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科幻小说 这是百年前人类用的手机吗?用你手中的彩笔为那些虚拟的国家星球设计一张护照,旅游海报或是货币等其他的一些物品

我们班曾经出过一个高考状元。每次小测卷面都接近满分,关键是选择题从来没错过。后来他偷偷告诉我,这些题他做错过千百遍,只是每次选错了,时间就会立即复位。1我不知道你们生命中是不是都存在这样一个人——别人家的孩子。天选学霸,父母心中的完美孩子,老师口中永远的标杆。刘营就是这种人。从高中入学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从未展示出任何学业上的弱点,无论是理科,还是文科都没有。无数次大考小测,他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都会以几近满分的状态傲居榜首,虽然英语和语文偶尔会因为作文扣掉几分,但他依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我和我的同学们不喜欢他,但也说不上多讨厌他——当一个人比你强一点点时,你会讨厌他,但当他碾压式地强于你时,你只会自觉地把他算作另一个物种。何况,刘营真的很像另一个物种。他不是那种把手举得老高吸引老师注意力的好学生,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时候看一本习题集,有时候望着窗外发呆。他对一切青春期男孩儿感兴趣的东西都很冷淡,包括游戏、漫画、女团、篮球、科幻小说。他似乎对学习也没有多大热情,他的课堂笔记我看过,只记了一些黑板上的基本纲要,作业我也看(抄)过,大题都作答得特别简单,甚至有一点儿潦草,除了必不可少的解题步骤外,就是一个数字答案。「这说明刘营用对了学习方法!谁有他那样的分数,不交作业也可以!」对于他偶尔不交作业、迟到、上课睡觉和作业潦草,班主任常用这样的说辞来打圆场。也难怪,他是冲着清华北大去的人,在我们这种五线小城的高中,所有老师都愿意在自己的权限内为他偶尔的出格做一些掩护,好在带下几届学生时可以说:「前两届那个刘营你们都知道吧?他上次回校还专门来看我……」只有一个老师不同。李老师毕业没两年就来我们学校教生物,她头发很长,常穿一件衬衫配筒裙,不出意料地,班上男生有一半明目张胆地迷恋她,另一半嘴上不说但实际上也暗恋她。我觉得刘营属于后一半。有一次,我们上生物课,刘营在后排乱动实验柜,打翻了一个盛有黄色物体的培养皿。李老师狠狠地训斥了他,叫他出去罚站。他和我们一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李老师,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自己的文具走了出去。那是我印象中唯一一次刘营受到老师批评,据说那盘培养皿里的东西李老师养了很久,原本是要给我们来做黏菌饲养实验的。后来实验是泡汤了,不过一个选修的实验也没人在乎。也许那次罚站给刘营造成了不小的创伤,他在紧接着那周的生物随堂小测上只得了 75 分,错了将近 1/4 的题目。这也可以理解,被一个自己暗恋的女老师当众赶出去,谁都会有些厌学情绪。不过刘营就是刘营,在这次短暂的波动后,他似乎克服了对女老师的某种心结,下了课时常去生物老师的办公室门口等候,是在等她讲题吧?在接下来的考试里,刘营的生物成绩又重新回到了第一名。除了这次小插曲之外,他都以绝对的王者姿态称霸了高中整整 3 年。每当第二名或其他偶尔奥数赛得奖的同学企图挑战这个排位时,刘营总是用持续稳定的输出告诉他们,人和人的差距并非后天努力能够弥补的。青春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高考前的誓师大会到了。我记得那是一个气压特别低的六月天,我们的身体在那段紧张的时间里都呈病态,血糖永远偏低,睡眠永远不足,脸色惨白,眼圈深邃。刘营还好,他依然是那个淡定的样子,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走上台代表所有毕业生发言。几千只带着血丝的眼睛聚集在他身上,如果目光有热量,他此时一定会像阳光里凸透镜后面的那张白纸一样冒起焦黑的烟雾。我还记得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回荡在操场上:「这是我们人生中的第一次考验,三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相信,未来有很多种,我们一定能到达自己想要的那个。」