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女的来,这个人说的话仰度先生有没有这个人道理

高中时候认识一个女孩,那时觉得都是玩玩,好了一个月,得知她第一次不在了,被别人说的后来没法好下去就提出了分手,那时侯第一次感觉她很好,如果她没有那么多的流言飞语那就应该很好很好.事隔4年后又一次的相遇,她再一次的接受了我.带她去见了我爸妈,她也带我去见了她爸妈.她在其他市上班,一个礼拜或者半个月回来一次.好多次我打电话给她她不接,连个消息也不回.短消息就更不用说了.那时我的心渐渐的磨损了.又一次的和她分了.她没有挽留,就说了我怎么对不起她.后来走了.一年后的这次,我们又一次的相遇了.我帮她找了工作,我花了好多心思下去,总感觉她好像不是那么的用心,一般只有我给她电话,她给我的电话少的可怜.今天我们一起出去走了走,说了好多好多.她说上次分开了以后认识了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从新安江连夜跑到杭州给她送感冒药,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也带她去见了父母,可是后来那个男人他属老虎,她的父母就没有同意.那个男的就哭的离开了.这次我和她在一起觉得好累好累,总感觉她好像不是只有我一样.一起上班平时晚上出来的时间少的不得了,一个礼拜才一天最多了,那一次也是一两个小时.为了她我家里人都准备我们两个人的婚事了.装修起了新房子.有些时候我想离开,但是又想父母花了这么多钱去装修,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里以后我们肯定会好的.不会再分了.我父母的年纪大了,好多事情现在都交给了我.家里的事情,工作的事情,爱情的事情,让我整个人快崩溃了.父母一天到晚催着我去见她爸妈,但是她说一切等明年年底再说.我说让她去看看该怎么装,给个意见,她总是说随便的.我不想让我父母伤心我就没有说出离开.我很爱她也是一个原因.心里很累,今天送她回家后我自己也哭了.现在的我好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一点信心了.好久了,没有流过泪了,这次我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完全崩溃了.我还应该继续下去吗?
其实本来你和她之间是很有缘分的,第一次因为流言和偏见你放开了她,第二次,你没有因为她的不挽留而去挽留她,第三次,当她心里有那个男人时,你没有去干扰她,去努力让她更爱你,所以你的个性和她的个性 感觉好像是想冲的,不是互补型的,有点谁也不肯付出多一点的意思,你说你总给她电话.而她不是,可能也说明一个问题,你们之间的感觉太相似了,相似到你都不肯死命的追求她,而且追了还会在意她有没有主动,我想女孩子都有点吧,希望看你的反应,所以她才跟你说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和她不相似,我想在那个男人眼里.她比较重要,他是以她为主的,而在你眼里,可能是你们太近早就认识的原因,你并没有把她看做女神一样重要,因为你在计较了,计较虽然属于人的正常心里,付出了就想要回应.不然觉得委屈了,但是在恋爱的时候,男孩确实是表现的多一点的,通过那个女孩说的话.我感觉她也在心里比较了你和别人的,也比较了你从第一次遇到她到现在,虽然为她做的很多.也付出很多,但是却不是那么重视她,付出和重视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个只有你们自己知道细节了,有时女孩子敏感到你一个眼神 一句话都可以否认掉你,如同你发问题,如果你知道她是不能放弃的,又怎么会来问我们呢,你只会拼命的去挽回了.当挽回不了的时候,你才会来提问,而现在并不是挽回不了,也不是她要和你分手了,而是你的内心产生动摇了.你累了,说到底是你心里有不想继续的想法了,来证明一下自己不想继续 是不是对的,其实你的潜意识是,我应该放弃么?那么我想问问你,如果她走了,爱别人了,最后做了别人的老婆,你有没有心思去找别的女人?如果此刻你心痛了,那证明你是爱她的,只是你的爱太计较反应了,而忽视了,付出有时候是不需要回应的,因为你需要这个人,所以只要她快乐就好了.如果你一直是希望她快乐的心里来付出,你就不会感到累,而她也不会和别人比,纵使别人做的再好也不及你,这里不排除对方是不容易满足的女孩,如果在和她交往中,感觉她还是比较简单那种女孩,我觉得你就不应该放弃,她对你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希望你做到的事,而别人做到了,她有点失落而已,你该知道感恩不能成为爱情的,那个男人千里迢迢的送药给她,不能成为她爱他的理由,只是一瞬间的感动.但是如果你放弃了,那她就不会坚持了,她现在是对你几次遇到她 以后的一些细节 积累起来的 不太感动,如果你感动一次她 ,估计她就变了,女孩子有时只是需要感动一下,你们以前的感情就都回来了,当然你认为她不重要也可以不做.这个在你自己,既然你会用行尸走肉和崩溃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并且也流泪了,证明你很在乎她,所以在乎就要付出行动,不要管她是什么态度,你要赌一回,这次以后,她要离开就离开.你尽力了,先感动她一次吧,为她做一件事.如果她依旧不冷不热的,你可以选择冷她几天.看看她反应,如果她也如你一样会崩溃,只是因为在身边而不怎么重视你,那恭喜你她也爱你,你们可以在一起了,现在完全凭你的主观感觉去决定去还是留,很极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看看她到底怎么想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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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登录:高中女生回答你们喜欢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大大咧咧而且疯疯的那种人还是说话比较直没有心眼说话直的 还_百度知道[有感转贴]一个高中女生的社会调查(事关三农)
重庆苇子,女,18岁,重庆巴蜀中学2012届高中毕业生。本文原载于《当代》2012年第四期(7月号)。请关闭左上角“打开导航栏”阅读。
  我是一个高二女生,就读于重庆巴蜀中学。半年前,我曾在班上做过三个问卷调查,在网上引起了比较热烈的反响。尤其是第三份调查,“90后同学的money观”,参与调查的共十位男女同学,大家虽然都未成年,没到柴米油盐的年龄,但他们生动直率的只言片语,清晰地表达出对金钱的不同观念。没想到这三个调查引起了《重庆商报》一位美女记者的兴趣,经过一番面对面采访之后,她在报上写了“高二女生调查半年,反击‘妖魔化90后’”的专题文章,新华网、中新网以及全国一百多家主流媒体当天转载,还有几个教育专家为此写了评论文章。
  正是由于这篇报道,我有机会认识了《少年先锋报》和它的中学生刊物《初中生周刊》的编辑记者老师们。我去他们那儿接受采访时,《初中生周刊》的主编周老师和我聊起他走访贫困山区学生家庭的经历。他说:“我也是想尽一点力来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我们找到你,想通过你写一些帖子发在网上,充分借助网络媒体这个平台,希望社会能对此广泛关注。”
  记得高一期末政治考试,有一道问答题是关于“三农”的,具体文字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并不清楚什么是“三农”。准确地说,我知道“农”是啥,但纳闷它前面的“三”,乃至无从下手,还幼稚的想到:社会给农民划分了三个等级?政府给农民的三项优惠政策?再不就是三个农民?别笑我愚昧,那真的是我认真思考的结果。
  直到这次去重庆偏远的石柱山区做了两个社会调查,我才真正明白了“三农”的重要意义。中国是个大农村,近三分之二人口是农民,解决农业、农村、农民问题便是立国之本。最近我忽然变得喜欢思考,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我去过石柱山区两次,做了很多调查,也和善良朴实的山里人交了朋友。他们都是土家族,虽然经济困难,却依然热情地拿出平时难得尝鲜的食物招待我们。我记录的是穷困又勤劳的两户人家,他们不靠乞讨,不靠施舍,而是每天养蜂、养羊、去山上砍柴、替国家护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逆境中顽强地生存着。他们有说不完的辛酸故事,作为这个强大国家三分之一的城市人,我应该感到幸运?抑或悲哀?
