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怀灿烈韩文名字怎么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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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祸水”是指历史上哪位美人?
& & 一位绝色美女使三个国家兵祸相接,其中两个国家分崩离析。尽管有人称她为&祸水&,后世却始终把她当作主宰桃花的神仙祭拜。这个女人是春秋时期著名的息夫人,又称&桃花夫人&。 
  祸起萧墙皆为妫息夫人原名陈妫,是春秋时期陈国国君的女儿。息夫人目如秋水,面若桃花;丽如芙蓉,雅若蕙兰。她和姐姐都是当时妇孺皆知的大美人。 
  姐姐嫁给蔡侯做妻,妫嫁给息侯为妇。一年,息夫人从息国回陈国省亲,途经蔡国,进城探望姐姐。蔡侯是一好色之徒,听说息夫人有绝世之貌,早就对她垂涎三尺。获此机会,自然不肯放过。蔡侯对夫人说:&我小姨子来了,哪能不见呢?&夫人同意了蔡侯的要求。 
  蔡侯迫不及待地邀请息夫人至宫中,命人设宴款待。他亲自作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息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她举世无双之色,曼妙窈窕之姿让蔡侯如痴如醉。蔡侯起初还能保持主人的礼仪,几杯酒下肚,便飘飘然起来,逐渐露出戏谑的态度,言谈举止变得轻浮起来,竟然拉住息夫人的柔荑不放。息夫人不待盛筵结束,便匆匆离去。 
  息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顿时火冒三丈。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心找机会报这个辱妻之仇。可是息国力量薄弱,根本不是蔡国的对手。息侯整日冥思苦想,自以为想到了一条借刀杀人的妙计。 
  息侯派遣使者向楚国进贡,并趁机向楚文王献计:&蔡国自恃和齐国友好而不向楚国进贡。如果楚国兴兵攻打息国,息侯求救于蔡国,蔡侯必念在与息侯是连襟的关系而慨然出兵相助。到时息国与楚国合兵攻打蔡国,必然可以生擒蔡侯。如果俘虏了蔡侯,不怕蔡国不向楚国进贡。& 
  楚文王大喜,择吉日兴兵直奔息国而来。息侯假装惊慌失措地向蔡国求救,蔡侯果然亲自率领大军来救。蔡军安营未定,楚兵与息兵便像潮水般涌来,蔡侯在黑夜中仓皇突围而出,奔至息城,怎料妹夫息侯却紧闭城门。蔡侯走投无路,最后被楚军俘虏。息侯犒劳了楚军,亲自送楚文王出境。至此,蔡侯才知中了息侯借刀杀人之计,心中恼恨不已。&
  风吹雨打桃花落 
  楚文王回国后,打算把蔡侯给烹了,以祭祀太庙。大臣鬻拳劝说道:&假若杀了蔡侯,诸侯都恐惧,必然联合抵抗,不如把他放回去吧。&经鬻拳再三苦谏,楚文王答应放了蔡侯。 
  蔡侯回国前,楚文王在迎晖堂大排筵席,为他饯行。席中有个弹筝的女子,仪容秀丽。 
  楚王指着女子对蔡侯说:&这个女子色艺俱佳,就让她代我向你敬一杯酒吧。&看蔡侯一饮而尽,楚文王笑问:&你一生见过这等绝色美人吗?& 
  一想起息侯导楚败蔡之仇,蔡侯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息侯碎尸万段。听完楚文王的问话,蔡侯说:&天下女色,没有人比得上息夫人,那才是天仙啊!&楚文王问:&她到底有多美呢?& 
  蔡侯说:&息夫人的美,天下无双。目如秋水,脸似桃花;荷粉露垂,杏花含烟;长短适中,举动生态;国色天香,无与伦比。&蔡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极尽夸张之能事,把息夫人的容貌着实夸耀了一番。&
  楚文王听得如痴如醉&
  蔡侯一见楚文王动了心,知道自己报复息侯的计划就要实现了,更加起劲地煽风点火:&以大王之威,就是周天子也要让您三分,何况屋檐下的一个妇人?&听说息夫人拥有绝世之貌,楚文王便借巡视各方的名义来到了息国。已臣服于楚国的息侯自然是设宴款待,尽力奉承。席间息侯执杯上前,请楚文王畅饮。楚文王接杯在手,心里却想着如何才能见上息夫人一面,便微笑着说:&上次寡人兴兵攻蔡,全是为了雪你夫人受辱之耻。今天寡人来到贵地,你夫人也该敬我一杯酒呀!&&
  息侯明知此举并不得体,但惧怕楚国的雄威,不敢违抗。无奈只好请出夫人。一会儿,楚文王就听到环佩叮当,只见一个天姿国色的小妇人迈着莲花小步,分花扶柳而来,其姿色果然天上稀有,人间罕见。 
  文王一下子看呆了,就连息夫人施礼也忘记还了。 
  息夫人手拿玉杯,满斟后给文王敬酒。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海棠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楚文王心旌摇曳,想趁接杯之机,摸一摸美人的柔荑。哪知息夫人言谈举止,十分得体,楚文王刚要伸手来接,息夫人早把酒杯转递给侍女,由侍女奉上。敬完酒后,她只是盈盈一拜,袅袅婷婷地转身而去,把楚文王惊羡得呆若木鸡。楚文王回到下榻的地方,神情恍惚,魂不守舍,辗转反侧,夜不能眠。一夜之间相思得人比黄花瘦。 
  第二天,楚文王以设酒答谢为名请息侯赴宴,在酒至半酣之际将息侯绑了,自己亲自带领士兵来到息宫抢夺息夫人。 
  息夫人闻变大惊,长叹一声:&引狼入室,自取其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息夫人仓皇奔入后苑准备投井自杀,却被楚文王手下大将斗丹抢前一步,拦住了去路。斗丹劝她:&夫人不想保全息侯的性命了吗?&此话一出,息夫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泪流满面,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地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抉择,为保住丈夫的性命,息夫人决定忍辱偷生。 
  费尽心机的楚文王得到了魂牵梦萦的息夫人,自然是满心欢喜,楚文王为了取悦息夫人,当着众将领的面许诺不杀息侯,并在军营立妫氏为夫人。 
  人面桃花相映红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三年的时光过去了。息夫人在楚宫中备受宠爱,并为楚文王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取名熊艰,次子取名熊恽(也就是后来的楚成王)。可息夫人在楚宫三年,从不主动与楚文王说话。 
  楚文王非常不解,奇怪地问道:&你在楚宫已有三年了,还为我生下了两个儿子,为何对我难开一言?& 
  息夫人泪流满面地答道:&我本是一个刚烈女子,却侍候了两位夫君。即使不死,又有何面目同别人讲话?这一切的痛苦都是蔡侯给我带来的!我恨自己无能,不能报仇雪恨!& 
  由于触到了内心深处的痛,桃花夫人泣不成声。楚文王听了息夫人哀婉欲绝的话语,看着她悲戚的样子,不免顿生怜香惜玉之情。为了博得她的欢心,便说:&夫人不必担心,寡人一定为你报仇!&&
  &楚人重然诺&,楚文王果真派兵打败了蔡国,并下令将蔡侯终生囚禁于楚国。九年后蔡侯客死楚国。&
  息侯被捉后成了楚国都城的守门小吏。虽然息夫人在楚王宫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她&身在楚营心在息&,心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自己的丈夫。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念之情与日俱增,但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夫君重聚。 
