹起,自由地飘着。草丛里飞出点点流萤,飞绕我身边,像流星,像点点花火……我笑了,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忘怀的笑……并羽转过来看着我,些许惊讶,随即他转身进屋取来潭老爹的陶埙,坐在树下,少顷埙声响起,幽深哀婉,绵绵不绝。那一晚,我在埙声里舞了很久,我从来不知道,我竟会跳舞。后来并羽告诉我,那晚我跳舞的样子,像一只欲飞的蝶。
琉璃瓶之佑一夜无梦。我睁开惺忪的眼睛,鸡鸣声声,窗外透进来蒙蒙光亮,天刚明。外面传来整理渔网的悉索声,潭老爹已经开始准备出海了。床头放了一叠整齐的衣裳,深紫色收腰短上衣,草灰色束带和下裳,刚好合身。我梳洗完毕穿好出来,潭婆婆正在淘洗粟米,转头看着我,笑意浮现,眉目慈祥。“正合身呢,来,转过身我看看,”潭婆婆说,我耳根微热,扬手缓缓转了一圈,“真是好看。这呀,是我金钗之年的衣裳,现在你穿着正合适。”潭婆婆说着,都忘了手中的活。我心里也暖暖的,揭开锅子,白汽扑面,水已经滚沸,潭婆婆将粟米下锅,轻轻搅动着。“老婆子,饭煮好了吗?”潭老爹进来。“刚下锅,一会就好。”潭婆婆到是不慌不忙。潭老爹坐到桌前拿起茶壶,先泡上一壶热茶捧着,眯着眼睛望着门外,若有所思,像是憧憬着今天的丰收。香喷喷的蒸粟配上翠绿的芸薹,再加上潭婆婆腌制的蔓菁,清脆爽口,倒是让人无比满足。饭毕潭老爹就放下碗筷出发去了海上,今天并羽没有来,收拾了桌子,潭婆婆要带我去卖鱼。我摇摇头,集市上人群聚集,定是鱼龙混杂,万一被人发现我的特异……我不敢去。潭婆婆见状笑了,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你就放心吧,我为你准备好了。”说罢她转身拿来两条月白色缎带,光滑的面料透着隐隐光芒,淡雅而精致。我坐在镜前,潭婆婆将我铺在身后的蓝色长发轻轻挽起,用缎带束好,又取来靛蓝碎花头巾仔细将我的头发包好,并遮住鬓角的鳞片,左右端详之后她满意地点点头。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俨然一个采桑的村姑,扑哧一下笑了,潭婆婆也笑了。走出门外,第一次呼吸到清晨这么新鲜的气息,我不禁贪婪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山水美的像画,星湖上碧波荡漾,而整片天空,如撕碎铺满的长虹。我从未见过彩色的天空,如此绚烂。集市上果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物品丰富。刚挖出来带泥的荸荠莲藕,青绿泛黄的柑橘,圆滚滚朱红的柿子,翠嫩滴水的鲜蕹,卖糕,卖瓦罐,卖陶制,丰富至极,商贩行人吵吵嚷嚷。我和潭婆婆背着满满的鱼篓在人流中穿梭着,婆婆边走边和商贩们打招呼,热情洋溢,都是乡亲,大家早都熟识了。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热闹的景象,以前在王府可是难得出来的。我们找好位置,铺了藤席开始卖鱼,潭公昨天捕的鱼肥美硕大,婆婆要价实在,吸引了很多人购买,很快就卖出了一筐。晌午时分,天渐渐阴暗下来,浓云密布,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潭婆婆带着我躲进布庄的屋檐下,布庄老板出来,在鱼篓里挑只大鱼买了,又进屋让妻室给我们端来热茶酥饼,婆婆连声道谢。布庄老板是个朴实老实的生意人,和来买布的客人谈起了列襄国的情况,我和潭婆婆也仔细听着。“听说,那列襄国帝王袭狰又准备征战了。”“这才停火多久,怎么又要打仗?想要攻下哪里的城池啊?”“不是因为城池,你可还记得前不久咸禄王府里逃走了一个婢女?据说那婢女不是普通人,”布庄老板说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咸禄王告知了袭狰此事,袭狰因这婢女要发动战争啊!”听到这些,我一下恐慌起来,我没想到他们为了抓我不惜大动干戈。“不是说那婢女跳河了,已经死了吗?”“是死了,可是袭狰还是要打仗啊!”“这暴君,唉,又是生灵涂炭。”“好在打不到我们这里,只是啊,苦了外面的老百姓。”他们长吁短叹着,我的心稍见轻松又开始沉重,居然要打仗了。潭婆婆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曾经在列襄国,百姓饥寒交迫,也许现在更是水深火热,可是在这里,一切都是和谐而安宁,竟是如此大的对比。秋雨绵绵,竟下了许久,集市上人却不见少。雨停了,太阳金灿灿地照着,照的每个人脸上都是鹅黄。潭婆婆和我离开了布庄的屋檐,鱼篓里还剩下最后的两条,被编藤筐卖的大哥买去,他还买了大把的紫苏,说回去一起蒸了给妻儿吃。鱼篓已空,潭婆婆又用卖鱼得来的钱币采买了日常所需。动身回去,我和潭婆婆背着装了蔬果米粮的鱼篓,一深一浅地踩在泥泞的小路上。夕阳在身后照着,我和潭婆婆各自思索着心事,默默走着。“你知道,为何不会打到我们这里吗?”潭婆婆突然说话了,我摇摇头。“这个镇子叫栖离。曾经,世间有一场混战,持续了四年余,血染大地。一个叫离朱的云外仙人,为了保护受苦的人们,跳入火海用肉身化作通天屏障,将许多百姓庇护在内,从此与世隔绝。”潭婆婆望向远方,声音微微颤抖。“这个屏障叫簇火凝风,埋在我们风凝谷里星湖的最深处,这也就是风凝谷的来历。你看,”潭婆婆指向天空,“这里的天发出彩色光芒,它就像一个坚硬无比的琉璃瓶,守护着世代人们不被侵扰。在外界看来,我们就像消失在海浪之中。”原来那个叫离朱的仙人,用自己的生命化作对百姓的庇护,尽管外面硝烟弥漫,这里却一片祥和。“潭婆婆!”身后传来叫声。是并羽。他手里提着药箱,赤着脚,卷起的裤腿湿漉漉的沾满泥浆,含着笑过来和我们一起走回去。原来他去集市上为人们行医治病,购置药材,潭婆婆曾告诉我,并羽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他父亲生前悉心教了他医术,而且为他留下了大量医学典籍,并羽勤勉,慢慢也学成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师。
好累,还没吃饭。故事很长,慢慢看。。。。
血案,按捺不住的妖邪滴答,滴答……我迷迷糊糊,看到血红色缠绕的烟尘在我面前飞舞着,聚集过来,寒气围绕着身体,渐渐钻入胸口。胸口像锥刺一样的疼痛,我开始反抗,抵制寒气的侵袭……一阵浓烈的腥甜钻入我的鼻孔,我感到眩晕,昏昏沉沉,我渴望睁开眼睛,抓住什么,却始终动不了……滴答,滴答……啪!我猛的睁开眼睛,帷帐外继续传来噼噼啪啪的剥落声,还有潭老爹的声音。我望着黑洞洞的屋顶,脑子清醒了许多,胸口什么都没有,可是头还是微微痛。我起身,掀开帷帐,他们在围着火盆在剥婆婆晒的杏仁。“你醒啦,吃过晚饭你睡了很久。”潭老爹看见睡眼惺忪的我。“现在刚入戌时,还早。”潭婆婆转身。我到火盆旁坐下,捡起一枚杏仁剥着。咣当,门开了,寒风吹进,并羽闪进来,潭婆婆拿了条小凳示意他坐下。并羽随手在剥好的碗里捡了枚杏仁放进嘴里嚼,眉头皱了一下。“苦吗?”我笑道。他瞬间怔住,呆呆地看着我忘了自己嘴里的东西,潭老爹和婆婆也看着愣了。“你能说话了!”潭婆婆惊道,并羽连连点头。我也吃了一惊,许久许久没有说话,竟差点忘了自己的声音。“我……咳咳……”一阵咳嗽,潭老爹忙递过来一杯茶,“快喝一口。”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大家着急地盯着我。“潭老爹,潭婆婆……”我轻声唤道,他二人惊喜的笑了。“并羽……”并羽双眼含笑,点了点头。大家安静了下来,继续剥杏仁。许久,潭婆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三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也许他们疑问太多了。“我叫十络,十指如素,织络烹鲈。”“好素雅淳朴的名字!”潭婆婆说,潭老爹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进王府之前的事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年沦落街头,是王府司厨的老妪捡我回去。后来,因为我这一头蓝发,还有这个,”我掀起鬓角的刘海,露出的银鳞,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王府视我为异物,容不下我,我连夜逃了出来,情急中跳入了陌语河。”