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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发生多起凶杀案,遇害者多为独居女性。】新闻一经发布,人心惶惶。员工多次提醒我,要多加小心。他不知道,我早已挖好针对凶手的陷阱,他也是我的猎物之一。1【近两年,本市发生多起凶杀案,遇害者多为独居女性……】我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娘,此时正边听报道边修剪花枝。员工小韩在我耳旁喋喋不休道:「明仪姐,我记得你是独居,你可千万要小心啊,要不以后我送你回家吧。」「现在的罪犯可真是猖獗,我听说他们还将死者肢解……」手指不小心被刀刃划破,我笑着说。「哪有这么玄乎,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小韩还想说些什么,门口的风铃声响起。「老板,我要一束红蔷薇。」来人身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我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身为客人取花。小韩上前与神秘男人攀谈,男人却置之不理,独自翻看着手机。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男子的手上有几道刀疤,心里愈发觉得古怪。于是我加快包花的速度,将花束递给男人。他接过花后,将脸贴近,发出诡异的笑声。走出店门时,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小韩神经兮兮道:「明仪姐,这人奇怪,你说他会不会是……」罪犯不会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他就是罪犯。我无奈地拍拍小韩的肩膀,「别乱想了,快点干活吧。」小韩不情不愿的拿起抹布,「老板娘,咱们四季花店哪有那么多活,一天没几个客人来,也就江医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天天往咱们花店跑。」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江时予温柔的声音响起,「又在说我什么呢?」小韩眼神暧昧的看着我俩,识趣的去外面擦玻璃。我讪笑一声,「没说什么,就是我的员工想念江医生了。」江时予走到我面前,注意到我渗血的手指,颇有些心疼道:「季老板怎么又把手划破了,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样。」「这么好看的手可得好好保养才是。」我不紧不慢的贴上一个创可贴,随意回答:「谢谢江医生关心,我会的。」江时予盯着我的手微微发愣,他目光缓缓移向桌上残余的蔷薇枝叶。猛然想起江时予格外讨厌蔷薇花,我手忙脚乱的将它们放进垃圾桶。「不好意思江医生,没来得及收拾。」江时予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季老板。今天我想买束白玫瑰。」我轻轻点头,转身就为他准备好。江时予拿着花走出门口,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季老板今天也很美。」我哑然失笑,跟他挥手道别,真是难为他每次都这么说了。电视上的报道正在循环播放。【夕晖市警方提醒各位市民,外出注意安全,如遇可疑人员请及时报警……】2从那天起,神秘男人每天都会在花店门前逗留。我几次上前搭话,他都置之不理。直到某一天早晨,我看见门口贴了张纸条:「你好,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我只当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想将纸条撕下扔进垃圾桶。小韩却对此颇有兴趣,他拿起笔在上面写道:「好啊。」傍晚时分,小韩在门口转了几圈,满脸疑惑,「明仪姐,那个神秘的男人今天没有来。」我对那个神秘人倒是不太在意,「他可能有事吧,毕竟也不能天天都来买花。」小韩点点头,笑道:「也就江医生天天来,明仪姐你跟江医生真的是郎才女貌,干脆在一起算了。」我整理花架的手一顿,现在的大学生这么爱嗑 CP 吗?「别贫嘴了,马上要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临走时,小韩又絮絮叨叨,「对了明仪姐,明天我有事,想跟你请一天假。」「好,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我与他道别后,想起家里没什么食材了,便驱车去超市采购。