扑通一声,主席台边的一个矮个子女生倒了下去,嘴唇苍白,脸上挂着米粒一样大的汗珠。他们班的几个同学围上去,老师叫来了校医,从人群中疏通了一条路,边往前挤边叫着:「让一让,同学低血糖,需要新鲜空气!让一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骚乱吸引过去,刘营依旧独自站在台上,只有我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双手垂下,嘴巴离开了麦克风,直勾勾望向操场后排的教师席。原本该有个穿着白衬衣和筒裙的长头发女老师坐在那一排。而这一天,她的位置是空的。2刘营高考分数是 719,单科成绩里数学 148,英语 147,语文 124,理综 300。这意味着他数学和英语答卷几乎全部正确,可能只在某道大题里因为答题不规范扣了一点儿程序分,语文作文似乎没有超常发挥(让一个理工男去写抒情的八股散文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当然最剽悍的还是理综满分——100 道选择题,400 个选项,他一概都选中了正确的那一个。放榜当天他的分数就全城皆知了,因为这是我们这座小城市里诞生的第一位省高考状元。曾经,老师们都猜测过刘营会是上清华北大的料,但谁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中国第一人口大省、高考地狱模式省的理科状元——比省城重点高中的第二名还高出了近 10 分。地方电视台、报纸、杂志的记者蜂拥而至,刘营的家被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他的父母被逼问了无数次教子秘方,但也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没有特别培养他,主要是这个孩子比较自觉。」眼见着从父母那儿套不出什么吸引眼球的新闻话题,记者们转向刘营:「请问你理综的 300 分的成绩是怎么达到的?要知道一场考试一分不扣是很难的,是因为平时学习有什么秘诀吗?」刘营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记者全堵在他们家客厅里有些不爽:「理综啊……那都是选择题,选择题的四个答案里总有一个是对的,只要记住别选错的就好了啊。」记者听见这样的回答异常兴奋,连忙追问:「也就是说,你每次做题都会把错误的选项记录下来,时常复习,下次再遇到了就不会犯错,总是选择正确的选项了,对吗?」「这么说……也算对吧。」刘营咽了口口水,回答得有些勉强,但记者得到这样的回答明显是满意的,连忙在笔记本上匆匆书写。「那么,知道了你是全省理科状元之后,你是什么心情呢?有没有什么鼓励的话想和学弟学妹们说?」「当时是什么心情?」这个问题似乎让刘营觉得值得思考,他沉思了一阵,「你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概率问题吗?每年总有一个人会成为状元的,只是今年的这个人恰好是我。对于每个考第一的人来说,这件事情的发生概率都是百分之一百,而他们中的每个人也都会接受采访,回答一样的问题。」「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努力,每个人都有成为状元的可能?」「我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但如果你硬要这样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那么,有没有想特别感谢的人呢?对你帮助特别大的人?父母?老师?同学?」「我的生物老师吧,虽然自从高考结束,我就找不到她人了。但她确实改变了我看待世界的角度,我们的未来不是一个定数,它是一个概率,任何未来都可能发生,也都正在发生。」原本正在奋笔疾书的记者没有听明白,抬起头困惑地望向刘营:「都正在发生?未来?什么意思?」刘营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了和媒体沟通的尝试:「我的意思是,感谢我的生物老师,她的谆谆教诲我时刻铭记:『只要拼搏,梦想就会实现。』希望每一位学弟学妹都能够为梦想拼搏!」刘营遇到的真是一位勤奋的记者,第二天市晚报的特别专栏就以刘营为主题:「719 分高考状元分享学习秘诀,只要努力梦想定能成真」。