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大专毕业想去日本留学出来差不多有四年了,大学那三年的我过得很悲哀,三年里面迟到的迟到,逃课的逃课,没交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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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四年,你有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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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毕业季,青春散场,各奔前程。当你拎着行李箱踏出大学校门的那一刻,你是否会想起,四年前那个充满期待的自己?大学四年,人生中最灿烂的那段时光,你是怎么度过的?大学四年,你有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吗?01我拼命打了四年工,就是为了毕业后不再给别人打工姓名:小麦性别:女年龄:28毕业院校:南京邮电大学毕业年限:4年职业:西餐厅店主我家在农村,家庭条件很不好,上大学的钱也是爸妈挨家挨户求着借来的。从那之后我自己就发誓,将来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不再让父母被别人看不起。所以,从大一开始,我就不断地去做兼职:发传单、扮人偶、推销洗发水......后来感觉临时性兼职无法给我带来稳定收入,就去西餐厅做服务员。工资按小时计,平时没课就过去上班。晚上下班后的人行道但是兼职哪有那么容易,我曾因为洒落几滴热汤被老板当众训哭过;为了打工而一个人在外地过春节;下班太晚宿舍闭门只能在肯德基坐一整夜;还被变态客户骚扰过...这些打工过程中的心酸和磨难,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寒假兼职的火锅店但这些都没能让我打退堂鼓,那种由于始终忘不了父母求人时低三下四的样子而产生的对赚钱的渴望,使我在很多感觉过不去的瞬间都强忍泪水,咬牙坚持下去。大学四年,我没出旅游过一次,和同学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寒暑假也都在打工。就这样,毕业时我攒了一笔钱,于是决定自己创业,就做餐饮行业,几年的兼职让我积攒了不少的经验。但是因为资金有限,我也只能从几平米的小店做起。每天半夜十一二点对完账才睡,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去菜市场买菜,这样的事情,我整整坚持了两年。到了第三年,手头上有了点钱,我就和老家的两个发小合伙开了家西餐厅。曾经被各种鸡零狗碎的事搞得崩溃大哭过,也因为经营理念不同而差点和发小闹掰,但好在西餐厅最终还是开起来了,半年后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开店前我们跑了不下于100家饭店去学习现在的我,终于让家人过上了好一点的生活,也成了别人口中每天摇曳着来店里对账的妖艳老板娘。但我从不责骂餐厅的员工,因为经历过那种痛苦,我知道,每一个用心生活的人都值得被温柔以待。打算过一阵子带父母去意大利玩02我从大一的乖学生,变成了大二的“包工头”姓名:大伟伟性别:男年龄:24毕业院校:南京机电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年限:2年职业:售后技术支持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折腾,这种不安分的心理贯穿了我整个大学时期。我高中时学习不好,经常被前排的学霸们鄙视。所以上大学前,我就对自己说:我要逆袭成大学霸,牛逼闪闪亮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说到做到才是好汉,我从不迟到、旷课,一个人坐前排,认真听讲还记重点,下课了就找个没人的楼顶,摇头晃脑背单词。功夫不负有心人,大一两次考试,我分别考了班级第十和第六名。厚厚的笔记本以前总考倒数的耻辱被洗刷后,我对成绩却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又感觉自己总是站在高处迎风背单词也挺装逼的,于是就寻思着做点其他“惊天动地”的事情。在图书馆和实验室,我曾拼命地努力过因为家里人都是做生意的,我就打起了在宿舍卖零食的主意。运送货物首先要过门卫这关,给大爷塞几包红南京后,他终于肯配合我演视而不见了。去批发市场淘小零食但是,开小卖部赚不到什么钱,大部分零食都分给兄弟们吃了。我爸教育我说成功的商人永远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感觉我爸说的挺有道理, 于是就想起了做我爸的生意。因为我爸是包工程的,经常会遇到“民工荒”的难题,我就到处给他联系工人,从中拿抽成。后来业务多了,忙不过来时,我就经常打电话遥控工人,同学都戏称我“包工头”。毕业时,我还是想自己闯闯,就一个人来到上海,中途也尝试过好几份工作,但自己都不满意。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因为谈了个女朋友,为了通过自己的努力早点给她一个家,我终于肯安安稳稳地上班了。回想起在南京机电的三年,真的很怀念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虽然很多事情没坚持到最后,但青春不就是一个大胆尝试的过程吗?上海很大,梦想很小03父母管得太严,我明明有喜欢的人却不敢谈恋爱姓名:沐沐性别:女年龄:23毕业院校:保密毕业年限:1年职业:外贸助理大二时,宿舍四个人,其他舍友都找到了男朋友,一到周末,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约会。而我,就默默地在宿舍记单词或者整理笔记,说不出是不屑还是羡慕。舍友男朋友送她的大熊我从小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家教严。初中和高中时我几乎都不敢和班上的男生说话,爸妈总教育我要和男孩保持界限。到了大学,他们也总是告诫我千万不要谈恋爱,因为担心我会上当受骗。父母的话我一向都是言听计从,这是我二十多年来养成的固有模式。但大三那年,我人生第一次有了暗恋的男生,就算是不敢对他表白,就算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都能开出花来。那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原来,“爱”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他送我的太阳花种子发芽了对,爱情本来就是阳光的、温暖的、积极向上的,不是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有了这个念头后,我竟然开始在电话里挑战父母的权威。他们说现在的小男孩很坏,我就一二三列出几条反驳的例子;他们说等我毕业回老家工作后,再给我介绍男朋友,我说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破天荒顶撞爸妈的后果是,他们竟连夜开车赶到我们学校。第二天早上走出宿舍,我看见一夜未睡的爸妈紧张焦虑的目光,心酸和心疼刹那间涌上心头,自己再也没有了和他们对抗的勇气。父母总会有老去的一天,在亲情面前我好像总有很多顾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和那个男生联系,就这样继续默默地喜欢着那个男生。直到现在,我都没和任何人提及。虽然没有爱情,但是好在我的大学没有虚度时光,毕业时也顺利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但总感觉是过了一个被爸妈安排好的四年,连喜欢的男生也不敢表白,更别说像别人那样谈场青涩的校园恋爱。但工作后我发现,职场和学校有很大不同,好多时候都要自己做主。有次公司要举办一个客户答谢会,领导安排我负责整个流程,从前期策划到后面执行都是我在安排,中间经历过很多困难,但好在最终圆满地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那时也才体会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是一件多么舒畅的事情。所以虽然爸妈仍旧希望可以操持我接下来的恋爱和婚姻,但现在的我早就不是大学时那个没有主见的乖乖女了,我知道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和孝不孝顺完全是两码事,我终于可以勇敢地向父母表达自己的观点。忙碌疲惫的上班时光04大学貌似做了很多事,但结果好像一事无成...姓名:小小性别:女年龄:23毕业院校:南京林业大学毕业年限:应届毕业生职业:总经理助理高三填报志愿时,自己也没有什么意向,想着南京离家也挺近,就结合自己的分数,报了南京林业大学的社工专业。但到了大学后才发现,我根本就不喜欢所选的专业,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所以特别迷茫。学校的老版和新版饭卡大学里好多同学都热衷于考证,我也不肯落下,像英语四六级、计算机等级证书、会计从业资格证、普通话等级证书...大大小小我考了不下于20种证书,而且不管自己有没有兴趣,能考的我都考到手了。大学四年的证书到了大二,学校的第二专业招生,我报了一个广告学专业,想着可以学点ps等实用技能。但上了二专的课才发现,学的大部分还是纯理论,很没意思,而且各个方面肯定比不上人家专业出身的。之后又去考研,为了控制住自己想玩的欲望,我加入了一个考研小组,每天和组员一起去自习,互相监督。但考研的结果挺坑的,因为0.1分的差距,我还是与报考的学校失之交臂了。那时每天都去教学楼抢座位毕业前几个月我又参加了公务员省考,考的是最简单的C类,49人参加考试,我在没怎么备考的情况下考了岗位第7,但只有前三名才有资格进入面试,我再一次充当了考场的炮灰。我专业不精,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找工作时只能找一些不限专业的工作,最终找到一份总经理助理的工作。现在回想起大学四年,我好像做过很多事,也好像每次总差那么一点点运气,但现在才发现,哪里是差运气啊,明明就是自己没有方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满满一大摞备考资料05车座上的大学四年,只为看遍大好河山姓名:少年游性别:男年龄:24毕业院校:南京林业大学(本科)毕业年限:1年职业:研一在读大学四年,我都在路上。大一那年,我随车协一行七人,从连云港骑行到山东日照,全程接近150公里,早上出发,晚上九点到达目的地。在第二天欣赏了海边日出全过程,狂吃了三小时好吃不贵的海鲜后,我彻底爱上了骑行。大学时的骑行团队之后,我们把南京及周边的城市都骑烂了,还骑遍长三角、环过太湖,甚至专门去过东极岛看韩寒《后会无期》电影的取景地;远一点的从温州骑到厦门,还去过海南,体验过在炎炎烈日下被暴雨追着打的感觉。在海南岛遇见好多骑行伙伴随着骑行经历的丰富,我不再满足于一般性的骑行,于是和舍友一商量,两人决定来一场挑战难度极大的青藏线骑行。途中除了要应对高原反应和当地恶劣的气候条件,还要穿过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和可可西里无人区。有几次,我们差点没在天黑前赶回驿站,还在高原上发过高烧,险些把性命丢在了这里,这些艰辛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到达青海湖被雨水追着跑穿过可可西里无人区时拍下的照片但也会有很多美妙的体验:我曾经搭乘过当地人的救援车,看到过艳阳高照转瞬变成大雪纷飞,曾站在雪山下感叹过大自然的神奇,也曾看见过成群的藏羚羊和野驴在原野上奔跑,这种种苍凉而雄壮的高原风土人情,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欣赏。