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寨五虎将第三大草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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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岗英雄 -- 第五十六回 瓦岗寨前真锤对假锤 大帅府内假书当真书
  瓦岗寨前裴元庆大战齐国远。这个齐国远本是瓦岗山上的第二号大草包,别看他没有本领,可他长得五大三粗,颇能唬人。他手中使的这对头号大纸锤,外面刷上金水,锃明瓦亮,他把锤一举和金甲天神一样,不知道的真能叫他吓住。裴元庆一看这么大的锤,比自己的锤大好几倍,他那两膀一晃怕有好几千斤力量。两个人打在一起,裴元庆左闪右躲,不敢和齐国远的大锤相碰。齐国远占了上风,心中得意:五虎、八彪十三员大将都打不过这个裴元庆,今日我要把他打败了可就露了大脸啦。他这一得意,就把大锤举起来了:"好小子!今儿个我一锤把你砸成肉泥,你拿命来吧!""呜!"纸大锤就砸了下来。裴元庆见这一锤来得忒快,躲闪不及,只好双脚点镫,两腿一夹马背,屁股离开坐鞍,两柄锤一并往上一兜,两眼一闭,心想:我豁出去吧,忽听"扑哧"一声,这可倒好,裴元庆的铁锤把纸锤捅了个大窟窿,一下子捅到纸锤里边去了。裴元庆本来豁出命去了,闭眼等死,忽听"扑哧"一声,却一点也没震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睁眼往上一瞅,不禁气坏了:原来大锤是纸糊的呀!他把他的大锤往回一拽,这一下可坏了。原来,齐国远在他的纸大锤里又加了花样。这也是他从过去的经验里得出来的。过去他和人家打仗,纸大锤常常让人家给捅破露了馅儿,他就得赶快跑,跑慢了就有性命危险。所以他在糊大锤的时候,先往纸里装上石灰。裴元庆把纸锤捅破,先是铁锤堵住了窟窿,石灰没有漏出来。他往回一拽大锤,纸锤里的石灰"呼啦"一下子全漏下来,扣到裴元庆的头上脸上,鼻子里呛得受不了,眼睛也被迷了,疼得只顾揉眼,拨马败回阵去。齐国远本想去追,一看自己的破锤,有点泄气:"嘿嘿!他娘的,又得再糊一回。"他拨马也回了本队。军师徐懋功一声令下,瓦岗义军追杀隋兵大获全胜而回。裴元庆败回营地,到了辕门之外,已经疼痛得支持不住,他把银锤往地上一扔,一骨碌从马上滚到地下。这时老将裴仁基和裴元龙、裴元虎一齐过来,裴仁基急忙问:"儿呀!你这是怎么了?"他见裴元庆满头、满脸、满身都是白灰,就急忙命人打来清水冲洗,洗干净后,眼睛仍然疼痛。虽然如此,仍要进大帐参见元帅。裴元庆忍着疼痛,跪倒在地:"给大帅叩头!"张大宾早就听探马向他报告了,他明里生气,暗中高兴。他故意拿腔作调地问道:"裴将军!今日可是打了胜仗?""回元帅,末将不才,中了敌人的诡计,败回阵来。""噢!败了?""是!""裴元庆!""有!""我交你令箭的时候,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许败,只许胜,要末将三天之内踏平瓦岗山。""那你为何打了败仗?""末将不才!""当初万岁爷封你护国将军,叫你任前部正印先锋官,而今你竟然打了败仗,有损我大隋朝的军威,你还有脸回来见我,真真的可恼,来呀!给我推出去杀了。"刀斧手又把裴元庆推了出去。裴仁基率领裴元龙、裴元虎只好又跪下求情:"元帅!刀下留情。""裴仁基,你们父子专和本帅作对。你儿子一再违抗军令,而今竟然打仗不力,败回阵来,按律该斩,你还有何话说?""回大帅!我儿打了败仗,只因中了敌人诡计,并非打仗不力。两军阵前,胜败乃兵家常事,还请大帅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将功补罪!""本帅令出必行,不必多说,再要多说,连你等一齐问罪!给我轰了出去。"当兵的过来:"裴将军,请你们出去吧!"裴仁基父子无奈,只好退出帐外。这时两旁战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其中有一个偏将实在气不过,跪倒在他说:"启禀元帅!小将请和裴将军一起处死!""为何?""因为小将不敢保以后不打败仗,与其打了败仗再被处死,不如现在陪裴将军一起死去,免得再打败仗!"张大宾一听:啊!这是对本帅不满呀,真乃大胆,他刚要发作,"扑通、扑通"又跪下一大片:"末将等也请元帅下令处死!"这一下张大宾才麻了爪儿,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他是个老奸巨猾之徒,心想:我是个文官挂帅,手下也只有府上的少数亲兵是自己的心腹,要真把裴元庆杀了,激起兵变,谁能保护自己?想到这里,马上把怒容变笑容:"众位将军快快请起。俗话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本帅岂不爱惜将才,怎奈裴元庆一再违抗军令,本帅不得已才要杀他。既然众位将军为他求情,本帅不杀就是,还请众将快快起来。"众人起来站立两旁。张大宾吩咐:"把裴元庆推回帐来。"裴元庆进得帐来,这时他两眼红肿,忍住疼痛跪倒帐下。张大宾说:"裴元庆!不是本帅不杀你,只因众将再三为你求情,本帅有爱才之意,才饶你不死。只是死罪已饶,活罪难免,来呀!把他拉下去责打四十军棍,以戒下次。"裴元庆眼睛的疼痛,已经难熬,如今又挨军棍,再加上心中熬躁,打到三十军棍时,就背过气去。行刑的军兵赶紧禀报元帅:"禀告大帅!裴元庆死过去了!"张大宾对害人的事情颇为内行,他知道裴元庆这是晕过去了,就叫"来呀!给我拿火纸熏过来。"立即有人拿火纸往裴元庆鼻子跟前一送,有一股烟钻进裴元庆鼻子里去。工夫不大,就听"嗯--呀!"裴元庆醒过来了。张大宾一看不能再打了,真打死了,在帐下的众将面前不好交待:"来呀!把裴元庆抬下去,到先锋营里暂且养伤。"当时,手下人把裴元庆抬走了。张大宾心想:打死你众人可以不让我,让棒疮和眼睛烂死你,谁也找不着我张大宾。于是他命人暗中告诉随军医生,不准给裴元庆治伤治眼。随军医生不敢违抗元帅的命令,只好都躲了起来。   裴元庆在先锋帐中,棒疮化脓,眼睛发炎,疼得他满床翻滚。这时围在他前后的只有裴家父子。父子连心,兄弟手足,裴元庆疼痛难忍,父子三人心焦万分。裴元龙、裴元虎到处找医生,医生都躲着不见。裴元庆的两眼肿得和桃一样,身上棒疮也直流脓,眼看这样下去,一个无敌的英雄要饮恨黄泉。第三天头上,裴仁基沉不住气了,他把元龙、元虎哥儿俩找到帐外商量。元龙说:"爹!这么办您看行不行?我们背着元帅,派心腹到邻近四乡八镇去寻找医生,哪怕是走方郎中呢,寻一个来治一治也比这么挺着强呀!"裴仁基还有些顾忌:"可是要让元帅知道了,又不知怎么治罪呢!"元虎说:"他这叫官逼民反,他要敢再治罪,我就先把他杀了!"裴仁基说:"小冤家,你就别再惹祸了。""那依您之见该如何办呢?咱能看着三弟等死?"裴仁基想想,也无他法,只好说:"好吧,就依你派人去吧,不过千万要办得机密。""孩儿知晓。"当下裴元龙把自己的心腹派出去。