  秋风送爽,桂子飘香。楚文王兴高采烈地出城打猎,预计两三天后才能回宫。息夫人趁此机会,悄悄地跑到城门私会自己的丈夫。两人见面,恍如隔世。看着满脸沧桑,衣衫破旧的丈夫,息夫人泣不成声,紧紧抱着丈夫说:&妾在楚宫,忍辱偷生,当初就是为了保全君侯性命,后来则是为了想见君侯一面。& 
  此时的息侯已是肝肠寸断。他悲伤地说道:&苍天见怜我们能有重聚之日。我甘心担任守城小吏,还不是等待和你重逢的机会吗?& 
  息夫人认为与其痛苦地偷生苟活,不如悲壮地一了百了。她秋水般的双眸深情地看着息侯说:&如今妾愿已了,还不再苟活于世,我们来世再续前缘吧。&说罢,奋力朝城墙撞去。息侯阻拦不及,眼看自己的妻子香消玉殒,悲痛不已。为报答息夫人的深情,也撞死在城下。楚文王打猎回来,听说后黯然神伤。有感于二人的真情,以诸侯之礼将息侯与息夫人合葬在汉阳城外的桃花山上。 
  后人在他们溅血之处遍植桃花,并建桃花洞和桃花夫人庙纪念他们。楚人便以息夫人为桃花夫人,立祠以祀,后来又拜她为主宰桃花的女神。后世的文人墨客、才子雅士写了大量的诗词来纪念这位女子。其中著名的诗篇要数王维的《息夫人》: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一位美丽柔弱的女子,致使三国兵祸相接,于是也有很多文人墨客将息夫人说成红颜祸水。然而,在男尊女卑的社会,她哪里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
伏尸名士贱,称疾诏书哀。(《戊戌八月感事》)
“华风之弊,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救亡决论》)
潮州韩文公庙碑(苏轼)
此为苏轼于1092年(元祜七年)三月,接受了潮州知州王涤的请求,替潮州重新修建的韩愈庙所撰写的碑文。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故申、吕自岳降,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太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佑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
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拜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辞曰:&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影不能望。作书抵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嶷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於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宋代著名诗文评论家洪迈,则将它与唐代许多著名作家所撰写的韩愈碑、传、墓志等文章相比,指出它完全超越了前人:&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容斋随笔》卷八)
谈韩愈《鳄鱼文》(张大经)
&厚朴教育:
  《韩昌黎文集校注》收有《鳄鱼文》。但在《古文观止》篇名则为《祭鳄鱼文》。不少论者认为这是一篇祭文,或是一篇对鳄鱼的檄文。因此自觉不自觉地将《鳄鱼文》写成《祭鳄鱼文》或《驱鳄鱼文》。(陈新璋,也谈韩愈&驱鳄&及其《鳄鱼文》)
  《旧唐书&韩愈传》载:&初,愈至潮阳,既视事,询吏民疾苦,皆曰:&郡西湫(深潭也)水有鳄鱼,卵而化,长数丈,食民畜产将尽,于是民贫。&居数日,愈往视之,令判官秦济炮一豚一羊,投之湫水,咒之。&&咒之夕,有暴风雷起于湫中。数日,湫水尽涸,徙于旧湫西六十里。自是无鳄患。&
  正是这一百来字的记述,加上韩愈的《鳄鱼文》,千百年来引发了学人几无穷期的纷争,历来褒贬不一。 韩愈祭鳄一事,褒之最高的,当推苏东坡,贬之最低的,应是王安石。千百年来,许多文人学士对韩愈驱鳄称颂备至。苏东坡在韩碑上赞扬韩愈:&约束鲛鳄如驱羊&, &能驯鳄鱼之暴&。明宜德年间潮州知府王源《增修韩祠之记》中称颂韩愈&存恤孤茕,逐远恶物&。清代楚州人周玉衡则在《谒韩文公祠》诗中说:&驱鳄文章非异术,化民诗礼亦丹心&。至于潮州的民众与学人则更抱赞赏与感激的态度。潮州当代学者曾楚楠肯定说,&虽然凭一纸文章不可能根治鳄害,但韩愈驱鳄却富有积极意义,而韩愈作为一个被贬官员,置个人忧愁、不幸于度外,为了解除民瘼,刚上任即&询吏民疾苦&,并诉诸行动,形诸文字的动机和行为,理所当然地会得到人们的肯定和赞扬&。因此,驱鳄行动成为宋代以后潮人尊韩的一项重要内容。清乾隆间人李调元在《题韩祠诗》中写道:&官吏尚镌鹦鹉字,儿童能诵鳄鱼文。&这二句诗,即道出韩愈祭鳄事在潮州生活世界中的传播之广、影响之深。
  王安石在《送潮州吕使君》诗中告诫当时的潮州太守吕说:&不必移鳄鱼,诡怪以疑民。&后世批判审问者很多,言辞越发激烈。胡他的《白话文学史》中指出:&鳄鱼远徙六十里的神语,是韩愈自造的。&1979年,吴世昌则在《重新评价历史人物--试论韩愈其人》中评说《鳄鱼文》&真是中国文学史上弄虚作假、欺世盗名的一篇杰作&,&这位自称不信佛、不信神仙的儒家大师,竟能使鬼神呼风唤雨,当天晚上就&有暴风震雷起湫水中,数日水尽涸&,鳄鱼们&西迁六十里,从此潮州无鳄鱼之患了&&,&这样的神话实在编得拙劣可笑,无聊之极&。郭朋在《隋唐佛教》中甚至说韩愈&一到潮州,就演出了一幕&祭鳄鱼&的闹剧&&堂堂一代大儒、朝廷命宫,竟把一种浑浑噩噩的野生动物,当成谈判的对象。要同他们进行&谈判&已经是愚不可及了,而最后那种&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的劲头,简直就是古代中国的&堂&吉诃德&了!&&
  对韩愈祭鳄、驱鳄一事,我们必须予以分析,给予公正的评价。
  1、鳄鱼远徙的神话是不是韩愈自造的?&正史&《旧唐书》为何要写入这个&神话&?
  读过《鳄鱼文》的人都清楚,该文既无&祭&、&戮&等字眼,也没有对逐鳄过程作任何描述,更没有片言只语提及&祭&的效果。所以,说韩愈自造鳄鱼远徙的神话,岂不冤枉?把韩愈死后120年左右才修成的《旧唐书》中的记述,强栽到退之的身上,然后横加贬嘲、大张挞伐,张冠李戴,却理直气壮!
  那么,《旧唐书》的作者刘又是何所据而创造出潮州鳄鱼远徙的&神话&呢?他所依据的蓝本应是唐代张读的《宣室志》。是书卷四《韩愈驱鳄》条云:
  吏部侍郎韩昌黎公愈,自刑部侍郎贬潮阳守。先是郡西有大湫,中有鳄鱼,长者百尺,每一怒,则湫水腾溢,林岭如震。民之马牛有滨其水者,辄吸而噬之,一瞬而尽,为所害者,莫可胜计。民患之有年矣!及愈刺郡,即至之三日,问民间不便事,俱曰&郡西湫中之鳄鱼也。&愈曰:&吾闻至诚感神;昔鲁恭宰中牟,雉驯而蝗避;黄霸治九江,虎皆遁去。是知政之所感,故能化鸟兽矣。&即命梃椽以牢礼陈于湫之傍,且祝曰:&汝,水族也,无为生人患,将以酒沃之。&是夕,郡西有暴风雷,声振山郭,夜分雯焉。明日,里民视其湫,水已尽。公命使穷其迹,至湫西六十里易地为湫,巨鳄也随而徙焉。自是郡民获免其患。政工部郎中皇甫撰《愈神道碑序》曰:刑部为潮阳守,云&峒獠海夷,陶然自化,鳄鱼稻蟹,不暴民物。&盖谓此也。
  《宣室志》是一部记述仙鬼灵异故事的笔记。作者张读是深州陆泽人(今河北省深县),生平事略附见于《旧唐书&张荐传》。他生于唐文宗大和八年(834年,即韩愈去世后十年),宦迹未及潮州。是书撰写年代为851-874年之间,故上述文字,无疑是一则录自民间传说的、关于韩愈驱鳄的原始记载。
  民间传说难免有夸大失真甚至荒诞无稽之处。但人世间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憎,传说中的主角不是别人而正是韩愈。这充分说明:驱鳄行动决非子虚乌有,以致韩愈离开潮州后,潮人犹不时传颂并迅速传至北方,只是在流播过程中,逐渐失却本来面目,成为迹近荒诞的神话罢了。但其中的&郡西&、&湫西六十里&却与古潮州溪的流向完全吻合。潮州有鳄;韩愈没有对祭鳄一事作自我吹嘘;《韩愈传》中鳄鱼远徙的记载源于民间传说。(曾楚楠,韩愈祭鳄)
  2、&祭鳄鱼&是否只是一场闹剧?