特别报道占了一整版,标题下是一张刘营在书房里看书的照片,文章详细描述了老师心中、邻居眼里、同学口中的刘营是多么地好学,多么地勤劳勇敢。刘营的父母、老师、所有长辈亲友们都对这篇报道赞不绝口,也对报道里塑造的那个认真勤奋的状元形象十分满意。但只有我清楚,那写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他。3据说,刘营的传说在学弟学妹中间火了好多年,因为直到今天也没有人能够打破他高考理综满分的神话。高考之后,他被全国排名前二的清华大学录取了。719 分的变态分数,即使在清华也是可以随意挑选专业的,刘营丝毫没有犹豫(一如他做选择题从不犹豫一样),选了生物。我猜想,那很可能是因为他听信了「21 世纪是生物的世纪」那句名言。那个年代真的不像现在,大家好歹还是有些理想的。如今所有理科尖子生挑灯夜读拼尽全力考出来,成绩最好的都去学商科了,最崇拜的人都是马运,毕业后要么是进咨询公司或券商工作,要么忽悠投资人创业。有人说,如今要是在清华的经管学院、北大的光华学院扔一块石头,能砸死三个高考状元。而刘营高考的那年,最优秀的学生还是会考虑清华的建筑系,立志为人类设计出最棒的建筑。或者就像刘营,学基础科学,然后往科研的道路上走,去改变人类的未来。可是后来刘营真的改变了人类吗?相比于「高考状元」这种具有时代特色的英雄形象,学弟学妹们并不是很关心这一点。不过我是个有心人,在刘营离开小城市去了北京之后,我曾拜访过那位教生物的李老师。没有别的目的,我就想和她聊聊刘营。「刘营说他在高考后就没有再见过你?」「可能他是这么觉得的吧,但在我看来,我俩可是见过好多次了。」或许是在生物实验室里待得时间久了,李老师脸上有一种仿佛多年没有被阳光暴晒的苍白,她的马尾辫用橡皮筋束在脑后,乌黑发亮,跟我说话的时候,她正打包整理箱子,刘海被细细密密的汗珠濡湿贴在额头上,我想难怪那么多男同学暗恋她。「你收拾箱子,是要去哪儿吗?」「嗯,换工作。」「在这儿教生物不好吗?」「该教的人已经教完了。」李老师理着箱子回应我道。「你是说刘营?他是天才这没错,但难保以后会不会再遇到一个有天赋的学生……」「他不是天才。他只是把错的选项都排除了。」李老师抬起头,我忽然发现她长着一张并不算有特色的脸,在白皙的皮肤上,五官似乎就像若隐若现的山水画,好像画家怎么画都可以,好像什么都不画也可以。「那他至少知道哪些是错误选项吧?光这一点,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强了。收拾箱子需要我搭把手吗?」「不用。」李老师蹲下,从陈列柜底部掏出一个箱子,我原本以为那是她即将寄走的行李,但她把它打开了。里面是一片诡谲的金黄色。似乎是液体,却牢牢地粘在箱底。如果是一种胶质的话,那这颜色也太恶心了,很难想象一个妙龄女郎会把这种半凝固的黏稠垃圾藏在陈列柜下面。她给我看这个干什么?还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黏菌,」李老师说,「把嫌弃的表情收起来,这表情我看了太多次了。」「黏菌?是当年我们原本要做的那个细菌实验吗?后来被刘营弄砸的那个?」李老师摇摇头,纠正我道:「黏菌不是细菌,它是一种原生生物,算是变形虫的亲戚。在自然界中它的形态就是一整团的原生质,像这样。」她把箱子凑到我面前,这下我看清了,这一大摊黏糊糊的东西似乎是有生命的,就像液体一般,形成「潮汐」,推进它的本体一缩一进,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在箱底挪动。「它居然在动!像动物一样!」我惊呼,「这细菌太恶心啦!」「都说了这不是细菌,是黏菌。单细胞数以百万计地聚集在一起就成了一大摊,这时候它会呈现出高智慧的生存模式,有点儿像动物,会沿着地表『爬』行、寻找水源、吞噬食物……」「我庆幸当初刘营把那盘黏菌打翻了,让我们不用做那么恶心的实验。」李老师白了我一眼。我只好讪讪地说:「所以,这是黏菌,不是细菌!但这跟刘营又有什么关系?」「黏菌永远可以找到最优路径,」李老师说道,「至少在我们看来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科学家们曾将黏菌培养在一个迷宫中,在迷宫起点和终点都放了它们爱吃的燕麦。迷宫里共有 5 条长短不一的路线,它们都可以连接到这两个食物源。实验开始后,黏菌会伸展自己的细胞质,覆盖住几乎整个迷宫平面。但只要接触到食物了,它们就开始慢慢缩回多余的部分,最后只剩下最短的路径。