第二天,一个军兵回来说:"离这里三十来里地有一个靠山屯,镇上十字街有一家药铺广德堂,这个药铺里最近来了一个行医的,听当地人说:这人医道高明,不光能治百病,还擅长治外伤。"裴家父子听了十分高兴,当天,裴元龙兄弟便悄悄套车到靠山屯去把这位医生接来。裴仁基原以为一个山村的医生,不过是看个头疼脑热的,能不能把儿子的眼睛和棒疮治好,本没抱什么希望。等这位医生走进帐来,他抬头一看,只见这人行动稳健,面似银盆,两道剑眉,一双虎目,花白胡须,年纪有五十来岁,手提药袋,举止文雅,落落大方。裴仁基这才知并非一般山村野医。看这人医道不浅,就不敢怠慢,忙说:"先生请坐!""老将军不必客气!""先生!家门不幸,小儿得了重病,还望老先生施展医术,救他一救,定当厚报。""我本以解人疾苦为本,但不知公子病情如何?待在下看过之后再作道理。"裴仁基忙把医生引到裴元庆床前,先看了眼睛和棒疮,然后坐下给裴元庆号脉。大夫闭着眼睛,调气凝神。裴家父子三人在一旁凝神屏气等待。号完这只手又换那只手,两手的脉号完之后,医生把眼睁开。裴仁基忙上前询问:"先生!小儿的病情如何?""公子的病不轻啊!如若只是外伤倒也好治,只是他于外伤之外,还有内疾。""不知还有何病?""他是夹气伤寒。只因公子肝火太盛,脾气暴躁,受了外伤,再一生气,两路夹攻,这才一病不起。""是是是!先生高见,还请先生为小儿一治为盼!""病情虽重,不过还可医治,只是我身边所带药物不全,须回靠山屯药铺去抓药。""啊!""老将军!请派两个下人随我回去拿药,吃上一付看看,病情若有转机,老夫再来。""多谢先生!"裴仁基嘱咐裴元龙付诊费,老医生不肯收,裴仁基说:"那如何做得?先生您贵姓?""免贵姓吴。""吴先生!待我儿病好之后,另当重谢。这里备下一百两银子,请先生收纳,权当药资。"那医生推辞不过,就收下了。临走时对裴仁基说:"老将军!广德堂常有病患者找我,我不能常来,请把公子吃药后饮食起居等情详细写下来,并请用老将军的名印,以示郑重,命人把信送给我,我见到老将军的信,再酌情用药,您看如何?""好好好!一定遵嘱。""老将军不用着急,倘无变化,大抵再有个十天半月,公子的病即可痊愈。""是是是!多谢吴先生费心!"吴先生走后,取回药煎好,给裴元庆服下。第二天眼睛便消了肿,棒疮往回收,神智也清醒了,裴仁基父子十分高兴。当天晚上,裴仁基就把裴元庆的病情变化详详细细地写下,盖上他的名章,第二天派人送到靠山屯,又抓回来第二剂药。一日两、两日三,几付药过后,裴元庆已能下地走动,也能吃饭了,只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需要补养。裴仁基心中高兴:我儿算是捡了一条命,过两天我得去谢谢吴先生。裴仁基又派人第五次去送信并抓药,谁知那人竟空手回来说:"启禀将军!那吴先生走了!""怎么走了,往哪儿去了?""听药铺掌柜说,他昨晚留下话说:裴少将军的病已痊愈,他要回家看望老母,今日一早就走了。""这是怎么说的,受了人家的大恩,还没有谢人家呢,他倒走了。这个人来无踪,去无形,真乃世外高人。"其实,这是瓦岗山军师徐懋功用的一条妙计。这个吴先生乃是"贾柳楼"结拜弟兄的老大魏征魏百策。徐懋功知道齐国远纸锤里的石灰迷了裴元庆的眼睛,着实把齐国远训说了一顿,说:两军阵前虽然兵不厌诈,但裴元庆是个有用之材,我正用计收服他,你用石灰迷他的眼睛,万一眼睛瞎了,岂不可惜这样一员大将。不过这么一来,徐懋功倒可将计就计。他料到张大宾不会饶过裴元庆,更不会延医给他治眼,裴家父子必然到处求医。所以他命魏征到靠山屯药铺去等候。魏征医道高明,派他去一来给裴元庆治病,二来借机把裴仁基的字迹和名章样式骗来。果然,魏征带着裴仁基的印迹回到瓦岗山。徐懋功看过之后,甚为高兴:"好!大哥辛苦。下一步咱哥儿俩还得模仿笔迹、仿刻印章。"第二天,一封模仿裴仁基笔迹的并盖有裴仁基名章的书信,已经备妥,徐懋功命王伯党、谢映登带着这封假书信,赶奔山马关大帅府而去。   王、谢二人来到帅府,见了裴老夫人,取出书信,双手捧上,老夫人接过观看。书中大意是:我们父子随元帅张大宾出征瓦岗山,谁知张大宾居心不良,百般刁难,要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我们无奈已归瓦岗……老夫人看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投归瓦岗,皇上岂能饶过?这不是要祸灭九族吗!再往下看:魔王千岁和瓦岗山众英雄待我们恩深义厚。为了感恩、图报,我已把女儿彩霞许配给魔王千岁为正宫。魔王千岁和女儿年貌相当,实乃天作之合,望你们母女见信后,速速整顿行装到瓦岗来。千万千万!老夫人仔细审视过笔迹和名印信以为真,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作了正宫,应了过去算卦人之言。女儿年幼时算卦,就说她有娘娘之份。忧的是隋军随时就有来抄家的危险。她把女儿叫来,收拾细软,准备起程,正收拾之时,忽然门人进来禀报:"老夫人!不好了!""何事惊慌?""副元帅刘大朋领了不少军兵,已经把门堵住。"王伯党、谢映登一听,心中一惊,二人急忙亮家伙要大闹山马关。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单田芳《瓦岗英雄》(十五)
第六十一回 罗少保甜言探听白蛇阵 侯君基盗图夜入麒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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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将丁延平和少保罗成来到店房院里,明月当空,照得满地一片银光。丁延平手托双枪为罗成讲解:“儿呀!这双枪和单枪大同小异,只不过招数不一样,有个口诀你要记住:双枪不发,单枪不扎,双枪若发,单枪往回拉,一字崩枪法,敌将背后定遭扎。这几句话你记住了吗?”“记住了。”“好!多咱你遇见使双枪的和你交手,使单枪千万别先下手,等他下了手,你就按我说的口诀用招,保你不吃亏。此外,为父再教你一套连环锁喉一点绝命枪。这一套枪都是专门破双枪的招数。”罗成听了,心中暗喜,却故意说:“是吗?孩儿头脑太笨,就怕我学不好。”“不要紧,一遍不会我再教你二遍,多会儿学会了多会儿拉倒。”“那爹爹就多受累了。”老头子一点也没保留,把一套连环锁喉一点绝命枪都传给了罗成。罗成明明已经会了,为了记得牢,还假装不会。丁延平直安慰他:“罗成啊!别着急,慢慢来。”后来,罗成一次一次地学,知道丁延平是真心把本事全都教给他了,自己也感到都记牢了,这才说:“爹爹!我练一回您看对不对。”罗成把刚学来的练了一回,丁延平高兴地说:“对、对、对!还是我儿聪明,孩子!我教你的这些你可要记熟,除你之外,我可是谁也没有传授,要知晓这是双枪的致命招数,别人要会了,我这双枪将可就完了,比如说吧,咱爷儿俩要是仇敌,你会这一套枪可就要了我的命啦!”罗成心想你还作梦哪,你哪知道,出不了几天咱俩就是仇敌了,那时候你的命就在我手心里攥着啦!学完枪之后,爷儿俩又回到上房,重整酒筵,继续吃喝。