  除了将一些听不明白的本地方言做了删改外,录音采访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放进整篇文章里,它必须是真实的,文学性不得不退居二线了。
第一篇:油灯女孩向娜的圣诞梦
  日周五的下午,我和妈妈以及《少年先锋报》周老师等一行人,从重庆主城区驱车两百多公里到达石柱县鱼池镇鱼池村向娜家时,千野草场的大山中早已夜深人静了。这个初二的小女生表现得格外兴奋,她热情地牵住我的手,将我带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随即背过身去,摸索着,从陈旧的衣橱顶上端出一个铁盘,用打火机点燃了铁盘里的油灯。向娜十三四岁左右,个头不高,脸圆圆的,皮肤稍显黝黑,一双清澈的丹凤眼里透着聪明,让我想起了语文课本节选的《边城》里的翠翠。我俩自我介绍着,我大她几岁,便让她叫我“苇子姐姐”。她点点头,掩藏不住的喜悦,喊起来脆生生的,声音特别甜。
  我们谈话的这间屋子很小,只有十来个平方,里面乱七八糟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农具。屋子中央有一张铁桌,上面嵌着一个三十厘米左右的炉膛。煤炭点燃后,煤烟顺着一根粗粗的铁管排出去,然后整张桌子都会发热。冬天,这张铁桌既是家中的取暖器,也是向娜做功课的书桌,他们一家子烧水、做饭、吃饭全都在上面。
  向娜的妈妈四十来岁,体态瘦小,圆圆的脸,眼眸清亮。她与人交谈时,神情很专注,语音抑扬顿挫,沙哑而略带磁性。她尽管只是在讲述自己普通的日常故事,但很有感染力。她其实长得不错,不过由于经历过太多沧桑,面容上流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苍老。
  “我们的日子过得艰难,不过我养了十几桶蜂子,格外还种点田地,也能过活。只是可惜了我哥哥,年轻时性情那么温和,聪明好学,为人又不错,大家都很喜欢他,但现在完全干不了什么事儿了!他脑壳有点毛病,都是被那些轻浮的女人害的……”
  向娜的舅舅就站在她身后,听见妹妹提到自己,他苍白的脸上凄然一笑。他嘴唇上挂着几根稀疏的胡子,虽然已过中年,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斯文秀气。他用鲜艳的红花包袱布背着个一岁左右的女孩,一根结实的布条交叉地绑在他的胸前,还牢牢地打着死结。他不住地左右摇晃着脚步,哄着背上的小女孩睡觉。那女孩是向娜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扎着根朝天小辫儿,歪起脑袋,正在微弱的油灯光下顽皮地笑。
  或许是为了节省灯油吧,向娜趁众人谈话正在赶写家庭作业,昏黄的灯光隐约照亮她的脸。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呛鼻的油烟味儿。快午夜十二点了,她一定又困又乏,可我知道说服她去睡觉也没用,她还是会坚持留下来,尽管大多数时候只是充当一个小小的旁听者。
  向娜的家住在千野草场大森林公路边,处于旅游拆迁地段,她的父母不愿搬迁,现在依然守着一砖一瓦亲手建起来的小屋。小屋熬过四次春夏秋冬没电的日子后,越显灰暗陈旧了,它拖着疲惫无奈的身影,正在夜幕环抱下沉沉酣睡。
  屋子的墙上贴满了介绍养蜂的图片。向娜的妈妈告诉我们,卖蜂蜜是她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每到冬天,山里格外寒冷,游人也稀少起来,蜂蜜非常难卖,家中又没通电,生活特别苦。我听了问向娜:“山里天黑得早,要是作业都做完了,你怎么玩儿呢?”向娜抬头笑了笑说:“要是所有作业都做完了,就这样在黑暗中坐着烤火,什么也不想,要不就去后面屋子剁猪草。”她母亲笑着插嘴:“剁猪草没有灯,看不见,她把手指都剁伤了,痛得直哭!”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扭头对向娜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满脸茫然。我告诉她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圣诞平安夜。我让已做完作业的向娜把书本收拾起来,要她打开一个花花绿绿的纸盒,那里面装着我定做的蛋糕,用蓝莓果酱写着“圣诞快乐”。向娜见了非常惊喜。
  向娜妈妈对我说道:“这蛋糕她还是头一回吃呢!去年她过生日,想尝尝蛋糕。我下山去鱼池镇赶集,顺便看了看,太贵了,要好几十块,觉得不划算,还不如买点猪肉回家煮煮吃。”说完,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她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可此刻在微弱的油灯光下听起来,它却有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为营造出节日气氛,我给向娜讲圣诞老人的故事。我指着蛋糕上闪烁的烛光,问道:“假如此刻他老人家允许你许个愿望,你会许什么?”向娜把双手合拢,闭着眼睛,嘴里轻轻念出声来:“我的愿望是,家里能有一盏电灯!”这个愿望很小却又颇大,大伙儿沉默了好一阵子,心里各自有些想法。至少我当时想成为第二个魔术天才克里斯.安吉尔,可以为她易如反掌地变出一盏维尼小熊台灯。
  窗外无声地飘着细雪,山里的冬天比想象更为寒冷,围坐在火炉边取暖便成为一种生存本能。向娜的妈妈与我紧挨着,坐在铁桌对面的是她现在的丈夫杨忠权叔叔,他们结婚还不到两年,彼此话不多,但看得出二人十分恩爱。向娜舅舅背上那个小女孩便是他俩爱情的结晶。杨叔叔性情沉默,不时管理一下小铁桌炉膛内的燃料,然后一言不发听我们交谈,实在过意不去,才配合地咧嘴笑笑。
  向娜的妈妈转身拿起装着菜油的塑料桶,小心翼翼地往烧得黑黢黢的铁盘内倾倒。她苦恼地说:“我们尽量不点灯,因为柴油紧张,只能用菜油。灯点多了,就没有油炒菜了。”原来我们还没来之前,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待着。周老师关切地问道:“为什么不用煤油点灯呢?”这时刚跨进门来的一位老爷爷接过话头答道:“早就见不到那玩意儿了。自从农村家家户户安了电灯,市场上就没有煤油卖了!”
  老爷爷是向娜家的邻居,住在公路下方不远处,向娜的妈妈喊他表姑爷。他六十来岁,个子高高的,皮肤黝黑,身穿一件油腻腻的军大衣,额头上还戴着一盏矿灯,看起来就像个煤矿工人,紧跟在身后的是他老伴。老爷爷自我介绍说他姓崔,名叫崔显棚。大家都认识过后老爷爷说:“我家还要惨点,十一个年头都没通电,喝屋檐水差不多十年,直到去年才总算安上了自来水。现在家里还是没电,唯一能照亮的东西就是这个宝贝。”他拿手指敲了敲额前的矿灯说,“我只有吃晚饭时才用它,不然连碗里的菜都看不到!”
  当晚我对向娜和她妈妈提了不少问题,她们一一认真作答,很可惜事先没有准备,本来就有点近视的我,在油灯下做记录写字颇为吃力,许多重要的细节只好忽略了。回家后我按照周老师他们事先的布置,把这次乡村之行写成图文帖子发在网上,题目叫做“四年没电的日子,90后油灯女孩的圣诞梦”,引起了极大轰动,向娜在油灯下做作业的照片不仅上了《少年先锋报》网站头条,人民网、天涯、新浪、网易等各大门户网站也把它放在首页,还有《重庆商报》和《新女报》两位记者姐姐联系到我,想对此事进行跟踪采访。
  网上一位不相识的前辈老师对我这样鼓励道:“武陵山区包括湘渝黔鄂,其中,渝鄂边区以汉族、土家族为主体民族,湘黔以苗族居多。乌江流域及长江流域的渝黔农民,居住条件最为险恶,高山深谷,沟壑纵横,但山民极为勤劳。此地喀斯特地貌发育度极高,农民为了讨吃,大多到了岩缝中刨食的地步。苇子妹妹能于平静之中白描民间印象,看似声色不动,实为高声疾呼。巴蜀之语言,不亚于所谓京腔,龙门阵也不亚于国粹相声。更吸纳山水灵气,更显机灵。图中语言,若是能有通川渝之音者读来,增色不少。楼主九〇少女,能出此图文,老纳当赞,期待更多。”
  很多网友向我打听向娜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帮助到这个乡下小丫头:“你好,请问这油灯女孩具体的联络方式,我想送她一个太阳能发电设备加太阳能灯,油灯下读书写字太辛苦了,对眼睛也不好。”
也有人说:“很感动,我正为自己买不了私家车而烦闷的时候,还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乐观坚强。”还有人问我:“你好!能将你照片中那个小丫头的通信地址告诉我吗?上学时就有一个想帮助她那种状态下的学生的愿望。希望你能成全我这个愿望……”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想帮助她的人。
  我打电话将网友的好意告诉了向娜的妈妈,她用本地话很朴实地回答我说:“妹,我们只要能点上电灯就满足了,不需要麻烦那么多好心人。他们找个钱也不容易。”
  第二次到向娜家是日,那天又是个星期五,距离第一次访问刚好相隔两周,仍是和周老师等人一道去的。我们离开重庆城区的时候在下雨,到了千野草场大山中,这绵绵细雨变成了银白色的朵朵雪花,在灰暗的天空中不紧不慢地飘飞着。
  《新女报》和《重庆商报》的两位记者姐姐本来与我约好周末一块儿到石柱做实地采访,不过她们临时都有任务,只好委托我代劳。《新女报》记者还让我代她买些糖果给向娜。《重庆商报》那位记者姐姐让我从普通网友的角度出发,报导这个贫苦的山村家庭,讲述他们四年没电的日子,星期一清早就要发在掌上新闻栏目里。
  周老师刚一见面就对向娜说道:“向娜,现在网上关注你的人恐怕有上百万吧?”她听了抿嘴一笑,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新衣服,戴着眼镜,一副标准的学生打扮。采访中途,我给《新女报》记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买的糖果已经送到,我把电话递给向娜,让她和记者姐姐通了话。
  这次吸取了前次的经验,不但把手机充足了电,还提前腾出存储空间,可以获取更多原始谈话内容。下面就是我在油灯下采访向娜一家子的录音稿,当晚崔显棚老爷爷生病在家,只有他老伴在。
  有几个问题是帮《新女报》记者提的,我怕采访时间耽误得太晚,就在车上提前打电话把问题告诉了向娜,并要她预先写出答案。我打开手机录音功能,让她念出问题并回答。
  向娜拿出那张记录问题和答案的纸,低下头去,就着微弱的油灯光线,一字一句念道:“你最喜欢的人和事是什么?”