而无论这实验重复多少次,黏菌总能呈现出那条消耗体力最少又能获得食物的道路。」「也就是说它们会用最省力的方式找吃的?可谁不是这样呢?」「不仅如此,科学家还利用燕麦片模拟东京附近的几十个地铁站,黏菌进入模拟日本地形的培养皿中生长,只用了几十个小时就求出了最短的连通路径图。要知道为了达到同样的效果,城市规划师可是用了几十年!」我有些疑惑:「所以你是说,这些黄色的小黏菌挺聪明的?」「恰恰相反,它们是最笨的。在二维平面上,它们走完了每一条可能的路,最后才找到最优解,再缩回多余的路径。这是穷举法。」李老师把手上的盒子向我递来,我犹豫了一下。黏菌黄色的经络里汩汩流动着的原生质正向四周缓慢扩散着,生机勃勃又嗷嗷待哺,我想生命是不是都有这样令人观感不适的脉动。「这个交给你养,我也不方便带走。」「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关于刘营……」李老师终于停下手中的收拾工作,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为什么你对刘营的一切都那么感兴趣?」我竟然一时间接不上话。是啊,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在意呢?4饲养黏菌特别考验人的耐性。首先,黏菌喜欢湿润凉爽的环境,不能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我为它(们)找了一个干净的培养皿,垫上了一层中速滤纸,再放到暗箱里,免得它们被外界光线过度打扰。然后,我用几粒燕麦引诱黏菌从李老师给我的旧箱底里爬出来,定居在新家。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晚上,黏菌原生质团中的一股细小涓流像叶脉开叉一般,拱到了滤纸边缘。但这对于它们来说是一块凶吉未卜的处女地。它们将自己的原生质散开,一点点往滤纸中心扩散开去。由于这股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我十分担心它们无法坚持找到放在培养皿中心的燕麦,生怕在那之前它们就判定这是一块贫瘠的土地,然后集体缩回原生质母体中。好在几个小时后,它们触碰到了燕麦。黏菌黄色的「触角」先是试探性地点了点燕麦,确定那是可以吃的食物后,身后庞大的原生质团仿佛收到了一个信号,它们收回了正往其他方向尝试的「触角」们,一大股黄色黏稠洪流裹挟而来,目的明确,再无半点儿犹豫。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金黄色的黏菌军团就全体攀上了滤纸,把所有燕麦包裹起来,它们要开始享用饕餮大宴了。在那之后,观察黏菌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件乐事。它们除了爱吃燕麦、米饭这些谷物之外,也爱吃菌类,蘑菇、木耳都对它们胃口,只不过在包裹住菌类并且消化它们的时候,原生质会散发出一种腐臭木头的味道,而不是吃燕麦时散发出的爆米花儿一样的香甜气息。它们对豆类感觉平平,总是磨蹭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爬到豆子上,蔬菜则是绝对不碰的,除非蔬菜里的含糖量特别高。黏菌越养越大,培养皿渐渐装不下了。我从后山捡来了几块腐木,又买了一个暗色玻璃水族箱,把黏菌放了进去。腐木对于黏菌来说无疑是更加棒的生长环境,它们先将树皮表面自带的白腐菌包围,好好地饱餐了一顿,再转向我放进箱子的平菇和香菇,爬上去细细品尝。当它们把一个蘑菇吃得差不多了,它们就会从上面退下来,留下一个干瘪萎缩的菇类躯壳。这个时候,黏菌会把刚刚得到的营养物质吸收为己有,细胞加速分裂,那团黄色的原生质在这个循环中逐渐增大、增肥。在饲养黏菌的过程中,我也没有忘记留心刘营的状况。不出所料,他在清华大学的学业比较顺利,大三那年就被本校直博项目录取,其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未来大概率是按部就班做实验、发论文,或许在几年之后能在核心刊物上发文章,再有一些国外访学经历后,回到本校就能够顺利得到一份非常不错的教职。这一次,连我都能清晰地知道,刘营人生的最优解应该是什么。5我的黏菌饲养在一年之后遇到了瓶颈。它(们)似乎没有胃口了。无论我喂它们以前最喜欢的碳水化合物,还是把它们放在阴凉潮湿的角落里,它们好像都兴致不高,对食物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一碰,再也懒得挪动了。