罗成心想:我还得套一套他,看老头子还有什么本事。说来说去,说到摆阵上去。罗成想:对呀!我去破阵,该先把这个阵的情况弄明白,不然怎么破,就说:“爹爹!您老人家去立阵,但只摆这一字长蛇绝命阵就可把瓦岗山平灭了?”“儿呀!瓦岗山除非不来破阵,只要一来,就叫他有来无回。当初我和靠山王杨林平南陈,灭北齐,统一天下的时候,这座一字长蛇阵就立了功。而后这三十来年,为父我闭门谢客,又在这一字长蛇阵里,添加不少新的制胜之法,如陷坑、翻板陷坑、绊马索、挠钩手等。这些埋伏,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出。不要说瓦岗山一群草寇,就是久经大敌的将军,到了我的阵里,也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呀!”“啊呀!这阵有这么厉害?”“嗯,既摆阵就叫它必胜,不厉害哪能克敌制胜!”“那您老人家在阵里管什么呢?”“我是这个阵的阵胆,也就是总管。我在阵的中央戊己土镇守,全阵的动静全由我分派。”“爹爹!我自小就喜欢排兵布阵,在北平府,我要我爹教我,他老也没工夫,再说他摆阵跟您比可差多了。这真是鬼使神差,叫咱爷儿俩遇见了。爹爹!您就把这长蛇阵的奥妙教教我吧。”老头儿一听夸他摆阵比北平王罗艺强得多,心里高兴,说:“好!我儿愿学,这是好事,可惜阵图现今不在我手里,我交靠山王杨林拿到麒麟山按图布阵去了,阵图要在我手里,我儿照录一份,我再按图给你一讲,你也就明白了。其实布阵、破阵,也是一张窗户纸,要知道内情,分辨出埋伏的真假,不受骗上当,掌握住敌军的虚实,避实就虚,攻打弱点,铲除要害,这阵自然也就破了。当然这埋伏的真假,布兵的虚实,都是密而不宣的,破阵的人不明虚实真假,进到阵里,晕头转向,不是掉进陷坑,就是被获遭擒,再不就死于非命,所以摆阵在军事上是非常厉害的一着。现今我只给你讲几个虚实真假的实例,以后相见时,我再详细教你吧!”老头子出于高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干儿子和自己会成为对手。他讲了几个阵里的实例,罗成听了又喜又惧,喜的是自己知道了一些阵里的秘密,对破阵有帮助;惧的是,阵里的全部情况不了解,破阵时恐怕还是凶多吉少,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把阵图弄到手,破阵就易如反掌了,可这阵图到哪儿去弄呢?罗成这里还在翻来覆去的想,丁延平却因年纪大了,又一路劳累,已支持不住,就说:“儿呀!咱爷儿俩今日就谈到这里吧,为父赶路劳累,十分困倦,我要歇息了,咱们明日再谈吧!”罗成连说:“好,好,好!孩儿给爹爹铺床。”罗成到东里间把被褥铺好,搀扶了延平睡下,这才慢慢退出,到西里间,躺到床上,思前想后睡不着。忽然,他从床上蹦起来:“不行!我得立刻走,早到瓦岗山,好让他们早拿主意、想对策,不然这个阵不只我破不了,恐怕还得死于阵内。”他暗中吩咐仆人和亲兵,把一切都准备停当,天交四更,即刻起程。出门的时候,门哨问:“少保千岁,您怎么满天星斗、天还没亮就走呀?”“啊!各位,等我义父醒了,请告诉他,就说我要赶往泰安神州去降香,怕打搅他老人家的早觉,不再当面辞行,请他原谅,以后我定去家中看望他老人家。”“是!”罗成走后,等到天光大亮,门哨禀报说:“罗少保走了!”“走了,上哪儿去了?”“他临走时说到泰安神州降香,怕惊您早觉,没有向您告辞,等日后到家看望您去。”“啊!知道了!”门哨退去之后,丁延平心中不禁暗自琢磨:这个罗成为什么行踪诡秘,说去泰安烧香,却走到这里来?多年不见罗成,对他不摸底细,不免后悔昨日晚上不该月下传枪,筵前讲说阵里机密。不过事已办过,话已说出,后悔已经晚了,但盼不要出什么差错。他吩咐开饭,饭后带领手下人起身奔麒麟山而去。
少保罗成带领仆人、亲兵,赶了一天的路,天色将晚,到了瓦岗山。这时王伯当、谢映登早已回到山里,报告罗成随后就到。程咬金、秦琼和徐茂公都很高兴,命他二人稍事歇息,就带人到山口去等待罗成。罗成一到,王、谢二人马上派人进山禀告,一面头前引路,请罗成进山。他刚到石头城外,就听号炮九响,鼓乐喧天,吊桥放下,城门大开,瓦岗山众弟兄带领义军列队相迎。混世魔王程咬金,元帅秦琼,军师徐茂公,都走上前来和罗成寒暄。亲爇一番以后,众人上马,来到魔王宫殿。罗成和众家弟兄重新一一相见。然后,罗成洗漱已毕,吩咐一声:“开筵!”立即调摆桌案,摆上丰盛的酒席。弟兄们多年不见,自有一番爇闹,不必细表。饭后,由程咬金、秦琼陪罗成到后寨看望几位老夫人。秦母见了罗成十分高兴。罗成大礼参拜,并转达了自己父母对舅母的问候,然后又参见了魔王的正宫裴彩霞,这才回到魔王殿上,弟兄们坐在一起,叙起旧话。谈到破阵之事,罗成把路过兴隆镇,巧遇丁延平以及丁延平月夜授枪、筵前谈阵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现今这个长蛇阵已非一般,里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变幻无穷,看起来不是我一人所能破的!”程咬金说:“老兄弟,照你这么一说,这个阵是没法破啦!”“不!破是有法破。”“那你说该怎么破?”“兵书上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说的没法破,是不知道阵里的真假虚实。如若探清阵里的真假虚实,这阵自然就不难破了。”“如何才能探清呢?”“我听丁延平讲,摆这个阵有一张阵图,阵是按图摆的,我们如能得到这张阵图,阵里的一切就了如指掌。只可惜这张图现在靠山王杨林手里,我们无法得到。”徐茂公一听,说:“不要着急,我们弟兄里藏龙卧虎,什么能人都有,别说是一张阵图,就是一根针,他藏的再严,也能取来。我举荐一人,众人看如何?”众弟兄忙问:“何人?”“赛白猿侯君基,让他夜入麒麟山,盗取阵图如何?”众人齐声赞好。徐茂公命人请侯君基。侯君基到来之后,徐茂公把详情和他说了一遍:“现欲请你夜入麒麟山,盗取一字长蛇阵的阵图,你看如何?”“军师差遣,万死不辞。”罗成说:“好!侯大哥是个痛快人,不过盗取阵图,越快越好,以防夜长梦多。”“老兄弟!我即刻动身,宁可死在阵中,也要把阵图盗到手。”程咬金一听,连说:“你呀,你呀,还没动身就说这不吉利的话。”“嘿嘿!我不过随意说说,我当尽力而为。”这时,徐茂公端过一杯酒来:“兄弟!来饮这一杯,祝你马到成功!”侯君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暂且告辞,天亮以前我要回来,那就是阵图到手,要是不回来,那就是遭了不测,请军师再派能人前去。我去了。”徐茂公送侯君基出殿,边走边说,千叮咛万嘱咐:“进到阵里要多加小心。阵图盗不到手,也要早些回来,再图它法。”侯君基一一答应。