中途坐在里程碑上吃香肠,一路过货车司机向我伸出大拇指,我向他挥了挥香肠日,历时半个多月,我们终于提前到达终点站----日光城拉萨。这项历时半个多月的青藏线骑行之旅,成了我送给自己最好的毕业礼物。虽然很多场景至今想起都觉得后怕,但作为一名骑行爱好者,我终于可以骄傲地向别人讲述自己这段骑行的“巅峰时期”。而接下来忙完学业上的事,我打算骑行去台湾。好多人会感叹没钱没时间去坚持自己的爱好,但条件是可以自己创造的,所有的不敢行动,都是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要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了。所以出发吧,趁着你还年轻。不过请花自己的钱,保证自己的安全,别给别人添麻烦。在二手车行淘来的山地车,陪伴我五年了大学四年,有的人做兼职跑遍城市每一个角落,有的人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尝试一遍,还有人周游各地享尽人生乐趣...大学四年,你做过的事,走过的路,爱过的人,都会成为你的骨血,融入你的气质。所以你的大学四年怎么度过的?现在又在做什么?大学四年的经历,对你现在有什么影响?部分图片素材来源:百度图片南京全接触原创发布,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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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新文章女儿22岁刚大学毕业,背着我们跟相处三年的男友结婚了!我们一直不同意啊!孩子她爸好几年没工作,腿有_百度宝宝知道马文田:我迟到却异常珍贵的大学时代
一九七八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实行高考的第二年,我以五科320分的成绩,考入了师范专科学校,学中文。当时我家在西北河林场,我在学校带课,林场刚分给我一间半草房。我拿着通知书,欢快地回到家,和妻子研究往山下搬家的事。我要上学走了,不能留下妻子领着两个儿子在山上生活。这时,爸爸家已经搬到了哥哥当医生的阁山十六井一队,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对爸爸的批斗已经停止了。因为爸爸会种水田,爸爸到这儿来给生产队稻田地看水,那是个技术活,爸爸种了多年水田,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在村东头,爸爸住了生产队的一间半烤烟房,那是用土坯堆起来的房子,房子很高,爸爸就在屋子里垒了个二层棚,这样勉强住了人。我上学,妻子只有搬到爸爸那里去住了。爸爸又在外屋厨房中垒了半截子小炕,中间和厨房隔开,用秫秸扎了一下。妻子和两个孩子挤在小炕上。
山上的人听说我考学要走了,往山下搬家,都来帮忙。许多工人帮我拣了小火车满满一车板的烧柴,其中有许多旧房木,这些材料拉下山后,后来在街里盖了近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小火车在十六井车站卸下烧柴,足足拉了六马车。爸爸妈妈和妻子都很高兴,一是高兴我考上了学,二是还拉下来了这么多木材。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以后的日子也有了希望,我毕业有工作,生活就会好起来。
此时我的心情异常高兴,我生命的春天到来了!我可以象一般人一样有自尊,有权力,有希望,有理想了!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三十来年,我是怎样生活的啊!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几乎没有过一天快乐!从小我就品尝到了贫穷和饥饿,那难挨的日子啊,有多少次,我都是饿得眼发花啊!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就品尝到了人间的不平,那可恶的家庭成份,使我处处遭到别人的白眼,低人一等。学历史的时候,老师讲过,元朝有五等人,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是色目人,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人,不就如同色目人吗?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批斗,眼看着父母那悲惨的遭遇,我们是怎样过来的啊?游街,戴高帽子,脖子上挂水桶,拳打脚踢,木棒子捶打-----所有的罪,爸爸都遭到了,妈妈陪着,我们看着,这是怎样的生活啊?现在在和谐社会的今天,我们真难以理解,在那阶级斗争的社会中,人们整天算计着怎么整人,研究着怎么能不被人整,人们心灵被扭曲到什么程度!乌云终于散去,曙光映满天空,我终于等到了生命的春天,我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我意气昂扬地走进了大学的校门,虽然是晚了十年。
在大学的学习生活并不象在高中时那样紧张,上午四节课,有老师讲课,下午则很少有课,多数都是学生自习。那自习课也没人看着,可以在班级自习,也可以在图书室看书学习。我刚到学校时有些不适应,多年的流浪生活,使我一坐在教室里就犯困。铲地、割庄稼、扛麻袋、采伐、归楞、和灰、挑砖------多年劳累的身子,现在我才感到异常地疲劳。加上一些科目,听来也比较费劲,因为我高中才只念了一年,而且又过了十年,那本来学得不多的东西,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例如现代汉语,老师举鲁迅的句子,我怎么也分析不清那句子成分,我心里埋怨鲁迅的书难读,觉得许多句子说得别扭,同样的文章,同时代的人,你看郭沫若的文章多好读,多易懂。心里越是这样想,越不愿意学,越不愿意学,就越学不会,所以现代汉语考试,使了很大劲,勉强才及了格。我们班许多同学都是老师出身,同样对这门课,就学得轻松多了。提到同学,我们这些同学,无论地位、经历、年龄,还是行业、学识、品行等等都差别很大,有应届的高中毕业生,有来自农村的回乡青年,有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有转业兵,还有从事多年教育事业的教师,也有无工作的社会青年,那行业可真是五花八门了。
我们班学生有三十人,这三十人中,有三四个人是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桃山林业局来的老纪,已经四十二岁,他的女儿正就读在哈尔滨师范大学,父女同时在上学,这真是史无前例的时代开的玩笑啊。多数的同学,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都是老三届的初高中毕业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条件被推荐上大学,没当上工农兵大学生。其中大部分学生的原因,是因为家庭问题,多数因为老子是地、富、反、坏、右。我们宿舍,共住了八个人,一间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屋,挤了八个人,那当然是上下铺了。我们八个人中,有七个家庭成分是地主、富农,另外的一个是反动军官家庭出身。怪不得大家经常开玩笑,说我们这是“狗窝”,都是黑五类的“狗崽子”。明水县的同学王明贤,他的父亲就是国民党的高级军官,在解放后被劳改,在七十年代年,由周恩来总理做决定,才得以释放。现在他的父亲已经按政策,被安置在北京。
在同学中,最有影响的是关思古,他高考总分在380多分,本可以上哈尔滨师范大学,读本科,却因为家庭生活问题,来读专科了。他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就是现在我们师专的前身师范学校的教务处长,1978年,这一年学校由中专转为大专,正好被我们赶上。关思古的父亲,反右斗争时,曾被化为右派,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打入牛棚,下放到农村。现在他的父亲被平反,又回到师专当教务处长。而关思古,因为随同父亲下乡,一去七八年,娶了一个农村姑娘,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艰难的生活,使他读不起本科。他的妻子,由于有他父亲的关系,被安排到学校食堂做饭。关思古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一表人才,因为父亲的原因,才娶了个农村媳妇。
还有三个同学是浙江、上海人,其中的张汝良,瘦瘦的,一米七十多的身材,长着一脸黑黑的胡须,经常手不离电动胡须刀,随手在脸上不停地刮,发出呜呜的响声。他经常在同学面前,说自己在这里就是要弄个大学的文凭,毕业后就准备到美国去,因为他的姑姑在那里做买卖。他说这话的时候,经常要打开他那大大的提包,从里面拿出巧克力,得意扬扬地含在嘴里,随着他说话,那吐出的味,很远就可以闻到。我们当时虽然从来没有吃过,但觉得味道并不好,却不知道那是非常有营养的东西。三个人中的另两个人,一个叫唐世全,另一个,名字叫韩铁马。铁马的名字,使人情不自禁地想到铁马秋风,寨外风光。韩铁马的音容笑貌现在我还依稀记得,他长得很魁梧,方头大脸,一脸的络腮胡子,刮得青嘘嘘的,很象一个舞枪弄棒的人。他为人很实在,从不多言多语,也很少与人争论。唐世全就与他完全不同了,他说自己是浙江人,家离大禹庙不远,就是那传说中治水的大禹庙。他非常善于言语交际,每说话之前,都是笑容满面。他好争论,好求真,经常和同学争得面红耳赤。他学习很刻苦,晚上学生都离开了教室,经常是他自己还在整理笔记。他崇拜汪精卫的字,临摹他的字体,能写一手清秀的钢笔字。他说汪的老家离他们不远,汪虽然后来投降了日本,但汪从小就很有才气,是个过目成诵的人,字也写得非常漂亮。我们看他临摹的字,确实很秀气,但联系到汪的本人,我却总感到字里缺乏骨气。讲到过目成诵,我就连想到《三国演义》中描写的张松,看过曹操的文章,马上能倒背如流,确实使我敬佩。汪能成那么大气候,能有那么大名气,也决不可能只是草包一个,正如老百姓所说的,肯定得有些打人的家伙,至于后来变节,那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唐世全喜欢引用名人,效仿名人,我总感觉有些张扬,也许想借此炫耀一下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来自乡下小镇的人。