  清&何焯《义门读书记&昌黎集评语》卷八谓:&古者猫虎之类,俱有迎祭。而除治虫兽鼋龟,犹设专官,不以为物而不教且制也。&猫虎既可迎祭,则雅好古义古礼,念念不忘&以德礼为先而辅以政刑&的韩愈,当不以祭鳄为非。何况,祭祀往往还是古代官员必须恪守的仪典。翻开唐人文集,祭这祭那的文章正不知有多少。
  唐代张《朝野佥载》谓:&唐初以来,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乞恩,食饮与人同之,事者非一主。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岭南风俗,家有人病,先杀鸡鹅等以祀之,将为修福。若不差,即次杀猪狗以祈之。不差,即杀太牢(牛)以祷之。更不差,即是命,不复更祈。&在这种&无狐不村&、&有病不求药&的历史背景、民情风俗的支配下,(即使是在今天,民家奉神灵、贴符咒、祭路头&等现象也远未绝迹)为了消弥鳄患,破除民众对鳄鱼的恐惧心理,(它可是比&狐神&厉害百倍的&凶神&!)韩愈采用了能为当时的社会民众所接受的祭祀形式,是历史条件使然。
  鳄鱼皮是循、潮州的贡品,两州必有专门制服鳄鱼的猎户,强弓毒矢是当时制服鳄鱼最有效的远程武器,所以&选材技束民,操强弓毒矢&决非虚应文字,而确确实实是其时其地切实可行的驱鳄措施。其实在来潮州贬途上的昌乐泷,韩愈早已了解到&恶溪瘴毒聚,雷电常汹汹。鳄鱼大于船,牙眼怖杀侬&的情况。对于未来住所这一暴虐民物的祸害将如何治理,他一定已有所考虑,因而一旦上任并进一步掌握具体情势后,便能迅速决策。
  据说韩愈祭鳄之时,韩江(也即当时的&恶溪&)曾有一段流入城内,形成内河,为防止鳄鱼顺河道入城,韩愈下令将这段内河与韩江隔开,这就是今天潮州西湖的前身。这或许也是驱鳄的措施之一。
  海阳郑昌时(嘉庆时人)在《韩江见闻录》一书中写道:&潮有鳄鱼,韩公投豕羊与食,作文约使徙,鱼果遁去,诚能动物主验也。其夕雷雨,乃山川之神,驱除鳄鱼所为耳。按文固檄体,人因其有豕羊云云,误以为祭文,非也。夫祭以礼,为患之鱼,岂在祀典?&&诵读家不可不辨文体如此,&&备考志书,皆称西徙六十里,西者南之误,公文云;大海在其南,可证也,予家值州城正西三十里,又三十里乃近揭阳城,系山陆之地,并非海,其水道乃小河,与鳄溪本不相通,潜三利溪通之,然亦挟河涨始能通,非徙鳄所,记载家不可不详地域如此。郑昌时不信祭文能起作用,为患之鱼,不能用祀典来驱除;祭文是檄文,不是真祭,并证&西&宰乃&南&字之误,指出写史者不详地域,这些见解,是郑昌时精辟之处,但以山神来解释&是夕风雷水涸&之说,则离谱太远了,既知写史者不详地域有误,&风雷水涸&,就不是写史者因循传闻亦有误吗?山神相助,乃是形而上学的解释。《鳄鱼文》确是祭鳄,虽列入杂文、檄体,亦应与《曲江祭尤文》的祭文一样看待。而韩愈也确实以祭驱鳄,并取得成效,才被收入正史、为朝廷所公认。至于神话糟粕,那是后人渲染加工,而非实有其事。郑昌时的见解,是不全面的。(丘汝腾,探讨韩愈祭鳄的我见)
  3、鳄鱼是否被驱?
  历史上唐代韩愈祭鳄之后,在一段时间内韩江不再出现鳄患。然而,潮州的鳄鱼并没有真的绝迹,以后又出来祸害乡民了。陈尧佐宋仁宗时官至宰相。宋真宗成平二年(999年)陈尧佐后因上书犯谏被贬做潮州通判,恶溪上又出现了鳄患,在硫磺(即今日丰顺县馏隍)一个姓张的十岁孩童.被鳄鱼用尾巴卷走,拉到溪中吃掉。小孩的母亲在岸上号陶大哭,欲救不能。这事传到潮州,陈尧佐听了,心里难安,赶快派人去捕杀。当时有人劝他学韩文公写一篇祭文,杀猪羊到溪边去祭鳄鱼了事,以免鳄鱼再行凶吃人。陈尧佐却说,我没有韩文公那么德高望重,不能感化鳄鱼,我的文学修养也没有韩愈般高深,写不出《鳄鱼文》那么好的文章,也决不能祭走鳄鱼。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鳄鱼抓来杀掉。终于,在有经验渔夫的指点下,百名勇士用马尾棕打了绳索,再织成捕网,把鳄鱼捕捉。陈尧佐叫人把鳄鱼抬到街市中,自己写了一篇《戮鳄鱼文》,宣布了恶鳄的罪状后,把鳄鱼当众杀死。陈尧佐杀鳄鱼虽然没有韩愈祭鳄鱼那么出名,但他却是史上真真正正除了鳄鱼的人。潮人没有忘记他,设了&三王公庙&祭祀陈尧佐,称其为护灵王公。宋仁宗景佑四年(1037)陈尧佐调任回京,因 农历二月十五 是其夫人的生日,因而潮安县龙湖镇龙湖村附近的村民千百年来逐渐固定在这一天举行舞蛟龙游园活动纪念他们。
  鳄鱼遁去,确有成效,当是可能之事,数月数年数十年,重患潮州,应属自然之象。一年无鳄,韩愈已迁数月,称之&潮无鳄患&,亦说得通。三十年后,宰相李德裕贬潮,舟船为鳄所坏,距韩愈死去已廿余年,针对韩愈一人而言&潮无鳄患&,亦不为虚,怎可因后有鳄鱼,便谴责史书不实呢?明代以后,鳄鱼方才绝迹,前无后有,不能斥前不实,因此,祭鳄与鳄遁,是有真实性存在的。
  对历史上&潮无鳄患&的原因,陈伟明等认为:韩江流域鳄鱼的灭绝,历经了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气候的变冷,可以说是最致命的因素:环境在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的双重作用下发生了改变,进一步威胁鳄鱼的生息繁衍:为了发展经济,人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一方面捕杀鳄鱼,一方面改造环境,加速了鳄鱼灭亡的进程。如上变化在宋以后就更为明显,在优胜劣汰的规律下,鳄鱼或死或向南方的海域迁徙&天时!地利!人和,韩江流域的鳄鱼最终逃不过灭绝的命运&(历史时期韩江流域鳄鱼灭绝原因新探. 暨南学报(社科版),2006(3))
  4、世人对韩愈驱鳄如何评价?