我怀疑这是因为它们要繁殖了。我查过的一些资料说,当周遭的食物条件不符合黏菌的需求时,它们就会不吃不喝,聚集在一起,结成籽实(变成一个个小颗粒的球体)。籽实里的孢子会随风或水传播,在适宜的条件下又萌发为新鲜的黏菌细胞。我猜想,换一些食物可能会让情况改观,又想起李老师告诉过我刘营也养黏菌,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这是毕业以后我第一次和刘营通话,他真是记忆力惊人,一听到声音就认出了我。对于许久不见的人找着莫名其妙的由头给他打电话,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要知道,大部分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觉得对方是来卖保健品或者借钱的。「哦,是你。」他说。我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看来清华大学的博士项目果然不是好混的。「我养的黏菌现在好像遇到了点儿问题,不太吃东西,似乎是要结籽实了。我听李老师说过,你也从她那儿拿了一些去养,想来问问你的经验。」「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因为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李老师了。她换工作了,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复。」「好吧……那说回黏菌,它应该快增维了,试试给他换些东西吃吧。」「什么意思?增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身边的水族箱,黏菌们扁平地趴在枯木枝干上,感觉都有些懒。「嗯,黏菌在二维平面上的进食模式你已经熟悉了。它爬完所有地方,找到了连接食物的最短路径后,就会撤回多余的线路,留下最优解。」「我明白这个。」「对,」刘营说,「但如果你喂养得好,温度湿度也都适宜,在特定的条件下,它会开始准备增维。现在它长大了,想尝试些新的东西,想要去三维的空间里开辟新天地。」「你的意思是,它要开始往墙上爬了?」「不是,墙虽然垂直于你家地板,但对于匍匐前进的黏菌来说,还是连贯的二维平面。现在它要增加一条坐标轴,在有纵深的空间里继续生长。}
【2018年4月1日】 刘慈欣震惊的原因,是这一天就是今天。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大刘在写这篇时,高估了科技的发展速度。不过在很多方面,刘电工的预言是成功的,有些细节,细思恐极。
以下为原文:  2018年4月1日 晴   又是犹豫的一天,这之前我已经犹豫了两三个月,犹豫像一潭死滞的淤泥,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其中正以几十倍于从前的速度消耗着,这里说的“从前”是我没产生那个想法的时候,是基延还没有商业化的时候。   从写字楼顶层的窗子望出去,城市在下面扩展开来,像一片被剖开的集成电路,我不过是那密密麻麻的纳米线路中奔跑的一个电子,真的算不了什么,所以我做出的决定也算不了什么,所以决定就可以做出了……像以前多少次一样,决定还是做不出,犹豫还在继续。   强子又迟到了,带着一股风闯进办公室,他脸上有淤青,脑门上还贴着一块创可贴,但他显得很自豪,扬着头,像贴着一枚勋章。他的办公桌就在我对面,他坐下后没开电脑,直勾勾地看着我,显然等我发问,但我没那个兴趣。   “昨晚电视里看到了吧?”强子兴奋地说。   他显然是指“生命水面”袭击市中心医院的事,那也是国内最大的基延中心。医院雪白的楼面上出现了两道长长的火烧的黑迹,像如玉的美人脸被脏手摸了一下,很惊心。“生命水面”是众多反基延组织中规模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极端的一个,强子就是其中的一员,但我没在电视中看到他,当时,医院外面的人群像愤怒的潮水。   “刚开过会,你知道公司的警告,再这样你的饭碗就没了。”我说。   基延是基因改造延长生命技术的简称,通过去掉除人类基因中产生衰老时钟的片断,可将人类的正常寿命延长至三百岁。