  她接着读出自己的回答:“我最喜欢的人是林依晨、Rain,还有吴尊、蔡依林。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看电视、陪爸爸妈妈聊天。”
  上次来的时候,应我的要求,向娜曾带我参观过她简陋的卧室。一扇破旧的房门上贴着两张Rain的小幅海报,其中一张是演唱会宣传画,另一张是电视剧《这该死的爱》的介绍。仔细瞧Rain的穿着打扮,时间应该是年吧。
  “为什么家里断电四年了?”
  “因为我们租房子和买房子时都没有电,现在要个人家拿钱去牵电,可我们没钱,就一直没电。”向娜继续自问自答,表情显得颇为平静,大概她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摸索的日子吧。
  “只有你们家这样,还是这一片区的人都这样?”我听着向娜念,不由得把手机的话筒像她凑了凑。
  “只有我们和表姑家(老爷爷)没电,不是这一片区都这样。”
  “怎么认识苇子姐姐的呢?对她的印象如何?”这个问题好奇怪哦,难道也要登到报纸上?
  “是在圣诞节那天晚上,我们以前认识的记者哥哥把苇子姐姐带来采访我们,所以认识了。我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因为她有爱心,愿意帮助别人,给我带来了快乐,让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我要向她学习。”
  “你平时都在学校,只有周末和星期天回家,一回家就没电了,很不习惯吧?你在家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向娜读到这儿,手抓了抓头发,一字一句回答道:“我早上天亮就起床,妈妈就上山打柴。我在家里一边做早饭一边煮猪食,还要照顾妹妹。早饭后做家务,然后去割一背篓猪草,回来做午饭,下午洗自己的衣服,晚上就在油灯下做作业。”
  “作业做完大概什么时间?”
  “有时候是半夜十二点多。”
  “新年了,想对读者哥哥姐姐们说点什么?”
  向娜露出灿烂的笑容,继续低头看着那张纸条读道:“我只想对他们说,祝你们新年快乐,工作顺利!谢谢你们给我那么多的帮助。我长大以后要像你们一样,尽自己所能去关心和帮助别人,也给贫苦的人们带来快乐。”
  “嗯,很好,写的很好!”我鼓励地对小丫头说道。
  “接下来我想问向娜的妈妈,四年没电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你是家中的顶梁柱,仔细讲一下你的生活吧。”我把手机凑近向娜的妈妈。
  “从啥时候讲起?”她抱着膝盖,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说:“从你第一次结婚嘛,还有你去广东等地打工的经历。你一直都是鱼池镇鱼池村的村民吗?”
  “不是,我以前是龙沙镇石岭村的村民。”向娜的妈妈显得颇为拘谨。这种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过于规矩,我就安慰道:“不要紧张嘛,就当我们两人在聊天,随便你怎么回答都可以,只要是真实的。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呢?”
  向娜的妈妈开始娓娓道来:“我是一九九〇年七月份拿的结婚手续。我们农村结婚,事先要选好日子,还要准备家具这些东西。两边同意定在一九九一年冬月十几泡酒(办喜宴),我们讲阴历。结婚第二年就生了向娜的姐姐。她刚生下来很小,才三斤多点。她爸爸在小孩刚出生不久,就到辽宁煤厂去打工,做了两三个月就回来了,听说在那边和一些外地打工仔打了架。回来他就拿了五六百块钱去做生意,到河边买猪儿过来卖。”
  向娜的妈妈越聊越放松,脸上带着回忆的表情:“河边是指的忠县、丰都那些地方,就是长江边上。结果猪儿得了病,猪丹毒,身上起些红疙瘩,死了,连本钱都亏了。他就借了两百块钱去了广东,过了几个月,又让我去。那时向娜的姐姐刚一岁零三个月,我把她放在他奶奶(向娜爸爸的母亲,这是当地人的叫法)家里,他奶奶不同意,怕我跑了,不跟她儿子了。我只好交给我妈妈照看。我进了一家广东电子厂,是做电话线路板的。腊月去的,七月份就回来了,因为很想小孩。我走时向娜的姐姐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但体重才十一斤,我很担心,怕她生病。”
  “向娜的姐姐现在也在广东打工吗?她是好久去的呢?”我问道。
  “她今年正月十五去的,快一年了。”
  “她有没有寄钱回来帮助家里呢?”
  向娜的妈妈笑了。显然,大女儿的孝顺让她颇为开心,她答道:“有。她刚去的时候,第一个月好像被押了工资。第二个月要还去时的路费钱,还要买衣服,买手机。结果刚买的手机又掉了,只好又买了一个,所以就没寄钱。她打电话说下个月多寄点回来。当真她第三个月就给我们寄了一千五百块钱。她总共寄了有三千多块钱回家。后来我说你自己存起吧,用不着寄了,因为每次总是寄到石柱县城她大姨那儿,我们离街上远。我说,你大姨那么忙,给她添麻烦,你个人学自立嘛!她就存起了,是我让她不要寄的。”
  “她上过高中吗?”我问道。
  “她上过初中二年级上册,下册都没读。这还没到春节,她前几天就打电话回来了,说又寄了一千块钱,给我们过年。”
  “她好孝顺哦。”我称赞道。
  “她确实很孝顺。”向娜的妈妈高兴地说。她站起身来,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沾有油污的手,去漆黑的外间屋子抱来一罐浓稠的蜂蜜,将几个纸杯在小铁桌边依次摆好,为我们泡蜂蜜水。这蜂蜜是他们自家酿的,淡淡的香味,很好喝。
  “阿姨,你第一次婚姻失败了,是什么原因呢?”我问道。
  向娜的妈妈解释道:“哎呀!我们农村人嘛……”
  我立马联系到一个词儿,脱口而出:“重男轻女?”在我的概念中,这世界只有两种人特别偏爱儿子,一是以男丁打主力的农村人,再就是有钱有势的大富豪们。
  向娜的妈妈接着我的话说道:“嗯,重男轻女。他的奶奶(向娜爸爸的妈妈)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向娜的爸爸是大儿子,向娜还有个二爸和幺爸。幺爸一直都没讨到媳妇,二爸家里生了个男孩,爷爷格外心疼这个孙。向娜的爸爸在外面打工,看见很多人在外面超生,直到生个男娃儿为止,也不怕罚款。他打工回来就有这种想法,也想生个男孩。我们石柱是少数民族自治县,允许生两个孩子,哪知道我刚生了向娜几个月,又怀上了第三胎,心想他既然要个儿子,我就决定生下来。结果他相信他大姑的说法:不能生哟,这是九八年,屋里要抄家哟,要抄三个家!”
  “哦,这是迷信吗?”我不免疑惑地问。
  “嗯,他大姑说要抄三个家,娘家、自己家、还有婆家,所以不能生!”向娜的妈妈气愤地说,“他就要我去引(人流)了。我说你要我去引可以,从此我再也不会给你生了。当时已经怀了五个月了,最后还是去做引产手术打了。”
  “啊!”我非常吃惊。
  “打下来看见是个男孩,他就很后悔。”向娜的妈妈把摊开的手掌又合拢来,满脸无奈地叹气。
  “哦,本来可以生个男孩呢!”我遗憾地对向娜的妈妈说道。
  向娜的妈妈认真地回忆那段辛酸的往事:“嗯,但是我不在乎!我并不想超生,只是为了要满足他的心愿!我说从此不会给他生了,他也没再提。他从2001年开始学养蜜蜂,我每天都跟着他到处跑。后来他说,小孩没得人照顾。我说,干脆你养蜜蜂,我去石柱城里卖蜂蜜,卖的钱就拿来养家,两个孩子就送到城里去读书。结果他养蜂养到忠县那儿,就和当地一个妇女谈上了。”
  虽然第三者插足导致婚姻破裂的故事屡见不鲜,可我此刻还是很气愤:“哦,有外遇了?”