  韩愈在潮州八个月,干了四件事情:解放奴婢,禁止买卖人口;兴修水利,凿井修渠;兴办学校,开发教育;祭杀鳄鱼,安顿百姓。
  最为人纪念的就是兴办学校。到潮州不久,韩愈就写了《潮州请置乡校牒》,强调教育的重要性:&以德礼为先,而辅之以政刑也。夫欲用德礼,未有不由学校师弟子者。&于是,他一方面荐举地方俊彦赵德主持州学,一方面花大力气兴办乡校。办学缺资金,韩愈就&出己俸百千以为举本,收其赢余,以给学生厨馔。&百千之数,大致相当于韩愈八个多月的俸禄,也就是说,韩愈兴办学校,把其治潮州八月的俸禄,都捐了出来。
  走到潮州,人们会发现许多地方几乎都与韩愈有关,韩江、韩山、韩堤、韩文公祠、景韩亭、昌黎路、祭鳄台等等。祭鳄台兴建于上世纪80年代,台分2级,全石结构。台上有&鳄渡秋风亭&。亭内有以鳄鱼为座的《鳄鱼文》碑,还有饶宗颐撰写的亭联:&溪石何曾恶,江山喜姓韩。&。黄子厚书亭联:&佛骨谪来,岭海因而增重;鳄鱼徙去,江河自此澄清。&&
  清代楚州人周玉衡则在《谒韩文公祠》诗中说:&驱鳄文章非异术,化民诗礼亦丹心。&而&祭鳄&最后越传越神,最后成了传奇在百姓中流传,这也能证明&祭鳄&、&驱鳄&当时是取得了成效的。&
  祭文若真能驱鳄,则东坡之褒,实不为过,可惜的是韩愈过后,李德裕贬潮,仍受鳄患,宋代鳄患亦未根除,至明才逐渐绝迹,苏褒则失之太高。韩愈驱鳄,宋陈尧佐戮鳄,同样造福百姓,但人们对宋陈尧这佐褒扬不多,倒是宋陈尧佐在潮州为韩愈建祠,他筹备修建了孔子庙,宣传学习文化的重要性,并在各地开办了一些学校,又不辞劳苦地动员民间有供给能力的家庭把孩子送到学堂读书。通过陈尧佐的努力,潮州的文化事业比以前有了很大的发展。依我看,对陈尧佐的评价多少有所不公!他对潮州有着深厚感情,并对潮州给予很高评价。他离潮后曾写过一首诗:&休嗟城邑住天荒,已得仙枝耀故乡。从此方舆载人物,海滨邹鲁是潮阳(即潮州)。&潮州自北宋就有&海滨邹鲁&的美称,也就是由陈尧佐的这首诗传开的。
  有人称,&甚至可以说,没有韩愈,就没有潮州的现在&也多少带有贬低陈尧佐推动潮州文化的作用。其实,潮州文化是以中原汉文化为主体,汇入本地文化,不断吸收外来文化的养分而形成。潮州文化起源于先民形成于秦汉,发展于唐宋,成熟于明清,创新于近代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形成独具一格、门类齐全、丰富多彩,既继承传统,又开放兼容,并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文化体系。所以,也不宜过高评价韩愈的作用。
  有人说:驱&鳄&也即&祭&鳄。似不确。&祭&鳄可以只读祭文,但驱&鳄&必有实际行动与措施。当然可以&祭毕即驱&。
  有人说&韩愈告鳄、驱鳄之意不在鳄&。我赞同陈新璋的看法:《鳄鱼文》的用意不是警告藩镇,也没有&尊王攘夷&的寓意,而是驱鳄时的临场祭文&(周口师专学报,))
  宋朝以后,不断有潮州人飘洋过海,他们的足迹,遍及南洋群岛各地。韩愈祭鳄的故事,也随着这些人的足迹普遍传闻。据泰国民间传说,湄南河一带的鳄鱼,就是唐朝韩愈祭鳄之后,从潮州迁移去的。 那些住居泰国的潮州人,也把这&海滨邹鲁&的文化,儒家学说和韩愈的诗文,带到泰国去。而他们在那里对付鳄鱼的办法,也源于《鳄鱼文》及其传说所影响。吃鳄鱼肉也是学着潮州的。
  韩愈驱鳄这个故事还有续集,传说中这些鳄鱼偷偷的成群结队,猛龙过江,来到另一个「潮州」,也就是今日台湾屏东县潮州镇邻近东港溪 &不一样鳄鱼生态农场&。正值壮年的鄞启东目前他所饲养的鳄鱼总数有一千多只,堪称台湾鳄鱼大王。
韩愈:鳄鱼文
韩愈被贬潮州后,因鳄鱼为害,作此文劝戒。《旧唐书·韩愈传》载:“咒之夕,有暴风雷起于湫中。数日,湫水尽涸,徙于旧湫西六十里。自是无鳄患。”后人对此贬褒不一,真假已经无法考证。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碑》中赞“能驯鳄鱼之暴”,王安石则在《送潮州吕使君》诗中告诫当时的潮州太守吕说:“不必移鳄鱼,诡怪以疑民。”站主只是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故而贴在这里。
韩愈: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送孟东野序》)
苏东坡突围
选自《山居笔记》(余秋雨)
住在这远离闹市的半山居所里,安静是有了,但寂寞也来了,有时还来得很凶猛,特别在深更半夜。只得独个儿在屋子里转着圈,拉下窗帘,隔开窗外壁立的悬崖和翻卷的海潮,眼睛时不时地瞟着床边那乳白色的电话。它竟响了,急忙冲过去,是台北《中国时报》社打来的,一位不相识的女记者,说我的《文化苦旅》一书在台湾销售情况很好,因此要作越洋电话采访。问了我许多问题,出身、经历、爱好,无一遗漏。最后一个问题是:&在中国文化史上,您最喜欢哪一位文学家?&我回答:苏东坡。她又问:&他的作品中,您最喜欢哪几篇?&我回答:在黄州写赤壁的那几篇。记者小姐几乎没有停顿就接口道:&您是说《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我说对,心里立即为苏东坡高兴,他的作品是中国文人的通用电码,一点就着,哪怕是半山深夜、海峡阻隔、素昧平生。
放下电话,我脑子中立即出现了黄州赤壁。去年夏天刚去过,印象还很深刻。记得去那儿之前,武汉的一些朋友纷纷来劝阻,理由是著名的赤壁之战并不是在那里打的,苏东坡怀古怀错了地方,现在我们再跑去认真凭吊,说得好听一点是将错就错,说得难听一点是错上加错,天那么热,路那么远,何苦呢?
我知道多数历史学家不相信那里是真的打赤壁之战的地方,他们大多说是在嘉鱼县打的。但最近几年,湖北省的几位中青年历史学家持相反意见,认为苏东坡怀古没怀错地方,黄州赤壁正是当时大战的主战场。对于这个争论我一直兴致勃勃地关心着,不管争论前景如何,黄州我还是想去看看的,不是从历史的角度看古战场的遗址,而是从艺术的角度看苏东坡的情怀。大艺术家即便错,也会错出魅力来。好像王尔德说过,在艺术中只有美丑而无所谓对错。
于是我还是去了。
这便是黄州赤壁。赭红色的陡峭石坡直逼着浩荡东去的大江,坡上有险道可以攀登俯瞰,江面有小船可供荡桨仰望,地方不大,但一俯一仰之间就有了气势,有了伟大与渺小的比照,有了视觉空间的变异和倒错,因此也就有了游观和冥思的价值。客观景物只提供一种审美可能,而不同的游人才使这种可能获得不同程度的实现。苏东坡以自己的精神力量给黄州的自然景物注入了意味,而正是这种意味,使无生命的自然形式变成美。因此不妨说,苏东坡不仅是黄州自然美的发现者,而且也是黄州自然美的确定者和构建者。
但是,事情的复杂性在于,自然美也可倒过来对人进行确定和构建。苏东坡成全了黄州,黄州也成全了苏东坡,这实在是一种相辅相成的有趣关系。苏东坡写于黄州的那些杰作,既宣告着黄州进入了一个新的美学等级,也宣告着苏东坡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两方面一起提升,谁也离不开谁。
苏东坡走过的地方很多,其中不少地方远比黄州美丽,为什么一个僻远的黄州还能给他如此巨大的惊喜和震动呢?他为什么能把如此深厚的历史意味和人生意味投注给黄州呢?黄州为什么能够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生驿站呢?这一切,决定于他来黄州的原因和心态。他从监狱里走来,他带着一个极小的官职,实际上以一个流放罪犯的身份走来,他带着官场和文坛泼给他的浑身脏水走来,他满心侥幸又满心绝望地走来。他被人押着,远离自己的家眷,没有资格选择黄州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朝着这个当时还很荒凉的小镇走来。
他很疲倦,他很狼狈,出汴梁、过河南、渡淮河、进湖北、抵黄州,萧条的黄州没有给他预备任何住所,他只得在一所寺庙中住下。他擦一把脸,喘一口气,四周一片静寂,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完成了一次永载史册的文化突围。黄州,注定要与这位伤痕累累的突围者进行一场继往开来的壮丽对话。