这项技术在五年前开始商业应用,现在却演化为一场波及全世界的社会和政治灾难,原因是它太贵了,在这里,一个人的基延价格相当于一座豪华别墅,只有少数人能消费得起。   “我不在乎,”强子说,“对于一个连一百岁都活不到的人来说,我在乎什么?”   他说着点上一支烟,办公室里严禁吸烟,他看来是想表示自己真的不在乎。   “嫉妒,嫉妒是一种有害健康的情绪。”我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说,“以前也有很多人因为交不起医疗费而降低寿命的。”   “那不一样,看不起病的人是少数,而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眼巴巴地看着那百分之一的有钱人活三百岁!我不怕承认嫉妒,是嫉妒在维护着社会公平。”他从办公桌上探身凑近我,“你敢拍胸脯说自己不嫉妒?加入我们吧。”   强子的目光让我打了个寒战,一时间真怀疑他看透了我。是的,我就要成为一个他嫉妒的对象,我就要成为一个基延人了。   其实我没有多少钱,三十多岁一事无成,还处于职场的最底层。但我是财务人员,有机会挪用资金。经过长期的策划,一切都已完成,现在我只要点一下鼠标,基延所需的那五百万新人民币就能进入我的秘密帐户,然后再转到基延中心的帐户上。这方面我是个很专业的人,在迷宫般的财务系统中我设置了层层掩护,至少要半年时间,这笔资金的缺口才有可能被发现,那时,我将丢掉工作,将被判刑、被没收全部财产,将承受无数鄙夷的目光……但那时的我已经是一个能活三百岁的人了。   可我还在犹豫。   我仔细研究过法律,按贪污罪量刑,五百万元最多判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前面还有二百多年的诱人岁月。现在的问题是,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难道只有我会做吗?事实上只要能进入基延一族,现有法律中除死刑之外的所有罪行都值得一犯。   那么,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处于策划和犹豫中?这想法催我尽快行动,同时也使我畏缩。   但最让我犹豫的还是简简,这已经是属于理性之外了。在遇到简简之前,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这回事;在遇到她之后,我不相信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什么,离开她,我活两千年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在人生的天平上,一边是两个半世纪的寿命,另一边是离开简简的痛苦,天平几乎是平的。   部门主管召集开会。从他脸上的表情我就能猜出来,这个会不是安排工作,而是针对个人。果然,主管说他今天想谈谈某些员工的“不能被容忍的”社会行为。我没有转头看强子,但知道他要倒霉了,可主管说出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刘伟,据可靠消息,你加入了IT共和国?”   刘伟点点头,像走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般高傲,“这与工作无关,我不希望公司干涉个人自由。”   主管严肃地摇摇头,冲他竖起一根手指:“很少有事情与工作无关的,不要把你们在大学中热衷的那一套带到职场上来,如果一个国家可以在大街上骂总统那叫民主,但要是都不服从老板,那这个国家肯定会崩溃的。”   “虚拟国家就要被承认了。”   “被谁承认?联合国?还是某个大国?别做梦了。”   其实主管最后这句话中并没有多少自信。现在,人类社会拥有的领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地球各大陆和岛屿,另一部分则是互联网广阔的电子空间。后者以快百倍的速度重复着文明史,在那里,经历了几十年无序的石器时代之后,国家顺理成章地出现了。虚拟国家主要有两个起源,一是各种聚集了大量ID的BBS,二是那些玩家已经上亿的大型游戏。虚拟国家有着与实体国家相似的元首和议会,甚至拥有只在网上出现的军队。与实体国家以地域和民族划分不同,虚拟国家主要以信仰、爱好和职业为基础组建,每个虚拟国家的成员都遍布全世界,多个虚拟国家构成了虚拟国际,现已拥有二十亿人口,并建立了与实体国际对等的虚拟联合国,成为叠加在传统国家之上的巨大的政治实体。   