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诗,大概是我的人生只有两次微笑,第一次是什么第二次是什么?求大神不吝赐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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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的诗歌赏析
&&徐志摩的诗歌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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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喜欢中国新诗界的李后主--徐志摩和他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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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诗界的李后主--徐志摩和他的诗
            
                  徐志摩
&&&&&&&&&&&&&& 民国十年左右的文坛,北方归鲁迅、周作人兄弟统治,南方则“创造社”与“文学研究会”对峙,对于青年心理有很大影响。北方唯一诗人是冰心,南方则郭沫若了。民国十一、二年间忽然从英国回来了一批留学生,其中有几个后来以文学显名,徐志摩就是其中之一。当他在《晨报副刊》、《学灯》、《小说月报》,发表他的《再会吧康桥》、《哀曼殊斐尔》等诗,其雄奇的气势,奢侈的想象,曼妙的情调,华丽的词藻,都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用惊异的眼光看他。有的心怀妒忌,恨不得趁这条巨蟒尚未完全蜕化为头角峥嵘的龙来争夺自己的地盘时,把它一拳打死;有的却暗暗欢喜说:我们的真诗人出现了,我们渴望的艺术诞生了。前辈文人如梁启超等对他特别赏识,甚至嫉视白话文学如寇仇的章士钊,也许之为“慧业文人”,死抱传统思想,学衡派巨子吴宓对他亦具有好感。徐志摩这奇怪的人物,出马文阵不久,便征服了青年、中年、老年的心,跃登第一流作家的坛坫。他在文学界成名之迅速,正不亚胡适之于学术界。& & “徐志摩曾一手奠定了新诗坛的基础”,这话虽成了反对党嘲笑的口实。但我们若屏除任何成见,将他对于新诗坛努力的成绩,一一检查,则将承认这话并不算过分的恭维。现在把徐志摩的创作分形式、精神两方面来研究一下:徐志摩诗的形式& & 一、体制的讲求 新诗自胡适时代至于郭沫若时代,都没有一定的格式。郭沫若虽然采取西洋格式以为创作的模范,但他第一次试作《凤凰涅~劇飞杏行└衤桑?罄此??*了美国诗人惠特曼(Whitman1819—1892)的自由豪放作风,又趋于卤莽决裂之途。他集中十分之九为自由诗,他对于新诗体制实无贡献。徐志摩知道诗没有声律便失去了诗的原素,所以他的试笔《哀曼殊斐尔》便是有韵的。民国十五年春,于赓虞想在北新书局办一个纯粹的诗志,徐志摩与朱湘劝他移办于《晨报》。于是遂有《诗刊》产生。这诗刊便是后来新月书店诗刊之先驱。据于赓虞说诗刊发行之前夕,共聚于闻一多寓所讨论,在座共有七、八位新诗人,共同的意见是在使诗的内容及形式,表出美的力量,成为一种完美的艺术。《诗刊》的发刊辞即出之徐志摩手笔。《诗刊》发行后,每周要在徐志摩家开一次读诗会。会中讨论最多的是诗的形式及音节。及《新月诗刊》出后,诗的格律愈加严谨,胡适的《新诗已上了轨道》,便是那时说的话。& & 徐志摩的诗变化极多且速。他今日发表一首诗是这种格式,明日是另一种,后日又是另一种。想模仿都模仿不了,他人是用两只脚走路,他却是长着翅膀飞的。他在民国十四年发表了一本《志摩的诗》,据他朋友陈西滢为他做的体制统计有:散文诗、自由诗、无韵体诗、骈句韵体、章韵体。诗刊派的诗有“方块诗”之诮,他人为之,不免稍受拘束,而徐氏独能于此严格规律之中,自由表现其天才,这一点也是他人所不及的。& & 二、辞藻的繁富 白话诗初起时,为了摆脱旧诗词的格调起见,排斥旧辞藻,不遗余力。又因胡适说过,真正好诗在乎白描,于是连“渲染”的工夫多不敢讲究了,看刘复《扬鞭集》那样朴实无华,汪静之、胡思永虽说是比较年轻的诗人,也不敢把他们的作品带上一点鲜明的色彩。白话诗之主白描,情形也正相类似。但诗乃美文之一种,安慰心灵的功用以外,官能的刺激,特别视觉、听觉的刺激,更不可少。西洋某文学家说诗不过是“颜色”和“声音”组成的,这话虽偏,不能说它完全无理。中国文人也早有见于此,刘勰《文心雕龙》有情采篇,曾说“综述性灵,敷写器象”,更少不得“彪炳缛采”。袁枚也说“美人当前,烂如朝阳,虽抱仙骨,亦由严妆!”又说“圣如尧舜,有山龙藻火之章,淡如仙佛,有琼楼玉宇之号,彼击缶披褐者,终非名家。”所以文学革命大师的禁令,只能收效一时,略有才气的诗人便不甘受这种束缚。冰心的小诗是有些辞藻的,郭沫若的长篇也是充满了“心弦”、“洗礼”、“力泉”、“音雨”、“生命的光波”、“永远的爱”种种西洋辞藻。徐志摩出现后,诗的辞藻,更为富丽了。但他的辞藻不是中国的,也不是西洋的,那是经过他的心灵炼制过的一种东西。陈西滢说:“他的文字,是把中国文字西洋文字融化在一个洪炉里,炼成一种特殊而又曲折如意的工具。它有时也许生硬,有时也许不自然,可是没有时候不流畅,没有时候不达意,没有时候不表示是徐志摩独有的文字。再加上很丰富的意象,与他的华丽的字句极相称,免了这种文字最易发生的华而不实的大毛病。”这批评是最切当没有。& & 但是我们不要忘记西滢还说:“他的毛病是太没有约束。在文字方面,有时不免堆砌得太过,甚至叫读者感到烦腻。”徐志摩有一篇小品文字,描写新加坡和香港的风景,题为《浓得化不开》,谑者遂以名其文。甚至“唯美派”、“新文学中的六朝体”,这些名称也是反对派加给他的。钟嵘诗品论谢灵运道:“颇以繁芜为累”,又说:“若人兴多才博,寓目即书,内无乏思,外无遗物,其繁富宜哉。然若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赴,譬如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我于徐氏亦云。徐志摩后出版的《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已免除上述毛病了。& & 三、气势的雄厚 郭沫若诗颇雄,而厚则未必,因为他的作品,往往只有平面而无深度。所谓“力量与气魄不相称”也。徐志摩诗则雄而且厚。凡辞藻过于富丽者,气每不足,足者即为上乘。曾国藩日记云:“奇辞大句,须得瑰玮飞腾之气,驱之以行,凡堆重处皆化为空虚,乃能为大篇,所谓气力有余于文之外也,否则气不能举其体矣。”