还有个同学,他的名字我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姓穆,和古代的穆桂英是一家子。他长得胖胖的,声称自己是北京人,说话确有浓浓的北京味儿。他经常和同学们说京城的事情,他说自己的父亲是北京工业部的副部长,他下乡到农场。他说话非常狂,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什么人也都不佩服。我们课间闲暇的生活,许多同学也都经常引逗他谈点京城的事,他便江南海北地胡侃一气。他说的话,大家一笑了之,也没有谁真的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同学之中最有趣的一个是海伦县考来的张正中,他年龄在三十五六岁,个头不高,大约在一米六十左右。他长着一双鼓鼓的眼睛,使人不禁想到缺碘而形成的那种眼球突出的病态钾抗,仿佛是蛤蟆的眼睛。他是我们班唯一把家带到学校附近住的学生,因为他的生活太困难了,妻子没有工作,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是先天瘫痪儿。他家离学校不远,在学校北二里地左右的菜社,租了一间半草房。我们有时到街里去看电影,时常到他家看一眼,那生活的窘迫,着实让人可怜。他说自己是老高三的学生,我们大家对他也不太确切地了解,只感到他岁数比较大,可能就是老高三的了。他有个毛病,就是总喜欢炫耀自己,同时也总想让别人佩服他,称赞他。他经常严肃地对别人说:“我起的名字,很有意义,有说道。蒋介石不是叫蒋中正吗,他失败在‘中正’二字上,什么东西能始终‘中正’啊?没有。所以我起名叫‘正中’,就是干什么都能‘正中’啊!”记得有一次学校要在新年晚会上举行诗歌朗诵比赛,各班自己先选拔参赛者,张正中这下可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了,他选了郭小川的诗歌《青纱帐——甘蔗林》,在宿舍里一遍遍地念,在地上来回地走动。有个同学看他认真的样子,就逗他说:“你准备得这样好,应该先在教室里演练一下,要不然代表咱们班级,弄不好会给班级丢脸。”张正中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于是就在同学们都上自习的时候,正步走入班级,站在前面,开始严肃地朗诵。他那双大蛤蟆眼睛鼓鼓的,一只手挥舞着,同学们都忍着笑,一些女同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使那些本来就强忍着笑的男同学,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张正中急忙停止了朗诵,脸红红的问大家为什么笑。班级最爱开玩笑的邢海珍走上前来,一脸严肃的表情,对他说:“大家笑,那是对你朗诵的肯定。你朗诵得好,大家才笑,你看大家乐得多开心啊!那都哈哈大笑了啊!如果你朗诵得不好,那大伙能笑吗?那还不得哭哇!不过,我有点个人看法,想不提吧,这是代表班级的事;提吧,又怕你有想法。”张正中急忙说:“你看你说的,我不会有什么想法,你提吧!”“那好,那我可要说了,你朗诵的语调什么的,我都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动作有点问题。你一上来的时候,应该立正,双手要紧贴裤线。”他说着,就帮着张正中摆姿势。他拍着他的腰,要他挺直腰板,抬着他的下颏,要他抬起头,同时严格地要求他手的中指必须对准裤线。这一套动作,可把班级同学逗得炸了窝,那哈哈的笑声,招来了值周的老师,“都是大学生了,还这样喧哗,还让不让别的班上课了?”随着老师的怒呵,带来了班级的一片肃静。随着老师的离去,同学们都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结果张正中白忙活了一场,新年学校的朗诵会,班级根本就没让他上。
我们班有三名同学是桃山林业局代培的学生,其中有年岁在全班最大的老纪,还有两名女同学,其中有一个名叫张玉凤,这个名字我后来才知道和毛主席的私人秘书同名。我们班的张玉凤,当时年龄在二十四五岁,是个刚结婚不久的少妇。怎么知道是刚结婚不久的少妇哪?因为开学刚来报道的时候,那新郎来送她来了,说刚结婚还没过完蜜月,还逐个宿舍仍了喜糖。张玉凤长得非常标致,165厘米以上的个子,苗条的身材,白白的脸庞上时时有一对笑靥,再加上有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睛,在全校可说是朵美丽的校花。因为是代培生,没有经过高考,所以听课就很费劲。问题是学习跟不上,考试不及格,就毕不了业。为了能得到毕业证书,就要经常和老师接触了,多问一些题,多请教一些东西,这本来是正常的事。如果我们这些同学是正常的学生,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学生和老师多一些接触,也不会有什么非议。然而由于我们这些学生,大部分都是经过社会生活的成年人,又都有着丰富的经历。还由于她长得非常漂亮,所以她和老师经常接触,特别是和男老师经常接触,有的人就分外地注意了。张正中就非常关注这件事,他曾经多次跟踪,看张玉凤晚自习没在班级,便到男老师的宿舍附近去张望,恰巧还真有那么一两次,张玉凤真的从男老师的宿舍走了出来。于是,张正中就有了话题,他从这个宿舍到那个宿舍,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这作风问题啊,还真是个问题。作为我们教师,教师和教师之间有点什么,那还问题不大,但是要是和学生有点问题,那可就不是小问题了。如果是教师和未成年的学生乱搞,那就要触犯法律。即使都是成年人,如果老师和学生乱搞,那也要犯法啊!”同学一听,这里话中有话,就问:“正中,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这时,他便仿佛非常有城府的样子,说:“这个问题吗,现在才刚有苗条,还不能公开。等我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那我要向校领导反映。”
班级中最喜欢开玩笑的邢海珍是海伦人,他也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家庭出身富农。他家在县城的郊区,文化大革命开始的生活,他在读初中三年,算是老三届的初中生。文化大革命这十年来,他一直没有工作,多半是干临时工。据他自己讲,他遭的罪,在一般同龄的人中,是很少有人遭受过的。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斗,还要跟着喊口号,喊打倒自己的父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与反动的父亲划清了界限。他在上大学的前几年,一直跟着掏粪车,在城里掏大粪,掏出的大粪除了自己家的地用之外,其余的就卖给郊区的农户。冬天,要起大早赶到街里,趁人们还没有起床,就跳到粪池里刨大粪,那大粪渣崩得满身都是,脸上也时常崩到。刨出的粪堆在公厕旁,等人们起来的生活,粪已经装车拉走了。夏天,用长杆的大勺,从厕所坑里,一勺一勺地往大粪车里舀,一不小心,就淋了一身。那恶臭的粪便味使他在刚开始干的时候,多少天都吃不下去饭。后来时间长了,渐渐习惯了,他已经闻不到粪便的味了。在掏粪的休息时间,他可以毫不顾及地,坐在公厕旁,大口地吃大果子。我也和爸爸一起在生产队里积过肥,也挨家挨户刨过厕所,但都是小人家,厕所也没有那么大的味。但那经历使我知道,一般人干不了那样的活。艰难的经历使邢海珍养成了超人的决心和非凡的毅力,到大学之后,他刻苦攻读。他喜欢写诗,艰苦的历程,使他写出的反映生活的叙事诗和充满激情的抒情诗都非常感人。是苦难的生活磨练了他,经过寒冬的人,更能领会到春天的美丽。他热爱这明媚的春光,他对美好的生活充满着幻想和希望。读他的诗,我们会更珍惜今天,热爱生活。他在生活的大海中陶冶自己,他注重观察,深切地体味人生。我们住在一个宿舍里,他在思索到佳句或有好的构思时,经常半夜时要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手电,记下来。第二天早晨,他会非常高兴地把那些美妙的诗句朗读给大家听,这时,我们便陶醉在他所描绘的美好的境界中,一起和他享受那美好的瞬间。
我们班一共有八名女同学,在全班三十人的总数中,八是极少数了。这八名女同学中只有两名同学是应届的高中毕业生,有三名是象张玉凤一样,年龄在二十四五岁的少妇。其余三名女同学,都是老三届的学生,年龄也都在三十岁左右。其中回淑珍,三十岁,是老初三的学生,她是我们班唯一的少数民族,是回民。学校每次宴会的时候,都要单独给她做吃的。那时,有的同学不喜欢吃大荤大肉的人,就都到她的菜碟子里去强着吃。另一个女同学是卜梦渺,她年龄在三十二三岁,是文化大革命开始时老高三的学生。在上大学之前,她就在肇东市的一所重点中学,当高三语文的把关教师,工龄已近十年,高中一毕业就教学。她的文学水平很高,现代汉语课基本不上,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她喜欢填词,词也写得很有意境,缠绵悱恻,情意绵绵,颇有点李清照的词风。因为当过教师,还来自城市,所以处处显得修养很好,她说话轻声慢语,语调很优美。她长得也很漂亮,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一笑一对酒窝,甜甜地挂在脸上。她穿着也很讲究,衣着得体,颜色也很搭配,在给人一种富贵气之中,打扮得并不张扬。她唯一的毛病就是个子稍微矮一些,大约在一米五十多一点,否则,她会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她为人和善,年龄在班级中又比较大,所以大家一般都称呼她为卜大姐。
在我们班中还有一位被称为大姐的,是毕静月,她是来自五常县的考生。她是文化大革命开始时老高一的学生,下乡投亲来到五常县,家庭出身是小业主,因此推选工农兵学员也没有她的份。因为她老家是北京的,家住在北京前门附近的牛街北口一号,所以她就和一起下乡的北京清华大学的一个学物理的知青结了婚。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四五年的左右,她的丈夫被安排到哈尔滨市一个物理研究所工作,他们的家就安在了哈市。毕静月后来通过关系,被安排到五常县一个机械厂当工人,调不到哈市去,两口子只能两地分居。好不容易盼来了恢复高考,所以才有了今日。因为她也已年过三十,所以大家称呼她也和称呼老卜一样,称她为毕大姐。毕大姐长得非常秀气,一双特别有神的眼睛,配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出出众的美丽。长长的颈项,微微挺起的鼻梁,白而细腻的皮肤,还有一双细嫩而秀美的手,使人不禁想到徐志摩笔下精心描写的曼殊斐儿,那么明丽。她性格活泼,爱说爱笑,走到哪里,都仿佛会给人带来一阵和暖的春风。她的音色非常优美动听,配上她那软软的甜甜的京味儿,使人感到和她在一起,充满情趣,真是一种享受,除了听觉的美感之外,你还会产生激情和快乐。她唯一的缺陷,也和卜大姐一样,个子稍微矮一些,否则那可真是绝色的美人。她以优美的歌声,一开学便征服了全班所有的同学,她当上了我们斑的音乐委员。
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在五六十年代,在小学时就看连环画本,到中学时就看当时时兴的革命传统教育方面的书籍,如《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烈火金刚》《雁飞塞北》等等,在课外时间和寒暑假里,我读遍了附近能找到借到的书籍。十年的流浪生活,我读书的机会少了,为生活而奔波,使我荒废了多少青春美好的时光啊!多少次在奔波的路上,在风雨之中,我虔诚地祈祷,我真心地呼唤,希望上帝能赐给我幸福和希望,我的幸福和希望,就是能够有一天,我能自由地坐在屋子里尽情地读书写作。这一切对于那时的我,简直是白日做梦,是没边没影的奢望。然而现在上帝真的让我实现了梦寐以求的理想,我坐在教室里,二十九岁的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我,终于能坐在教室里自由地看书了!我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深入到书海之中,那十年的荒废,深深惋惜的同时,使我深切地感到从现在开始就要惜时如金。坐在图书室里,世界浩瀚的文学作品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自由地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外国文学,《诗经》、《楚辞》、《史记》、《汉书》------托尔斯泰、莎士比亚、巴尔扎克、雨果、普希金、莫泊桑------他们纷至沓来,我眼前展开了绚烂多彩的画面,《战争与和平》中娜塔纱充满青春的微笑,使我仿佛随着她一起回到了美丽的少年;《罗密欧与朱丽叶》爱情悲剧震撼了我的心灵,我为他们的命运而扼腕惋惜;我为《巴黎圣母院》中的爱丝美拉达而痛苦,可怜她貌美如花,在畸形的爱情之中悲惨地陨灭了。莫泊桑的短篇小说,更令我心动,多少年来,路瓦栽夫人、羊脂球都时时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为托尔斯泰小说中的安娜-卡列尼娜而哭泣,为雨果小说中的马德兰市长而担心,我随着作品中的主人公在哭,在笑,在激动,在默想------我如蜜蜂在采蜜,我贪婪地吮吸着那些丰富的营养,渐渐地我觉得自己内心充实了,眼界开阔了,思想也复杂了,我渐渐地感到人生重要的不仅仅是物质生活,还有那崇高而丰富的精神世界。