没想到居然遇见了江时予。他热情的跟我打招呼,似乎很惊喜的样子,「季老板,好巧。」我向他挥挥手,没注意身后摇摇欲坠的货物架。江时予脸色微变,一把将我扯过去。下一秒,货物倒地的声音响起,我有些后怕的回头。「江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了,不然我今晚要在医院里度过了。」江时予担忧道,「季老板,你以后多加小心,这次幸好遇见我了。」「好,我记住了江医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语重心长道,「你这样我也不太放心,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匆匆离开了。第二天,我又在门口看见了纸条,「季小姐,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我一如既往的没有搭理,利索的撕下纸条扔进垃圾桶,可是那人却坚持不懈。我不禁想,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可几次查看监控也一无所获。直到第五天,纸条的内容变了,「季小姐,我们玩个游戏吧。」这一次,他是用的红色笔写的。鲜血一样的颜色,字体嚣张跋扈,莫名让人恐慌。当我想和往常一样冷处理时,神秘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后道:「季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复比较好,你已经被盯上了。」我手抖了下,默默的攥紧纸条,回头,疑惑的看向他,「这位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示意我进店里,而后摘下帽子和口罩,「季小姐,我是何昀,是之前案件受害者的未婚夫。」「你现在的情况和我的未婚妻遇害前一模一样,也是不明不白的收到纸条,也是一样的冷处理。而且我观察过,季小姐你也是独居。」听到他的话,我顿时四肢发凉,慌乱的打碎了手中的杯子,「何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未婚妻的姓名吗?」何昀眼角泛红,双手握拳,哽咽的开口。「她叫许昭阳,很好听的名字对吧。」「我们是同一个乐团的,日久生情。在乐团去其他城市巡演的前一天,她的手受伤了只能请假,而我则跟着乐团一起去演出。当时为了哄她开心,我还承诺给她带礼物,当我回家的时候,昭阳已经……」「她躺在客厅,双目已经被挖出,其中一只就放在身旁,另一只不知所踪。身上全是血淋淋的勒痕,她的……四肢至今还未找到」「都是我的错,她跟我说有人给她写奇怪的纸条,我并未在意,只当是恶作剧,可谁知道……」何昀情绪崩溃的掩面痛哭,时不时肩膀抽动一下,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格外可怜。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愤怒充斥着我的内心。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3在我店里停留了许久,何昀才精神恍惚的离开。我一边整理花束,脑海中不断思索他刚才的提议。他说让我尽快离开夕晖市,去国外找他的朋友。他的未婚妻至今尸首不全,他不想再出现新的遇害人,太残忍了。何昀言辞恳切,但我想离开真的就是安全的吗?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拿起笔在纸条上写道,「玩什么游戏?」还未等我放下笔,身后又传来脚步声。花店今天可真热闹,刚走一个又来一个。眼前的青年满脸焦急,我试探性的问,「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季老板你好,我是小韩的同学林旭升,他失踪了,请问您有他的消息吗?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他去花店打工。」我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给林旭升看,这是我前几天收到的短信,他说要多请几天假。我心想他可能学校事情太多,便没有多问。难道小韩也遇害了吗?就在我准备报警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季老板,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的员工有些不太听话,我已经先把他藏起来了,只要你能在 12 小时内找到他,他就可以不用死。对了,你可千万不要报警哦。