徐之作品,可当此语而无愧。散文诗如《毒药》、《婴儿》、《白旗》、《天宁寺闻礼忏声》,都足见他真实的功力。试举《婴儿》中的一段:& & 你看他那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 她那少妇的安详、柔和、端丽,现在剧烈的阵痛里变形成不可信的丑恶:你看她那遍体的筋络,都在她薄嫩的皮肤底里暴涨着,可怕的青色与紫色,像受惊的水青蛇,在田沟里急泅似的,汗殊站在她的前额上,像一颗颗的黄豆,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畸屈着、奋挺着、纠旋着,仿佛她垫着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仿佛她的帐围是用火焰织成的;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的少妇,现在在阵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她的眼,一时紧紧的阖着,一时巨大的睁着,她那眼,原来像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像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红色的口唇,现在像是炉底的冷灰,她的口颤着、撅着、扭着,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她的发是散披着,横在口边,漫在胸前,像揪乱的麻丝,她的手指间紧抓着几穗拧下来的乱发;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 这个选材极难的题目,他试以正面描写的方式,形容得那么淋漓尽致,刻画得入木三分,真是十分不易的。而且以上所引的两段约三百五、六十字,下文还有二百余字才完。一首六百多字的散文诗有曲折、有层次、有奔注、有顿挫,我们读来毫不觉得它的冗长拖沓。真如韩愈所谓“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又如吴挚甫所谓“声音之道,尝以意求之;才无论刚柔,苟其气之既昌,则所谓抗坠、曲直、断续、敛侈、缓急、长短、伸缩、抑扬、顿挫之节,一皆循乎机势之自然……”& & 四、音节的变化 陈西滢又论徐诗音调云:“音调方面也没有下研究工夫,因为他喜多用实字,双双的叠韵字,仄声的字;少用虚字,平实的字,他的诗的音调多近羯鼓、烧钹,很少是提琴、洞箫等抑扬缠绵的风趣。他的平民风格的诗,尤其是土白诗,音节就很悦耳,正因为在那些诗里,他不能不避去上面所说的毛病。”这话未尝不对,但我以为徐志摩作品在音节上试验是同他体制上试验一样勤苦,而且一样具有许多变化的。他的音调随着诗的情绪而生变化,如果情绪是愉快的,音节即异常轻快;悲伤的,则音节也显出凄凉。试看他的《雪花的快乐》,第三、四两段: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  飞飏,飞飏,飞飏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 音节之轻快,真有雪花随风回舞的感觉。又如《落叶小唱》:& & 一阵声响转上了阶沿(我正挨近着梦乡边);  这回准是她的脚步了,我想——在这深夜。  一声剥啄在我的窗上& & (我正靠紧着睡乡旁);  这准是她来闹着玩  ——你看,我偏不张皇!& & 一个声息贴近我的床,  我说(一半是睡梦,一半是迷惘):  “你总不能明白我,你又何苦多叫我心伤!”& & 一声喟息落在我的枕边(我已在梦乡里留恋);  “我负了你”你说  ——你的热泪烫着我的脸!& & 这音响恼着我的梦魂& & (落叶在庭前舞,一阵,又一阵);   梦完了,呵,回复清醒;   恼人的——却只是秋声!& & 诗人失恋的苦恼,完全在这凄凉音调中传出,读之每使人联想及白人甫的《梧桐雨》和长生殿《夜雨》一折。虽然唐明皇的情况与诗人是不同的。& & 又如徐志摩在《沪杭车中》第一段:    匆匆匆!催催催!& &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匆匆,催催,像车轮的声音,以下连用“………”三字短句,形容火车进行的速度。读者也恍惚坐在那风驰电卷的火车中了。此外则《盖上几张油纸》,连用叠句,如聆坐在风雪孤坟旁妇人的哽咽。《天宁寺闻礼忏声》,俨似梁皇忏的声调。《庐山石工歌》用无数“浩唉”表出汉族耐劳苦爱平和的心声,足与俄国《伏而加摇船曲》(VolgaBoatman’sSong)媲美,其他音节优美的甚多。不及细述。& & 五、国语文学的创造 胡适作文学革命论时,曾提出十个大字:“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所谓国语,不是指的白话文,其实是指的“官话”。& & 中国语言太庞杂,为国民交换思想感情一大障碍,而且也阻滞文化的发展与进步。我们提倡白话文,一半为改良文学工具,一半也为推广国语。但推广国语,以文学的实验为要著。如法国国语之臻于完密,也是路易十四时代,各个戏剧家、文学家、诗人之功。莫里哀(Moliere)剧中的言语,到今还在法国人口中说着呢。& & 但胡适白话文虽写得极其明畅流利,所用不过长江流域通行的言语,搭上旧有的白话文学如水浒、西游、儒林外史……的调子。冰心的小说用的一半红楼梦,一半欧化的文字,也不是纯粹的国语。至于珠江流域的文人,对于国语,更不能运用自如了。所以胡适“国语的文学”他自己先就不能做到,至于文学的国语,那更谈不上了。& & 徐志摩虽是浙江硖石人,国语倒说得很标准的,他就毅然肩起这创造“国语文学”的责任。他的小品散文全用国语,诗则一部分用国语,一部分用砖石调子,一部分是普通白话。刘复用北京下等阶级的言语,模拟人力车夫的对话,虽然口吻逼肖,但像那“一个镚子”(一文钱)、“半喇子”(一撮)、“揍”(打)、“甭”(不要)究竟太不普遍了。而且我们创造国语文学的宗旨,是要将国语提高程度,作为士大夫的言语,不是要把士大夫的言语降低,去与车夫谈话,所以刘复的办法是学不得的。徐志摩写叫化子、车夫、士兵,也模拟他们的口吻,至于别的诗便不如此。像《海,不再是我的乖乖》、《残诗》、《卡尔佛里》都是用的国语,到了《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则作者运用国语的技巧,更为进步。如《再休怪我的脸沉》中的两段:&&&不是的,乖,不是对爱生厌!  你估猜我也不怪,  我的样子不是太难,  反正我得对你深深道歉。  不错,我恼,恼的是我自己:  (山怨土堆不够高;  河对水私下唠叨)  恨我自己为甚这不争气。