  “嗯,那妇女也有两个娃儿,都是男孩。我听那妇女的前夫后来告诉我,那女人对向娜的爸爸说:‘我保证给你生个儿子,因为我前头两个都是儿子!’向娜的爸爸就决定把她带起跑了。那个时候我还在石柱城里卖蜂蜜,两个娃儿都在读书。向娜才九岁,在城小,姐姐在民族中学上初一。向娜的爸爸把蜂子拖回来,放在龙沙镇石岭村他们家院子里,对我说,我要出去打工了,蜂子你自己管。他也不提他有个女的,只说他得了绝症病了,要我跟他离婚,不然怕连累了我们几娘母!”
  我不由得说道:“好假的话!”
  “嗯,我当时就不信。我说你既然得的是绝症病,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哪怕去借钱也要给你治病。要是你有外遇,不要我了,我可以跟你离婚。我就是这样回答的。”向娜的妈妈讲得很动情,大概回想起那段忧伤的日子,有些感慨,“他告诉我,确实是得了绝症病了。他还流眼泪说自己死后要埋在哪里,还给我指了具体位置,硬是说得好当真哟!我就相信了,更不愿离婚。他看我不愿意离,只好跑了。他最后打电话对我说:‘我三年之后回来见你!’”
  大伙儿听见这话都禁不住直摇头,向娜妈妈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那个时候,两个娃儿都在读书,蜜蜂没得人管,怕饿死了,我就无法在城里做生意了!只好回来把蜜蜂装好,跟我爸爸的蜜蜂放在一堆(向娜的外公也是个养蜂专业户)。我以前根本就不懂养蜂,只是给向娜的爸爸煮煮饭,一起取过几次蜂蜜。”
  “那后来怎么办呢?”
  “当时我爸爸喂了七八十群蜂子,要上一百多群了,他无法帮我喂这些,我只好去跟他学。每天被蜂子蜇得哟,两只手肿起多高!”说到这儿,向娜的妈妈终于忍不住哽咽,掉下了伤心的眼泪,“没得办法,还是要学嘛,不然拿什么来养活这个家呢?后来学会了,我就跟我爸爸一路养蜂。”
  “你是怎么认识杨叔叔的呢?”
  向娜妈妈继续讲道:“我和向娜的爸爸正式离婚不久,养蜂养到这山上亮垭子,你杨叔叔骑摩托送养蜂的人,那一带有好几家养蜂的,他就在那儿认识我了。”
  我笑称:“一见钟情!”
  向娜的妈妈在大伙儿的笑声中继续说道:“介绍人姓白,也是个养蜂的,对你杨叔叔简单提过一下我的情况,但介绍人并没来给我说。为啥子不来呢?因为他爸爸(指杨叔叔的继父)是千野草场开跑马场的,那地方游客多,介绍人自己就在跑马场卖蜂蜜。如果我和你杨叔叔成亲了,介绍人怕我也去那卖蜂蜜形成竞争,所以就后悔了。后来你杨叔叔把他爸爸叫来,直接对我爸爸说了。本来我不想走(嫁),小孩都大了,我也这么大岁数了,但我又想,我不走(嫁),我这两个娃儿咋养呢?”
  此刻坐在我对面的杨叔叔一言不发。他手中拈着一支香烟,脸上带着柔和的表情。上一次采访,我就听杨叔叔开玩笑地评价过自己的老婆:“她才是家中的老大!”没错,向娜的妈妈就是一家人的精神支柱,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这能干的女人打理。她当年遭受前夫遗弃后,带着两个女儿离婚离家,在没有任何出路的情况下,只好回娘家学养蜂,每天在野外东奔西跑,日晒雨淋,干一些男人才能胜任的体力活儿。杨叔叔那时还是一个因为家穷讨不到老婆的大龄光棍儿呢。
  杨叔叔的童年和少年都很不幸,他后来主动对我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他的父亲一贯赌博成性,经常偷家里的东西出去卖。他母亲实在无奈,带着两个姐姐离婚再嫁。当时杨叔叔很小也很倔强,坚决不肯跟母亲走,就留在了家里。父亲哪肯管他,十二岁的他,为了生存只得到一个砖窑厂背砖,赚了点路费跟随家乡人一道去广东打工,又遭遇车祸(他眉宇间还有处伤疤),最后一无所获地回家了。
  回到家乡,三十好几的人身无分文,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一个穷小子,他只能选择离过婚的女人,于是他和向娜妈妈组建了家庭。结婚后,他们夫妇俩借了三千五百元钱,买下别人养羊的羊圈,拿来做了养蜂棚和栖身的屋子。那羊圈破破烂烂的,仅能勉强遮挡风雨和防备野兽的袭击,可小日子却拌和着辛勤的汗水和香甜的蜂蜜,有一种特别幸福的滋味。他格外珍惜这个家,花了整整三年工夫,自己一个人动手,既当木工又当砖瓦匠,把这个本是羊圈,后来是养蜂棚的小屋改建成了一个充满温馨的住宅。
  向娜的妈妈去年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他白天上山打柴,晚上,当有野猪来袭击羊群的时候,他敢手执木棒,独自走出黑黢黢的大门。
  这个大山深处的家尽管缺少光明,但自从遇见了负责任的男人,女人和小孩从此有了依靠。
  “那时我一个人学养蜂,前两年都亏哟!雨水多了,硬是入不敷出!”向娜的妈妈回忆道,拖长的腔调里带着浓浓的乡音,“没办法,我爸爸就劝我还是走(嫁),说他爸爸(指杨叔叔的继父)是开跑马场的,你们将来结了婚,要是能承包他这个跑马场,一年还是能挣七八千块钱。你的蜜蜂喂好了,蜂蜜拿到跑马场去卖,一年也要卖个七八千。这样一来,你一年的收入就接近一两万块钱,够养这个家了,就不用那么辛苦啦!”
  “跑马场要交承包费吗?”我好奇地问道。
  “要,一年给他爸爸交五千块钱。我听了我家里人劝告,同意办了结婚手续。哪知道在跑马场住了还不到一年,我们就和他爸爸合不来。为什么合不来呢?另外有一个养蜂的,喂了一百多群蜂子,他直接搬到跑马场来,把我饭碗夺啦!”
  向娜的妈妈有些气愤,她抬眼望着漆黑的窗外,继续说道:“他挑拨他爸爸把我们撵了,然后一个人在那里卖独食。他爸爸也听他的话,限定我们十天之内搬家。没办法,我们才把现在这个房子买了,简单整修一下就搬过来了。”
  “听说这房子以前只是个羊圈?”我问。
  “反正摆一张床,搁一些蜂蜜桶子、餐具,就在里面住起,蜂箱放在外面。后来又把它加高了一点。”
  “两层?”
  “其实后面并没有两层,只是前面有两层。”她解释道。
  “你们大约每个月收入多少呢?”这个问题是我来之前就想好一定要问的,因为我觉得它很重要。
  “每一个月呀,这怎么说呢?”向娜的妈妈笑了起来,大概她以前从没认真计算过吧。
  “四五百?”我比出手势。
  “找不找得到四五百哟?”向娜的妈妈苦笑道,“有时候找不到,有时候六七百也有。”
  “每天都很辛苦吗?”我问。
  “嗯,有时候找不到四五百块,有时候有个六七百块。”她最后确定地说,“就是靠卖点蜂蜜嘛!我们这山上土蜂子的蜜价格有点高,要五六十块钱一斤。”
  “一家人每个月买米、买肉大概要花多少钱?”
  “往年蜂蜜卖了,就拿来供向娜他们读书,做家庭开支这些。今年种了一亩多点田,打了七百多斤谷子。肉呢,自己喂的猪,反正吃腊肉管一年。向娜每个星期回来,我不忙的话还是给她煮点肉,如果不得空,哪里给她煮肉哦!”向娜的妈妈笑道。
  “向娜每个学期要花多少钱呢?”
  “她的学费好像是五十块。”
  “一个学期五十块钱?”我听了这个数字,内心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虽然在读高中,但这样的学费和我们一学期一千三百五十元比起来,相差得实在太远啦!
  “嗯,还有去来的车费十二块,每个星期的生活费三十五块,其中包括三块钱水费,一天差不多用六块钱。”
  我惊讶地问道:“六块钱一天?我在学校连一顿都不够?向娜,一天六块钱怎么吃呢?”