IT共和国就是虚拟国际中的一个超级大国,人口八千万,还在迅速增长中。这是一个主要由IT工程师组成的国家,有着咄咄逼人的政治诉求,也有着对实体国际产生作用的强大力量。我不知道刘伟在其中的公民身份是什么。据说IT共和国的元首是某个IT公司的普通小职员,相反,也有不止一个实体国家的元首被曝是某个虚拟国家的普通公民。   主管对大家进行严重警告,不得拥有第二国籍,并阴沉地让刘伟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一趟,然后宣布散会。我们还没有从座位上起身,一直呆在电脑屏幕前的郑丽丽让人头皮发炸地大叫起来,说出大事儿了,让大家看新闻。   我回到办公桌前,把电脑切换到新闻频道,看到紧急插播的重要新闻,播音员一脸阴霾,他宣布,在联合国否决IT共和国要求获得承认的3617号决议被安理会通过后,IT共和国向实体国际宣战,半个小时前已经开始对世界金融系统的攻击。   我看看刘伟,他对这事好像也很意外。   画面切换到某个大都市,鸟瞰着高楼间的街道,长长的车流拥堵着,人们从车中和两旁边的建筑物中纷纷拥出,像是发生了大地震一般。镜头又切换到一家大型超市,人群像黑色的潮水般拥入,疯狂地争抢货物,一排排货架摇摇欲附,像被潮水冲散的沙堤。   “这是干什么?”我惊恐在问。   “还不明白吗?!”郑丽丽继续尖叫道,“要均贫富了!所有的人都要一文不名了!快抢吃的呀!!”   我当然明白,但不敢相信噩梦已成现实。传统的纸币和硬币已在三年前停止流通,现在即使在街边小货亭买盒烟也要刷卡。在这个全信息化时代,财富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计算机存贮器中的一串串脉冲和磁印。以这座华丽宏伟的写字楼来说,如果相关部门中所有的电子记录都被删除,公司的总裁即使拿着房产证,也没有谁承认他的所有权。钱是什么?钱不再是王八蛋了,钱只是一串比细菌还小的电磁印记和转瞬即逝的脉冲,对于IT共和国来说,实体世界上近一半的IT从业者都是其公民,抹掉这些印记是很容易的。   程序员、网络工程师、数据库管理员这类人构成了IT共和国的主体,这个阶层是十九世纪的产业大军在二十一世纪的再现,只不过劳作的部分由肢体变成大脑,繁重程度却有增无减。在渺如烟海的程序代码和迷宫般的网络软硬件中,他们如二百多年前的码头搬运工般背起重负,如妓女般彻夜赶工。信息技术的发展一日千里,除了部分爬到管理层的幸运儿,其他人的知识和技能很快过时,新的IT专业毕业生如饥饿的白蚁般成群涌来,老的人(其实不老,大多三十出头)被挤到一边,被代替和抛弃,但新来者没有丝毫得意,这也是他们中大多数人不算遥远的前景……这个阶层被称做技术无产阶级。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把世界格式化!这是被篡改的国际歌歌词。   我突然像遭雷劈一样,天啊,我的钱,那些现在还不属于我,但即将为我买来两个多世纪生命和生活的钱,要被删除了吗?!但如果一切都格式化了,结果不是都一样吗?我的钱、我的基延,我的梦想……我眼前发黑,无头苍蝇般在办公室中来回走着。   一阵狂笑使我停下脚步,笑声是郑丽丽发出的,她在那里笑得蹲下了。   “愚人节快乐。”冷静的刘伟扫了一眼办公室一角的网络交换机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交换机被与公司网络断开了,郑丽丽的笔记本电脑接在上面,充当了服务器,这个婊子!为了这个愚人节笑话她肯定费了不少劲,主要是做那些新闻画面,但在这个一个人猫在屋里就能用3D软件做出一部大片的时代,这也算不了什么。   别人显然并不觉得郑丽丽的玩笑过分了,强子又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说:“咋啦,你应该对他们发毛才对啊,你怕什么?”他指指高管们所在的上层。   我又出了一身冷汗,怀疑他是不是真看透我了,但我最大的恐惧不在于此。   世界格式化,真的只是IT共和国中极端分子的疯话?真的只是一个愚人节玩笑?吊着这把悬剑的那根头发还能支持多久?   一瞬间,我的犹豫像突然打开的强光灯下的黑暗那样消失了,我决定了。   晚上我约了简简,当我从城市灯海的背景上辩认出她的身影时,坚硬的心又软了下来,她那小小的剪影看上去那么娇弱,像一条随时都会被一阵微风吹灭的烛苗,我怎么能伤害她?!当她走近,我看到她的眼睛时,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另一个方向,没有她,我要那两百多年有什么用?