&&& 徐志摩诗的精神& & 一、人生美的追求 陶孟和说徐志摩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曾受了希腊主义的影响,求充分的完全的生命。他要生命中求得最丰富的经验……志摩不是哲学家寻求理智,他是一个艺术家,寻求情感的满足……他所爱的是人生的美丽。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哈代的对照。他咏哈代曾说:‘为什么放着甜不尝,暖和的座儿不坐,偏挑那阴凄的调儿唱,辣味儿辣得口破。’正因为他自己所寻求的都是阳光、暖和、甜蜜、美丽,一切人生的美。他永远设法避开人生的丑陋,正如小儿避开状貌狰狞的偶像一般。他不单是怕看丑陋或蠢笨,他直是不看,不加理会……他永远希望他所寻到的是神奇、新颖、奥妙、聪明、美丽,一切人生的宝贝,而不愿有与它们相反的出现;他更希望他所寻到的,永远保持着它们的神奇、新颖、奥妙、聪明、美丽,而不愿他们露出使他失望的破绽;即使露出,他也不看。幻灭是志摩所不能忍受的。”这话真把徐志摩整个人格都表出了。有人因为他文笔优美,称他为唯美派,其实,他是理想派。唯美派的文人对于俗众以为不足与语,把自己深深藏闭在“象牙之塔”里,或高坐艺术宫殿上,除游心于古代希腊或异国文艺之外,与现实世界非常隔膜。理想主义者不然,他们看定了人生固然丑陋,但其中也有美丽;宇宙固是机械,而亦未尝无情。况且他们又认识人类“心灵力”可以创造一切。宇宙是个舞台,人类是这舞台上的表演者,我们固可以排演出许多毫无精彩恹恹欲绝的戏剧,我们也可以表现出许多声容荼火,可歌可泣的戏剧,只看我们肯不肯卖力罢了。& & 所以徐志摩寻求人生的美,不但为了慰安自己,还想借此改善人生。他以一支生花妙笔,写明月、星群、晴霞,山岭的高亢、流水的光华;写那朝雾里轻含闪亮珍珠的小花草;写那像古圣人祈祷凝成“冻乐”似的五老峰;写爱、写光明、写真美善。甚至雪中哭子的妇人,垃圾桶边捡煤屑的穷人,深夜拉车过僻巷的老车夫,跟着钢丝轮讨钱的乞儿,沪杭车中的老妇,蠢笨污秽的兵士,都予以无限的同情。他说:“贫苦不是卑贱,老衰中有无限庄严”,在这些里面也可寻着人生美的。他写精神上最高境界更好,比如:“他的前面有无穷的无穷;他在有限中见着永恒;他的精神似一粒无形的埃尘,追随造化车轮不停地前进;他的灵海中常常啸响着伟大的波涛,应和更伟大的脉搏,更伟大的灵潮。”沈从文说,在徐诗《多谢天!我的心又一度的跳荡》中,作者的文字简直成为一条光明的小河了。我说不如谓作者的思想,成为一条光明的小河之为恰当。& & 他在《新月诗刊》创刊号曾说:“我们诗是一个时代最不错误的声音,由此,我们可以听出民族的精神,充实抑空虚,华贵抑卑琐,旺盛抑消沉。一个少年人偶尔的抒情的颤动,竟许影响到人类终古的情绪;一支不经意的歌曲,竟许可以开成千上万人热情的鲜花,绽出瑰丽的英雄的果实。”他在最早发表的《留别日本》,对着那承继古唐壮健精神的岛国,追慕祖国过去的光荣,于是大发宏愿道:“我愿化一阵春风,一阵吹嘘生命的春风,催促那寂寞的大木,惊破他深长的迷梦,我要一把崛强的铁锹,铲除淤塞与臃肿,开放那伟大的潜流,又一度在宇宙间汹涌。”& & 但在这龌龊的、缺陷的、平庸的、罪恶的世界里,诗人的幻梦常常被打破,况军阀时代的中国更是一个天昏地黑,罪恶横行的场所;一个刀山剑树,鬼哭神号的地狱,理想主义者想在这里生活是更难上加难了。所以乐观的诗人也常常喊着:“可怖的梦魇,黑夜无边的惨酷,苏醒的盼切,只增剧灵魂的麻木。”(《多谢天,我的心又一度的跳荡》)“又是一片暗淡,不见了鲜虹彩。希望,不曾站稳,又毁了。”(《消息》)又说“爱和平是我的生性,在怨毒、猜忌、残杀的空气中,我的神经每每感受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自剖》)。又说:“我们靠着维持我们生命的不仅是面包,不仅是饭,我们靠着活命的用一个诗人的话,是情爱、敬仰心、希望(Welivebylove,admiration,andhope),这话又包涵一个条件,就是说世界的人类是能承受我们的爱,值得我们的敬仰,容许我们希望的。现代是什么光景?我们看得到听得到的到底是怎样人性的表现,除了丑恶、下流、黑暗。太丑恶了,我们火热的胸膛里有爱不能爱。太下流了,我们有敬仰心而不能敬仰。太黑暗了,我们要希望也无从希望。太阳给天狗吃了去,我们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中沉默着,永远的沉默着!这仿佛是经过一次强烈的地震的悲惨,思想、感情、人格,全给震成了无可收拾的断片,再也不成系统,再也不得连贯,再也没有表现”(《秋》)。在《毒药》那首散文诗中,也有同样沉痛的话。& & 但是徐志摩还没有完全灰心,对于人类热烈的爱,使他又说出这样的话:“但我却不绝望,并不悲观,在极深刻的沉闷的底里,我那时还摸着希望”。所以在写完《毒药》之后,他又有《白旗》,想这罪恶的人类——尤其是罪恶的中国人——用眼泪,嚎恸,激起悠久酣彻的忏悔,接着就希望那伟大的婴儿出世了。& & 以徐志摩个人行为而论,他的离婚及第二次结婚,也无非为了贯彻“人生美”追求的目的。虽弄得家庭关系断绝,亲友责难纷至,而他也不悔。他之殉身这个追求,竟似飞蛾投火的勇敢。胡适批评他道:“他的一生真是美的象征,爱,是他的宗教,他的上帝。”又说:“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的信仰——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他梦想这一个理想的条件能够会合在一个人生里。他的一生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实现的历史。”& & 二、真诗人人格的表现 这标题也许空泛了些,但我下的诗人人格定义是很简单的,第一,诗人宜具热情,第二,诗人宜有宽大的度量。& & 热情为人类事业之原动力。“世上从没有一桩大业的成功,不需热情。”黑格尔(Hegel)的话岂不可信吗?至于文艺的创作,若缺乏热情,便如炼铁成钢时缺乏火力。亚里斯多德说:“要我哭,你先得自己哭”,司蒂文生(Stevenson)以“白热”比作者之感情。此外还有许多名言,暂时不引。总之,凡是诗人,无不是热情的化身,而徐志摩更是热情化身之化身。热情最具体的表现,是关于两性的情爱。徐之集中恋歌特多,所以有人批评它为“情欲的诗歌,具烂熟颓废的气息”,说“情欲”,我们还勉强同意,“颓废”二字加之徐志摩的作品,真是风马牛不相及了。徐志摩对于恋爱,并不单纯地受着肉欲的驱使,其实他所蕲求的,是由恋爱所得到的灵感,以达到精神上最圆满的境界。如佛洛伊德所谓Li-bido的“升华作用”。直言之,恋爱是他的手段,灵感的得到,才是他的目的。他有一首删去了的《默境》,写带着女友去游西山,有句道:“我友!