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寓言到“寓言” - 中国动物小说创作现象讨论 - 十五言
我为什么生气？因为有这么多糟透了的、虚假不实的动物学著作，这样的书到处都买得到；因为有这么多欺世盗名的作家，装出一副非常内行的样子，其实对动物根本就一无所知。康拉德o洛伦茨（Konrad Lorenz）《所罗门王的指环》动物行为学的泰斗人物，科普散文家洛伦茨的抱怨，令很多人感同身受。提起动物小说，许多人的刻板印象是《藏獒》、《斑羚飞渡》等漏洞百出，滥情伤感的作品，固然这是一种合理的想象，但从这些文学糟粕，外推到“文学家不懂动物，不应该写动物”，“动物小说是一个可鄙的文体”，这就是另一种极端的观点了。本文旨在提出一种假说，解释中国的“动物小说”为何会是“斑羚”、“狼”当道的现象，它未必正确，只代表我的一点浅薄的见识。　
一、狡猾的红狐：原始初民的动物写作　　苏格兰作家兼人类学家安德鲁o朗格（Andrew Lang）早已指出，原始社会的人，所信仰的是万物有灵论，“万物同等，均有生命与知识”，原始部落的传说可谓是最原始的对动物的文学描写。你可以注意到，它们多是高度拟人化的，动物、植物乃至器具，都像人一样说话、劳作。原始传说的特征里，和拟人同样引人注目的，是对抽象概念的实体化。意大利哲学家维柯（Giovanni Battista Vico）提出，早期的文明不能表现抽象思维，他们无法表现“勇猛”的概念，就创造出具体英雄的形象如阿基里斯来代表勇猛，称为“想象性的类概念”。表现这种实体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动物、鬼怪等，例如作为“狡诈多智”的象征，印第安人的传说里有机智的郊狼，欧洲和中国则有狡猾的红狐。由此可以得到，原初的描写动物方法的另一个特点：动物作为概念的象征。
拟人化的郊狼，在许多北美神话里是重要的角色图片来自 维基百科
随着文明逐步发展，原始传说成为和“文人的文学”相区别的“民间文学”，为知识分子所不屑，于是，民间故事被抛给了孩子，成为“哄小孩玩”的儿童读物。“动物拟人化，像人一样说话、做事，而且说明道理”几乎成为一般人心目中儿童文学的标志。后来又出现了模仿民间文学，创作的儿童文学和寓言故事，这些作品往往继承了动物拟人化和象征性的特点。应该强调：儿童文学不一定出现拟人动物的形象，出现拟人动物的也未必是童话。《格林童话》（略微改写过的民间故事）里，有名的拟人动物只有《小红帽》里的狼。具有动物形象的寓言，如狐假虎威、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仍带有民间传说的痕迹），经常被当成儿童读物，然而它们本质上是成人的文学。***在继续讲动物之前，我们不得不先讨论儿童文学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想象。童话里充斥着怪奇的，非现实的东西，这来自于原始社会对鬼神和巫术的信仰。民间故事的英文名称本来就是fairy tale（仙子的故事）。提起儿童文学，都会想起哈利o波特的今天，很难想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儿童写书的人，对幻想是怎样的深恶痛绝。法国学者保罗o阿扎尔（Paul Hazard）的《书，儿童与成人》（写于1932年），让我们对早期儿童文学的样子，可以了解一二。儿童应该阅读什么？像从前那样读童话？当然不是。……童话里唯一令他们关心的，只有那些魔法花园、钻石做成的宫殿等等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虚幻画面……这些缥缈的想象给儿童虚假的理念，延缓他们理性的进步……　　这段话来自教育家吉内里斯女士的《阿黛拉和德奥多尔》（1782年出版），可以代表那个时代对于儿童文学的态度：教训主义。给儿童看的书，必须以传达道德和知识为第一要务，荒诞的幻想被看成知识和理性的敌人，是不该存在的。但是儿童对于奇怪和有趣东西的兴趣，又如何得到满足呢？她的小读者们要想象和奇妙，很好，她就给他们。她给他们讲一个年轻的探险家充满惊险的故事。天上滚动着的火焰，突然断裂成了两条彩虹；一块令所有走到它面前的人都无法动弹的石头，好像他们的脚在这里生了根；滂沱倾盆的血雨；某种剧烈的毒药，只要刀尖那么大小的一点点，就是疯狂的公牛也会立即倒地不醒……滑稽的是，这很像今天的一些劣质猎奇科学读物，《世界之谜》。大家不要把这段话当成一个笑话，虽然阿扎尔可能是怀着调侃心情写下它的。它会成为开启后文论证的钥匙。在西方的儿童文学里，“幻想”能得到今天的地位，英国的浪漫派诗人功不可没。18世纪后半叶，浪漫主义诗人如威廉o布莱克（William Blake），选择了“天真”与“想象”作为武器，谴责工业主义、物质主义过度发展造成的“现代病”。他们赞美儿童的天真，欣赏民间故事的怪奇幻想。儿童文学借浪漫主义之力，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从“贬抑幻想”到“张扬幻想”。出现了《爱丽丝梦游奇境》（出版于1865年）这样教训意识全无，纯粹以怪异的幻想组织情节的作品，这一类型发展到今天，就是幻想小说，或曰奇幻小说。