侯君基出了魔王殿,回到住房,先从墙上摘下个小包袱,系在腰里,又从墙上摘下弯把滚头刀,背在背后,浑身上下,收拾得紧衬利落,也没告诉其他弟兄,一个人悄悄离开住处,直奔寨门。守寨的义军问他:“侯将军!您到哪儿去?”“奉军师所差,出山去另有公干。开门!”侯君基出了山寨,望麒麟山进发,一边走一边想:我侯君基自从贾柳楼结拜,反山东,占瓦岗到现在,寸功未立,今日用着我了,我可得争气呀。如阵图到手,我脸上光彩;如阵图盗不到手,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众弟兄。不管怎么着,我需千方百计、随机应变,定要争个脸上光彩。侯君基边走边想,不觉已来到麒麟山口。他找了个小树林,周围察看了一下,没见人迹,便从腰中解下小包袱,换上夜行衣,迈步刚要进山,觉得从脖子后边伸过一只手来,在他左腮帮子上轻轻地打了一个嘴巴,吓得赛白猿侯君基蹦起多高:“嗯,谁?”他急忙扭脸观看,不见人影,也毫无动静。“怪了!这是谁呢?”他转身刚要迈步,从后边又在他右边腮帮子上打了一下。这一次,他惊觉起来,往旁一跳,伸手拉出刀来,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直奔麒麟山而去。侯君基小声喝道:“好小子!你敢戏耍我,哪里走!”说着一塌腰随后追了上去。他边迫边想:这个人是谁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如若是敌,看我要进山,必定头前去告密,那时我盗图就要落空了。我定要追上他,把他拿住,问个明白。想到这里,脚下加劲,紧紧追赶。跑着跑着,前边那个人忽然不见了。侯君基站下擦了擦汗,定睛一看,嗯!这不是已经到白蛇阵里边来了吗。那一天观阵时,他也来了,见过这个地方。他冷静一想,那一天观阵时,沿途有不少军营-哨,今日为何一路什么也没看见呢?这时,他才意识到适才打自己的那个人可能不是敌人,而是有意给自己引道。但是,他是谁呢?一时想不起来,只好继续前进。侯君基钻树林,过石砬,翻山越岭,来到大佛寺附近,他见大庙周围的军营一个挨一个,巡夜的一队接一队。侯君基站在树后,观看多时,不知如何才能进到庙里,正在他犯愁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他身边过去,他也紧跟那人向前走去,那条黑影从树林绕到庙后,翻墙进到庙里去了。侯君基也跟他蹿到墙上,单臂挂住墙头,伸脑袋往里一看,那个人已经不见踪影。这里是最后一进院子,靠东一溜平房,里边明灯蜡烛,炒勺敲的叮当山响。侯君基知道这是厨房。他一偏退儿轻轻落在院里,隐在厨房门外一棵树后。刚站稳,就听厨房有人喊:“李二!把这一坛子酒送到大殿去,可别打了,这是上边要的‘浙江陈绍’,要打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打不了!”李二抱着酒坛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侯君基见前后无人,突然从树后出来,先把酒坛子夺过去,然后一伸退把李二绊了个嘴啃地,接着小声喝道:“不准嚷,要嚷先杀了你。”“是是是!我不嚷,好汉爷爷饶命。”侯君基左手抱着酒坛子,右手提着刀说:“起来!到那块大石头后边去。”李二浑身颤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大石头后边。侯君基把酒坛子放下,用刀逼着李二问:“你这酒送给谁喝?”“送给王爷!”“什么王爷?说清楚,大殿上都有谁?他们在干什么?”“是、是、是!好汉爷,我是厨房的小伙计,光知道大殿上靠山王杨林、武王杨方给双枪将丁延平接风。丁延平刚刚来到,听说他是这个大阵的主阵官。”侯君基说:“李二!先委屈委屈你。”说着从腰里掏出一根绳子把李二捆结实,又从他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卷好了塞到他嘴里,说:“你在这里老实待着,天亮之后,有人来放你。”他捧起酒坛子一闻,扑鼻香,他把封口起开,嘴对嘴先喝了一阵:“好酒!这些老家伙,专喝好酒,嗯!我今日叫你们换换口味吧!”说着把自己腰里的酒葫芦拿出来,倒了一葫芦,把口塞好,拴在腰里,把坛里的酒掺上些尿,又把封皮封好。但这时他却犯了难:这坛子酒怎么送上去呢?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巧换酒白猿恶作剧 陷机关被救得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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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侯君基把酒坛子照原样封好之后,正在犯难,不知该怎么送酒时,忽见一人从前院往厨房跑,没进厨房就大声嚷:“酒哪!上边要酒啦!”侯君基想:哈哈!送酒的人来啦!他抱起酒坛三蹿两纵就到了厨房门前的大树后边,看看外边无人,一弯腰把酒坛子放在了厨房门前有灯光的地方,自己又隐在了树后。他刚站好,就听厨房门一开,出来一个人说:“适才我叫李二送上去了,怎么没见?”“要是送去了,我能来催?”“这李二,尽耽误事……”这句话没说完,忽然看见地上放的酒坛子:“啊呀!酒坛子怎么放在这儿啦!李二!李二!”“行啦!别喊他啦,我送上去吧!等他回来你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那个人把酒坛子抱走之后,侯君基想:好啦!有好戏看啦。他蹑足潜踪,来到前院。前院大殿门前亲兵林立,人虽然多,说话都不敢大声,显得特别肃静。大殿里灯光闪闪,人影晃动。他见那人把酒坛子送进大殿里,就回身来到大殿的后面,看看四周无人,轻轻一纵,两手扒住高高的后窗台,然后一展身,单臂挂在窗台之上,伸头朝里观看,殿里十分宽敞,正中并排三张桌案,上面杯盘雅致,菜肴丰盛,正中桌案后面坐着一个老人,满面皱纹,一部银髯,头戴软巾,身披蟒袍,腰系玉带。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壮士,怀中抱着一对亮银双枪。不用问,这就是双枪将丁延平了。再看上首一张桌案后边也坐着个老头儿,脑门儿锃亮,大嘴岔子,嘴角往下搭拉着,额下花白胡须,五短身材。在他身后,偏将、副将站了一群,也有一个年轻壮士抱着他的兵器“金背开岭砍山刀”。这个人一定是武王杨方杨益臣了。下首桌案后边坐的是靠山王杨林,十二家太保在他身后侍候。大殿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就听杨林说:“此次延平兄出山,为官军增威。这个阵我全照您的阵图布置,再有老将军坐镇,瓦岗贼寇来破阵,管保他有来无回。这一回我可要报仇雪恨了。”丁延平说:“王爷!老弟!事要众人办,阵要众人守。这个阵里有咱们老哥儿三个同心协力,何愁瓦岗贼寇不灭。再者,我这座一字长蛇绝命阵,不是我夸海口,慢说他瓦岗山几个说寇,就是成名的大将,要破这个阵也比登天还难。”武王杨方说:“那是!天底下谁不知道双枪将丁老将军的阵法高明。不过,以我之意,咱不可只在此地等他来破阵……”“那个自然。我这个长蛇绝命阵变化无穷,只要我这里进攻的令旗一摆,全阵即可变成进攻的队形,先后有序,强弱配合,那时踏平瓦岗,易如反掌,武王千岁不必担心!”