人们有时也许会傻想,像苏东坡这样让中国人共享千年的大文豪,应该是他所处的时代的无上骄傲,他周围的人一定会小心地珍惜他,虔诚地仰望他,总不愿意去找他的麻烦吧?事实恰恰相反,越是超时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的具体时代。中国世俗社会的机制非常奇特,它一方面愿意播扬和轰传一位文化名人的声誉,利用他、榨取他、引诱他,另一方面从本质上却把他视为异类,迟早会排拒他、糟践他、毁坏他。起哄式的传扬,转化为起哄式的贬损,两种起哄都起源于自卑而狡黠的觊觎心态,两种起哄都与健康的文化氛围南辕北辙。
苏东坡到黄州来之前正陷于一个被文学史家称为&乌台诗狱&的案件中,这个案件的具体内容是特殊的,但集中反映了文化名人在中国社会的普遍遭遇,很值得说一说。搞清了这个案件中各种人的面目,才能理解苏东坡到黄州来究竟是突破了一个什么样的包围圈。
为了不使读者把注意力耗费在案件的具体内容上,我们不妨先把案件的底交代出来。即便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这也完全是一个莫须有的可笑事件。一群大大小小的文化官僚硬说苏东坡在很多诗中流露了对政府的不满和不敬,方法是对他诗中的词句和意象作上纲上线的推断和诠释,搞了半天连神宗皇帝也不太相信,在将信将疑之间几乎不得已地判了苏东坡的罪。在中国古代的皇帝中,宋神宗绝对是不算坏的,在他内心并没有迫害苏东坡的任何企图,他深知苏东坡的才华,他的祖母光献太皇太后甚至竭力要保护苏东坡,而他又是非常尊重祖母意见的,在这种情况下,苏东坡不是非常安全吗?然而,完全不以神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意志为转移,名震九州、官居太守的苏东坡还是下了大狱。这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就很值得研究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专制制度下的统治者也常常会摆出一种重视舆论的姿态,有时甚至还设立专门在各级官员中找岔子、寻毛病的所谓谏官,充当朝廷的耳目和喉舌。乍一看这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弊端甚多。这些具有舆论形象的谏官所说的话,别人无法声辨,也不存在调查机制和仲裁机制,一切都要赖仗于他们的私人品质,但对私人品质的考察机制同样也不具备,因而所谓舆论云云常常成为一种歪曲事实、颠倒是非的社会灾难。这就像现代的报纸如果缺乏足够的职业道德又没有相应的法规制约,信马由缰,随意褒贬,受伤害者无处可以说话,不知情者却误以为白纸黑字是舆论所在,这将会给人们带来多大的混乱!苏东坡早就看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认为这种不受任何制约的所谓舆论和批评,足以改变朝廷决策者的心态,又具有很大的政治杀伤力(&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必须予以警惕,但神宗皇帝由于自身地位的不同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没想到,正是苏东坡自己尝到了他预言过的苦果,而神宗皇帝为了维护自己尊重舆论的形象,当批评苏东坡的言论几乎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时,他也不能为苏东坡讲什么话了。
那么,批评苏东坡的言论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呢?我想最简要的回答是他弟弟苏辙说的那句话:&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他太出色、太响亮,能把四周的笔墨比得十分寒伧,能把同代的文人比得有点狼狈,引起一部分人酸溜溜的嫉恨,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糟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在这场可耻的围攻中,一些品格低劣的文人充当了急先锋。
例如舒亶[dǎn]。这人可称之为&检举揭发专业户&,在揭发苏东坡的同时他还揭发了另一个人,那人正是以前推荐他做官的大恩人。这位大恩人给他写了一封信,拿了女婿的课业请他提意见、辅导,这本是朋友间非常正常的小事往来,没想到他竟然忘恩负义地给皇帝写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检举揭发信,说我们两人都是官员,我又在舆论领域,他让我辅导他女婿总不大妥当。皇帝看了他的检举揭发,也就降了那个人的职。这简直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人,与何正臣等人相呼应,写文章告诉皇帝,苏东坡到湖州上任后写给皇帝的感谢信中&有讥切时事之言&。苏东坡的这封感谢信皇帝早已看过,没发现问题,舒亶却苦口婆心地一款一款分析给皇帝听,苏东坡正在反您呢,反得可凶呢,而且已经反到了&流俗翕然,争相传诵,忠义之士,无不愤惋&的程度!&愤&是愤苏东坡,&惋&是惋皇上。有多少忠义之士在&愤惋&呢?&  他说是&无不&,也就是百分之百,无一遗漏。这种数量统计完全无法验证,却能使注重社&  会名声的神宗皇帝心头一咯噔。
又如李定。这是一个曾因母丧之后不服孝而引起人们唾骂的高官,对苏东坡的攻击最凶。他归纳了苏东坡的许多罪名,但我仔细鉴别后发现,他特别关注的是苏东坡早年的贫寒出身、现今在文化界的地位和社会名声。这些都不能列入犯罪的范畴,但他似乎压抑不住地对这几点表示出最大的愤慨。说苏东坡&起于草野垢贱之余&,&初无学术,滥得时名&,&所为文辞,虽不中理,亦足以鼓动流俗&,等等。苏东坡的出身引起他的不服且不去说它,硬说苏东坡不学无术、文辞不好,实在使我惊讶不已。但他不这么说也就无法断言苏东坡的社会名声和世俗鼓动力是&滥得&。总而言之,李定的攻击在种种表层动机下显然埋藏着一个最深秘的原素:妒忌。无论如何,诋毁苏东坡的学问和文采毕竟是太愚蠢了,这在当时加不了苏东坡的罪,而在以后却成了千年笑柄。但是妒忌一深就会失控,他只会找自己最痛恨的部位来攻击,已顾不得哪怕是装装样子的可信性和合理性了。
又如王珪。这是一个跋扈和虚伪的老人。他凭着资格和地位自认为文章天下第一,实际上他写诗作文绕来绕去都离不开&金玉锦绣&这些字眼,大家暗暗掩口而笑,他还自我感觉良好。现在,一个后起之秀苏东坡名震文坛,他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有一次他对皇帝说:&苏东坡对皇上确实有二心。&皇帝问:&何以见得?&他举出苏东坡一首写桧树的诗中有&蛰龙&二字为证,皇帝不解,说:&诗人写桧树,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写到了龙还不是写皇帝吗?&皇帝倒是头脑清醒,反驳道:&未必,人家叫诸葛亮还叫卧龙呢!&这个王珪用心如此低下,文章能好到哪儿去呢?更不必说与苏东坡来较量了。几缕白发有时能够冒充师长、掩饰邪恶,却欺骗不了历史。历史最终也没有因为年龄把他的名字排列在苏东坡的前面。