一阵寂静,潭老爹微微叹了口气,“我想你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以后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我起身跪下,“救命之恩,十络无以为报,愿侍候您二老左右,奉养终老。”潭婆婆笑着点头,扶我起来,“好孩子。”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猛地推开,“潭老弟,并羽!快跟我来,出事了!”是镇上的大长老尽须老人,他语气焦急果断,潭老爹和并羽连忙起身跟了出去。关上门,留下我和潭婆婆,听着外面阵阵风啸。一夜未归。我和潭婆婆就这样等着,杏仁剥完了,就拿了渔网修补。过了寅时,鸡鸣声声,天渐渐亮了,潭老爹和并羽终于回来了,一脸沉重。昨晚,镇子里死了一个孩子。“死的蹊跷。”潭老爹说,“孩子的父亲说,孩子本来玩的好好的,忽然就跑了出去直到入夜不见踪影。等家人出去找,才发现摔死在桥底下,血流尽,脖子上齿痕两道一片淤青。”听到这里,我捂住胸口,一阵闷痛,潭婆婆连忙问我,我摇摇头,没事。“昨晚我们和镇上的几个壮士搜查了很久,没有查出凶手。”并羽说。“今天几个长老会通知各家各户,带好孩子,不要离身。”潭老爹喝了一口茶。吃了早饭,潭老爹和并羽又要出门,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也带我过去了。我们来到血案发生的桥上,这是一座古老的石桥,桥下的河流早已干涸。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了,是镇上的长老们,还有几个年轻体壮的汉子。我们在桥上和周围搜查着,希望找到一些线索。我注意到桥上的一个石栏上写了一个火字,而石栏正对着下面,是孩子摔死的地方,还留着大片血迹。并羽过来,指着名字说:“昨晚我们查看过了,是孩子写的,用焦炭,他是手指上还有焦炭的污迹。”“那个孩子多大了?”“六岁。奇怪的是,他父亲说,这个孩子并未上过学,不识字的。”并羽眉头紧锁。难道是仇杀?孩子的家人得罪了什么人吗?一个幼稚的孩童临死前为何要写一个火字?太多太多疑问。搜查了一上午,没有任何结果,可是我的心里,总有种不好感觉。并羽和我来到集市上,失去了孩子,他的娘亲昏厥不醒,我们需要购置一些草药回去救治。集市上依然吵吵嚷嚷,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偶尔也听到人们谈论昨晚的血案,众说纷纭。并羽进了药铺,我在外面游荡等待着,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商贩,心里微微轻松了些。“给我!”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听到一个稚嫩而响亮的声音在高处传来,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寻找的时候,我看到药铺对面的茶楼顶上站了一个晃晃悠悠的男童。正在我担心那孩子危险的时候,他摇晃着,歪倒下来。“扑通!”一声闷响。一个妇女尖叫一声哭号着奔向摔在地上的孩子,晕厥过去。随即我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呼喊,“居然……”我胸口剧痛着,揪的很紧,仿佛被巨石压住而无法呼吸,我踉跄着抬起头,看向茶楼顶端,一股暗黑的血色飞绕着,倏地不见了踪影。我拨开人群冲进茶楼,来到楼顶,上面却空空如也。我无力地站着,又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正如昨晚小睡时的梦境里。我忽然意识到,凶手,不是人类。
爆发未知力量镇子上接连死了两个孩子,恐怖笼罩着每家每户,人心惶惶。我躺在床上,不停回想着发生的那一幕,我不明白为何要伤害无辜的孩子,头痛欲裂,我想要嘶喊,却无力出声。潭婆婆以为我被吓坏了,摸摸我滚烫的额头,拿湿布为我敷上。潭老爹和并羽都回来了,默默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为何死者在跳下来之前喊了一声‘给我’?‘给我’什么?”并羽自语道。“两个孩子死前都流尽了血,颈上有齿痕。有人在孩子从茶楼顶上跳下来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团红色的东西。”潭老爹说。潭婆婆听到立刻警觉,“难道栖离镇侵入了妖邪?”“有可能,赤水长老曾经说起过,他察觉的到簇火凝风的屏蔽力量似乎减弱了。”并羽说。赤水长老是栖离小镇的四长老,曾经潭婆婆告诉我这里一共五个长老,其中大长老尽须年岁最老,维护着整个镇子的安全;二长老赤稷管理着乡亲的农牧;三长老潭渊子就是潭老爹,负责镇子内外的贸易供应;四长老赤水是赤稷的同胞兄弟,常年监测簇火凝风的状况;五长老伊耆伯孚是神农氏后代,医术高明,他去世之后就由其子并羽代替。“我也看到了。”我从帷帐后走出来。“我现在就去召集其他长老,情况很严重。并羽,我们走。”潭老爹和并羽随即起身。家里留下我和潭婆婆,少顷,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原来,这个小女孩是今天出事孩子的妹妹,他们的娘亲是个苦命的寡妇,今天儿子出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剩下的这个孩子无人照顾,邻家大姐家里孩子又多,只好送来给我和潭婆婆暂时照看。小女孩扑闪着眼睛,眼神里透出迷茫和惊慌,看来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送走那位大姐之后,潭婆婆拉着小女孩到火盆旁坐下,“孩子,饿不饿,婆婆给你做吃的?”小女孩点点头,潭婆婆起身去准备饭食,无意间我看见了婆婆眼角的泪光。我在桌上拿了一块糖饼递到小女孩手里:“你叫什么名字?”“漱雪。”说罢她便大口吃起饼来。漱雪,她的娘亲一定是希望她像冰雪一样聪明纯洁。“家里柴不够了,我去园子后面砍些柴火。你在家一定要照看好她,我即刻就回。”说罢潭婆婆拎着斧头出门去。漱雪连着吃了两大块糖饼,随后她嘟着嘴说要睡觉,我就掀开帷帐,把她领到我床上。刚给她盖好被子,漱雪又嚷着口渴说要喝水,我转身去桌上倒了杯热茶端到床前。却看到漱雪缩在床角紧紧裹着被子,我上前拉开被角。“漱雪,你怎么了?”“嘘,”漱雪指指床下,贴在我耳朵上悄声说,“下面有一个鬼。”我忽的打了个寒战,浑身颤抖着,看着她闪闪的大眼睛,我抑制住狂跳的心,轻轻后退一步,俯下身来看床下。一个和漱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惊恐地捂着嘴,指指床上。妖邪,已经来了。如果我孤身一人,遇到妖邪,也许我会惊慌尖叫着跑出去,可是现在,我不能逃跑,漱雪处在危险之中,我必须保护她。现在,我不能害怕。我直起身站好,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说:“漱雪,现在我们的这个屋子里来了一个坏人,变成了你的样子,不过你不要害怕,有姐姐在,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漱雪,我示意床下的漱雪出来,她害怕地摇摇头,“没事的,出来。”我语气坚定。现在我跟前有两个漱雪,都惊恐地打着哆嗦。“你来这里,到底想要什么?”我首先发话了。两个漱雪忽然都垂下了头,再抬起脸来,都已经红着眼睛,像要滴血。“火,你体内的火,给我。”两个漱雪同时说,“那你就朝我来,为何要伤害无辜的孩子?”“火,你体内的火,给我。”还是那一句。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许她想要我的命,如果这样可以救下漱雪,我不怕死。但是她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除非……她不能杀我。“你若想要我的命,我可以死。”我试探道,说罢拿起床头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咽喉。这时,其中一个漱雪倏地化作了暗黑的血色烟尘,迅速飞绕到我身边,想要阻止我拿着剪刀的手,而我,将剪刀更加靠近地抵住咽喉。此时真正的漱雪,扑通一声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是不是我死了,你想要的东西就得不到了?”