否则,你和你的员工,会收到非常可怕的惩罚,那绝对不会是你想要的。】显然那个人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下。无奈,我跟林旭升只能兵分两路寻找韩晨烨,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等我们筋疲力尽回到店里时,花香里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就在此时,我注意到花架似乎被人挪动过,底部塞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袋子。我记得店里明明没有这个东西。我与林旭升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架子挪开,只听见「嘭」的一声。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血迹在地上蔓延。我望着眼前的场景头皮发麻,可怕的画面在我脑海中翻涌,我瘫坐在地,止不住干呕。林旭升将我扶起,独自上前查看。「明仪姐,你别怕,这是假人。」「血应该不是人血。」他提议一起去查看店里的监控。我想那个人既然这么明目张胆,监控肯定查不出什么。果然不出我所料,店里的监控已经坏了。手机铃声响起,我看着陌生的号码有些迟疑,好半天才缓缓按下接听。电话对面,电子音响起,先是一阵渗人的笑声,接着才开口说话,「季小姐,这个礼物你喜欢吗?」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季小姐你别急,虽然你输了,但我还是决定送你一个礼物。我想你会……」我不等他说完,便挂断电话。一旁,林旭升伸手指着门口的晴天娃娃,眼睛瞪得滚圆。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当他是认出这个娃娃是小韩做的。拍拍林旭升的肩膀,「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小韩,现如今我们还是报警比较好。」林旭升摇摇头,没有同意,「不能报警,万一他伤害小韩怎么办。」「可是我们这样等着太被动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最终,我犹豫再三,还是听了林旭升的建议没有报警。4和林旭升告别后,我将花店的血渍处理干净准备回家。一出门口,我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江时予。说来也奇怪,小韩不见以后,江医生也没光顾过花店了。路口的灯光有些暗淡,距离又有一些远,我不禁纳闷,这么晚了,他怎么站在这里。我朝他挥了挥手,见他没有反应,但是我感觉江时予在盯着我。我心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可是经过一天的奔波与惊吓,我早已是身心俱疲。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等明天有机会再跟江医生好好聊聊。我忧心忡忡的回到家以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小韩下落不明,暗处的人虎视眈眈,思虑东西太多,直到凌晨我才入睡。等我浑浑噩噩起床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我收拾好东西赶到花店时,隔着很远就发现周围有很多警察,拉着警戒线。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小韩出事了,我加快脚步走上前。可谁知,死掉的人居然是江时予。我想起昨天那通电话,那个人说的礼物不会就是江时予吧?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报警就好了,心中的愧疚让我喘不上来气。我眼眶发酸,腿哆哆嗦嗦的,站也站不稳。有个警官看见我的反常,走过来搀扶我,「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警察同志,我就是觉得太可怕了,明明昨晚我还看见江医生站在这里,人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你是死者的朋友?」我点点头,「他总来我店里买花,一来二去渐渐熟悉了,就成为朋友了。」「小姐,麻烦你等下来警局。」从警察局出来时,我立马订了出国的机票。以前看悬疑片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可亲身经历时才能知道主人公的感受。