  向娜羞涩地给我列举:“早上吃一块,中午吃三块,然后晚上就吃两块!”
  “吃哪些菜嘛?有没有肉?”
  “如果说早上不够的话,就吃两块,然后中午就吃不成肉。”
  坐在旁边的周老师听了,也非常好奇,问道:“早上一块吃什么?”
  “就吃那个粑。”她很轻松地说。
  “饼饼?”我没听懂。
  向娜的妈妈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菜包子。”
  “学校伙食团的吗?”
  “嗯。菜包子一块钱两个。”向娜妈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
  “中午有没有肉哦?”
  “中午三块钱有肥肉。”向娜回答。
  “肥肉?”
  向娜的妈妈解释说:“嗯,肥肉就是蒸的扣碗(烧白)。”
  周老师恐怕担心向娜正处于长身体的黄金时期,不由得问道:“吃得饱吗?”
  “吃得饱。”向娜温和地一笑。
  我妈妈在一旁插嘴问道:“蔬菜呢?”
  向娜愣了愣说:“蔬菜呀,除开洋芋还是洋芋!每天都少不了洋芋。”她最后那句话的乡音很可爱,大伙儿全都笑了。
  向娜的妈妈也笑着说:“早上伙食团还卖面条。锅里剩下来的面条节节,中午拿来煮成汤,就成了一道菜。如果前一天晚上有剩下的冷饭,第二天清早就拿来熬成稀饭。”
  我说道:“他们学校伙食团就是这样啊!吃稀饭有没有咸菜呢?”
  向娜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们学校没有咸菜。”
  我妈妈问:“晚上一般吃些什么呢?”当母亲的当然比较关注孩子的一日三餐。
  “晚上还是吃饭!两块钱,一块钱的饭,一块钱两样菜。”向娜很快地回答。
  “平时吃不吃零食?”我问。
  “很少,有时候买一包。”
  “一包什么?”
  向娜随口答道:“糖!”
  向娜的妈妈透露说:“她有时候买五角钱的萨其马。”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学校门口生意好得不得了的那几家面包店,店堂装饰得富丽堂皇,里面的东西贵得出奇,可同学们照样趋之若鹜。我问:“萨其马才五角钱哪?”
  向娜的妈妈点点头:“嗯。五角钱一个。”
  “那我们在学校买贵了,投诉!”我举起手里的电话笑道。
  向娜的妈妈也跟着笑了。
  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抱膝坐在木凳上,用着一种缓慢沉着的声调,诉说一家六口的辛酸故事。在她面前的小铁桌上,点着一盏菜油灯,那火苗摇摇晃晃,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来。每逢漆黑的夜晚,聊天便成了向娜妈妈打发时光唯一的消遣,她的口才便是这么锻炼出来的吧。
  我问向娜的妈妈:“你们在大山里生活得这么苦,有没有想过搬走呢?”
  她的表情很为难:“哎呀,搬到哪儿去哟?我们主要就是靠养蜜蜂,养点羊来维持这个家庭。他(指杨叔叔)又不识字,没结婚之前,出去打过几回工,找不到工作,饿肚子,混车混船才回来。他后来都不敢出去了。他说我这种人没文化,走到哪都不得行!只有在屋里喂点畜生,养点蜜蜂,才能生活。假如要我们搬到山下去也不行,做农业的话,一家人的田加起来只有一亩多点,这点田还是干田,在山林边边的,杂树都长起这么粗了。”
  “阿姨,我想问一个很幼稚的问题。”我对自己的想法着实感到无语,又不愿放弃。
  向娜的妈妈静待着我的提问:“嗯。”
  我问道:“在你们家我看到了羊和马这些动物,你们平时都很精心的照料它们,肯定有感情吧?”
  向娜的妈妈肯定地回答:“有。”
  “那如果宰杀的话,内心会不会很难过呢?”我问道。
  杨叔叔嘴里叼着烟,在一旁用安慰的语气帮着回答:“我们都没自己宰杀过。”
  向娜的妈妈也解释道:“一般是卖给岩口街上烤羊的,就是说卖给别人拿去宰。这只羊子(她指了指火炉边挂着的一大块熏肉)也不是我们宰的,是野猪把它咬伤了,最后痛死的。那两匹马是他(指杨叔叔)妈妈叫我们去买来繁殖崽崽卖钱的,也不用宰杀。”
  我点点头:“哦。不过阿姨,因为家里没电,向娜缺少了很多同龄人的欢乐,你们是怎么看呢?”这个问题也是我事先准备的。
  向娜的妈妈憨实地笑了笑,低头疼爱地瞧着女儿:“还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过好一点嘛,但有什么办法呢?家里要牵电,叫表姑爷去问,说要三万五才能牵到他们那里,到我们房子这一截路还得另外加钱。我们哪来的钱呀?只好慢慢等吧,是不是有那一天,还不知道呢?”说完她又苦笑了一下。
  我见了那笑容心里感到凄凄的,只能安慰地说:“肯定会有那一天的。阿姨,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向娜的妈妈答道:“我娘家三姊妹,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妈过世了,还有爸爸,一个侄儿。”
  我忽然想起向娜曾告诉过我,她的舅舅有着一段令人同情的遭遇,于是便好奇地问道:“向娜的舅舅呢,为什么今天一直都没见到他?听说他是因为感情问题才变成这个样子,他没生病以前是干什么的?”
  向娜的妈妈回答说:“今天有点冷,他很早就去睡了。没生病以前,他跟我爸爸一起学养蜜蜂。”
  “他性格一直都很温和吗?”我回忆起上次来向娜家时,曾和向娜在圣诞节的清晨一起堆雪人,向娜的舅舅背着妹妹站在一旁看。他总是微张着嘴巴,神态安详又带有几分欣喜,好像人世间的忧虑从此和他绝缘。
  向娜的妈妈低下头静静回忆:“是的。他从小学习成绩也很好。那一年考中专只差一分,没考起,他就不去复习。和他一班的同学差三分,去复习了,后来考起了,在外面教书,他好后悔。他这人从不说脏话,很文明的。八几年那个时候,有些女孩来找他耍朋友,他倒还不好意思!”
  向娜的妈妈说着,眼中带着笑意,那些珍贵的往事,是否也唤起了她对自己少女时代美好的记忆呢。她接着说道:“我爸爸管教得严,不许他私自耍朋友,要媒人介绍才行。结果有个媒人给他介绍了,刚到女方家里去走动过一回,就结婚了,哪知婚姻又失败了。那女的性格很暴躁,说不好动不动就捶东西,把家里桌子捶烂,把煮饭的锅捶烂,把门也踢烂啦。我哥哥就忍受不了,要求离婚。那时已经有我的大侄儿了,快满三岁了。女的不肯离。我哥哥说,这样的生活过不下去。女的说,你要离的话,这儿子不给你,我要带走。我哥哥为了摆脱她这种暴烈行为,只好同意啦!她就把儿子带出去,一直在她那里喂养,不让他过来认这边的爷爷奶奶和爸爸。”
  “后来呢?”
  “后来有一个媒人介绍她自己的姨侄女,那时我还在龙沙镇。媒人把那女的带来见面,见面之后,跟我哥哥住到家里去,从此不走了。我父母就对那女的说:‘我们家里人还是讲究这些的,要正式拿了结婚手续才在一起啊!这样不好哦!’她不肯回去。她的大姨,就是那个媒人,来把她狠狠骂了一顿。她哭,但还是不走。当她大姨再来的时候,她关起门不见面,没得法,只好让她留在这儿了。她一直没和我哥哥办结婚手续,后来就怀上了我这个侄儿。”向娜妈妈又生气又好笑地说。
  “那时候向娜的爸爸从外面回来,就带我去新疆打工,承包土地种棉花。他说那个要更赚钱些。我去了以后,我哥哥给我打电话说,计划生育要他们去做手术。他又想要这个小孩,两个人就跑到新疆来,跟我们一起做活路。新疆是建设兵团,管得严,没有生育证不让在那儿住。当时是1996年,正是石柱划为重庆直辖市的那一年,我把向娜怀起的。向娜的姐姐都满五岁了,还不给我办生育证,我也慌。连队要撵我,最后没得法,只好给家里写信,要把生育证办来。追了几回,终于办来了,我才没被撵。我哥哥和那女的就被撵出去了!他们两个就到当地少数民族地方去住起,住到农历的9月份,就把我这个侄儿生了。”
  “阿姨,你哥哥现在多大年纪?”我问道。
  向娜的妈妈回答:“他1963年的,已经四十七了。”
  “那他感情上出了问题,突然间变得不太好了时有多大岁数?”
  向娜的妈妈掰着指头算道:“他在新疆生病的那年,我侄儿还没满两岁。十二年之前,四十七减十二,三十五岁!”