靠山王杨林说:“自从上回我兵败金鸡岭之后,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咱哥儿们过去平南陈、灭北齐,兵吞六国,打遍天下,没想到在瓦岗山这个小河沟里翻了船,叫我心里怎能不憋气。不过,延平兄!对瓦岗草寇,也不可小瞧,他们山里也有几个能征惯战的人。”“哈哈!老弟!能征惯战又有何用,除非他不来破阵,只要进到阵里,我就叫他没有用武之地。”武王杨方是个贪杯之人,他见两个人说起来没有完,就插进来说:“二位请看,这酒菜都要凉啦,咱们边喝边谈如何?”“对!对!边喝边谈。来呀!搬酒!”这时就见一个亲兵把侯君基换了酒的坛子抱上来往桌上一放。杨林说:“这还是我储藏多年的浙江陈绍,平日我舍不得喝,今日你我三人盛会,才把它拿了出来,还请你们二位多喝几盅。”说着命亲兵:“启封!”亲兵把酒坛启封之后,把酒倒进酒壶,给他们三个人每人斟了一杯。杨林拿过酒壶说:“延平兄,一路辛苦,待小弟与你把盏,先敬你一杯。”丁延平忙端起酒杯说:“不敢!不敢!”“勿要客气!”武王杨方看见酒早成了馋虫,也端起酒杯说:“延平兄,待小弟陪你一杯,请。”“多谢二位贤弟!”丁延平和杨方都把酒一饮而尽,杨方贪杯,到嘴里就咽下去了,丁延平把酒喝到嘴里,可咽不下去了。只见他眉头紧皱恶心上来,“哇”的一声,吐了一桌子。杨方看他一吐,也恶心得吐了。杨林要过酒坛子这么一闻,眉头就皱了起来:“来呀!把厨房的人都给我带来。”厨房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个提心吊胆地来到大殿上。杨林说:“来,让他们每人喝一杯!”厨房的人喝过之后,才知闯了祸,但都不知道这酒是怎么变的。靠山王杨林心里暗中盘算:这些下人不能有如此大胆,定有人暗中作祟。他命撤换酒席,然后把大太保罗方叫过来:“罗方!”“父王有何吩咐?”“你带着钥匙,到后院藏经楼,把那个大柜打开,把阵图拿到大殿上来,我要观看。”“是!”丁延平忙问:“贤弟!取阵图来何用?”“啊!延平兄,阵图是大阵之本,我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如今瓦岗贼人要破阵,倘被他们盗去如何得了?”丁延平无话,杨林把钥匙交给罗方,并俯耳对罗方说了几句话,罗方点了一个灯笼,拿起钥匙走了出去。暗藏在后窗上的侯君基把殿内一切听得真切。他看着罗方打着个小灯笼往后院走去,便一飘身下来,在后边跟了上去。大太保罗方拐弯抹角直奔藏经楼。藏经楼本是大佛寺藏放经卷的地方,自从杨林在这山里摆阵之后,就把藏经楼改作杨林的机要重地。这时,楼院里一片寂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罗方的灯笼有一小片黄光照着亮。罗方登上台阶,打开门锁,进到屋里。侯君基轻轻地来到台阶下,躲在门柱后,定睛往里瞧看。楼里空荡荡的,中间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只大铁箱子,箱子上锁了一只大锁。罗方把小灯笼往旁边柱子上一挂,打开箱子上的大锁,掀开箱盖,伸手从里边拿出一个包袱来。罗方把包袱放在地上,回身去盖箱盖。侯君基这时一个“燕子穿云式”跳进屋里,弯腰伸手就去拿包袱。就在这一刹那,忽听天崩地裂一声响,一个大铁笼子从侯君基的头上罩下,侯君基吓得胆裂魂飞。这时,罗方从容地把包袱又锁进箱子,摘下灯笼照了照侯君基说:“小辈!你这是灯蛾扑火,自取灭亡。你真是吃了熊心,长了豹胆,竟敢独闯一字长蛇绝命阵,来盗阵图。你等着吧,一会儿就来扒你的贼皮。”罗方说完提着灯笼出了藏经楼,把楼门锁好,奔大殿去给杨林送信儿。杨林、杨方和丁延平正在大殿等候,罗方进来,把灯笼交给亲兵,然后向杨林禀报说:“启禀父王!孩儿照您的吩咐去做,果然用藏经楼的机关逮住一个贼人。”杨方和丁延平莫名其妙。杨林说:“适才酒里有假,我估摸有人为阵图而来,所以故意叫罗方去取阵图,诱他上钩,果不其然。走吧,到后院去看看!”于是,一群人齐奔后院藏经楼,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藏经楼院里照得通明。杨林命亲兵挑着灯笼把楼门打开,用灯笼往大铁笼子里一照,说:“在里边呢!”罗方走到铁笼前一看,见一个人嘴里塞着布卷,再一细看,认出是厨房的李二。大铁笼罩住的是侯君基,怎么变成了李二呢?原来,侯君基被罩在大铁笼里,急得攥住铁笼的铁条乱摇。忽听“咣啷啷”一声响,铁笼吊了起来,暗中有人相帮,同时塞到他手里一个包袱,又往笼里塞进一个人。他顾不了许多,只好跟着那人从后窗户跳出藏经楼。再找那人却已不见踪影。他摸了摸手里的包袱,知道里边藏着阵图,便毫不迟疑,跳出庙墙,往山外奔跑。他刚跑出不远,听见庙里一阵大乱,人喊马嘶,知道事已败露,料定要来追捕自己,便一口气跑出山口。谁知他刚刚走进树林,忽然从树后跳出一人说:“哈哈!小矮子!我在此等候多时了!我看你往哪里跑!”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为破阵罗成彻夜不寐 捉刺客阵图得而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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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猿侯君基刚走进树林,忽听一人说:“侯君基,来得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侯君基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把钢刀一摆,说:“你是谁,为何拦我去路?”“我说赛白猿!咱可不兴过河拆桥啊!我问你,是谁把你领进阵里去的?你被困藏经搂,是谁把你救出来的?你要盗阵图,是谁把阵图包袱给你的?怎么?如今要回去露脸啦,就不认朋友啦?”“啊呀!原来是恩公到了。”说着把刀往身后一插,跪倒在地:“朋友!恩公!恕我眼拙,没认出您来,我给您磕头。”说着就趴在地上叩起头来。那个人赶紧过来相搀:“不敢当,不敢当,快快请起。”侯君基站起问:“恩公尊姓大名?为何对大阵如此熟悉,又如何知道我进阵盗图,暗中助我呢?”“我的名姓,说出来怕你也不知道,我的恩公秦叔主知道。我姓于叫于顺,表字双仁。”“啊!知道,我听秦二哥说过,他在北平王府的时候,你半夜里去刺杀他,叫他拿住又放了你,是吗?”此人正是于双仁。这些年,他闯荡江湖,访名师,投高友,学了不少武艺,又饱尝了贪官污吏的苦处,见良民百姓受欺受压,心中甚为不平。后来听说秦琼在瓦岗山作了都招讨大元帅,想投奔瓦岗山义军,就来了河南。但他想:自己寸功无有,去了怕被人看不起,想立点功劳,再去投奔。因此先到麒麟山大佛寺里住了几个月,对这里的地理也熟悉了。
杨林在此布阵,于双仁偷偷住在一个山洞里,把一字长蛇阵看了个七七八八。后来,他听说徐茂公、秦琼要来破阵,便每天在东山口外的树林里埋伏,等候瓦岗山有人来探阵时,好助一臂之力。不出所料,今夜来了小白猿侯君基,并帮他盗到了阵图,逃出了山口。