知否你那自——漆黑的圆晴——放射的神辉,照彻了我灵府的奥隐,恍如昏夜行旅,骤得了明灯,刹那间周遭转换,涌现了无量数理想的楼台,更不见墓园的风色,更不闻衰冬喟吁,但见玫瑰丛中,青春的舞蹈与欢容,只闻歌颂青春的谐乐与欢皼——”他要求“爱”引导他达到那最高的境界,所以又说“轻捷的步履,你永向前领,欢乐的光明,你永向前引:我是个崇拜青春,欢乐与光明的灵魂。”在《爱的灵感》这一首诗里,作者表示得更明白,虽然这首诗是为一个单恋着胡适的女郎作的。& & 那天爱的结打上我的心头,我就望见死,那个美丽的永恒的世界;死,我甘愿的投向,因为它是光明与自由的诞生。& & 从此我轻视我的躯体,更不计较今世的浮荣,我只企望着更绵延的& & 时间来收容我的呼吸。& & 灿烂的星做我的眼睛,我的发丝那般的晶莹,是纷披在天外的云霞,博大的风在我的腋下,胸前眉宇间盘旋,波涛冲洗我的胫踝,每一个激荡涌出光艳的神明!& & 再有电火做我的思想,天边掣起蛇龙的交舞,雷震我的声音,蓦地里叫醒了春,叫醒了生命。& & 无可思量,呵,无可比况,这爱的灵感,爱的力量!& & 正如旭日的威棱扫荡。& & 田野的迷雾,爱的来临也不容平凡,卑琐以及一切的庸俗侵占心灵,它那原来青爽的平阳。& & 我们万不能相信一个乡下的女郎,能有这样的高深的思想,能说出这样富有文学意味的话,作者不过在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吧。& & 我们的诗人永远像春光、火焰、爱情。永远是热,是一团燃烧似的热。他燃烧自己的诗歌发出金色的神异光,燃烧中国人的心,从冰冷转到温暖,如一阵和风,一片阳光,溶解北极高峰的冰雪,但是可怜的是最后燃烧了他自己的形体,竟如他所说的像一只夜蝶飞出天外,在星的烈焰里变了灰。& & 再之,我要说他心胸是如何博大。新文学界谩骂之风的蔓延比虎烈拉还要来得快,不受传染者甚少。但徐志摩则始终持保他博大的同情,即受人无理谩骂,亦不肯同骂。在他作品中尤处处有此人格的反映。他飞机失事后,友好追悼的话甚多。胡适说:“志摩所以能使朋友这样哀念他,只因为他为人整个的只是一团同情心,只是一团爱。”叶公超说:“他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从来未曾有过绝对的怨恨,甚至无意中都没有表示过一些憎嫉的神气。”陈西滢说:“尤其朋友里缺不了他,他是我们的连索,他是粘着性的,发酵性的。在这七、八年中国文艺界里,起了不少的风波,吵了不少架,许多很熟的朋友,往往弄得不能见面,但我没有听见有人怨恨过志摩。谁也不能抵抗志摩的同情心,谁也不能避开他的粘着性,他总是和事佬,他总是朋友间的连索。他从没有疑心,他从不会妒忌,他的无穷的同情,使我们这些多疑善妒的人们,十分惭愧,又十分羡慕。”林徽音道:“我们丢掉的不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丢掉的是个极难得的可爱的人格。”陶孟和说:“济南号的出险,结束了一个美丽的可爱的灵魂,但我们觉得我们生命上发见了不可弥补的真空,而这卑污世界中消失了一个高贵的人格!”郑振铎也说道:“我不仅为友情而悼我失去一位最恳挚的朋友,也为这个当前大时代而悼它失去了一个心胸最广而最有希望的诗人。”& & 一种伟大文学决不是短时期里所能成熟,新诗的黄金时代也许在五十年一百年后,现在不过是江河的“滥觞”罢了。然而这个滥觞也值得我们珍爱,因为其中有我们可爱的天才徐志摩。& & 词的成熟期是两宋,五代不过是权舆期,五代许多词人都受时间淘汰而至于消灭或不大为人注意,而李后主却巍然特出,足与周黄苏辛争耀。王国维说:“词至后主,眼界遂大,感慨遂深,遂变伶人之词为士大夫之词。”李后主为词的划分时代的界线,徐志摩是新诗的奠基石,他在新诗界像后主在词界一样占着重要的地位,一样的不朽!            徐志摩的诗
夜半松风 这是冬夜的山坡, 坡下一座冷落的僧庐, 庐内一个孤独的梦魂; 在忏悔中祈祷,在绝望中沉沦;-- 为什么这怒叫,这狂啸, 金鼓与金钲与虎与豹? 为什么这幽诉,这私慕, 烈情的惨剧与人生的坎坷-- 又一度潮水似的淹没了, 这彷徨的梦魂与冷落的僧庐? 海边的梦 我独自在海边徘徊, 遥望着无边的霞彩, 我想起了我的爱, 不知她这时候何在? 我在这儿等待-- 她为什么不来? 我独自在海边发痴-- 沙滩里平添了无数的想思字。 假使她在这儿伴着我, 在这寂寥的海边散步? 海鸥声里, 听私语喁喁, 浅沙滩里, 印交错的脚踪, 我唱一曲海边的恋歌, 爱,你幽幽的低着嗓儿和! 这海边还不是你我的家, 你看那边鲜血似的晚霞; 我们要寻死, 我们交抱着往波心里跳, 绝灭了这皮囊, 好叫你我的恋魂悠久的逍遥。 这时候的新来的双星挂上天堂, 放射着不磨灭的爱的光芒。 夕阳已在沉沉的淡化, 这黄昏的美, 有谁能描画? 莽莽的天涯, 哪里是我的家, 哪里是我的家? 爱人呀,我这般的想着你, 你那里可也有丝毫的牵挂?    她是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 星光下一朵斜依的白莲; 她入梦境了-- 香炉里袅起一缕碧螺烟. 她是睡熟了-- 涧泉幽抑了喧响的琴弦; 她在梦乡了-- 粉蝶儿,翠蝶儿,翻飞的欢恋. 停匀的呼吸, 清苍渗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 有福的清氛, 怀抱着,抚摸着,她纤纤的身形! 奢侈的光阴! 静,沙沙的尽是闪亮的黄金, 平铺着无垠, 波鳞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给我披一件彩衣,缀一坛芳醴, 折一枝藤花, 舞,在葡萄丛中,颠倒,昏迷. 看呀,美丽! 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 是玫瑰,是月季, 是朝阳里的水仙,鲜研,芳菲! 梦底的幽秘, 挑逗着她的心--纯洁的灵魂-- 像一只蜂儿, 在花心恣意的唐突--温存. 童真的梦境! 静默,休教惊断了梦神的殷勤; 抽一丝金络, 抽一丝银络,抽一丝晚霞的紫曛; 玉腕与金梭, 织嫌似的精审,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阙,安琪儿的歌,安琪儿的舞. 可爱的梨涡,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 像一颗露珠, 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海  韵 一 “女郎,单身的女郎, 你为什么留恋   这黄昏的海边?——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回家我不回,   我爱这晚风吹:”——   在沙滩上,在暮霭里, 有一个散发的女郎—— 徘徊,徘徊。 