又如李宜之。这又是另一种特例,做着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在安徽灵璧县听说苏东坡以前为当地一个园林写的一篇园记中有劝人不必热衷于做官的词句,竟也写信给皇帝检举揭发,并分析说这种思想会使人们缺少进取心,也会影响取士。看来这位李宜之除了心术不正之外,智力也大成问题,你看他连诬陷的口子都找得不伦不类。但是,在没有理性法庭的情况下,再愚蠢的指控也能成立,因此对散落全国各地的李宜之们构成了一个鼓励。为什么档次这样低下的人也会挤进来围攻苏东坡?当代苏东坡研究者李一冰先生说得很好:&他也来插上一手,无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若能参加一件扳倒名人的大事,足使自己增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这种目的确实也部分地达到了,例如我今天写这篇文章竟然还会写到李宜之这个名字,便完全是因为他参与了对苏东坡的围攻,否则他没有任何理由被哪怕是同一时代的人写在印刷品里。我的一些青年朋友根据他们对当今世俗心理的多方位体察,觉得李宜之这样的人未必是为了留名于历史,而是出于一种可称作&砸窗了&的恶作剧心理。晚上,一群孩子站在一座大楼前指指点点,看谁家的窗子亮就拣一块石子扔过去,谈不上什么目的,只图在几个小朋友中间出点风头而已。我觉得我的青年朋友们把李宜之看得过于现代派、也过于城市化了。李宜之的行为主要出于一种政治投机,听说苏东坡有点麻烦,就把麻烦闹得大一点,反正对内不会负道义责任,对外不会负法律责任,乐得投井下石,撑顺风船。这样的人倒是没有胆量像李定、舒亶和王珪那样首先向一位文化名人发难,说不定前两天还在到处吹嘘在什么地方有幸见过苏东坡、硬把苏东坡说成是自己的朋友甚至老师呢。
又如&&我真不想写出这个名字,但再一想又没有讳避的理由,还是写出来吧:沈括。这位在中国古代科技史上占有不小地位的著名科学家也因忌妒而陷害过苏东坡,用的手法仍然是检举揭发苏东坡诗中有讥讽政府的倾向。如果他与苏东坡是政敌,那倒也罢了,问题是他们曾是好朋友,他所检举揭发的诗句,正是苏东坡与他分别时手录近作送给他留作纪念的。这实在太不是味道了。历史学家们分析,这大概与皇帝在沈括面前说过苏东坡的好话有关,沈括心中产生了一种默默的对比,不想让苏东坡的文化地位高于自己。另一种可能是他深知王安石与苏东坡政见不同,他投注投到了王安石一边。但王安石毕竟也是一个讲究人品的文化大师,重视过沈括,但最终却得出这是一个不可亲近的小人的结论。当然,在人格人品上的不可亲近,并不影响我们对沈括科学成就的肯定。
围攻者还有一些,我想举出这几个也就差不多了,苏东坡突然陷入困境的原因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我们也领略了一组有可能超越时空的&文化群小&的典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单独搞倒苏东坡都是很难的,但是在社会上没有一种强大的反诽谤、反诬陷机制的情况下,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冒险会很容易地招来一堆凑热闹的人,于是七嘴八舌地组合成一种伪舆论,结果连神宗皇帝也对苏东坡疑惑起来,下旨说查查清楚,而去查的正是李定这些人。
苏东坡开始很不在意。有人偷偷告诉他,他的诗被检举揭发了,他先是一怔,后来还潇洒、幽默地说:&今后我的诗不愁皇帝看不到了。&但事态的发展却越来越不潇洒,日,朝廷派人到湖州的州衙来逮捕苏东坡,苏东坡事先得知风声,立即不知所措。文人终究是文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从气势汹汹的样子看,估计会处死,他害怕了,躲在后屋里不敢出来,朋友说躲着不是办法,人家已在前面等着了,要躲也躲不&  过。正要出来他又犹豫了,出来该穿什么服装呢?已经犯了罪,还能穿官服吗?朋友说,什么罪还不知道,还是穿官服吧。苏东坡终于穿着官服出来了,朝廷派来的差官装模作样地半天不说话,故意要演一个压得人气都透不过来的场面出来。苏东坡越来越慌张,说:&我大概把朝廷惹恼了,看来总得死,请允许我回家与家人告别。&差官说&还不至于这样&,便叫两个差人用绳子捆扎了苏东坡,像驱赶鸡犬一样上路了。家人赶来,号啕大哭,湖州城的&  市民也在路边流泪。
长途押解,犹如一路示众,可惜当时几乎没有什么传播媒介,沿途百姓不认识这就是苏东坡。贫瘠而愚昧的国土上,绳子捆扎着一个世界级的伟大诗人,一步步行进。苏东坡在示众,整个民族在丢人。
全部遭遇还不知道半点起因,苏东坡只怕株连亲朋好友,在途经太湖和长江时都想投水自杀,由于看守严密而未成。当然也很可能成,那末,江湖淹没的将是一大截特别明丽的中华文明。文明的脆弱性就在这里,一步之差就会全盘改易,而把文明的代表者逼到这一步之差境地的则是一群小人。一群小人能做成如此大事,只能归功于中国的独特国情。
小人牵着大师,大师牵着历史。小人顺手把绳索重重一抖,于是大师和历史全都成了罪孽的化身。一部中国文化史,有很长时间一直捆押在被告席上,而法官和原告,大多是一群群挤眉弄眼的小人。
究竟是什么罪?审起来看!
怎么审?打!
一位官员曾关在同一监狱里,与苏东坡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他写诗道:
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
通宵侮辱、摧残到了其他犯人也听不下去的地步,而侮辱、摧残的对象竟然就是苏东&  坡!
请允许我在这里把笔停一下。我相信一切文化良知都会在这里颤栗。中国几千年间有几个像苏东坡那样可爱、高贵而有魅力的人呢?但可爱、高贵、魅力之类往往既构不成社会号召力也构不成自我卫护力,真正厉害的是邪恶、低贱、粗暴,它们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无敌。现在,苏东坡被它们抓在手里搓捏着,越是可爱、高贵、有魅力,搓捏得越起劲。温和柔雅如林间清风、深谷白云的大文豪面对这彻底陌生的语言系统和行为系统,不可能作任何像样的辩驳,他一定变得非常笨拙,无法调动起码的言语,无法完成简单的逻辑。他在牢房里的应对,绝对比不过一个普通的盗贼。因此审问者们愤怒了也高兴了,原来这么个大名人竟是草包一个,你平日的滔滔文辞被狗吃掉了?看你这副熊样还能写诗作词?纯粹是抄人家的吧?接着就是轮番扑打,诗人用纯银般的嗓子哀号着,哀号到嘶哑。这本是一个只需要哀号的地方,你写那么美丽的诗就已荒唐透顶了,还不该打?打,打得你淡妆浓抹,打得你乘风归去,打得你密州出猎!
开始,苏东坡还视图拿点儿正常逻辑顶几句嘴,审问者咬定他的诗里有讥讽朝廷的意思,他说:&我不敢有此心,不知什么人有此心,造出这种意思来。&一切诬陷者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某种&险恶用心&的发现者,苏东坡指出,他们不是发现者而是制造者。那也就是说,诬陷者所推断出来的&险恶用心&,可以看作是他们自己的内心,因此应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我想一切遭受诬陷的人都会或迟或早想到这个简单的道理,如果这个道理能在中国普及,诬陷的事情一定会大大减少。但是,在牢房里,苏东坡的这一思路招来了更凶猛的侮辱和折磨,当诬陷者和办案人完全合成一体、串成一气时,只能这样。终于,苏东坡经受不住了,经受不住日复一日、通宵达旦的连续逼供,他想闭闭眼,喘口气,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于是,他以前的诗中有&道旁苦李&,是在说自己不被朝廷重视;诗中有&小人&字样,是讽刺当朝大人;特别是苏东坡在杭州做太守时兴冲冲去看钱塘潮,回来写了咏弄潮儿的诗&吴儿生长狎涛渊&,据说竟是在影射皇帝兴修水利!这种大胆联想,连苏东坡这位浪漫诗人都觉得实在不容易跳跃过去,因此在承认时还不容易&一步到位&,审问者有本事耗时间一点点逼过去。案卷记录上经常出现的句子是:&逐次隐讳,不说情实,再勘方招。& 苏东坡全招了,同时他也就知道必死无疑了。试想,把皇帝说成&吴儿&,把兴修水利说成玩水,而且在看钱塘潮时竟一心想着写反诗,那还能活?