天亮时,侯君基带领于双仁来到魔王殿,叩见魔王千岁:“小弟侯君基取回一字长蛇绝命阵的阵图,回山交旨!”众人高兴,设宴庆贺。徐茂公和秦琼议定,让罗成作破阵的三军主帅。
罗成受命,拿着阵图回到屋里独自闭门观看,揣摸破阵之法。他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仆人们进来,都被他用眼睛瞪了出去。天交四更,罗成忽听屋门轻轻一响,从外面进来一人。他以为是下人又来催他歇息,就没在意。进来的这个人,高抬脚,轻落步,动作麻利,奔到罗成身后,怞出宝剑,照罗成后心刺来。罗成正聚津会神观看阵图,忽听身后“锵啷”一声,声音虽然很轻,但罗成久经大敌,知道这是宝剑出鞘的声音,就往旁边一闪,来人一剑刺空。罗成闪到旁边扭头一看,只见这个人“细不楞登”大高个,两道八字眉,一双抠抠眼,鹰钩鼻子薄嘴唇,下巴颏上长着一条红癣,不细瞧就好像舌头在外边“当郎”着。他周身上下穿白挂素,手中提着七星丧门剑,乍一看活像一个吊死鬼。罗成想:这个人是谁呢?我不认识他呀!这个刺客原来就是原瓦岗寨三寨主巡山鬼贺连章。这贺连章不服山东义军,偷偷跑出瓦岗寨后,在江湖上浪荡几年,投降了隋朝武王杨方。杨方见他还有一些武艺,尤其是轻身拳击的功夫甚好,就让他当了自己儿子的武术教习。这一次,他也跟随杨方来到了麒麟山。一字长蛇绝命阵的阵图一丢,杨林、杨益臣和丁延平都急得如爇锅上的蚂蚁,贺连章觉得自己露一手的机会到了,就自告奋勇,夜入瓦岗山盗回阵图。他对瓦岗山是轻车熟路,所以毫不费力就进到山里。他在寨里东边听听,西边探探,到天交四更时找到了罗成住的房子,他轻轻地来到窗外,捅开窗户纸往里一看,见罗成埋首案前,又看又写,全神贯注,他想:这可该我贺连章露脸。他想一剑把罗成刺死,抢了阵图就回去请赏,不料一剑刺空,他急了,伸手去抢阵图,被罗成一掌打在前胸,把贺连章从里屋打到外屋,宝剑扔出老远。贺连章两手一按地,鲤鱼打挺,“嘈”地蹦了起来,一弯腰抹头就出了上房门,罗成怞出宝剑,追了出来:“好小子!哪里走?”贺连章心想:我没盗回阵图,把你罗成投归瓦岗山这事报给王爷,也得给我记功。他不敢和罗成交手,就往房上一蹿,哪知道房顶上正有一人在盯着他哪!这人是谁?就是赛白猿侯君基。侯君基奉军师徐茂公之命,夜间在山寨之内巡哨,防备杨林派人夜入瓦岗。侯君基早已发现了贺连章,在后边跟着他,跟到罗成住房,见他进到了屋里,刚要下房,就听屋里有了响动,跟着贺连章就窜到了院里,罗成追出来,贺连章要上房逃走,就在他蹿起来还没有把着房檐的时候,侯君基早已揭了一块房瓦,照着贺连章的脑袋打个正着,还说:“小子!你给我下去吧!”这一块瓦有六七斤重,再加上从上往下打的劲儿,贺连章掉到地上,伸退瞪眼,口角流血,已经昏迷过去。巡哨的义军兵丁听见了,高声一喊:“有刺客啦!”霎时间,各处都点起了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程咬金、徐茂公、秦琼等人齐奔罗成住房跑来。大家来到一看,见罗成、侯君基正在院里说话,地上躺着一个人,知道罗成无事,也就放心了。这时,原瓦岗寨的大寨主翟让到跟前一看:这不是贺连章吗?他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脸上有点挂不住,也没有多想,怞出宝剑,往前一步:“好小子!贺连章,你竟做出这丢脸的事,留你何用?”说着一剑扎到贺连章的心窝上。程咬金连说:“哎呀!死了!你倒慢一点杀他,留个活口好问一问,他是谁差遣的,来了几个?你这一剑全完了。说我性子急,你比我还急。”翟让一听,也后悔了,当时闹了个大红脸。徐茂公忙说:“既然死了,把死尸抬走掩埋,多加防范就是了。”大家过来抚慰罗成一番,各自散去,只有程咬金、徐茂公和秦琼进到屋里。哪知罗成进到屋里往桌案之上一看,桌上空空如也,阵图和他写的破阵法全都不翼而飞。罗成一阵急气归心,猝然晕倒,屋里又是一阵大乱。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对花枪佛山脚下兄弟相会 忘旧恩王爷府内夫妻绝情
罗成是个性傲气盛的人,他见阵图从自己手里丢失,觉得脸面无光,一时气急,竟然晕倒。当时屋内又是一阵大乱。众人把罗成扶到床上,由魏征给他扎针按摩。秦琼和徐茂公在一旁小声商量。徐茂公说:“看来刺客来的不止一人,当众人在院里的时候,另一个人进屋把阵图盗走了。”秦琼说:“军师说的不错,想来盗图的人走得不远,即刻命人搜捕吧!”徐茂公点头称是:“来呀!四外搜山!”霎时,由小头目带人前后左右搜起山来。时间不大,前后左右搜山的人回来禀报,不见盗图人的踪影。这时罗成已渐苏醒,听了之后,更是着急,心想:我罗成算是白活啦,瓦岗山看得起我,派人把我接来,把我当神仙看待,可我连张阵图都没看住,我丢人吧!他越想越觉得丢脸,“锵啷”一声把宝剑拽了出来。秦琼在他身旁一把拽住他的手:“表弟!你这是为何?”“表哥!你勿要拦我。”程咬金、徐茂公过来连劝带拦,好歹把宝剑从罗成手里夺了过来。正在这时,忽听侯君基喊了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顺着他的手一看,见后窗框上扎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插着一张纸,侯君基过去把匕首拔了下来,把那张纸送到军师徐茂公面前。众位都围拢上来观看,原来是一张字柬,上边写着几句话:“可叹小罗成,生长富贵中,私离北平府,岗山来逞能,阵图我拿走,并非为朝廷,要知我是谁?佛山问老僧。”下边还有七言四句:“江河湖海任纵横,松山脚下有家庭,盗取阵图为私怨,了却双方骨肉情。”众人看罢,一个个目瞪口呆,猜不透其中真意。程咬金可急了:“我说你们这长了眼睛的倒是念一念呀,你们明白了,我这个没长眼睛的还糊涂着呢!”魏征过来把字柬接过去念了一遍说:“老兄弟呀!你可能是得罪人了?”“何以见得?”“你看他前边说并非为朝廷,后边说为私怨。这不是得罪人了是什么?”罗成说:“我在北平王府当差,得罪人可是免不了的。”魏征又说:“我明白了,贤弟!你可认识一个叫江松的?”“不认识呀,你怎么知道叫江松?”“你看,后边这四句是一首藏头诗:江河湖海任纵横,头一个字是‘江’;松山脚下有家庭,头一个字是‘松’;盗取阵图为私怨,头一个字是‘盗’;了却双方骨肉情,头一个字是‘了’。合在一起就是江松盗了。看起来这个人和你有些私怨,且和你有骨肉之情。”“啊呀!大哥,你越说越玄了,我听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人,和他能有什么私怨,又哪来的骨肉之情?”徐茂公说:“不要猜想了,字束上不是说:要知他是谁,佛山问老僧吗?但不知这个佛山在哪里?”翟让说:“军师!离瓦岗山后面三十多里地有一个不太高的山头,就叫佛山,山上有一个庙,过去香火很盛,和尚也多,现今衰败了,庙里只剩一个和尚,和尚名叫了一,今年有九十多岁了。可不知字柬上说的是不是这里?”程咬金说:“管他是不是,咱们骑马去一趟,看看不就知道了?”徐茂公、秦琼都赞同。