二 “女郎,散发的女郎,   你为什么彷徨 在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听我唱歌,   大海,我唱,你来和:”——   在星光下,在凉风里, 轻荡着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三 “女郎,胆大的女郎!   那天边扯起了黑幕,   这顷刻间有恶风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看我凌空舞,   学一个海鸥没海波:”——   在夜色里,在沙滩上, 急旋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婆娑,婆娑。 四 “听呀,那大海的震怒,   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兽似的海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海波他不来吞我,   我爱这大海的颠簸!”   在潮声里,在波光里,   啊,一个慌张的少女在海沫里, 蹉跎,蹉跎。 五 “女郎,在哪里,女郎?   在哪里,你嘹亮的歌声? 在哪里,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里,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没了星辉,   这海边再没有光芒; 海潮吞没了沙滩, 沙滩上再不见女郎,—— 再不见女郎! 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 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 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 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 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 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 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 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 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 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 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 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 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 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 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 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 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 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清风吹断春朝梦 片片鹅绒眼前纷舞, 疑是梅心蝶骨醉春风; 一阵阵残琴碎箫鼓, 依稀山风催瀑弄青松; 梦底的幽情,素心, 缥缈的梦魂,梦境,-- 都教晓鸟声里的清风, 轻轻吹拂--吹拂我枕衾, 枕上的温存--,将春梦解成 丝丝缕缕,零落的颜色声音! 这些深灰浅紫,梦魂的认识, 依然粘恋在梦上的边陲, 无如风吹尘起,漫潦梦屐, 纵心愿归去也难不见涂踪便; 清风!你来自青林幽谷, 款布自然的音乐, 轻怀草意和花香, 温慰诗人的幽独, 攀帘问小姑无恙, 知否你晨来呼唤, 唤散一缘绻缱-- 梦里深浓的恩缘? 任春朝富的温柔, 问谁偿逍遥自由? 只看一般梦意阑珊,-- 诗心,恋魂,理想的彩昙,-- 一似狼藉春阴的玫瑰, 一似鹃鸟黎明的幽叹, 韵断香散,爷望天高云远, 梦翅双飞,一逝不复还! 半夜深巷琵琶 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 是谁的悲思, 是谁的手指, 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 在这夜深深时, 在这睡昏昏时, 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 和着这深夜,荒街, 柳梢头有残月挂, 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 头戴一顶开花帽, 身上带着铁链条, 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 完了,他说,吹糊你的灯, 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 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 沪杭车中 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 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 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恋爱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恋爱她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她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 太阳为我照上了二十几个年头, 我只是个孩子,认不识半点愁; 忽然有一天--...我又爱又恨那一天-- 我心坎里痒齐齐的有些不连牵,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的上当, 有人说是受伤--你摸摸我的胸膛-- 她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 恋爱她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奢侈的光阴! 