  我问道:“三十五岁那年他生了场病吗?”
  “不是生病,主要是小孩当时还不满两岁,他第二个女的,也就是孩子的妈妈,在新疆跟别人跑了。我哥哥到处去打听,一点音讯也没有,就到我这里来。当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对他说:‘你耍几天再走嘛!’他说:‘不行,我帮别人剪棉花的钱还没给我,我要回去收账。’哪晓得他回去以后想不通,整天睡下来怄气,还买了好些酒来喝,结果一个星期后再来找我的时候,神经就失常了,躺下去就乱说。”
  我忍不住担心地问道:“他发病的症状是什么?动手打人吗?”
  旁边的杨叔叔帮着解释了一句:“不打人也不骂人。”
  向娜的妈妈说:“每天坐着他就在回忆以前的事,回想看过的那些书,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念。”
  我指着头顶上用乱七八糟的木料搭成的天花板问道:“向娜告诉过我,舅舅一个人就睡在这二楼的地板上,晚上还经常说话。”
  “是的,他只要一睡醒了,就要叽叽咕咕地说。”向娜的妈妈回答。
  杨叔叔小声补充了一句:“半夜三更还要唱歌。”
  向娜的妈妈,这个坚强的女人在自己家里万般困难的条件下,还尽力照顾丧失劳动力的哥哥,我不禁钦佩地说:“阿姨你对哥哥真好!”
  这话勾起了向娜妈妈的一段回忆。她微笑着说道:“嗯。小时候哥哥对我也特别好,教我读唐诗,教我唱歌,给我讲笑话,讲故事。他有一大箱子书,把那些书都拿给我看。他以前还懂点小发明呢,家里养蜂,烧蜂窝煤炉子,他各自买个小电动机,拿烙铁做了个电吹风,把炉子的火几下就吹起来了。”
  “病了之后呢?”我问。
  向娜的妈妈沉思了一阵说:“他病了以后,我就打电话跟我爸爸联系,我爸爸想在重庆的医院给他治病,就让他自己带小孩回家。在火车上,别人说:‘把娃儿送给我养!’他说:‘那我不干。’别人又说:‘我拿一万块钱,卖给我养!’他说:‘那我也不干!’”
  讲到这儿,向娜的妈妈很凄凉地一笑,继续说道:“他一直用背带把小孩绑在背上,人恍惚了,到重庆下了火车,就只剩一个娃儿抱在手上,背带不见了,我给他的钱也全都没有了。在新疆走的时候,我就问过他:‘你没钱了该怎么办呢?’他回答说:‘找警察。’”
  向娜的妈妈叹了口气,略微停顿几秒,语速变得缓慢下来:“那时候我也忙,走不脱,正是剪棉花的季节。他既然晓得说找警察,我认为就应该走得明白!我把钱都是给足了的。幸好他还知道给我爸爸打电话,我爸爸就直接到重庆去接他,没接到。等我爸爸回到龙沙镇家里,他又到石柱城里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些好心人帮他买的从重庆到石柱的长途汽车票。他到我们一个亲戚家去,那亲戚见他说话不对,把他当个叫花子看待,让他在客厅沙发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打发他十块钱,让他回去。直到半夜十二点,他在石柱租个摩托,三十块钱,才回到龙沙镇家里来的。回到家,我爸爸马上就把他送到万县(万州)去治疗。”
  向娜的妈妈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也没见她舍得喝口蜂蜜水润润喉咙。
  我看了看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过了,赶快说道:“阿姨,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有电了,你最想买什么电器产品呢?”
  “哎呀,要是有电了,我第一想的就是买个洗衣机该多好,洗衣服就不受冻了!”向娜的妈妈欣喜地说道。
  “向娜,你想买什么呢?”我问。
  “我也想买洗衣机,因为洗衣裳又麻烦又冷。”她小声地回答,从那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四年没电的生活确实给这小女生带来了不少困扰。
  “向娜上一个星期洗的,直到今天都没干,还挂在那儿冻起的。要是衣服不脱水的话,再有几套都换不过来。”向娜的妈妈补充道。
  我回过头去又对沉默不语的杨叔叔问道:“杨叔叔,你想买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阵,然后平静地回答:“我还是最想买个电视机。”
  他话音刚落,大伙儿全都开心地笑起来。我做着OK的手势说道:“好了,我的采访结束了。”
  杨叔叔和我们隔桌相对,不断替大家添开水。他很和蔼,只是不善言辞。他不识字,所以说话总是很简短。杨叔叔从小就独自生活,人生第一堂课便教会他,怎样把内心的烦恼和苦涩都吞咽回肚里。
  “我从十一岁开始讲起吧。我爸爸喜欢打牌下棋,他不顾家,不务正业,我妈喊他上坡去做活路,他扛个锄头就走起。中午出去一看,他还蹲在路边跟人打牌呢。经常这么搞,我妈就寒心了。他们天天吵架,后来就要离婚。我十二岁那年,他们离婚了。我妈准备把我们三姊妹带起走,我说我不走。我两个姐姐都跟我妈去了,我就跟着我爸爸。心想管他是个什么人,我还是不离开他。”他这样描述自己不幸的童年。
  “我爸爸一个人在家,那一年又卖又借,很快把谷子和其它东西搞光了,他就出去打工。我在屋里守窝,没办法生活了,就去砖厂给别人背砖,背都扛肿了,还填不饱肚子,只好慢慢学着去做田地。犁田的时候,年纪太小,犁头都扛不动。那一年,地里种出来哪样吃哪样,出来洋芋吃洋芋,出来麦子吃麦羹儿,生活就随便混过去了。第二年再种,够吃了,我爸就回来了。有粮食吃,他也不走了。我长到十五六岁,就出去打工,那几年不好找工作,每次出去只有饿肚子,一路混车混船地回来。这样漂流了好多年,我想过,不论是谁,只要招得我上门,我就离开。哪怕她就是结过婚,有儿有女,我也认。我不想在这个家待了。我到福建去过,那儿说的是去上门,要得嘛!去了一年,跟那些人始终搞不拢,话也听不懂,只能回来,我就跟她(向娜的妈妈)认识了。”
  旁边老婆婆夸他说:“全靠他,这个家才立起来了。”
  杨叔叔说:“我十二岁那年,每天晚上从坡上回到家里,一想起妈妈就哭。”
  我妈妈问他:“你都没去找过你妈妈?”
  向娜的妈妈帮着解释:“隔得太远了!”
  杨叔叔说:“像我父亲那个性格,只要一有人喊打牌下棋,不管在地里栽秧啊,还是种红苕、包谷,他一丢了就跑。每次都是别人轮流玩一阵有事走了,他还在那里坚持到最后。”
  杨叔叔的讲述让大家深深的同情,连少年报周老师听了也忍不住摇头苦笑。妈妈问:“你姐姐呢,她们帮助你吧?”
  杨叔叔说:“只有我二姐,那年人家替我谈个亲事,我说没得钱,下午二姐马上就给我拿一千块来。我就去订婚,结果第二年又算了!”
  我问:“叔叔,你现在还有没有土地呢?”
  杨叔叔回答:“有土地。”
  我总结道:“就像我们地理书上说的,单产量高,但是商品率低。”
与向娜妈妈的电话交谈
  一通电话不足以证明什么,但通过我对向娜妈妈的补充采访,还是可以听得出来,向娜一家人即使生活在那样悲惨的状况下,仍然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为了更能体现出这篇纪实作品的真实性,我将后来两次通电话的内容都记录下来了,因为担心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其中有些人名和单位的名称都用符号代替了。
  下面是我和向娜妈妈的电话交谈内容:苇子:喂,阿姨呀,昨天是不是有网友来过你们家?
  向娜的妈妈:昨天晚上来过的,是重庆的,我也不晓得他是哪个单位的。他来给娜娜送了两件衣服,买了些书,走的时候还给了两百块钱。他说也姓向,跟娜娜是一个姓。他说他们姓向的族上拜托他来了解这个事。他问了一些情况,看是不是和报纸上登的一致。石柱县城也来了两个人,可能是电力公司,我估计的啊!他们说帮我们联系了这边山上的铁塔,铁塔是X中心的,同意我们在铁塔上面直接搭线。说是这么说,搭得成搭不成我也不清楚。
  苇子:那个姓向的网友刚刚也给我打了电话,我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面。他说到你们家去了一趟,而且电的问题已经替你们解决了,我听了好高兴哦!