我冷笑了一声。血色的烟尘不停飞舞弥漫,越来越大,渐渐整个屋子都浸在了血色的烟雾中,看不到周围。我呼吸沉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但是手里的剪刀不敢有任何松懈,这是对这个妖邪的唯一威胁。滴答,滴答……开始有血滴在我身上,梦境里的画面变成了现实。面前的烟雾越聚越浓,渐渐变成汩汩涌动暗红的血球,浮现出一张孩子的脸,露出凶恶狰狞的诡笑。我看着这张血液汇成的脸,忍住浓烈刺激的血腥与之对峙。“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杀光所有的孩子。”它开口了。说罢一缕血烟倏地钻入我的鼻孔,我开始眩晕,手里的剪刀慢慢放下。那张脸慢慢升高,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烟雾,钻入我的身体。胸口就像利刃剜过一样剧痛,我看见身体里慢慢发着光,像一束火焰几欲喷薄而出。我想要挣扎,但是想到那么多孩子,我忍住没有反抗……胸口慢慢发光,越来越亮,那里的衣物皮肤几近透明,我看到了一个发光的金色圆珠旋转着。就在圆珠透出躯体的一瞬,我感到浑身刀划过一样疼痛难忍,手指上冒出利刃一样的爪子,连着薄薄的蹼肉,两腿抽搐着,渐渐合并成一条鱼尾,上面开始发芽一样长出了一片片银色的鳞片……“出来了,出来了……”看到悬浮在空中的圆珠,它贪婪而兴奋地颤抖起来,我忍住剧痛,拼尽力气向前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那枚圆珠,它气急张开大口疯狂地向我扑来,“啊!”我大喊着转过脸,欲将它推开。我的手在推向它的一瞬间,发出了一束白色的光芒,那张滴血的脸瞬间被冻成了一个冰球,转而掉在地上,发出嘶嘶的冻结声。我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力量,冰球里的那张脸依然狰狞恐怖地瞪着我,我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它冰在了地上。我躺在地上,手心里明亮的圆珠散发着金黄色温暖的光芒,轻轻旋转着,我握紧不敢松开,周围的血色烟雾渐渐散去,外面传来呼喊声。失去意识的那一瞬,我看见门被打开,许多人围上来,潭婆婆焦急地呼唤着,所有的声音渐渐远去……
是冰,还是火白雾迷蒙,清泠甘冽的水,一朵朵洁白胜雪的荷花盛开在丛丛荷叶间,仙境一样的世界,又是这里,无数次出现的梦境。我闭上眼睛,任凭浮在水里的身体自由漂荡,我贪婪地嗅着清幽的荷香,这味道那么熟悉,心头浮上一阵酸楚,是思念……我已经死了吗?如果能永远留在这里,就这样漂着,该多好。“父亲,娘亲,你们在哪里……我好想念。”“姐姐,姐姐。”谁在叫我?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稚嫩的脸庞在我面前晃动着,是漱雪。她见我睁开眼睛,就急忙去叫潭婆婆。我抬起手,像以前一样完好如初,并没有长出蹼和爪,为何……,很累,此刻我已经不想再思考。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是在床上静静休养,或许是受了惊吓,或许是中了妖邪的巫毒。潭婆婆告诉我,那是血色烟尘一样的妖邪,叫恶痂,是夭折胎儿附带的紫河车,未被处理好积留了怨念毒素而成,以吸食幼儿鲜血为生,潭老爹和其他长老已经将其焚毁了。潭婆婆的眼神里还有许多想说的话,我心里也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那个藏在我身体里明亮的球去哪儿了?我记得我变成了一个长了鱼尾的怪物,手上还有冰封的力量,醒来,我却依然是一个完好的女子。今天是立冬,一年终结,万物收藏,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镇子上的人们早就相约好聚到集市一起烹宰肥羊。潭老爹一早就出去准备了,我和潭婆婆在家里收拾妥当,漱雪经了上次的事件,终日缠着我这个姐姐,我们三人便一起前往集市。去集市的路途经过一片树林,林子不大,却密不见光。潭婆婆在前走着,漱雪紧紧挽着我跟在后面,周围草木繁盛茂密,时时传来鸟雀的嘤鸣和野兽的呼喘。“嗖!”一声利箭呼啸飞过,接着草丛里传来野猪的哼哼声。我们三个人都惊了一下,随即潭婆婆一声嗔笑:“玄棋小子,你吓着我们三个了!”上面窸窸窣窣,一个身影纵然跃至我们面前,是一个面膛微黑的挺拔少年,浓眉赫然,英眸含笑。“箭术又进步了。”潭婆婆夸赞道。“嘿嘿,婆婆过奖了。”玄棋羞赧,转身去草丛里拖出中箭气绝的猎物,一把扛上肩头,和我们一并前去。
初冬料峭,晴空洒下的阳光格外暖和,集市上聚集了整个镇子的乡亲,家家户户带来各种食材,排好自家带来木桌,中央立着两口大鼎,火烧的旺旺的,沸腾的汤水冒着热气,旁边的架子上挂着一排宰好的羊身,几个汉子忙着清洗,天气清寒,他们穿着单薄脸上却冒着汗珠。我将潭婆婆准备好的大饼和腌蔓菁分到各个桌上,大家都满怀喜悦地等待着这一场饕餮盛宴。这时,漱雪挽着她的娘亲过来,“娘亲,这个就是十络姐姐。”她的娘亲如今虽已经能够外出活动,可是脸色依然蜡黄暗淡,见到我,微微挤出一丝笑容:“十姑娘,多谢你救了我家小女……”仅仅说了一句,就已气喘吁吁。“婶母快别说了,命途长远,您可要照顾好漱雪。”我只字不敢提她那一个逝去的孩子,只能嘱咐她以后好好走下去。漱雪的娘亲听罢连连点头,泪光闪烁。不远处传来莹莹袅袅的歌声,我循声过去,拥围的人群中央,一个正襟危坐的曼妙女子在唱歌。“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这名女子朱唇轻启,皓齿微露,杏眼如波,身着大红绣花夹袄,席地淡粉长裙,阳光照耀下,在人群中明若仙子。歌声宛转如黄莺,甜美如醴酪,余音缭绕,惊起梁尘,一时间,我恍如沐浴春风,随歌声飘荡。一曲作罢,周围久久寂静,聆听的人们都沉醉在袅袅余音里。良久,爆发出一片热烈的喝彩,我也激动拍掌。“十络。”我转身一看,是并羽和玄棋。“你刚刚听到了吗?唱的太好了。”我一时激动不已。并羽笑着点点头,这时唱歌的女子起身走向我们,人群渐渐散去。原来唱歌的女子叫初芩,是茶楼北唐老板的女儿,自幼唱的一嗓子好曲,而玄棋是镇子东头苏屠户的儿子,以力大闻于整个小镇,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初芩与玄棋二人是好处的人家,几个年纪相仿的人聚到一起,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三声铜锣响罢,羊肉已经煮好了,我们捧着碗享受着难得的牙祭。这时尽须长老远远向这里招手,示意我和并羽过去。尽须长老带着我们离开了热闹的人群,他在前面走着,长长的白须飘过肩头,他已过杖乡之年五个春秋,却依然魁梧健壮,步伐矫健。我们在后面跟着,我知道,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转而我们来到了一家院落,走进屋内,正厅里坐着其他几位长老,潭老爹也在内。“到齐了,开始吧。”潭老爹说。“伊耆并羽虽然年龄小,但是你顶上令尊伊耆伯孚的长老之位,所以你也要参加会议。”尽须长老说。并羽点了点头。“几日前妖邪恶痂的事件你们都看见了,因为簇火凝风的屏障力量减弱,才使这孽障趁虚潜入,害了我们两个孩子,”首先说话的是二长老赤稷,“如果不是十络姑娘出手,我们还很难擒住它。”“十络姑娘,那天的详情你可还记得?”尽须长老问道。“记得。”我把我记得的都说了出来,包括身体的变化,和那枚发光的圆珠。“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个东西,取出之后,身体竟发生了那样的变化,那个妖邪也是拼命想得到它,”我顿了顿,“那个圆珠,后来去哪儿了?”“在你的体内。”潭老爹回答,我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重新生成人形。”四长老赤水说。“我不明白。”我摇摇头。“十络姑娘,你解开头巾。”赤水长老说。我迟疑了一下,解开头巾,一头蓝发倏地铺开。“你天生蓝发,额角生有银色鲛鳞,十络姑娘,你,是一个唤雪鲛人。”唤雪鲛人?我摇摇头,吃惊而又疑惑。“我来说吧,”尽须长老说,“天地共分三界,穹苍朱雀俯视天下,瀚海陵鱼、九州人者则各司其界,天下太平。陵鱼,就是海内鲛人一族,又分银鳞唤雪鲛人和青鳞驭潮鲛人。