法医鉴定结果显示,江时予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所以,我那天晚上见到他时,人已经是死了的。怪不得他不回应我,怪不得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将这几天的事跟梁警官交代的一清二楚,警方已经加大搜查力度。回到花店后,我将花都处理了,只留下最后一桶蔷薇。「叮铃——」有人来了。原来是何昀,我将剩下的花包扎好,「何先生,最后还是听了你的话,我要离开这里了。」何昀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决定,他赞同的点点头,「让我开车送你吧,我希望能看你安全离开。」我完全能理解何昀的做法,他未婚妻的遭遇可能让他无法释怀。临走前,我左思右想,总觉得这花不太吉利,便将蔷薇花留在了店里。我匆匆收拾了几件衣物,在小区门口等着何昀。虽然警方表示会尽力找到小韩,但我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编辑了短信,告诉林旭升我要离开的事。林旭升只回复了个:【万事小心,注意安全。】跑路这种事虽然不太地道,我有愧于小韩,有愧于林旭升。但我更害怕悄无声息的死掉。5去机场的路上,我看见何昀的副驾驶上放了束蔷薇。这不就是我留在店里的那一束吗?我明明把门锁上了,何昀又是怎么进去的?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我惴惴不安的拿起手机,发现根本没有信号。何昀突然笑了起来,「季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我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一个妖精要如何成长?他要修炼几千年才能得到一具人身。他要入世帮助生灵才能完善修为。他要感受各种感情才能生出灵魂。他要这个世界充满和平与爱。他要这个世界不再歧视妖族。他要去寻找世界破灭的原因。他要带着他的人类伴侣一同去地球拜见岳父岳母……从幼小到强大,从懵懂到知世,从天真到纯真,他经历了无数的事情,才能成长为如今的模样。这就是他,我们的黄连成精梁勃——爱与希望的传播使者,生命净土的塑造者,梦想与光的传递者!这里讲述了一个妖精和一个人类的不平凡爱情故事,有感动、有苏爽、有温馨、有快乐,世界真的很大,遇见即是注定。简介:这一天,一个下头人类闯到梁勃扎根的林子里,嚎啕大哭:“爱情怎么那么苦!”梁勃纳闷了,还有东西比他苦?在关于黄连苦还是爱情苦的问题上,梁勃一直坚定是黄连苦,毕竟他可是一个黄连精,谁能苦过他呢?谁料这人类发出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梁勃吓一跳:爱情真可怕,还能千里取人性命!于是,这一根黄连也想尝尝爱情的滋味,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苦……然后他遇到了盖盖村,遇到了白康康,遇到他的伴侣乔植。他们的爱情也在成长,从挣脱世俗的束缚,到大胆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份炽热的爱在彼此的呵护中愈演愈烈,直到形成一个庞大的宇宙。看见星光了吗?那都是过去的我对你的每一丝想念。我是念一,你们的好朋友~}
(已完结)我只是一个仆人,沈府的少爷说:“我看谁敢动她。”太太说:“你怎么才回来呀!”老爷说:“全靠你啦!”(另:这篇写于2023年10月1日国庆节,正值亚运会在杭州召开,看到我们国家为叙利亚的国王和王妃派出的专机,很多网友评论说想起了刘长春。夜里做梦,就梦到这样一个小故事)记录在此,以证我中华盛世,如前人所愿。1.  我叫赵吉,十六岁那年我嫁给隔壁的陌生男人,拜完堂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冲进一伙人给他套上一身军装,说是征兵。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婆婆的眼睛都哭瞎也没能打听出他去了哪里。  但我想,日子总是要过的,我得养活婆婆和年纪的小叔子。  我挽上头发四处找活干,给人洗衣做饭带娃娃。大户人家规矩多,我小心翼翼,不敢出错,每隔半年托人将银元让人带给婆婆。  2.  “吉婶,快点。”太太在催我:“这是大城市,你莫要走丢咯。”  我在沈家做了十年工,这次听说老爷带着少爷回国定居,太太带着我坐着轰隆隆地铁皮车到省城去。  拉车的是中国人,给人擦鞋的是中国人,连开门的也是中国人,我发现他们的腰都是弯着的。  那些打着洋伞穿着圆桶裙,金发碧眼的小姐们,还有打着领结穿着合身西服的洋老爷们,都直着身子。  这块地不是咱们中国人的么?