《爱丽丝梦游奇境》插图图片来自 www.alice-in-wonderland.net
中国读者可能不理解为何收养哈利o波特的麻瓜家庭，会对巫师的世界如此仇恨，为何魔戒这样庄重的巨著，一开始却是童话。这背后记录着西方文学的漫长发展历程。　　
二、变成鳗鱼：动物小说的“科学性”与“现代性”“动物小说是最具有现代意识的文体之一。”儿童文学研究学者朱自强在《儿童文学论》里这样写道。这是一个奇异的现象，虽然对动物的描写，可以上溯到远古传说，但一般意义上的动物小说，却出现得很晚。公认的动物小说开山之作，是加拿大博物学者的汤普森o西顿（Thompson Seton）的短篇小说集《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出版于1898年）。这部书里的母狐，为了营救孩子，挖坑把拴住小狐的铁链埋起来。西顿的描述，似乎是暗示母狐想让铁链“消失”。
《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
这种对动物行为的猜想，因为当时认识水平的局限，不无错误，但这体现出值得注意的变化：小说塑造的母狐不像泛神论神话中的狐，具有人类的智力，而是具有跟人类相似，但水平不及的智力。这体现出近代科学观点的影响：达尔文进化论。既然动物和人是同宗，在兽类身上，应该也能找到人类理性的种子。尤为有趣的是，西顿笔下的狐的行为令人想起人类婴儿。婴儿不具有“客体恒常性”，当玩具被藏在背后，他们就认为玩具真的消失了，如同母狐以为藏起来的铁链消失了。另一部著名的动物小说作品，杰克o伦敦的《野性的呼唤》（出版于1906年），把达尔文的思想表现得更为明显。他坐在约翰o桑顿的火堆旁，这是一只胸阔，牙白，毛长的狗；然而在他身后却有各种各样的狗、半狼半狗和野狼的身影，……他们影响他的情绪，指导他的行为，跟他一起躺下睡觉，和他一块做梦，同时又让自己进入他的梦境。……蹲伏在那另一堆火旁时，他眼前的混血厨子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这另一个人腿短臂长，身上的肌肉不是浑圆饱满而是腱鼓筋突疙疙瘩瘩。这个人的头发又长又乱，额头从眼睛那里开始向后倾斜，他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狗曾经是狼，正如人曾经是猿人，野蛮的证据仍存在于他们身上，他们都是展示进化法则的载体。在这一点，伦敦对动物和人是一视同仁的。达尔文造成的思想革命，使人认识到自己与动物的联系。这不是原始宗教信仰的拟人化，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在此之前，描写狐狸、老虎，是为了借拟人化的动物，表达人间的事理。现在，描写动物本身获得了存在的正当性。既然写动物可以探讨真实的人性（写人当然是正当的行为），那么，把自己的兴趣投注到自然生物本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科学对动物小说产生的另一个重大影响，出现得比较晚，也更具现代性：环境问题。现代社会的一大特征，是科学技术产生的负面影响，环境破坏甚至成为人类生存的威胁。不仅科学界为此担忧，人文学界（哲学家和文学家）也改换角度，开始审视人在自然中的位置。于是产生了称为“生态文学”的新门类。卡森（Rachel Carson）本人是科学家，代表作是批评农药滥用的《寂静的春天》（1962年出版），她也写作文学性的散文： 卡森最重要的生态思想是其生态整体观。……卡森超越了人类中心的自然观，她是从生态整体的宏观的立场出发来审视和表现自然的。在她的作品里，“没有主人公，没有人物性格”，有的只是“在生态整体观影响下所展现的环境共同体”，以及这个共同体所包含的大地、水、植物和野生动物。王诺《生态与心态 当代欧美文学研究》生态文学采取了一种全新的角度，审视动物（以及自然的其他部分），人不是以随意利用自然，不怕产生负面结果的“神”，而是“自然的一部分”。生态文学进一步确立了描写“动物本身”（而不是托物言志）的地位。一方面是环境危机越发引人注目，另一方面是高度工业化的生活，令人对美丽原始的自然产生了怀旧之感。卡森甚至颠倒过来，从动物的“拟人化”转向人的“拟动物化”。　　　　　　……分别以一只黑撇水鸟、一只鲐鱼和一只美洲鳗为中心视点进行叙述，此外还以多种野生动物的角度观察自然现象。卡森因她采用了这种写法而兴奋不已：“我成功地变成了矶鹞、螃蟹、鲐鱼、美洲鳗和另外好几种海洋动物！”　　王诺《生态与心态 当代欧美文学研究》