后天地异变,三界发生一场圣战,战乱平息之后,朱雀隐于层云天外,不问世事。后人族邪念再起,欲霸服天下,海陆之间再生混战,鲛人大败,称奴于人王,后息声绝影,究竟是一族尽绝还是退隐海内,无从知晓,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那日,我们见你露出鲛形,才知道你不属于人族。”鲛人,难道,那天长出鱼尾的我,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为何,我现在和普通人家女子一样?”“因为你体内的煜之璇,它是朱雀落羽浴火而成之精华,各路魑魅魍魉皆想得到,冰性体魄借之幻化人形,火性体魄则用它增加烈性。它可以抑制你自身的冰性鲛魄,显出人形。那天你昏迷之后,我们几位长老,又将煜之璇融入了你的体内。”潭老爹说。原来那枚圆珠有这样的力量,难怪妖邪恶痂想要得到。“你其他族人可还存活?”赤稷长老问道。“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将进入王府前后的情节说了一遍,“唯有身上所穿的月绡,是一直伴随我的。”“如今绝迹多年的唤雪鲛人重新现身于世,难怪列襄之王袭狰要发动战争。十络姑娘如今安身栖离,虽有传闻说姑娘已死,但仍要万分谨慎,我们要保护好十络姑娘。”尽须长老说,其他长老听了,纷纷言是。从院里出来,已过正午,我和并羽回到集市的肥羊宴上,却不知,其他长老,还在谈着未尽的事宜。“传闻唤雪鲛人为极寒之属,能凝霜唤雪,空里流冰,我们要仔细查阅典籍,好好教导十络。如遇不测,她能自保,或许,对于栖离镇也是周全之策。”二长老赤稷轻抚白须说。“那,该由谁来教导呢?”赤水长老问,说罢,众人看向潭老爹。“潭老弟在我们几个之中,最是勤谨,当仁不让啊!”尽须长老说,众人纷笑。潭老爹无奈:“此时倒是想起我勤谨了。罢罢罢,十络姑娘本就住在潭某家,我教就是。”赤稷长老拍拍潭老爹肩头:“你放心,这也是我们大家的要务,不会让你独行的。”“我没有不放心哪,”潭老爹悻悻道,“行了,羊肉早烹好了,走!”说罢起身,众人大笑着一并出去。最后一只羊身已经出鼎了,许多人吃饱了就去逛商铺看杂耍了。初芩和玄棋正在买糖葫芦,看到我们回来,递予我们两串,我高兴地道谢接过来,并羽则摆摆手:“太酸,我吃不得。”初芩嗔道:“这等没吃福。”玄棋来不及吐了嘴里的山楂籽,就连忙说道:“他不爱吃,我爱吃!”说罢伸手去拿,初芩手腕一转,玄棋抓了个空,“你就没有不爱吃的,这个我和十络两个人分了!”说罢初芩笑嘻嘻地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俩拿着三个糖葫芦吃着走向前去。“不吃就不吃,谁稀罕。”玄棋浓眉一挑,和并羽跟上我们。走在热闹的集市里,他们三人说说笑笑,谈论着烹羊宴啖肉比赛上玄棋吃下的一整条羊腿,而我却在安静地思考长老们说的话。我的确曾猜想过,我或不是平常女子,可我没想到自己会是所谓唤雪鲛人。我的双亲呢,我的同类呢?想起那个可怕的恶痂,想起自己体内旋转的煜之璇,心头不免沉重。“十络,你皱着眉头想啥呢?”玄棋转头看着我问道,一双大眼明亮有神,我笑笑,“为何,你竟这么厉害,吃下一整条羊腿。”“我家是猎户,野味生鲜早就吃惯了,吃的多才壮实。”说罢玄棋晃晃他粗实的手臂,其实并羽饭量也很大,但比起玄棋,并羽却瘦削许多。那天,我们逛集市喝茶看戏玩到很晚,残阳半入,夜幕将临,四人才在桥边道别,各自回家。夜里,我打开窗户,抬头看着夜空,彩光流转,像飞舞飘逸的彩绸,月光里飞鸟的黑影扑闪而过,我思考着白天长老们的话,难以平静。
@刘鹤童 10楼
14:00:58胡闹。。。
第一个寒术潭老爹告诉我,今天要教我控制使用我体内的力量,其实,在我痊愈之后,我曾悄悄尝试过再从手里发出白色的光束来,就像冰封恶痂时那样在空气中凝聚出冰来,可是怎样都无法成功。潭老爹作为栖离镇五大长老之一,能力自然在镇子里佼佼,有他帮助,我的许多疑惑就可以解开了。我早早起来,对着镜子将一束头发分股绞拧盘于头前,其余一并束于头顶,自然垂向身后,如此一来,就清爽伶俐多了,便于行动。放下篦子,我无意望见镜旁的胭脂,这是昨日我与初芩在集市上一起买的,我捧起小巧精致的盒身,平滑的红色细瓷上画着一朵怒放的粉色牡丹,金色细线勾勒的轮廓显得更加娇艳生动。“十络!”我正望着出神,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初芩闪到我身后,“涂胭脂呢?”我忙放下手里的胭脂,“没有,这么早,你怎么来了?”“茶楼里人多杂乱,我就跑出来找你玩了。我帮你涂胭脂吧!”初芩说着就打开了胭脂。“不不,我不用。”我的脸一下热了。“来嘛,买了干嘛不用,你看我都用了。”我拗不过,只好乖乖坐着,她仔细地给我涂抹着,我看着她清秀的脸庞,细碎刘海下柳叶柔眉像一抹淡云,浑圆双目顾盼生姿,朱唇盈润微启,肌肤白嫩细滑。她爱梳双髻,更显灵动活泼。初芩的美,像冬日里的寒梅,白雪皑皑处独露姿色,春花烂漫时也占一缕清纯。“好了,”她将镜子递给我,“十络,你真好看。”我看看镜中的自己,皓齿蛾眉,粉光若腻,初芩给我涂了胭脂后,我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以后你就不必戴那个蓝色碎花头巾了,像个村姑。你的身份如今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你坦荡自然就好。”初芩认真地说。我点点头,原来,众人都知道了,却并没把我当作妖怪,待我一如从前,我也就不必辛苦隐瞒了。潭婆婆家屋后就是一片桃园,潭老爹视之如瑰宝,桃花开时,整个园子粉云缭绕,恍若仙境,如今天寒叶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暗红色枝桠。我和初芩来到园中的一块空地,潭老爹已经在等候了,初芩坐上一株桃树旁观。“十络,唤雪鲛人为极寒体质,而你体内的煜之璇抑制着鲛魄的寒力。那日的冰封,是你在恶痂将煜之璇引出之后使出的。那么今天,我先教你如何自行逸出煜之璇,从而使出寒力。”潭老爹说罢,让我并膝站好。我微微迟疑,“潭老爹,煜之璇离开我的身体之后,我会化成鲛人形态,而那个过程异常痛苦。”“那是因为妖邪恶痂以巫毒将你体内煜之璇迅速引出,你现在要学会自行缓慢逸出,就不会那么痛苦。”潭老爹说,“现在,你闭上双目。”我放下心来,按潭老爹的指示做,“你仔细感受周围环境的寒气与温暖。”我闭着眼睛,感觉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而略带清寒的微风拂过面颊,我仔细感受着。“放空内心,不要有任何杂念,感受你身体内寒与热的流通和碰撞。”我双手环于胸前,低下头,内心空静,像一潭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 渐渐的,我能感觉到体内经络里寒流的迅速和热力扩散。我按潭老爹说的,将外界寒气沉入心肺,慢慢寒流行走越来越快,煜之璇的热力也越来越集中。我感觉到身体四肢的温度在平稳下降,而胸口的火热越来越强烈,我张开眼睛,看到胸口像上次一样透出金色光芒。“啊,十络发光了!”初芩喊道,潭老爹示意她不要出声。我继续集中精力让煜之璇逸出,随着体温的下降,我的肌肤感到异样,“现在,慢慢坐下来,两腿并膝放平。”潭老爹在旁边指导着,我知道这是在为合并成鲛尾做准备。我坐好,胸口的光芒愈发强烈,相对比身体更加冰冷,渐渐的,我看到皮肤上冒出了银鳞。煜之璇终于完全逸出,在我双手的掌心里轻盈旋转着,而此刻,我已经完全化成了鲛人形态,一切都很顺利,而初芩在树上瞪大眼睛看着,惊讶地捂住了嘴。潭老爹从怀里取出一只墨黑色无柄圆壶,上面雕刻了一只有角有须的猛兽,华丽庄严,到我跟前将煜之璇小心装进去,盖上盖子,“这只石壶是黑曜石壶,上面刻着灵兽水麒麟,煜之璇放在里面火性不会流出,不被发现。”我看看自己长出蹼肉和利爪的手,皮肤泛着荧荧白色,初芩早就跑去拿来了铜镜,我看看镜中的自己,长眉入鬓,额头发际生出了一圈银色鲛鳞,双耳已变成淡蓝色透明的尖鳍,下身银色修长的鱼尾散发着逼人寒气,好在五官依旧,我尚能认得自己。“好了,现在要及时修习,你化成鲛形就不能离开水太久。你先尝试修习冰封之术。”潭老爹提醒道,“先试试凝出一个冰球。”我集中精神,可以强烈感受到体内经络里迅速奔流的寒气,我伸出双手,稍用气力,掌心里便慢慢汇出一枚并不圆整的冰珠,随着手里寒气的推涌而缓缓旋转着,慢慢增大。当冰球凝至茶碗大小时,我停住将它放到了地上。初芩望着我的一举一动,惊奇地连连称赞,潭老爹也满意地点点头。