静,沙沙的尽是闪亮的黄金, 平铺着无垠, 波鳞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给我披一件彩衣, 缀一坛芳醴, 折一枝藤花, 舞, 在葡萄丛中,颠倒,昏迷. 看呀,美丽! 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 是玫瑰,是月季, 是朝阳里的水仙,鲜研,芳菲! 梦底的幽秘, 挑逗着她的心--纯洁的灵魂-- 像一只蜂儿, 在花心恣意的唐突--温存. 童真的梦境! 静默,休教惊断了梦神的殷勤; 抽一丝金络, 抽一丝银络,抽一丝晚霞的紫曛; 玉腕与金梭, 织嫌似的精审,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阙,安琪儿的歌,安琪儿的舞. 可爱的梨涡,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 像一颗露珠, 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乡村里的音籁 小舟在垂柳间缓泛-- 一阵阵初秋的凉风, 吹生了水面的漪绒, 吹来两岸乡村里的音籁. 我独自凭着船窗闲憩, 静看着一河的波幻, 静听着远近的音籁,-- 又一度与童年的情景默契! 这是清脆的稚儿的呼唤, 田场上工作纷纭, 竹篱边犬吠鸡鸣; 但这无端的悲感与凄婉! 白云在蓝天里飞行; 我欲把恼人的年岁, 我欲把恼人的情爱, 托付与无涯的空灵--消泯; 回复我纯朴的,美丽的童心; 像山谷里的冷泉一勺, 晓风里的白头乳鹊, 像池畔的草花,自然的鲜明. 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 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   手剥一层层莲衣,   看江鸥在眼前飞,   忍含着一眼悲泪—— 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 我尝一尝莲瓤,回味曾经的温存:—— 那阶前不卷的重帘, 掩护着同心的欢恋: 我又听着你的盟言, “永远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我尝一尝莲心,我的心比莲心苦; 我长夜里怔忡, 挣不开的恶梦, 谁知我的苦痛? 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 但我不能责你负,我不忍猜你变, 我心肠只是一片柔: 你是我的!我依旧 将你紧紧的抱搂—— 除非是天翻—— 但谁能想象那一天? 雪花的快乐①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②,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阔 的 海 阔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放一只巨大的纸鹞 上天去捉弄四面八方的风; 我只要一分钟 我只要一点光 我只要一条缝, 象一个小孩爬伏 在一间暗屋的窗前 望着西天边不死的一条 缝,一点 光,一分钟。 黄  鹂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有人说。 翘着尾尖,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象是春光,火焰,象是热情, 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 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 象是春光,火焰,象是热情。 生  活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 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 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 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 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 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   残  破 一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当窗有一团不圆的光亮, 风挟着灰土,在大街上 小巷里奔跑: 我要在枯秃的笔尖上袅出 一种残破的残破的音调, 为要抒写我的残破的思潮。 二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生尖角的夜凉在窗缝里 妒忌屋内残余的暖气, 也不饶恕我的肢体: 但我要用我半干的墨水描成 一些残破的残破的花样, 因为残破,残破是我的思想。 三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左右是一些丑怪的鬼影: 焦枯的落魄的树木 在冰沉沉的河沿叫喊, 比着绝望的姿势, 正如我要在残破的意识里 重兴起一个残破的天地。 四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闭上眼回望到过去的云烟; 啊,她还是一枝冷艳的白莲, 斜靠着晓风,万种的玲珑; 但我不是阳光,也不是露水, 我有的只是些残破的呼吸, 如同封锁在壁椽间的群鼠 追逐着,追求着黑暗与虚无! 云  游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 自在,轻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 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 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 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 他抱紧的是绵密的忧愁, 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 他要,你已飞渡万重的山头, 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为你消瘦,那一流涧水, 在无能的盼望,盼望你飞回! 