为什么在自己的土地上,咱们的腰要弯着?  3.  “滚出去!”两个傍大腰圆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将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推出玻璃门,指着门口的一个纸牌,猖狂地吼道:“狗与华人不得入内。”  我连忙扶起少年,他嘴角有血,神情愤愤,拳头捏得紧实。  我想家里的小叔子,这少年与他年纪相仿,可不能出事,手上暗暗使劲,不让他冲动。  他回头望见我,眼中噙着泪,良久,我见他偷偷将一张报纸塞进我的行李包里,转身走了。  我的目光落在玻璃门前的白纸牌上,那上面每个字都刺痛我的眼。  4.  我识字不多,大多是太太教的。少爷从国外寄回的信,她总喜欢让人念。  她说我的声音好听,让我学着认字,念家书给她听。   少爷的字最初写得并不好认,歪七竖八,但太太总是听得泪流满面。信不是经常有,有时候一月一封,有时候半年才一封。  太太总是让我读信,晨曦,黄昏,月光,油灯。读到后来,我都会背信的内容。  渐渐地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个叫沈大宝的人,他用面包屑喂过湖边的鸽子,喝过味道怪异的啤酒,还和洋小姐们跳过舞。  5.  “吉婶,你怎么敢的哦!”太太的呼声将我唤醒:“那孩子流血了吧?”  太太有见血晕的毛病,我不敢让她瞧见,哄着她让车夫前行。  到沈府新宅子时,我才晓得啥叫宅子。  太太一回家就开始唤大宝,但家里的仆人回话说少爷不在家用饭。  太太兴奋的神情顿时像是松了口的大鱼泡,我安慰她:“您先歇会,晚一点少爷自然会回家。”  太太央央不乐地往楼上走,我拎着行李跟在她身后。  等我收拾好,太太却不在房里。我悄悄一个个房间偷偷找,望见她孤独地坐在少爷房间的书桌前,那正对门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画报,上面画着一个大铁皮的鸟,飞在天上。  6.  老家人突然带话,说婆婆身体不大好。太太往我手中塞了半包银元,允我三天假,又叮嘱我一定要回来。  我只带了套换洗衣裳又匆匆赶回,临走时,看见院子里驶进一辆洋汽车,一群吵吵闹闹的年轻人走下来。  为头的那个,领头唱着我听不懂的外文歌,他从我身边跑过冲向大厅里的太太:“姆妈。”  太太终于等到沈大宝,这是她到大城市的第三天。  7.  我坐船,爬山,偶尔会搭陌生人的牛车。包裹里还有厨房王妈给的大白膜,我舍不得吃,想留给婆婆和小叔子。  水乡四处是芦苇荡,野鸭成群惊起。  船夫晒得黝黑,光着膀子,对岸就是夫家。我放下钱,钱下压着一张灰色的纸。那玻璃门前的少年给我的报纸,原来最后是要交给他的。  8.  我懂得的不多,但家里的亲戚挺让人放心。  他们说婆婆的病不要太挂念,但我晓得,这病是个费钱的病。  小叔子个头蹿得比我高。他不叫我嫂子,叫我阿姐。  他说:“阿姐,我也要进城做工赚钱。”  我捏捏头上的木钗子:“好好跟着先生读书,等读好了,自己考出去。”  我把家里安顿好,还得赶回去。  他说:“阿姐,你的钗有裂缝了。”  我拿起包裹站起身:“不打紧,你只管放心读书。”  9.  船夫还是那个,他唱的山歌很好听。我听了一程又一程,却没跟他搭话。  船上还有四五个水客,聊着天南地背的稀罕事。  人人如今晓得,城里头要搞个劳什子的“万国赛”。说是有好多洋人要来。  靠岸时,我走最后头。  “今儿钱不够,先拿这个顶着。”我拔下脑后的木钗交给船夫。  船有些不稳,站在船头晃得厉害,他伸手扶住我一把:“当心。”  手心是滚烫,我知道他在看我,没敢回望他。  10.  那支钗是他亲自打造的,自然应该是知晓机关的。  裂缝不是裂缝,实心会变空心。  11.  不多时,他追上岸将木钗还回我。  “乡里乡亲的,下回给也一样。”木钗塞在手里,还有汗水。  “多谢,那……”我嗓子有些干涩:“下回一起给,你记帐哈。”  他呆呆地应着:“嗯,我记下。”  12.  沈府大厅里很闹腾,我从后门进屋端了茶给太太。  太太正在叹气:“不去不行呐,你看你爹愁的。”  沈大宝横躺在皮椅里,拿一本大书盖着脸:“去了也是丢人。”  “你就当帮帮你爹?”太太探起身,向前凑一步。  沈大宝忽地一起身,大书飞向太太,我连忙挡住。她手里还端着茶呢。  “哦哟。”太太手里的茶晒了一地。  我连忙伏身去擦。  “吉婶,是你回来啦!”太太的声音难得欢悦。  13.  太太拉着我的手,讲了许多。每回开头便是:  “你怎才回来呢!”  我半蹲在她跟前,细细听她讲家里的舞会,讲来得官太太们,又讲洋大人突然的到来,沈老爷的临时委任信还摆在书房里。  “老爷是接下来了吧?”我回握她略有冰凉的手。  “你怎才回来呢!”