明亮的阳光照的我有些晕眩,“现在,你要将它在空中封住。”潭老爹捡了一把桃枝在手里,向空中抛出一支,我伸手挥向桃枝,试图让寒气击中桃枝,结果桃枝完好落下,空气中一丝白雾流转然后就消散了。如此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潭老爹走过来,“十络,你不仅要看准桃枝的方位,还要估测桃枝在空中的轨迹,预见它即将划过的方位。”说罢,将手里的桃枝递给我,让我来抛。我将一枚桃枝抛向前方高处,潭老爹用石子精准地击中了,连试了三次,没有失误。又到了我,我仔细琢磨着潭老爹的话,在他抛出桃枝后,我揣测着它划过的轨迹,伸手将寒气喷射过去,桃枝转而落下,上面薄冰覆盖,结出错落参差的冰凌。我成功了。这样修习了很久,我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潭老爹连忙过来,取出怀里的黑曜石壶,将煜之璇递到我跟前,“你必须要换成人形了。融入煜之璇,和逸出的方法是反其向而行的,你尝试一下。”我小心捧过煜之璇,强打起精神坐起,集中意志,感受体内的寒气和来自煜之璇的火气,一番努力,我感到煜之璇轻轻贴近了我的胸口,像一个温暖跳动的心脏在靠近,一阵强大的热流在全身涌动,煜之璇全部融入了我的身体。我睁开眼睛,看见白皙纤细的手,还有还原的双腿,轻轻舒了一口气。身体依然有些虚弱,或许是鲛形状态下没有水的缘故。潭老爹说,因为第一次尝试自行将煜之璇逸出,体内还保留着几分火性,可以离开水久一些。下次修习,改到星湖湖岸,我必须处在水里才能继续,而且那样我的力量将大大增强。人总是对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充满向往,就像初芩一直在惊异于我的特异和力量,她艳羡我头上蔚蓝的长发,和空里流冰的能力,我却向往她平凡安稳,和美安详的生活。这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份与体内的力量,在我知道自己是唤雪鲛人之后,心底或有一丝抵触,可是更多的,是安定。曾经的许多疑惑有了答案,栖离镇开始成为我的依托之所。第一次修习的这个寒术,叫做凌舞封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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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重逢如今,天下都在流传,绝迹多年的鲛人重新出现,鲛人一族隐匿于世间某处,列襄帝王袭狰整顿旗鼓,四处征伐,欲找到鲛人的踪迹。战火四起,簇火凝风的屏蔽力量渐渐薄弱,栖离镇的乡亲开始惶恐不安。今日没有修习,我和潭婆婆在家里修补渔网,潭老爹去与其他长老集会,商议增强簇火凝风力量的方法。外面小雪霏霏,潭婆婆沉默不语,看看窗外,又在火盆里添置了一些炭火。她说,往年栖离镇是不会下雪的,由于簇火凝风的强大火力与屏障力量,这里的冬天也是温凉宜人,可如今……外面步履匆匆,木门猛的打开,并羽在门口站着看着我,蹙着眉头,目光严肃,外面呼啸的寒风从他身后吹进来,夹带着飘零的雪花。“并羽,会议结束了吗?快进来,怎么在外面站着?”我招收让他进屋。他的眼神忽而温柔了许多,“十络,你跟我过来。”我疑惑地看看潭婆婆,潭婆婆问潭老爹怎么还没回来。“他在后面随后就到,十络,我有话对你说。”并羽依然要求着,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只好跟他出去。外面寒风吹雪,并羽带我走进屋后的桃园,他见我身上单薄,将身上氅衣解下欲为我披上,我摇摇头,“我是不怕冷的,你不要冻着自己。”他愣了一下,却没有听从径自将我裹紧在氅衣里。柔软的氅衣的确挡住了袭来的风雪,心里阵阵暖意。“你不是有话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并羽停下脚步,扶住面前的桃树,枝上落雪簌簌摇散。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发丝在背后被风吹舞,雪花飘落肩头,我意识到了这个安静少年的孤独。潭婆婆曾告诉我,并羽的娘亲早亡,父亲伊耆伯孚独自抚养他长大,并羽俊逸清秀的相貌和安静沉稳的性格都像极了他的父亲,伊耆伯孚意外去世后,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坚毅刚强地挑起了栖离镇医师的担子,沿着父亲的奉献精神,为镇子做了许多事。“簇火凝风飞屏蔽力量不及往日,外面战火纷起,情况越来越危急,一旦被袭狰找到这里,后果不堪设想。”他背着我轻轻言道。“那你们今天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找到了。”他声音低下来。“是吗,是什么办法?”我高兴地问。他沉默了,良久,转过身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回答:“是你。”是我?原来,簇火凝风是凭借自身强大的火性形成了屏障,隔绝外界干扰,将栖离镇保护在内。如今簇火凝风的火性减弱了,而我的煜之璇拥有火性,如果将煜之璇融入簇火凝风,它的火力就会增强,屏障力量也就会恢复。并羽告诉我,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长老们也将与我商议,因为,一旦我没有了煜之璇,我就只能保持鲛形,不能适应陆上的生活,这也是并羽忧虑的。我愣在那里,内心思绪万千,“十络,”并羽说,“如果簇火凝风的力量无法恢复,我会拼尽一切保护镇子,你……可以拒绝……”“我不会,”我打断了并羽的话,“我会拿出煜之璇的,为了整个镇子。”并羽被我的话震惊了,“我本孤苦无依,栖离镇救了我,又收留了我,我拿出煜之璇保护镇子,并无不可。”“可是,我不想你离开。”并羽看着我,深邃细长的眼睛留露出淡淡的忧伤,和莫名的情愫。我的脑海闪过一隙空白,转而笑了:“不要担心,我没有了煜之璇以后,就到星湖里去,这段时间我和潭老爹也都是在湖岸修习寒术,以后我们还可以常常相见。”一阵沉默。雪越下越大,飘零的飞雪落在并羽的脸颊,融成晶莹的珠。回到屋子,潭老爹已经回来了,还有其他几位长老,向我说明来意,我点点头都已经知晓,“我会拿出煜之璇,消除栖离镇的寒风冰雪。”夜深,大雪已经停了,屋子的另一头传来阵阵鼾声,我起身来到户外。白月皎皎,空中流离的彩晕为清冷的雪夜增添一丝绚烂,积雪覆盖了整个风凝谷,银装素裹,不见道路,赤足踩上去,冰凉柔软。寂静空旷的山谷里,只有我足下踩雪的声音在回响,我沿着星湖走到山坡上,这里树木稀疏,站在空旷的雪地上可以俯视整个镇子,一户户小小的房屋安详地卧在大山的怀抱里,在温柔的月色下熟睡着,那么安宁和谐,我决不能让这一切被战乱打破,让镇子的百姓流离失所。我坐在雪地上,双脚搓弄着积雪,感受它的细腻与柔软。眼前的一切,还有这脚下的雪,以后不会再看到了,等待我的,是幽暗深邃的星湖。不知道我多久才能适应水里的生活,告别潭婆婆、潭老爹还有并羽他们,从此陪伴我的依然是孤独,无奈我本非人类。一阵嘈杂从远处传来,是鸟翅扑腾的声音,还有沙哑聒噪的鸣叫,转身望去,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正朝这里急速飘来,好奇怪的云,我仔细一看,是一群乌鸦!我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乌鸦,要比乌鸦大很多,飞舞盘旋足有几百只,慢慢靠的更近些,月光下我看到它们闪烁着血色的眼睛,还有张开的巨嘴下密集的利齿和鲜红的长舌。它们越来越近,似乎看到了山坡上的我,疾声鸣叫朝我飞来,我这才意识到危险,连忙起身逃跑,惊慌失措中我趔趄摔倒在雪地里,转眼看见乌群已至。“救我……”我闭上双眼在心底默喊。就在乌群血口大张将要把我吞噬时,一个黑色身影忽而闪至,张开双臂将我挡在身下,随即被乌群团团围住。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将我护的严实,黑暗中我看见他漆黑发亮的面具遮住了眼睛和双颊,露出半张脸的曲线像刀刻般轮廓分明,额前的头发垂到我脸上。乌鸦在他身后撞击撕咬着,“哼……”他嘴角一扬,轻笑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利剑,寒光闪现,利剑出鞘的蜂鸣盈盈作响,他转身向乌鸦挥去,刺死的乌鸦纷纷跌落地上,依然张着大口,洁白的雪地上污血染渍,夹杂着凌乱的黑色羽毛。