头一年新年晚会的朗诵会上,张正中白白准备了好长时间,他的节目没有上去。而卜梦渺写的词,在关思古声情并茂的朗诵中,获得了头奖。那之后,关卜二人的身影便经常在校园的花圃中,在校外的柳林中出现。渐渐地人们传出了关卜要姐弟恋的小道消息。我对此事坚决不相信,因为他们年岁差别太大了,卜梦渺要比关思古大五六岁,况且两个人都是有家的人。当时我们都知道,卜梦渺的丈夫是肇东市医院的外科主任,他们有一个女儿,有一个幸福的家。关思古下乡结婚,已经有两个儿子了,那农村的姑娘能在他成分不好,没有工作的时候嫁给他,他怎么能刚一翻身就抛弃糟糠呢!我们许多同学都不相信这个小道消息。然而后来一次偶然的相遇,使我相信真的要出事了。那一次是毕静月约我去看电影,在回来的路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们俩看到卜梦渺正挎着关思古的胳膊在亲密地散步。
不久,张正中开始严肃地在各个宿舍散布消息,说他亲眼目睹某某老师兜里揣着张玉凤的照片,他说得非常真切,说那照片是四寸的头像。他扬言说,自己毕业的时候,如果这个老师照顾他,那他就不把这事张扬出去,如果得不到照顾,那他就要向上面反映这个问题。
我们这些学生,有的上学之前就有工作,因而上学时是带工资的,象卜梦渺和毕静月,她们的工资都在四五十元左右。而我们这些没有工资的人,只能靠助学金生活了。当时的助学金是每人每月十九元五角。极少数特别困难的学生还能多一点。十九元五角,每月吃饭大约用去十五六元,其余的就是用来做回家往返的路费,或每个月看一两场电影。如果计划好,每个月也可以花得很充裕。我这时也象在初中读书时一样,每次从家里回来都要带些干粮和咸菜,许多同学也都这样。我们这些从贫困中来的学生和卜梦渺、毕静月相比,相差很远,如果和富家出身的张汝良相比,那更是天壤之别了。毕静月是个善良的人,看到我们这些从农村来的人吃饭舍不得吃好的,就经常把好吃的送给我们,我则是她经常照顾的对象。因为我的外向性格,使我们俩经常能谈得来。她向我介绍哈市、北京的生活,我则向他讲述农村的状况以及我的经历。我的遭遇经常引起她的同情,特别是家庭成分的问题,因为她的出身也不太好,因此能有同感。她经常把好吃的送给我,我也经常把从农村带来的咸菜让她尝一尝。那时五常产大米在全国就非常出名,多数运往京城。她每次回五常都要带回来些,在宿舍的炉灶上,她焖好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自己留下一点,其余的多数都给我送来。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从心里感激她。她经常在我早晨还没有起来的时候,就悄悄地把饭放到了我们宿舍房门里的箱子上,常了,别人也都知道这是给我送的。有爱开玩笑的同学就摇醒我,说:“该起来了,夫人已经送饭来了!”这时,我就严肃地说:“别胡说,毕静月是看我穷,帮帮忙。如果你眼气,明天让她给你送!”“这那成,我们可没有那富气。”听到同学的话语,我心里感到非常高兴,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时时涌上我的心头。我已经清楚地觉得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她。然而这想法只是瞬间,我妻子的音容笑貌马上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时我便感到心头隐隐疼痛。这段时间我时常感到迷茫和彷徨。
每天下午,我几乎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毕静月也经常到图书馆来,我们时常坐在一起,悄悄地讨论一些问题。那时我读书,一般都是快速地浏览,重点的书籍,也没有做笔记的习惯。毕静月则不同,她喜欢读浪漫主义的文学作品,好的感人的语句,她经常要记下来,也时常把她认为好的抄给我。我读着她给我的东西,她则伏在我的身旁,甜甜地问:“这段写得怎么样?”我看着,回答她“很好!”“能感动你吗?”她注视着我的眼睛,我躲开她的目光,怯怯地答应“是”。而此时,我心在激动地跳,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我该怎么办啊?我没有主意。
有一天傍晚,毕静月约我去看电影,她说:“这是新来的外国片,是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雨果的小说,我们刚刚学过,如果能再看一遍电影,那当然很好。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她。看电影的人并不多,整个影院里也只有寥寥的几十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由于文化革命刚刚结束,由于人们的文化层次并不太高,人们对外国电影并不太欢迎,何况是文化内涵较高的影片。毕静月紧紧地挨着我,我们不停地低声交换着看法。当演到爱丝美哈达走向绞刑架的生活,毕静月突然本能地搂紧我,那悲痛而可怕的场面,使我出于对女人的同情和爱护,并没有拒绝她。就这样她一直紧紧地偎依着我,直到电影结束。她挽着我的臂膀离开电影院,在茫茫的黑夜中,我们互相偎依着,缓缓地向学校走去。这样的情景,使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远远超出了男女同学的界限。我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女人的清香,那是在我妻子身上所没有的,那是城市女人特有的香水味。她甜甜的话语也在一点一点地滋润着我的心田。我虽然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儿,但我却从没有领略过谈恋爱的甜蜜,现在的我仿佛重新又回到了年轻的时代,我有些把控不住自己,我的心忽忽悠悠的,一种现在所说的跟着感觉走的意念在支配着我。与此同时,在我恍惚觉得异常幸福的同时,一种浅意识的本能,又使我感到内心在隐隐地作痛。我妻子的面容在我面前晃动,寒冷的老屋,屋内棚上厚厚的霜------为了让我安心地复习,妻子劈木头时伤脚的场面;还有在送我上学的路上,妻子怀里抱着小儿子,手里领着大儿子,妻子眼含泪花,儿子呼喊着爸爸的情景------现在一个美丽诱人的女人偎依在我的胸前,在漆黑的夜晚,我的灵与肉在剧烈的搏斗,那粗野的欲望在和良心较量,我在痛苦中挣扎,我的灵魂和身心都感到异常地疲惫。我该怎么办?在一个朴实勤劳善良本分的妻子和多情美丽而且真爱我的情人,两者之间,我该怎样选择?
在快到校门的时候,明亮的灯光使我们清醒过来,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在梦中,毕静月松开了紧搂着我的臂膀,我们又回到了现实中来。毕静月为电影中女主人公辛酸的遭遇而痛心的泪水还挂在眼角,我急忙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突然她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便迅速地跑向自己的宿舍。我茫然地站在那里,我的心在剧烈地跳,这一夜我失眠了。
在新年联欢晚会上,关思古朗诵了卜梦渺写的词。晚会节目很多,有独唱、小合唱,还有小品和相声。邢海珍和张广昆演了小品,内容是他们两个人自编的,题目是:“对号”,节目很逗笑,其中有一段写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很早就去排号,排了个1号。然而医生把1读成“幺”,医生一个劲地喊“幺”号,没有人回答,于是叫了2号。排了1号的人不容了,就和医生吵了起来。医生说我叫了1号,没有人啊。那患者说,你根本就没有叫1号,你“幺”了半天,我们也不知道你叫谁。1和“幺”怎么能是一样的啊?医生不服,说1和“幺”是一码事。到看病的时候,那患者说我“一”疼,医生说不懂什么是“一”。患者说,医生连“一”都不知道,按你的解释,那不是“腰”吗,“一”和“腰”是一码事啊!这个小品使大家乐得前仰后合。张广昆在上学之前是铁路局学校的一名语文教师,他是老初三的学生,在农场当过知青,那时他和上海来的一个知青结了婚。后来落实政策,因为自己的父亲是铁路局工人,他被安排到铁路局所属的学校教学。妻子因为和他结了婚,没能返城回上海,暂时在学校带课。张广昆非常有才,语文课讲得好,在上学之前就多次在市里举行过公开课。他身体好,在学校的体育运动会上,400米、800米跑,几乎回回是第一。还喜欢打篮球,是反应非常灵敏的前锋。他长得也很率,一米七十六的个子,浓浓的眉毛,略微有些络腮胡子,眼睛非常有神,很帅气,有男子汉的风采。在学校念书时,他经常把年轻的妻子领到学校来。那窈窕纤细的上海女人,惹得同学们眼睛冒火。
新年晚会上,有扑克、象棋、围棋比赛,还有套圈,套小物品。正当大家玩得高兴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风风雨雨地跑来,对毕静月说:“出事了,卜梦渺的丈夫来了三次电话,让她回家过年,卜梦渺不同意,后来连电话也不接了。她丈夫一气之下,开车来了,现在正在校门外。卜梦渺现在躲起来了,她丈夫正在各屋找人,你看怎么办?”毕静月拉着我说:“走,去告诉她丈夫,就说卜梦渺不能回去,因为班级有节目。”我说:“在这个气头上,卜梦渺躲不是个办法,还是应该让她回去,可能家里有什么事。”毕静月找到了卜梦渺,和她一起去见她的丈夫。她丈夫愤怒地问:“学校你有什么人扯你的心,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接,过年了,连孩子也不管?”毕静月急忙替卜梦渺解释,说为了班级,节目全校要评选,总算把这事压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关思古在远远地看着,急得不得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两个人最近已经达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下午教室里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许多人也多次看到他们在学校西边那一片柳林里,手挽着手,非常亲密地边走边谈,看来这姐弟恋已经达到难解难分的程度了。
有一天毕静月约我去散步,那是初春的一个傍晚,大地略略有些绿意,小草刚刚冒出头来,路边的柳树也刚刚含苞吐绿,一切都显出春意盎然的景色。学校东南方向有一条小河,河两岸是粗壮的榆树,榆树黑黑的倒影映在河里,那黑影子在随着河水的流动而缓缓地摆动,河水浅浅的,清清的,去年秋季黄黄的水草在水中摆动。我们偎依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河水。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毕静月静静地看着河水,仿佛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她告诉我,她的家庭过去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北京牛街北口,过去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是花柳巷,母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她停止了话语,脸上显出凄切的表情。突然她扑在我的怀里,大颗的泪珠扑簌簌从眼角滚下来。我急忙安慰她,“怎么了,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告诉我!”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泪珠在她那美丽的微微红晕的脸颊上滚动,我掏出手帕,悄悄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要离婚了!”“什么?”我惊谔地问。“我前几天回家,发现他有了人。”“那怎么会?”我疑惑地问。“有一个大学生和他学外语,那是一个大一的学生,什么学校的我不太清楚。我打扫卫生,发现床底下,那女生给他的信,他们已经到一起了。那女生拼死拼活也要嫁给他。”我怀着疑惑的心情想起了年前去她家的情形。