时间真会抚平创伤?那可能不过是两个多世纪漫长的刑罚而已。爱情使我这个极端自私的人又崇高起来。   但简简先说话了,说出的居然是我原来准备向她说的话,一字不差:“我犹豫了好长时间,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茫然地问她为什么。   “很长时间后,当我还年轻时,你已经老了。”   我好半天才理解了她的意思,随即也读懂了她那刚才还令我心碎的哀怨目光,我本以为是她已经看透了我或猜到了些什么。我轻轻笑了起来,很快变成仰天大笑。我真是傻,傻的不透气,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时代,也不看看我们前面浮现出怎样的诱惑。笑过之后,我如释重负,浑身轻松的像要飘起来,不过在这同时,我还是真诚地为简简高兴。   “你哪来那么多钱?”我问她。   “只够我一个人的。”她低声说,眼睛不敢看我。   “我知道,没关系,我是说你一个人也要不少钱的。”   “父亲给了我一些,一百年时间是够的。我还存了一些钱,到那时利息应该不少了。”   我知道自己又猜错了,她不是要做基延,而是要冬眠。这是另一项已经商业化的生命科学成果,在零下五十度左右的低温状态,通过药物和体外循环系统便人体的新陈代谢速度降至正常状态的百分之一,人在冬眠中渡过一百年时间,生理年龄仅长了一岁。   “生活太累了,也无趣,我只是想逃避。”简简说。   “到一个世纪后就能逃避吗?那时你的学历已经不被承认,也不适应当时的社会,能过的好吗?”   “时代总是越来越好的,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再接着冬眠,还可以做基延,到那时一定很便宜了。”
我和简简默默地分别了。也许,一个世纪后我们还能再相会,但我没向她承诺什么,那时的她还是她,但我已经是一个经历了一百三十多年沧桑的人了。   简简的背影消失后,我没再犹豫一刻,拿出手机登录到网银系统,立刻把那五百万元新人民币转到基延中心的帐户上。虽然已近午夜,我还是很快收到了中心主任的电话,他说明天就可以开始我的基因改良操作,顺利的话一周就能完成。他还郑重地重复了中心的保密承诺(身份暴露的基延族中,已经有三人被杀。)   “你会为自己的决定庆幸的,”主任说,“因为你将得到的不只是两个多世纪寿命,可能是永生。”   我明白这点,谁也不知道两个世纪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技术,也许,到时可以把人的意识和记忆拷贝出来,做成永远不丢失的备份,随时可以灌注到一个新的身体中;也许根本不需要身体,我们的意识在网络中像神一般游荡,通过数量无限的传感器感受着世界和宇宙,这真的是永生了。   主任接着说:“其实,有了时间就有了一切,只要时间足够,一只乱敲打字机的猴子都能打出莎士比亚全集,而你有的是时间。”   “我?不是我们吗?”   “我没有做基延。”   “为什么?”   对方沉默良久后说:“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太多的机会太多的诱惑太多的欲望太多的危险,我觉得头昏目眩的,毕竟岁数大了。不过你放心,”他接着说出了简简那句话,“时代总是越来越好的。”   现在,我坐在自己狭小的单身公寓中写着这篇日记,这是我有生以来记的第一篇日记,以后要坚持记下去,因为我总要留下些东西。时间也会让人失去一切,我知道,长寿的并不是我,两个世纪后的我肯定是另一个陌生人了,其实仔细想想,自我的概念本来就很可疑,构成自我的身体、记忆和意识都是在不断的变化中,与简简分别之前的我,以犯罪的方式付款之前的我,与主任交谈之前的我,甚至在打出这个“甚至”之前的我,都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想到这里我很释然。   但我总是要留下些东西。   窗外的夜空中,黎明前的星星在发出它们最后的寒光,与城市辉煌的灯海相比,星星如此黯淡,刚能被辩认出来,但它们是永恒的象征。就在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与我一样的新新人类上路了,不管好坏,我们将是第一批真正触摸永恒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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