他的反击让乌群渐渐放松了包围,但依然在我们上空盘旋飞舞着,他看准空隙,“走!”拉起我向山谷跃去。“啊!”我惊叫一声,来不及退缩,和他一起跳下幽深的山谷。“疾鸢!”他声音未落,一声戾啸响遏空谷,一只白色巨鸟已经在谷中划翔而来,稳稳地接住我们。这只叫疾鸢的巨鸟载着我们向高空急速飞翔,身后的乌群紧跟不舍,他将手里的利剑收回鞘中,黑色的风衣在身后飘动着。我看见下面的万丈深渊,离风凝谷越来越远,耳畔的风呼呼而过,这种飞翔的感觉似曾相识,我却想不起来是在记忆的何处。月光下他的轮廓渐渐清晰,可是那张面具下的脸依然神秘隐藏着。身后的乌群依然紧追不舍。“那是乌鸦吗?”我问道。“是尸扈,”他答道,声音低沉有力,“不要被它们咬到,会死。”“那你……”我惊慌问道,我记得刚才尸扈攻击了他的后背。“我没大碍。”他说罢转身,面向身后的乌群,双手举于胸前,手里握着几只银光闪闪的飞刃。尸扈呕哑着越来越近,而疾鸢却无法更快。他双臂向前一挥,霎时手里几道银光闪过,飞刃精准地刺中了前面的几只尸扈,向谷底跌去。他继续挥动手臂,将飞刃向尸扈刺去,敏捷而准确,尸扈一只只跌落谷底,可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几次之后,尸扈依然紧随其后。只有他一个人努力,是无法摆脱这么多尸扈的。我准备逸出煜之璇,虽然鲛形状态下坚持不了多久,但是我的寒术可以抵挡一些尸扈的攻击。“疾鸢,去星湖!”他突然疾声喝道。疾鸢巨翅一振,俯身向下迂回盘旋,我一个摇晃差点掉下去。“小心,坐好了。”他叮嘱道。夜空清透如冰,雪夜宁静,如水月色里,疾鸢呼啸而过,后面成群的尸扈如乌云紧随不舍。星湖就在下面,疾鸢向下俯冲着,离地面越来越近。“陌语河上游,自郁蕡桥向上四里古槐处,水下三丈,有煜之璇。可以增强簇火凝风的力量。”他说罢用飞刃划破手掌,将血洒向尸扈。“啊?”疾鸢转而向上飞去,我来不及问清楚就从它身上掉下,跌在雪地里。嗅到血腥的尸扈更加猛烈地叫着追随他去,忽视了地上的我,随即疾鸢身上的他手里一束耀眼白光闪烁,光芒触碰到的尸扈像是瞬间被弹开,然后如枯叶般轻盈落地死去。月色依然温柔,我看着庞大的尸扈群追着白色的疾鸢渐渐消失在云端,余惊未了。
重回梦魇之行尸扈侵入栖离镇的事情很快就在人们当中传开了。所幸在镇子里并没有出现尸扈攻击人的事件,现在也还没有发现尸扈回来的迹象,也许是多亏了昨夜的那名陌生男子,他引开了那群尸扈。他现在是生是死?是否逃过了那群尸扈的追赶?他到底是谁?他为何知道簇火凝风的情况?白雪皑皑的山坡经过一夜冷冻,道路有些难走,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我和潭老爹一前一后地艰难前行着,去参加五大长老的紧急会议。会议的地点位于风凝谷东侧凌澜之山的回炎穴,潭老爹告诉我,那里是整个镇子最高的处所,一览无余,可以很好的观测整个栖离的状况,而且位于星湖正东,也是常年观测簇火凝风之处。凌澜之山磅礴高耸,站在山腰即可俯观天下。一番曲折,我们终于看见前方的回炎穴,层岩垒落,两面巨大岩石下洞口张开,高足十尺,宽约三丈,里面深不可见。进入之后,两边岩壁上点燃的灯火昏暗闪烁,曲径通幽,前行很久之后忽然缓坡下行,随后豁然开朗,一个宽阔平坦的大厅出现眼前,周围岩壁火炬点点,正前一个庞大的圆球悬浮半空,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发出璀璨的火样光芒。其他的几位长老围坐在圆球周围,等候我们多时。“十络姑娘,昨夜尸扈袭来之时,正处深夜,你为何孤身出现的山上?”尽须长老问,其他长老也纷纷疑惑地看着我。我微微沉吟,随即坦言:“我想最后看看这个镇子,看看星湖以外的世界。”我的一番话让几位长老沉默了许久,并羽看着我,目光深沉。“十络,为了栖离,你受委屈了。”潭老爹说。我笑着摇摇头。“昨夜,尸扈向我袭来的时候,一名陌生男子救了我……”然后我将昨晚的见闻一五一十的叙述出来。“你可看清他什么模样?”赤水长老问。“他身形魁梧,长发乌黑,披着黑色披风,不过他戴着面具,我没有看到长相。”我回答道。“戴着面具?什么样的面具?”赤水长老追问。我思索片刻,“漆黑发亮,像一只华丽之鸟的面孔,遮住了半张脸颊。”长老们恍然大悟,互相惊奇地对望着,像是已经知道了那名男子的身份。果然,赤稷长老缓缓道出了结果:“没错,那男子就是百里飞鸢。”百里飞鸢?难道就是救我的那名男子?以前在列襄国王府中,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一个饱受争议的游侠。据说他飞天入地、无所不能,可以在一夜内穿梭于百里之间,所以被人们称为百里飞鸢。有人说他行侠仗义,救人危难,是个正气凛然的大侠客;又有人说他黑衣夜行,图财害命,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究竟是个英雄还是个强盗,无从知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能力超群,十夫莫当,是个厉害的人物,常常可以听到官府发出关于百里飞鸢的通缉。回想起那夜他的英勇相救,我觉得,他一定不是恶人之流。“百里飞鸢行踪不定,一直在外界出没,怎会出现在栖离这个地方?”并羽疑惑。“虽然不知道是何意图,不过他救了十络,倒也是做了好事。”潭老爹说。“他能进入这个隔绝之境,看来,簇火凝风的屏蔽力量必须尽快加强。”赤稷长老说,众长老听到纷纷赞同。“他说,”我缓缓道,“在陌语河的上游,自郁蕡桥向上四里,一个古槐处,水下三丈有煜之璇,”我努力回忆了一下,确认说:“对,就是那里。”众人哗然。“他竟然知道簇火凝风的情况?”潭老爹说。“那十络就不用拿出煜之璇了!”并羽说。如果真的有煜之璇,那就可以解救栖离镇所处的危难。这么久大家苦苦思索的,就有了解决的办法。“他本就是个饱受争议的人物,莫名出现在栖离,他的话究竟可不可信?”赤水长老问道。此语一出,众人沉默。“我可以,去那里寻找试试,”我的话打破了沉默,众人惊讶地看着我,“我觉得,百里飞鸢不像是欺骗,况且不亲自去看一看,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此中有诈,你去那里就是危险之举。”尽须长老说。“我不怕危险,我愿意一试。”我语气坚决。“我可以和十络一起去!”并羽忽然说,然后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坚定,我心头浮上一丝暖意。几位长老互相商议了一番,最终尽须长老说话了。“十络姑娘,五长老伊耆并羽,还有苏屠户之子苏玄棋,你们三人一同前往陌语河上游,寻找煜之璇,明日出发。”回到风凝谷的小屋,我告诉了潭婆婆出行的事,她听罢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外面战火纷乱,此行必定险恶异常,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簇火凝风的力量渐弱,我们四个长老留守在此保护镇子的安全。并羽武艺高超,而且医术精湛,玄棋擅长骑射,力大无比,你们只要小心谨慎就可以保得平安。”潭老爹说,我和并羽郑重地点了点头。次日天微亮,我带好潭婆婆为我准备好的包裹,披上潭婆婆给我的银灰色狐绒披风,动身去和并羽、玄棋会和。潭老爹和潭婆婆送我出门,潭婆婆泪光点点,声声嘱咐,潭老爹在一旁安慰道:“放心吧,孩子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走远之后,我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偌大的榕树下小小的身影依然伫立,依稀可以看见潭婆婆在翘首凝望着,我笑着摆摆手,转身前行。栖离镇的尽头,是几座宏伟绵延的大山,山那边就是无垠的大海,也就脱离了簇火凝风的庇护。并羽和玄棋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我加快几步赶上前去。他们二人穿着相似的藏青色披风,玄棋说,是他的娘亲和邻家嫂嫂为他和并羽连夜赶制的,披风的帽子上嵌着紫貂皮毛,细密的针脚蕴含了他娘亲深深的关爱。玄棋身上背着一把弓和一筒翎箭,那是引天弓,强劲有力,一箭射出,百步穿杨。并羽也佩戴了他的噬月弯刀,是他的父亲遗留给他的,弯如月食,冷锋斩铁。此行危险重重,看来他们二人作了最充分的准备。“十络,”并羽走上前来,从披风下掏出一把精制的匕首,“这是双兔离血刃,我娘亲留与我的,现在把它送给你。”