他一心想着死。他觉得连累了家人,对不起老妻,又特别想念弟弟。他请一位善良的狱卒带了两首诗给苏辙,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埋骨的地点,他希望是杭州西湖。
不是别的,是诗句,把他推上了死路。我不知道那些天他在铁窗里是否抱怨甚至痛恨诗文。没想到,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地,一种散落四处的文化良知开始汇集起来了,他的诗文竟然在这危难时分产生了正面回应,他的读者们慢慢抬起了头,要说几句对得起自己内心的话了。很多人不敢说,但毕竟还有勇敢者;他的朋友大多躲避,但毕竟还有侠义人。
杭州的父老百姓想起他在当地做官时的种种美好行迹,在他入狱后公开做了解厄道场,求告神明保佑他;狱卒梁成知道他是大文豪,在审问人员离开时尽力照顾生活,连每天晚上的洗脚热水都准备了;他在朝中的朋友范镇、张方平不怕受到牵连,写信给皇帝,说他在文学上&实天下之奇才&,希望宽大;他的政敌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也仗义执言,对皇帝说:&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语罪人&,如果严厉处罚了苏东坡,&恐后世谓陛下不能容才&。最有趣的是那位我们上文提到过的太皇太后,她病得奄奄一息,神宗皇帝想大赦犯人来为她求寿,她竟说:&用不着去赦免天下的凶犯,放了苏东坡一人就够了!&最直截了当的是当朝左相吴充,有次他与皇帝谈起曹操,皇帝对曹操评价不高,吴充立即接口说:&曹操猜忌心那么重还容得下祢衡,陛下怎么容不下一个苏东坡呢?&
对这些人,不管是狱卒还是太后,我们都要深深感谢。他们比研究者们更懂得苏东坡的价值,就连那盆洗脚水也充满了文化的热度。
据王巩《甲申杂记》记载,那个带头诬陷、调查、审问苏东坡的李定,整日得意洋洋,有一天与满朝官员一起在崇政殿的殿门外等候早朝时向大家叙述审问苏东坡的情况,他说:&苏东坡真是奇才,一二十年前的诗文,审问起来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以为,对这么一个轰传朝野的著名大案,一定会有不少官员感兴趣,但奇怪的是,他说了这番引逗别人提问的话之后,没有一个人搭腔,没有一个人提问,崇政殿外一片静默。他有点慌神,故作感慨状,叹息几声,回应他的仍是一片静默。这静默算不得抗争,也算不得舆论,但着实透着点儿高贵。相比之下,历来许多诬陷者周围常常会出现一些不负责任的热闹,以嘈杂助长了诬陷。
就在这种情势下,皇帝释放了苏东坡,贬谪黄州。黄州对苏东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非常喜欢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前后读过多少遍都记不清了,但每次总觉得语堂先生把苏东坡在黄州的境遇和心态写得太理想了。语堂先生酷爱苏东坡的黄州诗文,因此由诗文渲染开去,由酷爱渲染开去,渲染得通体风雅、圣洁。其实,就我所知,苏东坡在黄州还是很凄苦的,优美的诗文,是对凄苦的挣扎和超越。
苏东坡在黄州的生活状态,已被他自己写给李端叔的一封信描述得非常清楚。信中说: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
我初读这段话时十分震动,因为谁都知道苏东坡这个乐呵呵的大名人是有很多很多朋友的。日复一日的应酬,连篇累牍的唱和,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基本内容,他一半是为朋友们活着。但是,一旦出事,朋友们不仅不来信,而且也不回信了。他们都知道苏东坡是被冤屈的,现在事情大体已经过去,却仍然不愿意写一两句哪怕是问候起居的安慰话。苏东坡那一封封用美妙绝伦、光照中国书法史的笔墨写成的信,千辛万苦地从黄州带出去,却换不回一丁点儿友谊的信息。我相信这些朋友都不是坏人,但正因为不是坏人,更让我深长地叹息。 总而言之,原来的世界已在身边轰然消失,于是一代名人也就混迹于樵夫渔民间不被人认识。本来这很可能换来轻松,但他又觉得远处仍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他暂时还感觉不到这个世界对自己的诗文仍有极温暖的回应,只能在寂寞中惶恐。即便这封无关宏旨的信,他也特别注明不要给别人看。日常生活,在家人接来之前,大多是白天睡觉,晚上一个人出去溜达,见到淡淡的土酒也喝一杯,但绝不喝多,怕醉后失言。
他真的害怕了吗?也是也不是。他怕的是麻烦,而绝不怕大义凛然地为道义、为百姓,甚至为朝廷、为皇帝捐躯。他经过&乌台诗案&已经明白,一个人蒙受了诬陷即便是死也死不出一个道理来,你找不到慷慨陈词的目标,你抓不住从容赴死的理由。你想做个义无反顾的英雄,不知怎么一来把你打扮成了小丑;你想做个坚贞不屈的烈士,闹来闹去却成了一个深深忏悔的俘虏。无法洗刷,无处辩解,更不知如何来提出自己的抗议,发表自己的宣言。这确实很接近有的学者提出的&酱缸文化&,一旦跳在里边,怎么也抹不干净。苏东坡怕的是这个,没有哪个高品位的文化人会不怕。但他的内心实在仍有无畏的一面,或者说灾难使他更无畏了。他给李常的信中说:
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虽怀坎坛于时,遇事有可遵主泽民者,便忘躯为之,祸福得丧,付与造物。
这么真诚的勇敢,这么洒脱的情怀,出自天真了大半辈子的苏东坡笔下,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但是,让他在何处做这篇人生道义的大文章呢?没有地方,没有机会,没有观看者也没有裁决者,只有一个把是非曲直忠奸善恶染成一色的大酱缸。于是,苏东坡刚刚写了上面这几句,支颐一想,又立即加一句:此信看后烧毁。
这是一种真正精神上的孤独无告,对于一个文化人,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那阙著名的&卜算子&,用极美的意境道尽了这种精神遭遇: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正是这种难言的孤独,使他彻底洗去了人生的喧闹,去寻找无言的山水,去寻找远逝的古人。在无法对话的地方寻找对话,于是对话也一定会变得异乎寻常。像苏东坡这样的灵魂竟然寂然无声,那么,迟早总会突然冒出一种宏大的奇迹,让这个世界大吃一惊。
然而,现在他即便写诗作文,也不会追求社会轰动了。他在寂寞中反省过去,觉得自己0以前最大的毛病是才华外露,缺少自知之明。一段树木靠着瘦瘤取悦于人,一块石头靠着晕纹取悦于人,其实能拿来取悦于人的地方恰恰正是它们的毛病所在,它们的正当用途绝不在这里。我苏东坡三十余年来想博得别人叫好的地方也大多是我的弱项所在,例如从小为考科举学写政论、策论,后来更是津津乐道于考论历史是非、直言陈谏曲直,做了官以为自己真的很懂得这一套了,洋洋自得地炫耀,其实我又何尝懂呢?直到一下子面临死亡才知道,我是在炫耀无知。三十多年来最大的弊病就在这里。现在终于明白了,到黄州的我是觉悟了的我,与以前的苏东坡是两个人。(参见李端叔书)
苏东坡的这种自省,不是一种走向乖巧的心理调整,而是一种极其诚恳的自我剖析,目的是想找回一个真正的自己。他在无情地剥除自己身上每一点异己的成分,哪怕这些成分曾为他带来过官职、荣誉和名声。他渐渐回归于清纯和空灵,在这一过程中,佛教帮了他大忙,使他习惯于淡泊和静定。艰苦的物质生活,又使他不得不亲自垦荒种地,体味着自然和生命的原始意味。
这一切,使苏东坡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也使他的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他,真正地成熟了--与古往今来许多大家一样,成熟于一场灾难之后,成熟于灭寂后的再生,成熟于穷乡僻壤,成熟于几乎没有人在他身边的时刻。幸好,他还不年老,他在黄州期间,是四十四岁至四十八岁,对一个男人来说,正是最重要的年月,今后还大有可为。中国历史上,许多人觉悟在过于苍老的暮年,换言之,成熟在过了季节的年岁,刚要享用成熟所带来的恩惠,脚步却已踉跄蹒跚;与他们相比,苏东坡真是好命。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风收住了劲,湍急的细流汇成了湖,结果--
引导千古杰作的前奏已经鸣响,一道的光线射向黄州,《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马上就要产生。&
侯嬴帮助信陵君“窃符救赵”后为何要自杀?