卡森的散文集《海风下》
***动物文学……也有描写自然中的本真的动物以及动物与人类之间交流的作品。说到动物文学时，一般指的是后者，其特征是写实式地真实描写动物的世界。优秀的动物文学是以对动物的生态认识、研究、观察、情感为根基。《文学教育基本用语词典》从进化生物学到生态学，动物文学这一门类，一直受到现代科学的哺乳。虽然动物文学中的知识，未必完全正确（即使是西顿，也受到过于滥情和虚构故事的指责），但是作者观察真实的动物，从中汲取感性资料的过程，与科学家颇为相似。一些科学家的科普作品，如洛伦茨的《狗的家世》，李奥帕德（Aldo Leopold）的《沙郡年记》也可视为优秀的生态文学或动物文学。
洛伦茨的散文集《狗的家世》，朱自强归类为科学美文，但在讨论动物小说时又一次提及它。
中国作家黑鹤的《狐狗》主角阿牙，虽然是被营地放弃，捕鼠为生的野狗，甚至被怀疑为红狐和狗的混种（这是否说明，犬科动物背后的演化关系呢？），却能做出标准的家犬动作。
黑鹤的短篇小说集《狼辙》
它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像电影中的慢动作重放，每一只爪子落下时都表现出细致谨慎，恍如稍稍踩错了一脚就会触动隐藏的炸弹。天啊，最后，当它与那丛野草近到仅仅不到一米的距离时，竟然做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枪猎犬的据地作势。　　　　这不禁让人想到达尔文：……虽是很幼小的向导狗，在初次带出去时，有时能够引导甚至援助其他的狗……如果我们观察一种狼，还在幼小而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时，当它嗅到猎物，便停立不动，有如石像。……这时我们必然要把这等活动叫作本能。《物种起源》虽然目的不同，但黑鹤对于阿牙行为的观察和记录，与科学家有相似之处（同时也体现出作者的科学知识基础），它们都指向动物本身。动物本身即是目的，拟人或说教道理都不是。
三、素食猫与离婚狮：中国儿童文学的特殊境遇孙幼军的著名童话《小贝流浪记》，写到兔子请小猫吃果子和草根——到这里,故事出现了两个版本，第一个是小猫因为过于饥饿，吃下了草根，第二个是小猫不能下咽，直到端上鱼虾为止。
孙幼军《小贝历险记》
孙幼军曾多次谈及,自己对现行童话创作理论拘泥“逻辑性”的不满，儿童文学理论家贺宜在理论文章中提出，兔子不能吃鱼，因为这是违反现实的，孙幼军对此的看法是： 幼儿园的娃娃中午吃了一顿红烧黄鱼，吃得很开心。他们饭后搬了小板凳坐在一起吹牛，讲到兔子，那只兔子多半就要吃鱼，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孙幼军《孙幼军论童话》孙幼军大概被迫修改过自己的作品。他对“猫吃素”、“兔子吃鱼”的解释是，童话是在摹拟（知识和理性有限的）儿童的思维方式，因此会出现怪奇的幻想，这与浪漫主义诗人所赞颂的想象力是很类似的，然而却遭到完全不同的待遇。根深方能叶茂。想要了解一个文化现象，不得不追寻其深层的原因。中国儿童文学与西方儿童文学，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深植于文化根底的，对于幻想的态度。中国的儿童教育历史已久，然而交到儿童手里的书籍（《三字经》、《幼学琼林》等），都是以教训儿童读书仕进为目的，并非娱乐。再加儒家重现实而轻神秘主义的传统，对于小儿的幻想更是鄙夷。后来打倒了“孔家店”，但中国现代化的历程里，一直面临“因落后而挨打”的残酷危机，关注社会，揭露现实的“现实主义”占最高地位。儿童文学也响应这一号召，变成向儿童宣传“知识”和“道理”的工具。建国后，文学又长期受到意识形态钳制，儿童文学始终不能摘下“教育工具”的帽子。欧洲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通过浪漫主义文学运动，让儿童文学中的幻想获得了存在的合法性，但中国儿童文学一直鼓吹教训，贬抑幻想，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有所松动。***以沈石溪为代表的，所谓的“动物小说”：作者标榜写作内容的“真实”，作品也经常出现动物学知识，他们仍然试图维持动物小说与科学“并行”的特点。然而这种关系已经摇摇欲坠了：作者在书斋里写作，缺乏对动物的感性了解（在土地高度开发的中国，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实），再加以知识有限。因此产生了许多明显的常识上的漏洞，在此不多赘述。