我惊讶地接过,坚韧的皮质刀鞘上华丽地画着盛开的迎辇花,花下两只玲珑玉兔栩栩如生。拔出匕首,寒光四射,冷气逼人。“它锋利无比,濡血不沾,你留下用来防身。”并羽说。“你娘亲留下的亲物,如此珍贵,我不可收下……”我话语未毕,并羽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不再推辞,放入袖中。“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画中人(一)“玄棋,你的弓箭……真的可以百步穿杨吗?”我好奇问道。这两日我见到玄棋的射击功夫确实了得,他能凭借怀中的一把小巧的弹弓,就为这两日行程猎得了许多野味,不过,我却始终未见他动用那把传说中的引天弓。玄棋听见一下来了精神,停下脚步,左手伸向背后一把握过引天弓,同时右手拈起翎箭搭在箭台,双目专注瞄准前方的一棵树,双肩推开,拉动弓弦,动作熟练迅速,一气呵成,只待翎箭脱弦,。“玄棋,翎箭有限,留作不时之需吧!”并羽将手放在玄棋搭箭的手臂上以示停止,玄棋手臂一松放下弓箭,笑道:“我当然不会在这里浪费我的箭,十络,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见识引天弓的厉害。”三人继续赶路,离开栖离镇已经两天了,我们根据潭老爹给的地图找到陌语河入海之处,沿着河流向上游前行。栖离以外的天空是纯色的,除了夕阳和朝霞,再看不到那流转的美丽碎虹,迈出簇火凝风庇护的那一步让我记忆深刻,绚烂多彩的天空瞬时像被掀去了那层美丽温暖的纱。外面寒风呼啸,凛冽异常,我们常常必须裹紧身上的披风,艰难前行。越往河流上游走,天空越暗淡无光,也越接近我常常梦魇的地方。“前面会有一个村子,我们加紧脚步,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那里,今夜我们就可以不用露宿了。”并羽收起地图,望向前方说,我和玄棋听了当然大喜过望,这两日在外过夜,天寒地冻的着实让人遭罪。也许是温暖住宿的激励,我们在夕阳西沉之前赶到了村庄,玄棋还在林子里猎了两只野兔留作晚餐。村落很小,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周围寂静无声,枯树的枝头上黑乎乎的雀儿蹦跳着看了我们几眼,扑棱棱的飞走了,剩下我们三人突兀地站在风里。虽然天没有黑,但是家家户户已经紧闭了房门,道路上不见行人。我们敲开一户人家,主人打开一条门缝瞅瞅,看见并羽和玄棋两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分说就哐的一下把门关紧了。无奈由我来敲下一家,好在最后一个淳朴好客的男子开门接纳了我们。“如今战事连绵,世道乱的很,村人谨慎,都及早归家闭户了。”这位唐姓的主人说,我们称呼他为唐兄。唐兄雅望非常,见闻渊博,和他贫寒的家境略显不称,他的妻子湘氏端庄贤淑,却抱病在身,出来与我们相见之后就回房卧床休息了。原来唐兄曾经也家道殷实,无奈妻室自嫁入家门便体恙多年,为治病渐渐耗尽了家产。当得知并羽医术高明、可以为其妻诊治时,唐兄连连感激道谢。湘氏抱恙,我们只好自己准备饭食,不过能有住宿的地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吃过晚饭,潭公将我们分别安置在东西厢房,我住的西厢房离潭公的卧房近一些。房中布置简单,一桌一椅一床,桌椅上布了一层细细灰尘,怕是良久未有人居住了。潭公一脸歉意,道:“桌椅陈旧,还望十姑娘不要嫌弃。”“怎会,唐兄为我们提供居住之所,十络已是感激不尽。”我微笑答道。我注意到窗边的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倚坐树下的俏丽女子,女子衣袂飘摇,粉面微扬,杏眸含笑,显得俏皮可爱,画的惟妙惟肖、恍若真人莞笑眼前。女子旁边写着诗句:清扬婉兮,与子偕臧。“这幅画竟如此栩栩如生,不知这画中美丽女子是……”我指着画问道。唐兄略带羞赧,摇头笑道:“这幅画是我弱冠之年从友人那里讨得赏玩的,年事久远,我几乎忘记了。”我点点头,看着眼前画中的女子静静含笑,着实逼真,仿佛将要开口说话一般,我差点看入了迷。夜深了,大家都各自回房中睡下了,外面声声虫鸣,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洒进来一地月光,洁白如雪,想起远在栖离的潭婆婆和潭老爹,不知道这几日镇子里是否安宁,是否又有妖邪侵入,我们一定要尽早取回煜之璇。不知道百里飞鸢今在何处,那一夜,他是否逃脱了尸扈的追赶?我的目光落到了墙上的那幅画,如此美丽的女子,若是真人,怕是倾国难找与其相比之人。清扬婉兮,与子偕臧。很美的一句诗,如此心愿,写下此句的人一定有一段美丽的故事。渐渐地,我沉入了睡梦。“呃……呃呃……咳咳……”一阵阵呻吟和咳嗽的声音将我扰醒,我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眼睛,声音在隔壁徐徐传来,我打起精神仔细听听,似乎是湘氏病痛的呻吟声,一个贤惠的妇道人家被病痛折磨至此,确实可怜,明日一定要并羽为她好好诊治才行。我翻过身,沉沉睡去。鸡鸣阵阵,天色已亮。用过早饭,唐兄将我们带至卧房为湘氏诊治。湘氏躺在床上,脸色灰暗无光,黑黑的眼圈深深凹陷下去,干瘪的嘴唇无力的一张一合,见到我们到来,她吃力地笑了一下。我想起来昨夜的事,不禁为眼前的女子感到同情。并羽为湘氏把脉,脸色时而疑惑,时而沉重,我和玄棋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然而唐兄,像是早就知道并羽的反应,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一番查看后,并羽和我们来到房外告知诊断的结果,“夫人究竟怎样?”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并羽神情严肃,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转而问潭公:“夫人如此状况,有多久了?”“已经有三年余,内人深闺未嫁之时体态丰腴康健,自嫁入我家之后,就开始抱病难愈。”唐兄答道,“不仅水米不思,夜夜更是咳呛难喘,痛苦不止,难以安眠。我们请过无数郎中圣手,都无济于事。”说罢唐兄眼圈微微发红。原来,昨夜我听到的呻吟咳嗽声,竟是夜夜如此。“夫人肺肝脏腑精气受损,肢体筋脉失养,肺热津伤,气血不运,肝肾亏损,髓枯筋痿。我会为夫人开一剂平肝潜阳的汤药。只是,还需找明病因,才能根治。”并羽说罢写下了一副方子递给了唐兄,唐兄连连道谢。我和玄棋去抓了药煎汤给湘氏服下,湘氏服药之后沉沉睡去了。并羽坐在堂前,依然眉头紧锁思考着,良久,他走到我和玄棋跟前,说:“我们须在此再留一日,要找到唐夫人的病因,否则……她将难久人世。”夜已深,唐兄的书房里灯光昏暗,手里研磨的草药已经细碎成粉了,我用小刷轻轻将药粉舀出,又抓了一把干草药放入药碾继续研磨。玄棋埋着头无精打采,一下一下捣着药臼,动作越来越慢,忽而身体一个摇晃,玄棋差点栽倒下去。他挺直身子打了个哈欠,“并羽,都这么晚了,歇息吧!”正在苦读的并羽放下手中的医书,看看漆黑的窗外,“我只顾读书,竟忘了时间,确实不早了,你俩快去休息吧!”说罢埋下头继续看书。我和玄棋便不再打扰,放下了手中的药具,各自回房。我沏了一杯茶,端到并羽桌前,“别读到太晚,当心身子。”并羽抬起头,疲惫的面容露出微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杯盏,看着我的眼睛深邃悠远,映射着闪烁的烛光,良久未言。我站在那里被看的一阵局促,“我先回去睡了。”走出书房,看着窗上并羽的身影,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清扬婉兮,与子偕臧……清扬婉兮,与子偕臧……朦朦胧胧的梦境,飘摇的衣袂,那句诗不停回旋……我猛地惊醒,周围感到一阵阴冷,我定睛一看,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冷风呼呼地吹进屋子。风竟这么大。我起身下床去关上窗子,转身瞥见黑洞洞的墙上,借着窗外暗淡的光,我看见墙上画中女子消失不见。