摘自凤凰资讯:/history/1/jishi/0_.shtml
本文摘自《左手翻史书》&作者:韩 扑&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破解&魏公子密码&《信陵君窃符救赵》的背后
选自《史记&魏公子列传》的《信陵君窃符救赵》一文,历来以曲折的故事、淋漓的情节而令读者印象深刻。通过探究这个故事的前后背景,我们还可以了解更多围绕三晋发生的有趣的大事件。而且,信陵君魏无忌这人也非常有趣,黑白两道通吃,他的列传,就充满了各种此类细节的记载。
前面作&《左传》篇外篇&时,我们已经知道,晋是春秋时期最强霸、最持久的超级大国。但是,晋的强大,全靠异姓公卿的智勇来支撑,而公室自己却不思进取,甚至还常自相残杀。于是,公卿的实力一代一代,越来越强。这个失衡的趋势,最终导致了公卿起事,干掉晋国公室,瓜分晋土,自己开张立国。周王室虽号称是天下的共主,但已经衰微得没有骨骼,干脆承认了这三个篡逆的新国家,这便是&三家分晋&。
分晋之后,晋国所留下的丰厚军政遗产,首先被魏国发扬。魏文侯任用一大批能人,推行新政,国家强大,但因扩张太猛,招致各国围攻。庞涓败死在马陵后,魏迅速下降为中型国家。不过,魏国军队的战争能力,在各国军队中始终是很强的。
但,也因为三晋的产生已然颇为来路不正,所以,这三国的君主,一方面很警惕自己身边的权臣,一方面又给能臣们提供了很宽纵的政治气候。
所以,三晋在战国时期涌现了大量的实干家和阴谋家,成了七国政治大戏的人才库。仅仅在军政外交方面,廉颇、蔺相如、理论家慎到、荀子、哲学家公孙龙、策士虞卿都是赵国人;权术大家申不害是半个韩国人,法家理论权威韩非是韩国公子、搞商人政治的吕不韦是韩国人;吴起是半个魏国人,政治能人商鞅、搞连横的张仪、提出远交近攻的范雎是魏国人;名将乐毅是半个魏人半个赵人。
用一个比喻的说法:三晋的掌权者是坐在了人才大喷发的火山口上。
这正是信陵君魏无忌,能够罗致数千能人门客的宏观与微观背景。
信陵君出身魏国公室,是魏王的弟弟,年轻轻就开始参政。但他却不安于仅仅在魏国贯彻自己的政治影响力,还借助手中掌握的国家资源,建立了历史上的第一个大规模的情报网络。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所谓&战国四公子&。当时,各国为了增强人才储备,执政者都好养士,门客最多的有五个人:赵国平原君、魏国信陵君、齐国孟尝君、楚国春申君、秦国文信侯。因为文信侯吕不韦是商贾出身,当时贵族和后来史家不把他看在眼里,所以提到养士,一般都只提到出身世家的前四位公子。
其中,平原君赵胜和春申君黄歇所养的士最有充门面色彩,而且这二位公子也没有识人之慧。孟尝君田文养士目的最明确,就是做大自己的势力。他养了门客三千,其中颇有鸡鸣狗盗之徒,用来实现他政治上的秘密操作。在自己的封地薛地,他赶走原来的良民,却收纳了各国亡命之徒、刁民和通缉犯六万多家,作为自己的私家武装。他自己后来也弹压不住这些人,只好实施老剑客冯谖的权术方法,以利取人、以德服人,为自己经营出一个狡兔三窟的退路。
而信陵君,却最能控御自己的门客,把他们的价值发挥到极限。
战国中后期,各国的士人阶层同气连枝,暗生默契,把权贵们把玩于股掌之上。信陵君就利用这一点,把他情报网络的触角延伸到了各国执政圈的最上层。
有一次,公子和魏王下棋,突然传来紧急军报,称赵国率兵犯境。魏王赶紧扔下棋子,准备召开御前会议。这时,公子按捺不住,犯了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公子对魏王说:陛下安心下棋吧,那不过是赵王在打猎。
魏王坐下,又下起棋来,下着下着,问:怎么知道的?
公子随口回答说:我有个食客,就安在赵王身边,所以赵王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任何一个君主,都不可能容忍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一个大臣存在。
赵王身边就有你的人,你取赵王的性命还难吗?
那么,我魏王的身边呢?
这一件事,就足以使魏王对公子的疑惧终身不能释怀。
再下面就是我们课文的内容了。知道了前文所述&窃符救赵&的大背景和信陵君养士的特点,我们就可以明白魏王为什么拒绝让公子带兵了。
首先,公子去结好侯嬴,也是绝非&礼贤下士&四字所能概括的。
侯嬴不是隐士,甚至根本不是真正的&士&,他跟田光、荆轲、高渐离、季布、郭解、朱家、虬髯客一样,都是&侠&,也就是当时的秘密社会(相当于现在的黑社会,或者武侠小说中的江湖)的老大。他称朱亥为&客&,而不称&友&,其黑帮身份和江湖地位不言自明了。他的公开身份,是魏国国都东门的守门人,所谓大隐隐于&门&,不过是玩笑。他当守门人的目的,是便于控制自己的组织&&侯嬴的组织有多么厉害,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公子魏无忌有那时最强的情报网络,当然明白侯嬴的真实身份和影响力,所以非常想把他招致自己帐下。但是,无论公子的态度如何谦卑、礼遇,侯赢都拒绝表示:因为如果自己是公子的门客,那样的话,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组织是以公子为宗主的。不过,他还是故意当着公子的面,跟屠夫朱亥聊天,并且后来又把朱亥的情况介绍给了公子。
于是,公子去拜见朱亥。可他很奇怪:朱亥为什么不还礼呢?
因为朱亥的老大只有一个人,就是侯嬴。
翻开《史记&刺客列传》,对照读一下燕国太子丹去结好田光的部分,那个程序和魏公子结好侯嬴的程序何其相似,而且魏公子找侯嬴,跟太子丹找田光,目的都是一个:收买亡命。
虽然司马迁没有将笔触直接伸向这个秘密的社会,就算有,也只是像《游侠列传》中的那样吉光片羽,但是从上文举例的字里行间,还是能够看到这样一个秘密社会的若隐若现的身形。为什么那段时期涌现出了众多藏匿于民间的亡命死士?为什么那个时期民间多有喜好斗剑搏击的壮士?为什么到了秦汉交替时期尚有落魄如韩信者,却依然身怀利刃,而又遭致市井中人的挑衅和侮辱?这都说明这个秘密社会的存在,而且这个秘密社会还有自己的运行规则。这个所谓的秘密社会,究其实质,是一种存在于民间的秘密缔结社团组织的生存方式。
这个秘密社会的名字,叫做&江湖&。
战国的公子们就是要利用秘密社会里选练的杀手。
荆轲、高渐离和朱亥等,恰恰就都是这样的杀手。
到邯郸之围的时候,公子从魏王手里要不到兵,只好准备自己去跟秦军拼命,因为他明白,这是当时决定七国命运的大事件。三晋唇齿相依,况且秦国要征服天下,必先征服三晋;而要征服三晋,必先征服赵国,因为赵在三晋中军事潜力最强;如果赵先亡,秦国顺手就可以摆平韩和魏了。
公子临行,准备与侯嬴永诀。这时候,侯嬴终于挑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帮公子分析了形势。
你看这个隐士,魏王的兵符放在哪里,他掌握;公子曾经秘密帮魏王宠姬杀人报仇,他也掌握。信陵君的情报网络那么强大,但侯嬴的情报却比他的准确。侯嬴比魏公子聪明,他知道情报的叠加价值,知道如何拨除冗余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的首席杀手朱亥亲手交给了魏公子。
之后,侯嬴就自尽了。后来,田光把荆轲介绍给太子丹,之后也自尽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暴露了身份,不能再做秘密社会组织的首领,他们的结局也就只有这一途。
魏公子与秘密社会的交结,并没有就此结束。
公子夺军杀将、解邯郸之围后,还军于魏,自己却只好留在赵国。
赵王说,公子是赵国的大恩人,要拜他为相国,还要封五座大城给他。公子想接受,但是门客提醒他说:你是魏国人,又有功劳,又有&神通&,赵王会真正放心你吗?于是,公子拒绝了封赏,赵王也就安心让他留在了国内。
接下来,公子去拜访了两个人:毛公和薛公。毛公混迹在赌场,薛公藏身在歌厅,这两个人很为当时的士人所不齿。公子却按照当初结好侯嬴的路子,去结好他们。
平原君听说了这事,很不屑公子的做法&&赵胜是公子哥儿,当然无法洞见秘密社会的厉害。
平原君的门客,因为这件事,有一半的人改投到了信陵君门下:这就是黑社会名人毛公和薛公的无形影响力。
魏公子居赵十年,不断发展自己的情报网。
第十年,秦攻魏,魏王请公子回国领兵抗秦。公子邀集各国军队,号令威仪,身佩五国帅印,击破秦军,收复失地,一直追到函谷关。秦人在关中龟缩不出,叹服魏公子的厉害,痛定思痛之余,也发展起自己的情报网,其创始人正是文信侯吕不韦。
吕不韦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魏公子,很快,魏王中了反间计,不再信任公子。魏公子心灰意懒,遂狂欢而死&&不愧一代风流人物,死都死得这么有个性。
公子死后十八年,魏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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