那是年前腊月时,毕静月邀请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到她家去玩。我正好也想去哈市,趁年前给妻子和儿子买点过年的东西,虽然兜里的钱不多,但在市里能买点如心的。毕静月领我们来到她的家,那是在道里头道街的一栋老旧的楼房,她家在四楼,我们随着她慢慢地上楼,楼的过道里堆满了各家摆放的物品,人来回走都要非常小心,避免碰到那些箱子、锅灶、破旧的家具等。毕静月家只住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屋子,一家六口挤在一起,晚上睡觉,中间只好用一块布帘隔开。两个孩子和爷爷奶奶挤在一起,毕静月则和丈夫睡在一个窄窄的床上。屋里靠墙摆着一架古老的钢琴,那是俄国造的。毕静月告诉我们,她的公公过去曾是俄国一个芭蕾舞团的专职钢琴修理师,在解放后中苏友好时,俄国的芭蕾舞团经常来哈市演出,专门聘请她的公公随团走。中苏关系后来发生变化只后,俄国撤走了专家,芭蕾舞团也就随之撤走了,临走,俄国人送给她公公一架钢琴。毕静月的公公也弹一手好钢琴,早晚便教他的孙女。去年毕静月的女儿已经十一岁了,儿子才八岁。为了欢迎我们这些客人,毕静月的女儿给我们弹了一首《战台风》,我以前在广播里听过刘诗昆演奏过这个曲子。看到小姑娘那熟练的指法,我想她的爷爷一定费了不少工夫。毕静月说:“这孩子学钢琴可没少吃苦,在四岁的时候,她爷爷就开始教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能弹比较完整的外国曲子了。学钢琴入门不容易,坚持下去就更不易。在她八岁以后,每次练琴,她爷爷都手拿鸡毛胆子在旁边看着,弹错了,就往手上打,孩子经常是一边哭一边弹,弄得我们都心疼。”看到孩子熟练地弹奏,我想这可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在和老人的谈话中,老人告诉我们,他给俄国人修钢琴的时候,经常看到俄国女演员跳芭蕾舞的时候,很多著名的演员在上场前,经常是双脚跳得直流血,要赢得满场的掌声可真不容易啊!咱们国家的芭蕾舞演员跳不好,就是没有下到功夫,不能吃苦啊!看到老人满脸岁月刻下的皱纹,再听他那不凡的谈吐,我想老人一定还有许多动人的故事。那天的晚饭,毕静月做得非常丰富,我头一次吃到海鲜,爆炒大虾、红烧螃虾,还有她特别擅长的凉拌菜,吃得我们三人连连称好。
毕静月的男人是个不太爱言语的人,高高的个子,大脸膛,头有些秃顶,身材魁梧。看着她的男人,我想这两个人在一起走的时候,别人一定以为是大哥哥领个小妹妹。一个寡言少语,一个爱说爱笑,他们怎么会结合在一起,望着他俩,我心里在想。那天我们是乘晚车一起回学校的,另两个同学,因为在哈市有事,没有和我们一起走。毕静月的丈夫非常盛情,对妻子领回的同学,招待得很好。我们喝了些白酒,又对了些葡萄酒,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们都微微有些醉意。趁着没人,毕静月挎着我的臂膀,她问:“我的丈夫怎么样?”我说:“他很好,好一个伟丈夫!”她当时还拽着我的手说:“不许说我丈夫的坏话!”“怎么是坏话,我是在夸他呀!他爱你吗?”“还行吧!”在回来的路上,毕静月还告诉我,她有个姐姐在深圳,现在开一家公司,很有钱。她姐姐曾多次让她去深圳谋生,但她觉得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如内地好混。等到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再去投奔姐姐。第二天,在她的宿舍里,她拿出了她姐姐的照片给我看,那是一张彩色照片。当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彩色照片,象画报一样真切而美丽。她的姐姐也象她一样长得很漂亮,只是鼻子比妹妹的挺一些,眼睛和嘴巴简直是一模一样。照片上的姐姐笑着,很开心的样子。身后是两台电视,一台黑白的,一台彩电。当时我们这里刚刚有黑白电视,彩电还没有看到过。看着照片,我心中产生一种非常羡慕的感觉。羡慕她的姐姐,也为毕静月感到骄傲。
现在坐在小河旁,看着满脸泪水的她,那次去她家的情景我还历历在目。依毕静月的性格,我想一定是她丈夫有负于她,一年来的同学生活,使我感到她是一个特别懂得爱情和生活的人。她性格活泼,干净利落,心地善良,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他们的家庭怎么会散哪,我想到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是正需要母爱的时候啊!她女儿演奏的《战台风》的曲调还在我的耳边回响。然而,眼前望着这个悲伤的女人,我心疼的同时,觉得为了孩子应该劝她忍耐。我说:“你应该理解他,也许长时间不和女人在一起,一时糊涂,犯了点过错。你应该考虑孩子,大人离婚,受打击最大的是孩子。”她抽泣着说:“我就是心疼孩子啊!其实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本来就不和。”“那你们怎么结婚了?”“那时在一个青年点,还都是北京人,为了生活啊,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听着她的话,我想这又是一个时代造成的悲剧,扭曲的时代,产生扭曲的人,扭曲的人组合成扭曲的家庭。
我们的课堂和现在年轻大学生的课堂不一样,虽然同样是讲师教授在讲课,但听课的对象却不同。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社会青年,上山下乡青年,还有转业军人,还有在岗教师,层次差别很大,水平高低不同,老师课很难讲。讲浅了,一些学生不解渴,讲深了,还有一些听不懂的人。在一堂古代文学课上,中文系副主任孟老师的课就出了点问题。那是讲《秦晋崤之战》,老师正在讲课,突然张广昆举手提出个问题。“老师,寒食节是怎么回事?”“寒食节?”孟老师愣了一下,他环顾同学一周,脸冷冷地说:“这点知识也不懂吗?这个问题以后再讲。”孟老师接着讲那篇《秦晋崤之战》。课堂上同学们谁也没说什么,在下课的时候,许多同学议论起来。有的说:“张广昆在老师正讲课的时候提出问题,时间不对,应该在课余时间提这个问题。”也有人说:“孟老师对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如果会,他就会直接讲。”“那是怕占用课堂时间,因为教学有进度。”“什么进度?下堂课一定讲。如果下堂课讲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他当时不会。”同学们议论开了。然而果真在下一节课上,孟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寒食节的来历。重耳因为被父亲妃子的谗言所迫,在外流浪生涯19年,后来在秦国国公的帮助下,重返故国,接取王位,称为晋文公。和他一起出游的人,有一个名叫介子推的,曾在重耳饥饿难熬想吃肉的时候,把自己大腿肚子上的肉割下来给重耳吃。在重耳取得江山的时候,介子推辞官不做,和老母一起隐居在山林之中。过了很长时间,重耳想起了他,派人去寻找他。知道他隐居在山林之中,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重耳想如果烧山,介子推一定下山,于是就派人烧山。结果,介子推和老母在大火围山的情况下,没有下山,而是一起抱在一棵大树上被活活烧死。重耳在非常难过的同时,在烧死介子推的那棵木头上,取下一块木头做了一双拖鞋,当时称之为“阶下”。后来就把介子推烧死的日子定为寒食节,规定这一天不准人们烧火做饭,以此做为纪念。后来重耳屠戮功臣,那些和他一起出游的人,都没得到好死。古人由此得出结论“伴君如伴虎,与君王可同苦,不可同享。”
面对我们这样的学生,孟老师课堂上的应急、应变能力,显然是不够的。如果对一些年纪小的学生,他的那个方法还算可以,然而对我们这些人,办法就不行了。孟老师越是讲述得清晰,大家越是怀疑他上节课对这个问题不会,或记不太清。孟老师讲课语言非常好,有老学派的风格。字也写得刚劲有力,他时常在黑板上把比较难写的字大大地写出来,字写得不但结构好,而且有笔锋。如有一次讲古代文学的时候,涉及到一个“爨”字,这是个既难写又难记的字,在古文中“爨”是炊的意思,后来指烧火做饭。“分爨”就是指分家。孟老师告诉我们这个字的最上面的部分代表房屋,下边是林、大、火三字组成,经他这一讲,我们对这个字的写法就记忆深刻了。孟老师还有个特点,那就是非常重感情,他讲课的时候经常是带着丰富的感情去讲,很能感动学生,这与他本人就是性情中人有直接关系。他对学生也非常好,特别关心学生的生活,经常打听我们的情况,谁有什么问题,他就积极帮助解决。就因为他为人热情,接触同学多一些,有的人就对他胡乱猜测,例如张正中就多次中伤他,说他经常找张玉凤到老师宿舍去,又说他的衣兜里有张玉凤的相片,说得有眉有眼,弄得学校里满城风雨。其实孟老师就是热心肠的人,正直的人谁也不会相信张正中的话。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的时候,突然毕静月转了系,从中文系调到英语系。她在上面找了人,她认为学中文毕业以后的工作不如英语,利用自己英语非常好的优势,她就去了英语系。这对于我,当时根本就不敢想,我英语一点也不会,读高中的时候学了一点点俄语,现在早已经忘得光光的了。这时我和毕静月见面就跟在一个班的时候不一样了,我们只能在早晚见面。许多时候她就给我写个条,扔在我的宿舍里,约我什么什么时间在哪里见面。她的字写得非常清秀,流利的字体就能看出她活泼潇洒的性格。我很喜欢她的字,经常倒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看她的字。她也经常给我写一些带有丰富感情的信,情意浓浓,在这一段时间我经常失眠。我担心她万一离了婚,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又该多么可怜。与此同时我又经常想到我的妻子,她自从和我结婚后就没过过好日子,现在她可算有了盼头,她的丈夫又要有外遇,这对她是多么不公平啊!我心疼自己结发的妻子,还有两个顽皮的儿子,同时我还惦记那个真心爱我的同学,我究竟该怎么办?我犹豫,我苦恼,我在情感和情意之间,在感情和良心之间挣扎,痛苦地挣扎着。
有一次我和毕静月散步在学校前面的小溪旁,我们一起讨论雨果《巴黎圣母院》中爱丝美哈达这个人物。毕静月意味深长地说,女主人公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她真诚地追求爱情,然而她短暂的一生所遇到的竟然全是畸形的爱情。我说,是啊,主教对她的爱是性欲的占有,那是恶毒的爱,得不到她,就要毁灭她。丑人克西莫多对女主人的爱是柏拉图式的爱,虚无而空灵。而太阳神对女主人的爱则是虚伪的爱,他可以把世界上最美的花送给他喜欢的任何一个女人。三种畸形的爱围绕着爱丝美哈达,可悲的是她竟然真诚地爱上了太阳神。突然毕静月对我说:“我已经离婚了。”“什么?”我吃惊地问。毕静月坚定地点点头,她面对着我,注视着我问道:“那么你对我是什么样的爱情?”我茫然不知所措,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我厌恶那三种畸形的爱情,然而我能够给她真诚的爱吗?我将对她负什么责任?我能够对她负那种责任吗?我的妻子该怎么办?我的孩子该怎么办?我同时想起那为我操碎了心的父母。这一切都该怎么办?她见我茫然的样子,扯起我的手,脸上挂着泪花说:“我不能连累你,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心疼你的妻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我会默默地爱你。毕业了,如果我能分到你那里,那我就在外面租个房子住,只要能经常看到你就行。”我擦去她眼角的泪花,安慰她说:“你让我再想一想。”