于是,议定留下魏征、裴家父子和一部分弟兄守寨,程、徐、秦、罗带了一部分弟兄骑马,由翟让带路直奔后山而去。翻山越岭,三十里地很快就到了。翟让用手一指:“诸位请看,山半腰一带红墙,那就是佛山上的庙宇。”众人正欲上山,忽然从石碰子后边的树林里出来一个小男孩儿。这个小孩儿年约十四五岁,身高有七尺,细腰-臂,双肩抱拢,前发齐眉,后发遮颈,头上梳着日月双抓髻,末梢系一根红头绳,圆圆的脸,弯弯的眉,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透着机灵。只见这个小孩儿拦住去路:“好!你们都来啦,我说罗成来没来?”齐国远嘴快,他跳到前边说:“小兔崽子你欠打嘴,你怎么敢叫少保千岁的名字,你不认识呀!你来看,那一位就是少保千岁。还不跪下磕头!”齐国远是想用罗成的官衔来吓唬小孩儿。谁知这小孩儿不但没被吓住,反倒对罗成说:“好你罗成,你等着。”说着话转身进树林拉出一匹马来,把马的肚带一紧,一纵身飞身上马,“哗楞”怞出一支丈八亮银枪,纵马直奔罗成而来:“罗成你拿命来。”罗成不知是怎么回事,见小孩儿纵马过来,不敢怠慢,也赶紧甩掉大氅,飞身上马,怞出他的丈八亮银枪。小孩更不答话,大枪一拧,分心就刺。罗成持枪往下一压,小孩后把一抬,前把一翻,枪尖一转直奔罗成小腹扎来。小孩的身子灵活,枪法急快,大出罗成意外,罗成急速挺胸吸肚,往后一闪,小孩的大枪走空,虽然没有扎上,可把罗成吓出一身冷汗,想道:这个娃娃马快枪奇,这是谁教给他的呢?罗成的枪法在当时已是数一数二的,岂能惧怕一个孩子,刚才不过是出于意外。这时他也把大枪抖开,两个人你来我往就战在一起。看这小孩儿舞动银枪,上下翻飞,如苍龙绞水,如怪蟒出洞,上崩下滑,里撩外磕,托、拉、崩、摆,窝、挑、盖、打、砸,大枪的招数样样会,样样熟。罗成一个不留意,小孩儿大枪奔罗成面门扎来。罗成一摆头,枪尖贴耳根扎了过去。哪知小孩儿的枪缨里暗藏五把铁钩,只见小孩儿枪尖一翻,说了声:“你给我下来吧!”罗成见他枪尖一抖,知道不好,忙又一摆头,枪尖的钦钩没有钩住罗成的头,却把束发金冠给钩住了,就听“咔嚓”一声,把罗成的束发金寇拽了下来,罗成的头发“刷拉”就散开了。罗成一拨马跳出圈外,这一回又吓出一身冷汗。这小孩儿把马转回来,用枪尖挑着罗成的柬发金冠,哈哈大笑:“罗成啊!你不是常胜将军吗?今日怎么了,差点丢了脑袋,让这个束发金冠作了你的替死鬼。给你,还给你吧!”说着把枪一挑,把金冠扔了过去。齐国远一进身把金冠接住,说了一句:“这小孩儿好厉害!”他这一夸小孩儿,可把罗成臊了个满脸通红,不禁怒喝道:“好你个小娃娃,竟敢当众讥笑于我,不要走,看枪!”说着催马抡枪直奔小孩儿杀来。二十几个回合,小孩渐渐抵挡不住,拨马往山上就跑,罗成在后边就追。这个小孩儿一边跑一边冲山上喊:“爹呀!您快来呀!罗成要杀我啦!”这时,见半山腰的树林里转出一匹马来。同时,马上的人沉甸甸的声音说:“儿呀!这厢来,为父在此。”“爹!罗成果然厉害,他追来了。”“不妨事,闪过一旁,有为父来对付他。”小孩儿往旁边一闪,这个人马往前提,挡住罗成的去路,后边程咬金、秦琼、徐茂公等人怕罗成有失,也紧紧跟来。众人抬头观看,见这个人胯下骑匹白龙驹,手上端的也是一条丈八亮银枪,走兽壶、玄天带弯弓插箭,鹿皮套里装着一对熟铜锏,腰里挂着三尺宝剑。这个人骑在马上稳如泰山,先把手中枪颤三颤、摇三摇,又把罗成上一眼,下一眼,看了一阵,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罗成你来了?”罗成的气不打一处来:“不错,我来啦!”“昨日晚上我留下的字束你见了?”“字柬是你留的?”“不错。”“阵图也是你偷的?”“明人不做暗事,阵图现在我的怀中。”“好!敢做敢当。朋友!我要问一句:你我有何怨何仇?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因何夜晚把阵图盗走?又因何指名道姓叫我来佛山,究竟是何原因,还望讲个明白。”“少保千岁,既然把你请到这里来了,自然要把其中原委明告。不过,我听人说你是常胜将军,没打过败仗,今日我倒要领教领教,然后再告诉你,你看如何?”罗成正要答话,从旁边过来两个人,一个是齐国远,一个是李如辉。齐国远一摆他的大纸锤说:“老兄弟!你先在旁边歇一会儿,这是你的束发冠,你把头发整理整理,把它戴上。这个盗阵图的交给我,待我把他擒来。”说罢不容罗成答话,把束发冠往罗成手里一塞,提马就上去了,他来到那人近前说:“吹,毛贼,你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夜入瓦岗山,盗走阵图,耽误军机大事,休走,看锤!”说着晃动他的大纸锤想吓唬吓唬人家。谁知人家一不慌、二不忙,说:“朋友!你休在我面前发威。别人我不认识,你我可知道。你不就是瓦岗山著名的第二号大草包空锤将齐彪齐国远吗?我看你还是回去吧,省得我把纸锤给你捅破了你还得重糊。”“怎么着,你害怕了?告诉你,罗成是我的把兄弟,你不把我赢了,要想会罗成,势比登天,招锤吧!”齐国远的纸锤往下一砸,那个人往旁边一闪,说:“齐国远!咱们这么办吧!我今日叫你一锤换我一枪。我只扎你四枪,左退一枪,右退一枪,左婰部一枪,右婰部一枪,退上扎你一寸深,婰部扎你两寸深,如若差一分,我的大枪算白练。”齐国远不服,说:“好!我今日就换你四枪,看你大枪是不是白练啦!”说着话,二马一盘桓,就见那人的大枪“扑扑扑扑”四下,齐国远两条大退、两个婰部果然扎了四下,当时鲜血就流了出来,疼得齐国远拨马就跑,回到本队。正好跑到李如辉身边,李如辉说:“回来啦!过来过来!”齐国远说:“快!哥儿们,先给我把血擦一擦。”李如辉说:“你先等等,我去找个尺棍量一量,看那个人说的准不准,要错一分你好找他去。”“去你的吧!我这里疼都疼不过来啦,你还要量。”他们二人这里开玩笑,罗成已把发冠理好。他性骄气傲,不服软,不认输。他浑身拾掇停当之后,把马一催,更不答话,就和来人战在一处。几个回合之后,罗成看到这个人的枪招和自己的枪招完全一样,心想:我们老罗家的五虎断魂枪,从来也不外传,这个人是和谁学的呢?再看这个人的这条枪,功夫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大枪在他手里神出鬼没,变化无穷。打着打着那人把马冷了拨回来,大枪直奔罗成面门点来:“招枪!”罗成赶紧横枪往上一架,不料想那人枪招一变,没等罗成的枪架上,就把后把一立,前把往下一沉,枪尖直奔罗成前心。这一招叫“追命连环枪”,这是绝招,来的快,来的准,冷森森三棱枪尖眼看就扎着了铠甲。罗成再想躲、架都来不及了,他“哎呀”一声,把眼一闭,心想:我命休矣!谁知那人就在枪尖扎着铠甲的时候,枪后把往回一撤,“咣当”把大枪往地上一扔,两手一捂眼睛,竟然大哭起来。那个小孩儿见他父亲扔枪啼哭,把枪一扔,也哭了起来。这一下可把罗成和程咬金、徐茂公、秦琼等人闹愣了。经过罗成等人的劝说询问,那个人讲出了其中的原委。这件事还得从罗成的父亲罗艺说起。原来,罗艺是四川省成都府人氏,他自幼父母双亡,年轻时曾学过一些武艺,为了谋生,就闯荡江湖,打板卖艺。那一年,他来到河南嵩山脚下登封县境内一个叫姜家集的地方。