  向娜的妈妈:来的这个向老师找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本来不想说的。后来我考虑了一下,他可能是把这个事办成了,想给你打个电话,所以就给他说了。
  苇子:没关系阿姨,不过以后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说,因为网上有些事情很复杂。
  向娜的妈妈:要得要得!后来我屋里杨忠权也很后悔,说我不该把电话号码告诉他。
  苇子(笑):没事。
  向娜的妈妈:真怕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本来你是好心帮我们,这让我过意不去。
  苇子:没什么,阿姨。我想问一下,他说电的问题解决好了,到底解决没有嘛?
  向娜的妈妈:那个向老师昨晚上是这么说的,这里X中心的一个工作人员,和他们通过一个电话,让我们自己找专业电工去铁塔上搭线。但这话只是向老师转告我们的,我没有直接听到那个电话。
  苇子:哦,向老师他们昨晚一共来了几个人?
  向娜的妈妈:一共来了四个人。石柱县城的来了两个,重庆的来了两个。
  苇子:男的还是女的?
  向娜的妈妈:两男两女。重庆那两个人可能是坐客车来的,后来石柱电力公司的车子又把他们带到这儿来的。
  苇子:哦,我也是看到有网友在QQ群里讨论,向老师他们好像就是从重庆坐长途客车来的,来的时候恐怕天都黑了吧?(这个QQ群叫“油灯女孩的梦”,是我在《重庆商报》上发了那条掌上新闻后,记者姐姐特地建的。她说想测试一下人气,结果当天就爆满了。)
  向娜的妈妈:他们来的时候天早黑了。他们走错了路,从南大门来,那里有冰雪,来不了,只好掉头从鱼池坝北大门来,结果又走过了,汽车开到上面跑马场去了。后来打电话联系到我们,才找到起的。
  苇子:哦。
  向娜的妈妈:我真过意不去,给你们添好多麻烦哟!
  苇子:不要这么说阿姨,关键是向老师说把电的问题解决了,但你们还是不晓得到底有没有解决,是吗?
  向娜的妈妈:嗯,是的。只是听向老师说和他们X中心的人通过电话,但我没有接到这个电话。
  苇子:哦。
  向娜的妈妈:妹妹,你们过年还是到我们这里来耍嘛!
  苇子:好的,到时候看!
  向娜的妈妈:娜娜说多想姐姐过年来我们这里,我们一起到千野草场走一走。
  苇子(开心地笑):向娜想我了吗?
  向娜的妈妈:是啊,她说好想姐姐来哟!
  苇子:阿姨,那个向老师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听说你们在龙沙镇那边另外有房子。
  向娜的妈妈:龙沙镇那边有房子?
  苇子:嗯。
  向娜的妈妈:没得没得。龙沙镇那边,我和向娜爸爸离婚的时候,有一间土墙房子,那是他屋奶奶的。离婚出庭的时候,他屋奶奶说,这间房子只是借给我们住,并没有分给我们。我现在只有千野草场这个房子,别处什么地方都没有房子。
  苇子:向老师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些人说你们在龙沙镇另外有房子,是空起的,有水有电。
  向娜的妈妈:不是不是。他屋奶奶在法庭上都说过,龙沙镇的房子只是借给她儿子住的,不是分给她儿子的,所以这房子就不能判给我们母女三人。我离婚带着两个小孩,向娜的爸爸一分钱没给我们,照理说的话,他爸爸该一个净人走,那房子就该是我们母女三人的,但是他奶奶不同意,所以那个土墙房子就没有我们的份。
  苇子:哦,不允许你们去住吗?
  向娜的妈妈:不可能的,连我这两个女儿都不让去住的。我这里有法院的判决书,上面是说明了的。你如果下次来,我把判决书给你看一下,你就明白了。
  苇子:那个向老师还告诉我,别人说你们一年有两三万的收入。
  向娜的妈妈:乱说乱说。哎哟,这些人哦。
  苇子:向老师没有当面问你吗?
  向娜的妈妈:没有没有。他没有问我收入,只问我喂了多少蜜蜂?我说我喂得有十九桶蜂子。他说你一年产多少糖呢?我说好的话,产两季糖,不好的话,只产一季。石柱县城这个男的,带他们来,在我们面前也说得很好。他说先把电为我们解决了,我们以后在鱼池有啥子事情,他帮我们。
  苇子:哦。
向娜的妈妈:昨晚上他们来,我去倒开水,他们不要,说自己带得有水。我煮饭吃,他们不要,说是要到鱼池坝去吃。其实很可能是这个向老师在和石柱县里联系的时候,有人给他乱说。现在哟,妹妹,做人不容易!官场上有些人对我们不满意哟!
  苇子:哦,原来是这样啊。
  向娜的妈妈:是啊,你看我们石柱各个地方,不比你们那里。
  苇子:我想,那个向老师的本意还是来帮助你们的,只是有些话他不好直接问你。
  向娜的妈妈:是,确实没有直接问我,但我觉得他还是相信石柱县城的那些人。他没有问我一年收入多少,只问我喂了多少蜜蜂。
  苇子:他们另外还问了些啥子问题?
  向娜的妈妈:向老师问我,你们说牵电要两三万呐?我说,是啊。下面崔显棚去问过的,还有人说要三万五才牵得拢。我说,我们哪来的钱牵哟,我们就把电杆买来了搁到路边,没有牵。向老师问我蜂糖卖不卖得起价钱?我说我们这儿卖的是五六十块一斤。他可能认为卖得有点高,其实我们这里不管乡下或旅游区都是这个价钱。
  苇子:冬天蜜蜂还要冬眠是不是嘛?
  向娜的妈妈:是的。他还问,现在有没有采糖?我说冬天哪还有采糖哦,蜂子都已经休息了。不能采糖,花都没有。
  苇子:阿姨,你们现在一年具体有好多收入呢?
  向娜的妈妈:我们一年呐,有个八九千块钱。你走了以后,我仔细算了一下。因为从我们所有这些开支加起来,刚好够我们一家人生活。这八九千块钱还要把我们在山上采药材、掏菌子来卖,也包括在内。
  苇子:阿姨,你把昨晚那些人来的大致情况再给我说一下嘛!
  向娜的妈妈:那些人进来,我就喊他们坐下。他们先问,你们这电是怎么回事?我说,以前不是有家公司也承诺过让我们搭线吗?但是电管所不同意。电管所必须要这家公司把电表挂在岩口街上,方便他们监管,才同意让我们搭在里头。不然要是设备被烧了的话,他们负不起责。我屋杨忠权和崔显棚(老爷爷)到电管所去过两次,说要求给我们点电灯。电管所不同意,说这是旅游区,要正规线路,不准随便乱搭。崔显棚又私下去找了人,答复拿三万五就慢慢来给我们牵。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音,也没有人催我们说,你把钱拿出来,我就给你牵。
  苇子:哦。
  向娜的妈妈:他们还随便问了一些。他们问向娜,你以前爸爸叫什么名字?只简单的问了几句。后来石柱县城这个男的就告诉我,他已经和X中心的人通过电话,同意让我们在铁塔上搭电,叫我们不要让更多人知道,各自喊个熟悉的电工去悄悄搭就是了。但X中心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我也弄不清楚。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还有向娜要给你说话。
  苇子:喂,向娜,昨天那几个叔叔来看你们,问了你什么话没有?
  向娜:就是问了关于我以前那个爸爸的事。
  苇子:他们问了房子的事没有?
  向娜:有个人问了的。
  苇子:问的什么呢?是问你们另外还有没有房子吗?
  向娜:他们没有问。
  苇子:那他们问的什么?
  向娜:他就是问关于这房子,是怎么说的,妈妈?
  向娜的妈妈:问这房子是不是有房产证。
  向娜:噢!他们问这房子是不是有房产证。
  苇子:你们有房产证吗?
  向娜:……
  苇子:那些叔叔还送给你两套衣服吗?
  向娜:嗯。
  苇子:他们对你好不好?
  向娜:他们吗?对我还可以。
  苇子:关于牵电他们问了没得?
  向娜:没有问我,他问的是我妈妈。
  苇子:好的,向娜,你把电话给你妈妈一下。喂,阿姨,你们现在这个房子有没有房产手续?向娜的妈妈:没有没有。因为这个房子以前只是有人修来喂羊的,我们没有房子住才买过来,要是换成别人也不会买他的房子。我们的买卖只是个协议,没有经过哪个批准,也没有上税。没有房产证,怎么上税呢?
  苇子:嗯。也没有其它手续吗?
  向娜的妈妈:没有。我们就只是写了一个协议,还有持笔人、当事人和在场人这几个都签了字的。
  苇子:当时买成多少钱呢?
  向娜的妈妈:三千五。那个时候房子只是个羊圈,烂得很,完全要垮了。我们没有房子住,才把它整修出来。
  苇子:这房子最早是在耕地上建起来的吗?