在我们班同学中,有几个雄心勃勃的人,这是几个年轻人,他们和我们这些年纪较大的人不同,我们整日想的是快点毕业,好参加工作,家里老婆孩子还在等着我们挣钱养活他们。而他们则满怀理想,想毕业后大有作为。他们有的想留校,于是在学问上拼命地专研,做毕业论文的答辩也非常上心。有的则为毕业之后能去机关而准备,托人,活动。一转眼已经快到毕业时间了,同学们整日都心惶惶的,研究讨论毕业分配的去向。实习的时候我们都去了海伦,同学们被分成几组,由指导教师领着听课,然后试讲。这期间因为我会画画,就利用业余时间给学校老师和领导画玻璃,后来就给教育局领导画,很快便在海伦县出了名,于是我实习的学校领导就找我谈话,想让我毕业后留在他们学校。学校领导又找了教育局领导,答应给我三千元钱做为安家费,那时的三千元钱可以卖一套相当不错的房子。我有些心动,决定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因为这涉及到搬家的事。然而回来和家人和亲属一商量,都不同意,说在外地举目无亲生活不好办,还是回本县好。
实习结束后我们又回到了学校,做毕业前的准备,这时唐世全和张正中因为钉箱子的事闹了纠纷,张正中预备做箱子的几块板子被唐世全用了,于是两个人便吵了起来。张正中说,我一定要好好治治你。唐世全不服,说我看你怎么治我。两个人叫上了劲。结果毕业后我们都走了一个多月,都参加了工作,而唐世全还没有分配。后来才知道是张正中给省教育厅去了封信,说唐世全在下乡的时候有媳妇,现在想毕业回浙江,要离婚,想抛弃糟糠,当地群众反响非常大,一致要求上级政府不要把唐世全分到浙江家乡。就这样一直拖了一个多月,唐世全找到省厅才弄明白这回事。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小伙子硬说结了婚,还有个儿子,张正中就这样把唐世全治了一把。张正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一个农场教学,过了不到一年,他就蹲监坐狱了,原因是在学校大骂***,反对改革开放,因此坐了二年牢。这期间,学校孟老师要提升为中文系主任,有人提出他和女同学有事,可能生活作风不好,涉及到张正中。于是学校派人到监狱去找张正中核实,去调查的人正是我们班留校的同学,在监狱中张正中良心发现,说孟老师和张玉凤的事,那是他造的谣,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事。孟老师终于被洗脱清身了,提升为中文系主任。而张正中喜欢无事生非,结果还是害了自己。
毕业离校的时候是最难过的时候,虽然我们同学在校学习时间不长,才两年,然而也许都是成年人的缘故,也许大多同学都经历过文革生活的磨难,许多同学之间都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临别上车的时候,许多同学都流下了惜别的泪水。江南海北,天各一方,许多同学也许这一别就是终生的永别。事实也真是这样,有两个同学毕业不久就去世永别了。毕业分配到海伦一中的孙作朋是我们班学生岁数最大的,工作不到三年就与我们永别了。他生活特别清苦,娶了一个山东家乡的小媳妇,岁数比他要小十来岁,生了一个女儿,才三四岁。刚参加工作,专科毕业生每月三四十元的工资,使他连房子都租不起。学校照顾他,给他腾出了一间学生宿舍,他一家三口就挤在十多平米狭小的屋子里。工作到了第三年,因为他工作出色,学校照顾他,给他三千元钱盖房子,他妻子回家去买料,一去两三个月不回返。这期间,孙作朋既惦记妻子,又忙于工作,高三把关的教师,忙得简直另人无法想象。有一天,早晨上课,孙作朋刚从宿舍里走出来,快到班级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就返回了宿舍,他想倒在床上休息一下,结果这一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当同学们到宿舍找老师上课的时候,发现他仰倒在床上,脸上蒙着报纸,已经死了。毕业仅仅三年,正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抛弃了妻子和年仅三四岁的女儿撒手人寰了。我们都知道是艰难的生活夺去了他的生命。听到他的噩耗,我痛苦了好些时日,我想起了临毕业之前的冬天,体育考试,项目是滑冰,东北人这项活动都很擅长,而他因为是山东人,再加上不爱好体育,他在冰上一个跟斗接一个跟斗,后来还是两个同学扯着他的手,拖着他蹲着滑,老师看他岁数大,照顾他,他才勉强及了格。他在冰上打拖的情景,惹得同学们都哈哈大笑。现在想起来那情景还历历在目,然而他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听同学说,他的妻子回来后,学校照顾她,留她在学校当了长年临时工。
还有个同学王敬先,他和孙作朋一样都是海伦考来的,他分配在我们县的林业局教师进修校。那时林业正是好时候,分配工作能到林业非常困难的,因为他的姐夫是林业局教育科长,所以,我们班有几个想来的都没有竞争过他。结果好景不长,随着改革开放,企业的局面越来越不好,工资越来越低,而且经常发不下来。王敬先的妻子没有工作,尤其严重的是他有四个孩子,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在上学。沉重的负担压在他们两口子的身上,每天天不亮,王敬先的妻子便早早起来,到冰棍厂去排队上冰棍。王敬先每月到山上林场去讲几天课,给教师函授。其余时间他就和妻子一起走街串巷买冰棍。单位考虑他生活困难,照顾他,也不让他坐班。每月三四十元钱的收入,再加上买冰棍的钱,勉强度日,供学生读书,那真是太艰难了。单位照顾他,分给他一间半砖房,三十多平方,六口人挤在一起。有一次,我们班师专留校的同学,带毕业生来我县实习。我招待同学之前打电话找他,没有找到。晚上吃完饭之后,我们一起去看他。那是夏季的七八点钟,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刚走到他家门前,就见他和妻子,拖着疲倦的身子,满脚,满裤腿子都是尘土,在巷道上向我们走来。他告诉我们,今天不错,他们两口子挣了六元钱。他脸上强挤出笑容,那辛酸的情景,另人目不忍视。不久他便患了肝病,到省城一检查,结果是肝癌。就在患病期间,他一直坚持着和妻子走街串巷去买冰棍,靠微薄的收入供孩子上学。他病重的消息一直没有告诉我,他对妻子说:“我的老同学这么多年没少照顾我,一有同学来,都是他安排,考虑咱们生活困难。他重感情,我的病情不要告诉他。”还是我们单位的同事在闲聊的时候,告诉我他病重的消息。我急忙和妻子去看他,一进他的家门,见破旧的柜盖上放着一堆烧纸,我问:“怎么柜盖上放这些东西?”听到我的问话,他妻子立时满脸泪水,我惊鄂住了。“敬先他怎么了?”我急切地问。“他已经没了两天了。”仿佛是一声霹雷,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嘱咐我,不要告诉你,怕你难受!”我们夫妻俩和他的妻子哭做一团。我问后事是怎么办的,他妻子告诉我,单位找了一辆卡车送走了他。我说:“他走得太凄苦了,如果告诉我,我怎么也得找几辆车送送他,同学一回啊!”几年来,他的生活境况我是非常清楚的,他一直挣扎在穷困之中,吃不上,穿不上,他穿的袜子都要补丁罗补丁。那四个孩子真真的要了他的命,他为家里的生活,真就想藏克家笔下的老马那样啊。八九年,县里盖了第五中学,当时缺老师,我曾经找过他,想把他调到县里,离开那快要倒台子的企业。可是他犹豫不决,还担心林业局收回他那一间半房子。一直拖着没有办成,最后在穷困病魔中离开了人世。他的课讲得非常好,我听过他的古代汉语课,那文字的解释一字不苟。语法分析得也非常到位。真可惜他的才学了。他的死也与他对待生活和处世的古板有关,他在生活中缺乏灵活性,不会变通。如果他听从我的劝告,调转工作,生活也许会好一些,也许就不会得病。然而他为人的朴实,生活的勤俭,治学的严谨,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毕业时,同学们离别的时候,许多同学都是在火车站分手的。卜梦渺把行李送到行李房之后,眼看火车就要开了,人却不见了。车票在同学的手中,到火车开时,怎么喊也不见人,她那张车票就算瞎了。后来有同学告诉我,她把行李发走之后,就和关思古一起走了,她没有和同学们一样一起离校。关思古和我们班的另外三名同学留校了。过了二三年,学校的中文系孟主任来带实习生时,对我说,卜梦渺和关关思古出事了。我急忙问出了什么事。孟主任告诉我,我们毕业的第二年,有一天,关思古接到卜梦渺来的一封信,说她的丈夫出门了,让他去一趟。关思古接到信就到系里请了假,急急忙忙去见卜梦渺。关思古没有去过卜梦渺那里,那时还不象现在有手机,互相联系只能靠公用电话。一下火车,就有两个人接站,说是卜梦渺让来的。关思古也没怀疑,就跟着来人上了车。结果,关思古被拉到郊区的一所破旧的房子里,四周没有人家。在车里,关思古就被人绑上了双手,嘴也被堵上了。在破房子里,关思古被卜梦渺的丈夫毒打了一顿又一顿,让他承认他和卜梦渺的两性关系。关思古真是个男子汉,至死不低头,坚决不承认他和卜梦渺有不正当关系。最后这事件捅到了师专,学校让政教处派人把关思古带了回来。有人提议让关思古起诉,控告卜梦渺的丈夫私设公堂,犯绑架罪。最后经过多人参考,认为还是不要声张,把事件压下为好。因为这关系到关思古的名声,越闹对关思古越不利,他现在还是个讲师,弄得名声不好,以后还怎样上课?我问孟主任,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孟主任说,是卜梦渺的丈夫模仿她的笔迹给关思古写的信。事件的起因是,卜梦渺的丈夫在翻箱倒柜的时候发现了关思古给卜梦渺写的情书。为此事,两人经常吵架。这次趁卜梦渺不在家的机会,她丈夫便设了这个圈套,把关思古骗去。关思古险一些眼睛没有被抠出去,那被卜梦渺丈夫雇来的人,心黑手狠。还是卜梦渺的丈夫只想惩罚他一下,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及时的给予了制止,否则后果那可不堪设想了。
后来两家人就开始了战争,两家人都是市里的大户,谁也不肯认输,都找了一些人,开始了巷战。几经周折,最后两人离了婚。我八七年去肇东开会,去看卜梦渺,那时他们还在巷战。卜梦渺说本应该招待我一下,老同学来了,因为两家正在劲头上,现在再接触同学不太方便。我说,理解她的处境。再说我们是会议招待,也不方便在外面吃饭。当时看卜梦渺的状况,精神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已经没有了在学校时那富贵而美丽的模样了,也许是年龄也有关系吧,终究是快到四十岁的人了。俗话不是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吗?这年龄是谁也抗拒不了的啊。再说,谁还抗得了那样操心啊,几年的巷战啊,两家都弄得筋疲力尽。但最后为了孩子,两个人又复了婚。肇东再也呆不下去了,他们搬到了大连。因为梦渺卜的丈夫是出名的外科医生,还是个主任,工作调转也很容易。这以后,听说关思古再也没有和卜梦渺联系,他们的关系断了。
毕静月因为转到了英语系,所以比我们要晚毕业半年。临分别的前一天晚上,她来到了我的宿舍。她给我送来了一个喝水用的杯子,杯子是唐山五瓷的,鸭蛋青的颜色,上面绘有一副精美的图画,画的是一个仙女划着一只用千年木根雕成的小船,航行在波涛涟漪的大海上,船上装着一竹蓝鲜桃,满满的,有两个散放在船中,鲜桃上还带着绿叶,色泽鲜艳。船尾上站着一只仙鹤,单腿翘立,双翅微微舒展,象刚刚落在船上,也象刚刚要飞起。那仙女上身穿淡绿色的衣服,紫色的裙子上绘有淡淡的花纹。她面貌娇媚,划着小船,孤单寂寞地划行在茫茫的大海上,令人产生不尽的遐想。我知道这是毕静月最喜爱的物品,在她的舍间,我曾不止一次地欣赏过那杯上精美的图画,猜测那美丽的仙女,是八大仙中的荷仙姑,还是《白蛇传》中的白素珍?现在望着毕静月那忧戚的含情默默的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晚上,我们一起漫步在学校东南的小河旁,那是我们曾经无数次漫步的地方,伴随着夕阳,多少次我们畅谈理想,讨论文学,交流感情。现在分手在即,千言万语一时无从说起。两人默默地走着,真希望能这样永远地走下去。这人世间的感情怎么这么折磨人啊,短短两年的学习生活竟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这折磨人的感情啊!