既然对于动物的描写，很多都出自臆造，已经很难说沈石溪小说的表现重点在“本真的动物”。……沈石溪的动物小说的兴奋点由早期的对动物生活和动物内心世界的关心，倾斜到了后来的对人类生活和心灵世界的关心。……动物的性格和思想以及受性格和思想所支配的行为已经基本是人格化、社会化的了，它们有理性思维、因果判断力，有伦理道德观念、人生哲学思考……朱自强《儿童文学论》动物拟人化，寄托动物表现抽象观念，是沈石溪作品中重要的元素，这一点与经典动物小说大相径庭，倒像是原始文学里“拟人化动物”写法的回归。沈的早期作品《一只猎雕的遭遇》，金雕除了长着翅膀，与人类一无区别，它反感偷窃，希望赚钱为主人买房瓦，会对洒了辣椒油的羊肉汤流口水。近期的《狼国女王》写“阴柔”女性参与政治，《王妃黑叶猴》写“宫斗”，很可能受到热播电视剧的影响。《狮王红飘带》写雌狮为了摆脱雄狮“大家长”的统治，与一只雄狮组建小家庭，在大家族边缘勉强求生，最后以雌狮出走结束——这个故事令我想起的，不是描写动物的文学或科学作品，而是苏青的《结婚十年》。在中国儿童文学的世界里，幻想受到贬抑，然而儿童仍然要求要“听故事”，动物小说因为背景的陌生和情节的曲折，容易受到儿童的欢迎。它与科学的密切关系，又赋予了它“教育”的功能（传达动物学知识），真是再理想不过了！甚至于，因为中国儿童文学反感“幻想”，动物小说作家声称自己所写全是“真实”，几乎是受到鼓励的。于是我们看到吉内里斯女士的理念复活了。　……这些现象都是可以解释的，它们无非是本质简单的自然现象……“神秘”是一个空洞无意义的词汇。天空中会出现火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所有的旅行者都遇上过；一块让人站住不能动的石头，那是因为石头里含有磁场吸引力，仅此而已。阿扎尔《书，儿童与成人》沈石溪等所谓的动物小说作家，即使他们的作品里还有一部分“真实”的科学知识，也如吉内留斯女士的儿童读物一样了。这可以说是恰得其反。推崇教育的儿童文学理念，期望给儿童以知识和理性，一味地贬抑幻想，结果却产生了戴着“真实”、“科学”假面的劣质臆造。理性和感性宛若鸟之两翼，偏废一边，结果不是另一边更加发达，而是两方皆毁。这里作者本人有多少责任，文化的大环境又有多少责任呢？参考资料：朱自强，《儿童文学论》，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朱自强，《儿童文学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　　(法)阿扎尔著，梅思繁译，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3月第1版。　　　　孙幼军著，孙建江编，《孙幼军论童话》，海豚出版社，2013年7月第1版。格日勒其木格o黑鹤，《狼辙》，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3年6月第1版。王诺，《生态与心态：当代欧美文学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4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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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狼辙》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是近年来备受关注的一个作家。他对语言非常敏感，每篇小说都闪耀着诗的文采。读黑鹤的动物小说，会让人想到西顿、杰克·伦敦、椋鸠十的笔墨。
他的少儿作品除近年来屡次获奖外，作品版权先后输出到法国、加拿大等地。
《狼辙》、《睡床垫的熊》讲述的是在广袤无边的北方边地，鄂温克人的营地就在密林深处。作为亚洲北方的渔猎部落，他们牧放驯鹿，猎捕野兽，与丛林中的动物共享这片最后的荒野。作品洋溢着北国的旷野气息，字里行间洋溢着对生命的尊重、凝视与关怀。
2、《睡床垫的熊》
3、《警犬拉拉》
沈石溪被誉为动物小说大王，他的多篇作品入选小学、初中、高中的人教版语文教材和地方版省编语文教材。
这套动物小说主要讲的是动物园、马戏团里的动物故事以及警犬和导盲犬的故事。小说将故事性、趣味性和知识性融为一体，充满哲理内涵，风格独特。
关爱自然，珍视生命是他作品的永恒主题。
4、《睡蟒边的雪兔》
5、《老虎哈雷》
6、《我们一起走，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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