画中人(二)“呃……”隔壁湘氏的呻吟声,依然传来。我低头闭上眼睛,清醒一下,怕是自己还在睡梦迷糊,看花了眼。再抬头,墙上画中,树下空空,不见女子。我惊得后退一步,蓦地精神起来,仔细看看墙上,光线黑暗。我转身到桌前点燃蜡烛,微弱的烛火让周围增加了更多阴影,漆黑角落像是藏了诡秘的眼睛。我小心端着烛灯走到画前,烛光摇曳,扑闪不定,昏暗中我清楚地看到,画中女子消失不见。竟有如此怪事!我举起烛台向前靠的更近一些,仔细观察眼前的画,“你在那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在背后忽然响起,惊得我手里一抖,烛台啪的掉落地上,烛火熄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我匆忙转过身,借着窗外的光,我看见湘氏在面前直挺挺地站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唐夫人。”我俯身捡起烛台,到桌前点燃,屋内再次亮起微弱的烛火。湘氏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我,烛光中,她暗淡的眼神透出寒气,灰黑的脸露出干瘦的轮廓,冷冷的面孔,表情木然。“你在那里做什么?”她问道。“哦,我去看看那幅画,很奇怪,画中的女子消失不见了。”我指指墙上,解释道。“消失不见了?”她反问道,我认真地点点头。“怕是姑娘眼花看错了吧!你仔细看看。”她说。我转过头,无意间瞥见她嘴角闪过的一丝冷笑,我将烛火靠近画,发现画中女子确实好端端地坐在树下,莞尔笑着。“奇怪,我明明看见……”我不解地自语道,只听见扑通一声,转身一看,湘氏倒在地上,极其虚弱。“夫人!”我惊叫着过去扶起湘氏……并羽收起诊治的医具,又到桌前写下一剂药方,“内人的病情怎样?”唐兄担忧地问道。“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风寒身体更加虚弱了。我在方子里又加了几味药,煎来给夫人服下即可。”并羽说罢将药方递给唐兄。寅时已过,鸡鸣阵阵,东面的天际渐渐发出淡淡的青白。“深更半夜,唐夫人到你房里干什么?”并羽跟在我后面问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在观看房里的一幅画,不知何时,她就进来了。”我解释说。“画?”并羽不解。我将他带到我的房内,指指墙上,“就这幅。”并羽看了看,点点头,“画的栩栩如生,可是……”“好美丽的女子!”玄棋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了我和并羽一跳,“难怪十络大半夜的起来看。”玄棋笑着说。“我只是觉得……”我话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画中女子在半夜消失了,谁又相信呢?“确实挺好看的。”我最后说。走出房门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画中的女子,娇俏的笑靥如初绽的花朵,确实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我无奈地摇摇头,不思其解。“才过寅时就被你们吵醒了,”玄棋伸伸胳膊,说:“今天我们去林子走走吧,一直看书也没找到病因,去外面散散心,说不定就想出主意了。”我表示赞同,并羽略作沉思,随即也决定一同外出。玄棋在林子里四处追捕猎物,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并羽拿出噬月弯刀练习刀法,他将双刀缓缓从鞘中抽出,树林昏暗的光线下两刀寒光闪现,如初三夜半的弦月。他目光凝集,直视前方,脚步迅疾前移,从密集的树旁穿越过去。第一刀挥出,树枝齐齐无声断落;身体陡然前屈,第二刀挥出,平地风起,草叶旋飞;他长眉微蹙,内力凝于刀锋,第三刀嗖嗖几声,削在面前的树干之上,树皮薄如草叶、纷纷飘落,树干上出现深深的刻痕。只见他挺直站定,闭目凝神,双刀相交于面前,一片枯叶于上方缓缓飘落,并羽并未睁眼,双刀疾挥,将枯叶斩成了飞雪。并羽缓缓睁开眼睛,双臂一转,将噬月弯刀双双收进了鞘内。原来并羽的刀法竟如此出神入化,功力深厚至此,在不知不觉间,他所站的周围已经被开辟出了浑圆一片旷地。“这套刀法好生厉害,叫什么?”我问道。“上砍下削。”玄棋忽然出现在旁边,接话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扑哧一声笑了。他笑着过去一把搂着并羽,并羽无奈的看着我说:“是辟尘刀法。”“据说此刀法使到极致,可使百步之内不近敌手,”玄棋说,随后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我爹说的。”辟尘刀法,原来如此。一直只是知道并羽的医术高超,对他的刀法也只是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没料竟如此厉害。“看,我捕到了什么?”说罢玄棋转身从草丛里拖出一只肥硕的鹿,“今晚有鹿肉吃了……”“玄棋,并羽,我有话对你们说。”我打断了玄棋。等我们回去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并羽又为湘氏把过脉,玄棋和唐兄合力将鹿宰好剖开,我在柴房为湘氏煎药时,看着他们将鹿肉、鹿骨等一一排放在木盆里。到了晚饭时间,我将炖好的鹿肉端到湘氏床前,“唐夫人,我在鹿肉里佐以大枣炖制,并羽说能治疗五脏虚损,补脾胃,生津液,你吃最好。”湘氏连连道谢,唐兄扶她起来,将炖肉小心喂给她吃。夜深人静,月照虫鸣。唐兄的卧房里温暖静谧,床上的两人安详地睡着,依稀听见均匀沉稳的呼吸。子时到了,夜虫渐渐停止了鸣叫,寂静一片,外面浓云渐起,遮蔽了月光,屋内漆黑一片,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动窗棂。黑暗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忽而飘进房内,窗户纹丝未动。外面呼啸的寒风渐渐静止,乌云隐退,皎洁的月光再次洒进窗内,一切寂静如初。白色身影轻轻飘至床前,渐渐清晰,是画中女子。月光下她的面孔苍白如纸,冷若冰霜,她凝望床头,静静伫立着,两行漆黑的泪忽然溢出眼眶,划过那张惨白的脸。良久,她弯下身去,将要附入床上熟睡的人身上。“凌舞封刃!”一阵寒气袭来,冰雪迅速凝集,将画中女子铸成冰柱,封在原地,只剩下肩膀之上留在空气中。床上的玄棋和并羽一跃而起,并羽拔出噬月弯刀置于她颈上。藏身在墙角黑暗中的我打开黑曜石壶,将煜之璇再次融入体内,鱼尾和银鳞渐渐褪去,我又重新化成人形。我点燃烛灯,灯光里那女子花容失色,一脸惊愕。“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她忽然冷笑道,眼里充满戾气。“那这样呢?”玄棋已经回西厢房取来纸画,说着就将它置于烛火之上。“不要!求你们……”她哀求道。“妖邪!你为何纠缠唐夫人?”玄棋止住,喝问道。她戾气渐渐淡去,换之哀怨,眼睛里再次流出的黑色泪水,惨白如纸的脸上已是泪痕满满,极其骇人。“我本是一个平凡的画中灵,著我之人给我取名作婉月。”她声音冷冷,如寒冰,“就如画中所现,我本娇俏爱笑。后来,我遇到了唐生,”说道这里,她声音哽咽。“那年他二十弱冠,许多画中,他唯唯看中了我,他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他将我挂在窗边,每日陪伴他读书写字,他将我当做娘子,我也认定了唐生就是我的夫君。那些时光是我最幸福的,他为我写下一句诗:清扬婉兮,与子偕臧。”说到这里,婉月脸上充满了悲伤,“与子偕臧……呵呵,可是他后来就娶了那名女子!他将我遗忘在偏房里,再也没有看过我。”一阵沉默。“你是画中灵,他是人,本就殊途。你又为何纠缠唐夫人、导致她久病不愈?”并羽问道。“我只能在夜晚附到湘氏身上,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唐生的一点关爱。”婉月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他的温暖。无奈,我只是一幅画。”“你可知道,唐夫人的躯体怎能承受异灵的附身,她如今脏腑尽损,气血不运,如此下去,命不久矣。”并羽声色俱厉。婉月低下头哭泣不止,“我……只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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