第二天,我怀着复杂的情感登上了回家的火车,毕静月送我到车站,一直等到火车开走,望着她挥舞的纱巾,她急切地向前跑了几步,停了下来。汽笛长鸣,我只见她摸着眼角的泪水。“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崖孤旅。”毛主习的诗句,在我脑际闪过。她一直看着火车消失在远方,才缓缓地离去。
毕业了,有了工作了,本来是高兴的事,多年的流浪生活终于结束了,然而,深深的忧愁却袭上了我的心头。我一方面忙着和妻子开始安排新的生活,一方面惦记着毕静月的境况。离婚以后她该怎样生活?她毕业要分到哪里去?高兴地和妻儿在一起的同时,我还偷偷地忧愁着,我不敢让妻子知道这一切,因为那将多么伤她的心啊!结婚这么多年来,她跟我生活遭了多大的罪呀,我怎么还能让她伤心哪?可我内心的深处,还在深深地挂念着毕静月。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双面人,虚伪地生活着。对妻子,我是个罪人;对情人,我又是个负心的人。我被分配到离家二十多里地的“五七”大学教课,家还住在十六井的烤烟房,每天上下班我要骑车走五十多里路,中间还要爬过一座山。在繁忙工作的同时,我几乎每天都要想起毕静月,深深的忧愁笼罩在我的心头。上班还不到一个月,我接到了她的来信,还收到了她寄给我的一件上衣和一双运动鞋。她在信中写道:“你毕业走了,带走了我的心,我整日心头上罩着一片阴云,在寂寞和思念中煎熬。有时看到对面中文系的教学楼上,下来一个穿一身白衣服的人,我的心便要激烈地跳动,我以为那是你来到了我的面前。啊!亲爱的,想你,我要疯了!我要去看你!”那充满情意的信纸上,斑斑点点,泪水模糊了一些字迹。想她是在极度的思念和痛苦中,写的这封信。我一遍一遍看着信,回想我们在校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浪漫的青春时代,虽然我们都已是中年人。之后,每搁三五天,我便会接到她的信。她那思念的情意一天比一天浓,她非要来看我,而且信中写得非常急切。她惦记我的生活,要看我的妻子,要了解我的生活状况。我委婉地向妻子透露,我有个女同学,想到我们这里来玩,我们是否可以接待一下。心地纯朴的妻子二话没说,有同学来,那有什么关系,要好好准备一下,要招待好。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忐忑不安,我生怕妻子怀疑我们。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到车站来接毕静月。她明显地有些有些消瘦,面色更加白皙,忧戚的双眼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透。她一把握住我的双手,一行热泪滚下脸颊。我骑车带她走了四十里路,一路上,她不停地对我说:“如果你的妻子对你不好,如果她不贤惠,那我就要求你和她离婚,然后我们生活在一起。”我知道她这次来,目的就是想看看我妻子什么样,如果不象我对她描述的那样,她就会要求我们离婚。看到我们居住的烤烟房,她真的惊鄂了。她说,她没有想到我们生活会是这个样子。心地纯朴的妻子热情地招待她,为她准备了我们认为最好吃的东西,还特地为她包了老桑芹馅的饺子,那是妻子到很远的河套去挖回来的。毕静月抱着我四岁的小儿子,我妻子领着我六岁的大儿子,他们漫步在村边的小道上。我妻子向她讲述了我们结婚后困苦艰难的生活,听着妻子深情的讲述,看着妻子朴实的样子,毕静月深深地被感动了。她向我的妻子坦白了她对我的感情,我妻子惊鄂地听着,她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我发现妻子脸上的泪痕。我急忙走过去,对毕静月说:“你告诉她了?”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望着妻子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仿佛被尖刀刺穿。妻子把孩子送到老人的屋里,严肃地对我们说:“你如果真的变了心,我不拖累你们,我和孩子回娘家。”毕静月捧着她的肩头说:“妹妹,你理解错了,我这次来,就是象看看你们的生活。你那样贤惠,那样爱他,我不会拆散你们的生活。现在我除了对你的钦佩,还非常感激你对我的盛情招待。衷心希望你们将来生活更加幸福。”在我们家住了三天,毕静月便回到了学校。后来她给我来信说:“我曾想毕业分配到你那里去,现在看到你有那么好的妻子,我不能再干扰你的生活了,让我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后来她又给我来信,要求我把她写给我的所有信件烧掉,以免我的妻子看到会心里难受。
&&&&毕静月善良的举动深深地感动了我,在她毕业后被分配到哈市三十九中的时候,我去看了她一次。她一个人寄居在学校的办公室里。我去的那天,到哈市已经天晚,找到她的学校,那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她默默地领我看了她居住的地方,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不大的床,上面放着她简单的行李,还是在上学时的行李,那是我非常熟悉的。看到毕静月现在的处境,我心里感到深深的愧意。我觉得仿佛是我害了她,如果我当时不对她那样好,她也许不会离婚,那就不会有现在的处境了。晚上我们一起在学校旁边的小吃部随便地吃了一点东西,谁也没有胃口。送她回到学校的大门口,在大门口的旁边,有一片树林,在树林中,毕静月紧紧地抱住我,她亲吻了我一下,便急转过身,快步地走进了校门。我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之中。
打那次分别之后,我再也没有接到毕静月的信。一晃已经八年过去了,我一直打探她的消息。一次同学会,有人告诉我,毕静月在三十九中只工作了二年,便调到了秦皇岛,在秦皇岛四中教英语,后来下海经商了,在海浪花市场做买卖。在读中学的时候,我学过***的诗词,有这样的诗句:“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扬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那诗句,使我朦胧地对秦皇岛产生了一种美感,我经常想象那大海该是什么样子,秦始皇的下海石又在海边的什么地方?现在我思念的人到了秦皇岛,我的心更向往那里了。
一九八九年,我的姐夫在北京去世了,我去看望姐夫,回来顺路去了秦皇岛。在宾馆安排好住宿之后,我便找到了海浪花市场。我一个店铺一个店铺地寻找,终于在市场二楼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那是一个宽不足两米的铺面,上面摆放了一些袜子、鞋子。毕静月正在摆放物品,我缓步走到跟前,毕静月没有抬头,轻声地问:“你想买什么?”见没有回答,她抬起头来。看到是我,她吃惊地大叫了一声:“啊!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她急切地跑出柜台,紧紧地攥住我的手。紧接着,大颗的泪珠连连地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我怵怵地站在那里,别的柜台的人都惊鄂地看着我们。毕静月仿佛突然醒悟,她急忙擦掉眼泪,笑着说:“你看我-----”“你怎么干上了这个?”“唉,你别问了,走,我们去吃饭。”“我吃过了。”“我还没吃哪,你陪我。”她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条被单,把货盖好,对左右的同行说:“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同学来了,我们出去一趟。”我们坐在附近的小吃部,要了两个菜,我因为刚刚吃完饭,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吃。她边吃边告诉我,她在哈市三十九中工作了二年,就托人调到了秦皇岛,一方面考虑这里的气候比较好,另一方面,也离开了那个环境,离家太近,丈夫的情况对她影响太大,她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到这里发现学校工作不但紧张,而且人事关系也比较难处,自己新来乍到的,人地两生,许多工作干得不舒心。看大环境,改革开发,有点能力的人都下海经商了,自己一时心动,就辞职不干了。结果下来这几年,一看,自己还真不是这块料,操了不少心,遭了不少罪,钱没挣到,工作还没有了。经商了几年,也算没白干,现在总算有了个窝,买了八十平方米的楼房。吃完饭,她便领我来到了她家,她的家离海浪花市场不远,有三四里光景,我们坐公共车,两站地就到了。那是一坐六层楼的楼房,她家住在第三层,是个两室一厅的房间,一进屋,就是客厅,客厅里非常干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显示出是个喜欢干净的女人居住的地方。她打开卧室让我看,一张单人床,摆放在卧室里。显然她还是过单身生活。她告诉我秦皇岛现在正在招聘教师,问我想不想来。我说当然想了,只怕来不了。她告诉我,我们师专中文系副主任阎仲笙老师新调来不久,在市里的教育学院当教务处长,可以找他帮忙研究研究。晚上,我们一起到饭店吃了一顿饭,饭后,她打车把我送回宾馆。在车上,她告诉我,她的女儿当了二年兵转业分到了秦皇岛,现在在市里国税局工作。女儿已经接了婚,丈夫也是国税局的干部,女儿的公公是市国税局的副局长。
第二天,我便到教育学院,找到了我的老师。我没有告诉阎老师,我是来看毕静月的。我对老师说,听说秦皇岛招聘教师,打听同学知道老师在这里,便找来了。阎老师告诉我,现在正是好时候,他听说耀华玻璃厂子弟中学正在招聘教师,他那里有熟人,他给我联系了一下。第三天,我就去试讲了。我讲了一节语文课,因为自己擅长绘画,我又讲了一节美术课。一下课,考评小组就告诉我过关了,可以到人事局办理调转手续了。到人事局,办事人员告诉我,中级教师调进秦皇岛,要交一万元城市增容费,而且只能带妻子和一个孩子进城。当时是九三年,我还是中级职称,而且那时候,一万元钱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每月一百多元的工资,省吃简用还月月空,上哪里去弄一万元钱哪!