火车擒住轨 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 过桥,听钢骨牛喘似的叫, 过荒野,过门户破烂的庙; 过池塘,群蛙在黑水里打鼓, 过噤口的村庄,不见一粒火; 过冰清的小站,上下没有客, 月台袒露着肚子,象是罪恶。 这时车的呻吟惊醒了天上 三两个星,躲在云缝里张望; 那是干什么的,他们在疑问, 大凉夜不歇着,直闹又是哼, 长虫似的一条,呼吸是火焰, 一死儿往暗里闯,不顾危险, 就凭那精窄的两道,算是轨, 驮着这份重,梦一般的累坠。 累坠!那些奇异的善良的人, 放平了心安睡,把他们不论 俊的村的命全盘交给了它, 不论爬的是高山还是低洼, 不问深林里有怪鸟在诅咒, 天象的辉煌全对着毁灭走; 只图眼着过得,裂大嘴打呼, 明儿车一到,抢了皮包走路! 这态度也不错!愁没有个底; 你我在天空,那天也不休息, 睁大了眼,什么事都看分明, 但自己又何尝能支使运命? 说什么光明,智慧永恒的美, 彼此同是在一条线上受罪, 就差你我的寿数比他们强, 这玩艺反正是一片湖涂账。 最后的那一天 在春风不再回来的那一年, 在枯枝不再青条的那一天, 那时间天空再没有光照, 只黑蒙蒙的妖氛弥漫着 太阳,月亮,星光死去了的空间; 在一切标准推翻的那一天, 在一切价值重估的那时间: 暴露在最后审判的威灵中 一切的虚伪与虚荣与虚空: 赤裸裸的灵魂们匍匐在主的跟前;—— 我爱,那时间你我再不必张皇, 更不须声诉,辨冤,再不必隐藏,—— 你我的心,象一朵雪白的并蒂莲, 在爱的青梗上秀挺,欢欣,鲜妍,—— 在主的跟前,爱是唯一的荣光。 “起造一座墙” 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 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 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 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 任凭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 任凭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 就使有一天霹雳震翻了宇宙,—— 也震不翻你我“爱墙”内的自由! 再不见雷峰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象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象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在哀克刹脱(Excter)教堂前 这是我自己的身影,今晚间 倒映在异乡教宇的前庭, 一座冷峭峭森严的大殿, 一个峭阴阴孤耸的身影。 我对着寺前的雕像发问: “是谁负责这离奇的人生?” 老朽的雕像瞅着我发楞, 仿佛怪嫌这离奇的疑问。 我又转问那冷郁郁的大星, 它正升起在这教堂的后背, 但它答我以嘲讽似的迷瞬, 在星光下相对,我与我的迷谜! 这时间我身旁的那颗老树, 他荫蔽着战迹碑下的无辜, 幽幽的叹一声长气,象是 凄凉的空院里凄凉的秋雨。 他至少有百余年的经验, 人间的变幻他什么都见过; 生命的顽皮他也曾计数; 春夏间汹汹,冬季里婆婆。 他认识这镇上最老的前辈, 看他们受洗,长黄毛的婴孩; 看他们配偶,也在这教门内,—— 最后看他们名字上墓碑! 这半悲惨的趣剧他早经看厌, 他自身痈肿的残余更不沽恋; 因此他与我同心,发一阵叹息—— 啊!我身影边平添了斑斑的落叶! “这年头活着不易” 昨天我冒着大雨到烟霞岭下访桂; 南高峰在烟霞中不见, 在一家松茅铺的屋檐前 我停步,问一个村姑今年 翁家山的桂花有没有去年开的媚, 那村姑先对着我身上细细的端详; 活象只羽毛浸瘪了的鸟, 我心想,她定觉得蹊跷, 在这大雨天单身走远道, 倒来没来头的问桂花今年香不香。 “客人,你运气不好,来得太迟又太早; 这里就是有名的满家弄, 往年这时候到处香得凶, 这几天连绵的雨,外加风, 弄得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 果然这桂子林也不能给我点子欢喜; 枝上只见焦萎的细蕊, 看着凄凄,唉,无妄的灾! 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 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 苏  苏 苏苏是一痴心的女子,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来一阵暴风雨,摧残了她的身世。 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啊,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蔷薇! 那蔷薇是痴心女的灵魂, 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润, 到黄昏里有晚风来温存, 更有那长夜的慰安,看星斗纵横。 你说这应分是她的平安? 但运命又叫无情的手来攀, 攀,攀尽了青条上的灿烂,—— 可怜呵,苏苏她又遭一度的摧残!         石虎胡同七号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 善笑的藤娘,袒酥怀任团团的柿掌绸缪, 百尺的槐翁,在微风中俯身将棠姑抱搂, 黄狗在篱边,守候睡熟的珀儿,它的小友 小雀儿新制求婚的艳曲,在媚唱无休——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冥, 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 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 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奈何在暴雨时,雨槌下捣烂鲜红无数, 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 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 远巷薤露的乐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雨后的黄昏,满院只美荫,清香与凉风, 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 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 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残  诗 怨谁?