这时他身上已经分文皆无,吃饭要饭钱,住店要店钱,没有办法,只好饿着肚子先在大街之上摆开场子卖艺。当时围观的人真不少,足有二三百人,他心里很高兴,心想这一下饭钱店钱都有了。他先打了趟拳,又练了一趟枪。等他练完了再一看,围观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老者没有走,乐呵呵地捋着胡子在旁边观看。罗艺的希望落空,憋了一肚子火,边收拾东西边嘟哝:“没想到这儿的人这么小气,看完都走了,白看了,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不是拿我卖艺的穷开心吗!”他这里嘟嘟囔囔,没走的那个老头儿倒听乐了:“小伙子!你不要埋怨别人看完不给钱,你得先看看你练的这玩艺儿值不值钱,小伙子!实话告你吧!我们这个姜家集是大枪的老窝儿,男女老少五行八作都会扎枪,就连十来岁的小孩子练一趟枪也比你练的好,你说你和谁要钱?看意思你还不信,好,你看我给你扎几枪。”说着把袖口挽了挽,拿起罗艺的枪,“啪啪啪啪”一练,罗艺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得叫了两声好!老者说:“小伙子!我知道,你是因为肚内饥饿,有了怨气才那么说的,这样吧,请你到我家里去吧!我家里有现成饭菜,先吃饱肚子再说。”罗艺跟着来到老者家里。看样子老者是个小康之家,房子有前后院、内外宅,也有一两个仆人丫环侍候。吃完饭之后,老者命仆人把前院西厢房收拾出来,让罗艺住下。晚上没事,老者和罗艺谈天,罗艺把自己的身世和处境向老者说了一遍。老者见罗艺五官端正,身体健壮,人也还算老实,就说:“小伙子!我们这个姜家集,姓姜的占多数,老汉我也姓姜,叫姜百善,家财不多,总还算吃穿不愁。你既然无处安身,如若你愿意,就在我家住下,有活儿你就干点,没活儿你就练你的武艺,这总比跑江湖打把式卖艺、饥一顿饱一顿强。”罗艺听了当然愿意,谢过姜百善,就住下了。姜百善老夫妻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姜桂芝。姜家老两口都有一身武艺,特别是祖传花枪,更是有独到之处。姜桂芝自幼跟随父、母练艺,也是巾帼英雄。罗艺住下后,姜百善见他人还机伶,就答应教他练枪。罗艺对姜百善很尊敬,练功也很刻苦,姜百善很喜欢他,后来就把女儿姜桂芝许配罗艺为妻,小夫妻完婚之后,罗艺就和妻子学枪法。老姜家的五虎断魂枪当时是天下一绝,罗艺的枪法练成,静极思动,觉着大丈夫志在四方,想到乱世之中,做出一番事业。他把这番意思和姜百善一说,姜百善很赞同,说:“好!你有这个志向,我不拦你,给你盘缠,望你到外边混好了,回来把你媳妇接去,我也就了却心愿了。”罗艺走的那天,姜桂芝把他送到姜家集外边,没人的时候,姜桂芝告诉罗艺说:“你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为妻已经身怀有孕,你这个作爹的临走应给孩子起个名字。”罗艺说:“要是个女的,你给她起个名字,要是男的……”这时罗艺看见树林里的松树,就说:“叫个罗松吧!”夫妻分别之后,罗艺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年。有一天,他来到南陈的国都建康,就是现在的南京,在街上打开场子卖艺,围了不少人观看,一阵阵的叫好。恰好南陈的丞相秦旭下朝从这里路过,见他武艺超群,就把他带回相府,让他当了相府的总教头,后来又见他为人等各方面都不错,又把长女秦胜珠许他为妻。秦旭是秦彝的父亲,秦琼的爷爷,所以罗艺是秦琼的姑父。罗艺当时本该向秦旭说明自己已有妻室,但是,他舍不得这锦绣前程,想自己如成了相爷门婿,将来自然会有官作,那时岂不光宗耀祖。于是当了负心人。当时秦旭择吉日挑良辰为他们夫妻完婚。丞相女儿结婚,礼仪隆重,举国庆贺,就连陈后主也送了礼物。秦琼的父亲秦彝也曾携妻带子前来祝贺。罗艺自从作了相府门婿之后,自然青云直上,一直作到扬州府镇台。后来南陈被隋朝灭亡,罗艺带着妻子漂流到优州一带,他凭胯下马、掌中枪,收罗不少天下英雄,占据了优燕一十六州,坐镇北平府,成了一方霸主。隋朝统一以后,只剩下优燕一十六州,朝廷派人和罗艺谈议,要他归降隋朝。罗艺相形度势,知道隋朝势大,就提出自己听调不听宣,这才归顺了隋朝,封为北平王。这时,罗艺早已把姜桂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姜桂芝自从罗艺走后,生了一个男孩叫罗松。后来姜百善老夫妻相继去世,姜桂芝带着罗松度日。开始,她还盼丈夫的音讯,一直盼到罗松长大,娶妻生子,也没有盼到罗艺的消息。姜桂芝给孙子起名叫罗焕。罗松和罗焕在姜桂芝的教养下,都练就了一身本领。事有凑巧,一天罗松到县城办事,在饭馆里遇到一个从北平府来的老客,说起北平王罗艺和少保罗成如何如何好。当时老客说话无意,罗松听话有心,他把罗艺的情况打听清楚,回家告诉了母亲。事隔四十多年,这时罗艺和姜桂芝都已经是六十来岁的人了。姜桂芝有子有孙,找不找罗艺都行,可是在那个社会里儿子没有父亲,说起来都嘴短。姜桂芝一想,非去找罗艺不可,得和他把道理讲清楚。罗松是个孝子,就雇了一辆车,母子二人跋山涉水,找到了北平府,先住到店里。姜桂芝写了一封信,由罗松到王府去投递。门军把书信送进去,罗艺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这件事自己从未说过,不光外人不知,就是秦胜珠、罗成都不知道。如今跑出个前妻来,不光家里不能允许,在外边也脸上无光。他思来想去,就叫一个亲信拿了五百两银子,打发他们娘儿俩回家,还说:“你们是哪儿来的民妇,竟敢冒认官亲,王爷念你们无知,不怪罪你们,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今后再不许来,不然,定要治罪。”姜桂芝想要亲自找罗艺辩理,罗松劝她:“王府人多势众,都是他手下的人,谁不向着他。再说他藏在府里不出来,你见不到他。吵嚷起来,咱们脸上也无光。”姜桂芝无奈,直气得在旅店里病了一场,罗松跑前跑后,侍候吃药,病好之后,母子二人回到姜家集。姜桂芝一生气:你罗艺不认我们,我们也不认你罗艺,于是把儿子、孙子都改姓了姜。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又过了几年,姜桂芝已经满头白发。每当过年过节,儿孙相聚,姜桂芝都唉声叹气,总说对不起孩子们。姜松一想:父亲罗艺和母亲不相认,这件事终非了结,于是婉言相劝,要带姜焕再到北平府去找罗艺。姜桂芝一年老似一年,自然也想夫妻相认,就同意了。谁知这一次罗艺不但不认,而且命手下人把姜松、姜焕轰出北平府。姜松不由气满胸膛,心想:好你罗艺,你不念父子之情,就别怨我断绝父子之义。他告诉儿子姜焕在店房等候,他自己浑身收拾利落,携带钢刀,要夜入王府,刺杀罗艺,为母亲出气。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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