试讲之后,我怀着沮丧的心情来到毕静月那里。她知道情况之后对我说,她可以借给我一万元钱。我怎么好意思用她的钱哪,看她做小买卖那么辛苦,也了解她的积蓄不多。带一个孩子的户口,那另一个怎么办?毕静月见我不开心,就决定带我到海边去玩一玩,来了好几天,只忙于试讲,也没有到海边去看一看,我已是四十岁的人了,至今还没见过大海。我怀着急切的心情,随毕静月来到海边。那辽阔的大海一下子映入我的眼帘,我贪婪地注视着蔚蓝色的大海,我欣赏着那舞动的浪花,那闪耀的波光,那一望无际的兰色的迷茫的烟涛。我贪婪地呼吸着那沁人心脾的海风。我为造物主的神奇、博大所折服,更为人类的渺小,人生的短暂而叹息。面对大海,我仿佛一下子省悟了,仿佛有一种神秘的东西浸入我的肌体,我的心灵在净化,心情舒朗了,先前为调转工作而苦恼的情绪,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何不尽情地享受眼前这美好的景色啊?我畅快地脱掉衣服,随着毕静月,跳进大海,一股凉意浸透全身,爽,好爽!我感到心胸开阔了,我感到我的四肢充满了力量。我和毕静月互相追赶着,激起浪花喷向对方,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代。毕静月穿着淡粉色的泳装,更显出她苗条的体形,虽然人已中年,但那作为女人特有的曲线型身材,还有她那洁白的肤色,依然散发出迷人的气息。我专注地看着她,一种激情在内心中勃勃升起。我仿佛进入一种美妙的梦境,身不由己的陶醉在其中。“看什么哪?”毕静月欢快的呼喊,把我从梦境中惊醒。
身体疲倦了,我们倒在沙滩上,暖暖的沙滩使我感到有一些睡意浅浅地袭来。忽然毕静月伏在我的身旁,她说:“我有个办法,可以使你调转工作不用花钱!”“什么?”我不解地问,睡意全没有了。我急忙坐起来,拉住她的手说:“你刚才说什么?”“看把你急的!我是说,我有个办法,可以不用花钱把你调过来。”“什么办法?快说!”“办法是最好的了,就看你敢不敢办了!”“我胆大,什么事不敢干?”我拍着胸脯,有意地张扬着大丈夫的风采。“我要你离婚,和我结婚,那一下就调过来了!”“什么?”我惊鄂地看着她。“是的,离婚,然后和我结婚!”我象撒了气的皮球,仰脸朝天倒在沙滩上。“怎么?怕了吧?”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我想到了正在读初中的两个儿子,还有那在家为了供孩子读书,而起早贪黑喂养四个老母猪的妻子,我的两眼禁不住涌出泪水。她扶在我的肩头,突然笑了起来。“怎么?难过了?你这笨蛋!我不是让你真离婚,你有那么能过日子的妻子,她又那么爱你,我怎么能拆散你的家庭?十年前,我没有那样做,现在我更不能那样做。我看你是真的喜欢这里,我也真的希望能够经常见到你,我们虽然没有夫妻的缘分,但作个永远友好的朋友,还可以吧!出于这个想法,我给你出个主意。那就是,你和妻子假离婚,然后和我假结婚,因为我的户口在秦皇岛,以两地分居的理由,你就可以一分钱不花调过来。你过来之后,我们再办离婚手续,你再和她结婚,然后你就可以把妻子也调过来了。这个办法怎么样?”我两手捧着她的脸颊,兴奋地问:“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妙的方法?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哎,我告诉你,现在就有人用这个方法调过来了!”“是吗?”“我的好几个朋友都跟我讲过这个事,他们以为我现在单身,是因为丈夫在外地工作呢!”“那好,我回去就和妻子办离婚手续,然后------”她拦住我的话说:“先别想得那么好,还不知道你妻子让不让你离呢!”“那还不好说,我告诉她这个办法,她一定会同意的。”“是吗?”她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还过单身?”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问。“因为------因为,自从和你认识之后,我还没有遇到过象你那样能打动我心灵的人!”她两眼静静地注视着海面,坚定地说。“还是忘了我吧!是我使你到现在还这样凄苦寂寞地生活,你总这样下去,我的心里怎么会安宁?”“怎么能忘了你?你现在隔了十来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茫然地看着大海,命运之船究竟要带着我们驶向哪里?
我们从海边浴场回来,第二天,我便登上了返回家乡的列车。和妻子讲述了在秦皇岛试讲,以及和毕静月研究调转的经过,妻子看我那么热心想去秦皇岛,就决定和我一起去看一看。我们找来了她的妹妹,让她替我们喂几天猪,照看一下孩子。我们夫妻俩就在我回家不到十天的时间,踏上了去秦皇岛的列车。到了秦皇岛,我们先到了教育学院阎老师那里,师娘因为随阎老师调转工作,在原单位办了病退,现在在教育学院学生宿舍负责管理工作。我们去时正赶上暑期学生刚要放假,假期学生函授学习还没开始。这时,正好学生宿舍有许多闲置的房间,于是,我便和妻子被师娘按排在一个非常清洁的房间里。师娘陪我们游览了莲花山,看了林彪逃跑的十四号楼,又去了长城,登了角山,还去了海边浴场。第三天,我们在傍晚去了毕静月家。毕静月亲切地接待了我们,把我们领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饭店,吃了一顿饭。在饭桌上,毕静月详细地告诉了我妻子假离婚调转的办法。看到妻子频频地点头,我想妻子一定也非常赞同了。回到宿舍,我妻子告诉了师娘我们来的目的,师娘原以为我们是来旅游的。现在听我妻子如此一说,她就急忙把我妻子领到了另一个房间。她躲开我,对我妻子说:“你可别傻了,你丈夫在学校时就和毕静月关系相当好,现在你们离了婚,他和毕静月结婚办了手续,她要不同意再离婚,那你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了。这样的事也不少,现在在秦皇岛就有这样的事。你可不要上当,办了傻事。”妻子回到房间,心情非常不愉快,她气愤地问我:“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来欺骗我?”我说:“那怎么可能?我们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两个儿子,怎么可能离婚?毕静月那是一片好心,我们可不能冤枉人家。”她说:“人心隔肚皮,你也不一定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这一夜妻子很生气,她埋怨我不知足,原来连工作也没有,满天下的流浪,现在刚刚生活省心了,又要想调转,还弄出这么多花花道道。我安慰妻子的同时,心里也感到自己是愧对了她,本来有了比较好的工作,应该让跟自己遭罪多年的妻子省省心,现在为此又让她伤心,我心里很难受。在秦皇岛又玩了一天,我们便告别了毕静月,我们说回去商量商量再说。毕静月嘱咐我们要抓紧,否则夜长梦多,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回到家,我便上班了,从此再没有和妻子提调转的事。我也没有给毕静月去信,因为我觉得没法解释这个问题。但秦皇岛依然在我的心中,过了两年,我去外地开会,曲道去了秦皇岛。那是六月天的一个下午,天气异常的炎热。我想毕静月一定还在海浪花市场,我急切地奔到二楼,毕静月卖货的地点已经摆上了别的货物。我找遍了市场,也没有她的身影。我急急地乘车来到毕静月的家,房门紧锁。敲了半天,邻居出来告诉我,毕静月已经搬走半年多了。我打听邻居搬到了哪里,邻居告诉我说,是去了深圳。我想知道毕静月的地址,我想给她去一封信,我内心总觉得对她有许多歉意。我找到了她女儿工作的地方,单位的人告诉我,她的女儿一年前已经调到北京去了。在校读书的时候,毕静月曾告诉过我,等她实在生活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去找她的姐姐。孩子还在这边,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想,她走的原因决不是因为生活问题,她这些年一直单身,是我上次来伤了她的心,毕静月的心已经死了,她不想再见我,她这次是要永远地忘掉我了。光阴似箭,一晃已经过了十五六年,我已经快到从心所欲的年龄了,时至今日,我再也没有得到毕静月的消息。现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看到天上的一轮圆月的时候,我的心中便经常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毕静月,那一轮静月究竟在哪里?这时一股淡淡的哀愁便要涌上心头。
我们班的同学真有几名出息的,有联系的,现在有两名同学是正处级干部,一名同学当上了县委书记,另一名同学当上了市技术监督局局长。有一名同学是副处级干部,现在是市教育局副书记。留校的四名同学,杨洪升同学当上了大学的副校长。三名同学是大学系领导干部。关思古同学,现在是哈师大中文系副主任。他前七八年就和妻子离了婚,娶了市教育学院的一位美丽而年轻的教研员。邢海珍同学已是大学中文系的系主任,已是正教授、诗人。盖绍朴同学是大学计算机系书记,正教授。三十名同学之中已经有三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大部分同学都工作在教育战线上。现在我们许多同学都已是五十岁的人了,在孩子结婚的时候,我们经常会互相通知,大家相会在一起,畅谈友情,回忆年轻时在校的美好情景。
来源:绥棱教育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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