怨谁?这是青天里打雷? 关着,锁上;赶明儿瓷花砖上堆灰! 别瞧这白石台阶儿光润②,赶明儿,唉, 石缝里长草,石上松上青青的全是莓! 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 可还有谁给换水,谁给捞草,谁给喂? 要不了三五天准翻着白肚鼓着眼, 不浮着死,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 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 让娘娘教得顶乖,会跟着洞箫唱歌, 真娇养惯,喂食一迟,就叫人名儿骂, 现在,您叫去!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 我有一个恋爱 我有一个恋爱;—— 我爱天上的明星; 我爱他们的晶莹: 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 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 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 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 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 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 我有一个破碎的魂灵,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布在荒野的枯草里—— 饱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与柔情, 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 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伤,逼迫我泪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献爱与一天的明星,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在或是消派—— 大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 月下雷峰影片① 我送你一个雷峰塔影, 满天稠密的黑云与白云; 我送你一个雷峰塔顶, 明月泻影在眠熟的波心。 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 团团的月彩,纤纤的波鳞—— 假如你我荡一支无遮的小艇, 假如你我创一个完全的梦境! 为要寻一个明星 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向着黑夜里加鞭;—— 向着黑夜里加鞭, 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 为要寻一颗明星;—— 为要寻一颗明星, 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 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 那明星还不出现;—— 那明星还不出现, 累坏了,累坏了马鞍上的身手。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 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①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披散你的满头发, 赤露你的一双脚;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 抛弃这个世界 殉我们的恋爱! 我拉着你的手, 爱,你跟着我走; 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 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 你跟着我走, 我拉着你的手, 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 跟着我来, 我的恋爱! 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 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 顺著我的指头看, 那天边一小星的蓝—— 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 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 快上这轻快的小艇, 去到那理想的天庭—— 恋爱,欢欣,自由—— 辞别了人间,永远! 去  吧① 去吧,人间,去吧! 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 去吧,人间,去吧! 我面对着无极的穹苍。 去吧,青年,去吧! 与幽谷的香草同埋; 去吧,青年,去吧! 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 去吧,梦乡,去吧! 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 去吧,梦乡,去吧! 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 去吧,种种,去吧! 当前有插天的高峰; 去吧,一切,去吧! 当前有无穷的无穷! 沙扬那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有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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