  向娜的妈妈:是的,他卖给我以后,没人来找过我的麻烦,也没人来争。
  苇子:总之,你们现在能住的就只有这个房子,是嘛?
  向娜的妈妈:是,能住的就只有这个房子。假设以后要我们搬迁,我就住在旅游区公路边。如果要把我搬迁到哪个旮旮角角,我没法卖蜂蜜,不能生活,那我可不干哟!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妹?
  苇子:对头。离开那个地方就没有生活来源了。
  向娜的妈妈:是。他如果把我搬到岩口或是其它地方,给我另外找个工作,能够养活一家人,那我也同意。人嘛,总得要拿两条路给别个走嘛?要是说这房子给我几万块钱,让我各自搬开去,地基也不指(安排),那我不愿意哦!
  苇子:我听见那个向老师说,别人告诉他,你们在龙沙镇另外有一间房子,是因为远了才不愿意去住。
  向娜的妈妈:不是不是,那不属于我,根本不属于我。要是属于我的话,我们绝对会去住,因为那里有电。虽然其它没有,但起码有电!可是,那房子不是我的,不晓得他们怎么说起的哟?
  苇子:昨晚向老师都没有直接问过你吗?
  向娜的妈妈:没有,他没有问我龙沙镇有没有房子,也没有问我离婚的时候法院怎么判的。我告诉他们,我离婚了,两个娃儿跟我一起生活,向娜的爸爸没有拿一分钱。我一说这些,他们就打我的岔,叫我不要说了,说当着娃儿讲这些影响不好。我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苇子: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写你们的事情。我希望在网上发的这些文字和照片,会引起更多媒体和网友的关注。
  向娜的妈妈:我没有看到那份报纸,我姐姐住城里,我叫她给我买份商报。她说去问了,街上没得卖的。
  苇子:改天我给你们寄一份来。
  向娜的妈妈:要得要得,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妹妹。
  苇子:阿姨,有时候可能还会给你们打电话来做一些补充调查。好不好?
  向娜的妈妈:要得要得。
  苇子:好,那就不打扰你了!
  向娜的妈妈:是我打扰你哟,妹妹。
  苇子:拜拜!
  向娜的妈妈:拜拜!
当天晚上的第二次通话
  向娜的妈妈:……这叫做非法用别人的电,弄得不好还要把我劳改哟!所以我要问你一下,看可不可以搭?(对方电话有点不清楚,所以通话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苇子:阿姨,这件事我问过我妈妈,她说不要去搭。阿姨,私自搭电是违法的。
  向娜的妈妈: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时候小事会弄成大事,是不是嘛?
  苇子:所以说最好还是要征得电管所同意。阿姨,那天登报以后,你打电话说电管所那天下午派人来了你们家,他对你们说:“如果你们要搬迁,就不通电;如果你们不搬迁,就帮你搭上电。”是不是说了这句话的?
  向娜的妈妈:说是说了的,但你晓得不,石柱这些人都是敷衍了事的。我后来也在想,向老师为啥子要对你说那些话,说不定就是因为现在曝光了,让有些人臊了皮,他们对我们不满意,所以就撒谎。你想嘛,他们说我一年收入两三万,还说我龙沙镇有房子。还有一次他们给我屋这个人(杨忠权叔叔)打电话,说他鱼池坝有房子,还有一次又说他石柱城里有房子。从这些话里我就感觉到有问题。我非常感谢你帮我们,但我想算了,不要再提这个事了,不然我怕会连累到你哟,妹妹!
  苇子:阿姨,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因为你说过,龙沙镇那个房子并不是你自己的,你们也住不进去。那怎么能算呢?
  向娜的妈妈:那本来就不属于我的。我只有现在山上这处房子,其它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是他们想出来对付我们的办法,认为你这个农民,不理你就算了,任何人想来帮助都不得行。你还是个学生,上课那么忙,不要追究这个事情了哟!
  苇子:阿姨,我还是想帮你们。
  向娜的妈妈: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是个好孩子,我真怕会连累到你。
  苇子: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我了解的全都是真实情况,他们有啥子权利呢?阿姨,我想请你们再主动去要求一下,再说电管所不是也说过这句话吗,你们看可以不?
  向娜的妈妈:主动去要求?
  苇子:嗯,主动去说一下,既然他们说了这句话,我们为啥子就不能理直气壮去要求一下呢?
  向娜的妈妈:马上快要过年了,即使想说也来不及了,也要等到明年了。还有,他们的理由是反正要搬迁,明年3月份就要动工。是要动工,我也相信。但是否要拆我们还说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操这份心了!
  苇子:阿姨,我就是想做成这件事,为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向娜的妈妈:是,我晓得你的心情。你看到娜娜眼睛近视了,你很同情她,也很同情我们这一家人!你已经付出这么多努力,我怕会连累到你哟!我们这个少数民族地区,有些时候政策都是自己制定的,所以才叫少数民族自治县。比如说,我在新疆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那里不但可以像我们石柱这样生两个孩子,如果再婚,只要有孩子的一方没有超生,而另一方又未生育,还可以再生一个。我屋里这个人(指杨叔叔)一个都没有,他是未婚,可我们生了这最小的还是被罚了款,这要是在新疆肯定就不会。石柱这些人告诉我现在是人口普查期间,可以少交一两千块钱。我当时还去县里问了,他们也是这么说。我就去借钱把罚款交了。后来才知道,很多不服这个政策的人还是没有交。我在计划生育法的书上也看到过,像我们这种情况不应该被罚款,所以说有些政策都是本县制定的,重庆市管不着。我们没电这个事,就像你说的,是电管所做得不对头。可他们以搬迁为名,也没得办法。
  苇子:反正阿姨,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帮助你们。而且我是个学生,他们也不会对我做啥子,因为我写的和我做的都是凭良心。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向娜的妈妈:其实点不点灯都不重要,这几年我们都这样过来了。我就是害怕会连累到你哟!要真是那样,我就实在对不起你哟!
  苇子:你不要有这种担心。没有电很麻烦的,向娜做作业太不方便。你冬天还要洗衣服,好冷哦!长期没电的生活,对我们城里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向娜的妈妈:是啊,向娜昨晚听说可以通电了,好高兴哟!她说:“妈妈,快点弄起了好过年,我要看电视哟!”高兴得不得了。后来我一想,最好还是问问你,看你怎样回答。我们文化低,有些事情不懂,我也怕以后说我们是私拉乱接,那机器都是值几十万的,要是里头一个零件烧坏了,要我们赔,那可怎么办呢?
  苇子:阿姨,你必须要经过电管所同意,那才算是真正有了电。
  向娜的妈妈:是的,那样就不用担心了。昨天晚上那个向老师还说,他来看我们是受族人之托。因为向家的族长在报上读到,有个姓向的小孩,连电灯也没点,在乡下受苦,族长就托付他来帮助向娜。向老师还告诉娜娜,深圳有个跟她一样名字的女孩,打电话打到他那里,问了这件事情。
  苇子:嗯,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是有一个向氏宗亲网。
  向娜的妈妈:你那天不是打电话来说,有些人可能要来吗?结果当真有好多人给娜娜的老师打电话。娜娜说,老师都烦了,后来都不接电话了!一打来他就说,向娜,你各自来接。老师有点不高兴,拿责怪的眼光看她,因为他当时正在讲课。星期五那天,老师又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家从哪个方向走呀?别人要来看你们。我就跟他说,北门进来七百米。他说,那我要给他们讲一下。
  苇子(笑):老师的号码肯定是那些人打电话去学校查的,因为向娜没手机嘛!
  向娜的妈妈(也笑):妹,其实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们只要能点上电灯就满足了,不需要这些好心人来帮忙。昨晚向老师还问我要不要洗衣机,我说我不需要。
  苇子:喂……阿姨,听不见了。
  向娜的妈妈:……我的手机有问题,用了三年了,摔了好几回。
  苇子:好,现在听见了。
  向娜的妈妈:那我不说了,正常时间通话要好多话费哟!
  苇子:没关系,以后就像这样嘛,你给我打过来挂了,我再给你打过去。
  向娜的妈妈:你正在准备考试,不说了。
  苇子:谢谢阿姨关心,我想你们还是去争取一下,去电管所那边。试着去问一下。
  向娜的妈妈:也要得。我们去鱼池问一下。
  苇子:拜拜!
向娜的短信(日)
  苇子姐姐,你好,我今天放假了。你在干吗?你不要再为我们的事操心了,我看已经没法点上电灯了,再操些心也是没用的,反而给你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祝你新年快乐,越来越靓。向娜发。
不知贪官们看了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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