太太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我吓得莫得半点主意,头回见那么多拿着枪的兵,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  “不要紧,有老爷呢。”我像在乡下空宅里安慰她时一样,轻拍她的手背。  “你怎么才回来呢!”太太委屈道:“不是说好三天,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路上耽搁些。”我低头瞧着自己粗糙的手,起了茧。这双手里握着的是太太那双保养的如凝脂的白玉。  从长林一路到凤西,来回五天五夜,我几乎每天只敢睡四小时。路上拿着沈府给的通行证,很多关卡都很畅通。那是一条并不平坦的路,有些远,但终归可以到终点。  “你晓吧!洋人这是把老沈架在火堆上烤。”太太心急的时候,会称呼老爷为老沈:“他们这是为那批药品失踪的事找由头呢,那关我们什么事呢。”  “老爷会有办法的。”我坐到一旁搂住太太的肩。  “你怎么才回来呢。”太太反复念叨这话:“你回来我才安心些,旁人的话,我总疑心是宽我的心。可每次家里有事,只要你说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  14.  我们聊天时,沈大宝已经离开,我背对他时,他大约也不想看到他的姆妈同一个下人这样交好。  萧记者带着报纸到沈府拜访时,沈大宝气得直摔门,指着人家漂亮小姐的鼻子大骂:“萧燕妮,你竟然敢署我的名字。”  萧记者也不示弱:“比就比呀,沈士勋你该不会怕了吧!”  沈士勋就是沈大宝,燕妮小姐是他在国外的校友。  旁边的王妈系着围裙偷偷朝我八卦。  “他俩挺配对吧!”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我和王妈连忙躲开。  “人家要男女同场竞技,你上我就上。”沈士勋的声音带着挑恤。  “好,一言为定!我定要拿下冠军,还有二十万奖金呢!”萧小姐一身劲穿,马尾辫扬得很高,和对面的人击掌为誓。  沈士勋冷吸一声:“你差这点钱?”  我想,我挺差钱的。  15.  从这天开始萧小姐领着一帮年轻人每天都来找沈士勋训练。  太太让我给他们准水果茶水,还有猫耳朵。  太太说这是少年幼时最喜欢的零嘴。  但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那碟猫耳朵总是一片不少的摆在那里。  他们喜欢点喜旺楼的西点蛋糕。  我怕太太伤心,悄悄把猫耳朵端去找王妈,王妈和丫头片子们一咬一个嘎嘣脆。其实挺脆的。  训练总是只在晨间一两个钟,少爷小姐们总是会累,他们便让我和另一个车夫一起模仿他们的动作,指出哪里还得改进。  16.  “万国会”一天天临近,萧小姐说只差最后一个项目没练:骑马。  沈士勋摆摆手:“不练不练了,你在国外天天骑马还不会吗?”  “这不一样。”萧小姐眉目间攒着韧劲:“这是比赛。”她的声音不高,但听在我心里仿佛这件事在她心里是顶顶重要的事。  “外面要打雷,马会受惊。”沈士勋拒绝地朝里间走。  萧小姐也不惯着他,扭头出了门。我担心出事,把手上的事交给王妈,准备跟着出门,却听见沈士勋突然开口唤我:“吉婶!”  我停住脚步,望向楼上的少爷:“你是我家的人,还是她家的?”  17.  不出意外的,还是出了意外,萧小姐从马上摔下来,正在撞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脚腕受伤,半点力也使不得。  沈士勋这下彻底摆烂:“这下好了,没搭档,不用去了。”  18.  萧燕妮躺在省城最大的医院里:“吉婶,呃!你姓什么?”  她问我,我立在一旁规矩地回答:“小姐,我姓赵。”  “赵姐姐,”她眸光中有亮色:“我叫你赵姐姐吧!”  她手里握着一张报纸,上面印着空白的报名表。  19.  万国会那天,人真多。  前排的观众都是金色,棕色,红色头发的人,我看不见黑头发的观众。  这不是在我们的主场吗?我们的观众在哪里呢?  “小姐,您要擦鞋吗?”一个黑头发的少年蹲在我跟前。  我想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小姐,那双缝缝补补的破布鞋还有什么可以擦的,可是少年飞快地抬起头对我调皮眨眨眼,是玻璃门前的那个他。  他熟练地拿起干净地布在我的脚上擦拭起来,一个硬鼓鼓地东西悄悄塞进我的鞋边。  20.   这次的消息是给我的,只有一个字:赢。  21.  “吉婶,你站这里做什么?”沈士勋很不满我站在入口处:“那是人家运动员上场的地儿,过来!”  萧燕妮抱着运动服,坐着轮椅朝我招手:“赵吉。”  沈士勋不敢置信地也跑过来:“萧燕妮你是不是疯了?都这样了还比?”  萧燕妮不理睬他,对我柔声道:“走,换衣服去。”  沈士勋要阻拦:“你这样上不了场,你这个疯子。”  萧燕妮指着女宾部的牌子,冲他做着止步的手势,拉着走了进去。  22.  “姆妈,萧燕妮疯了。”沈士勋气得走回太太身边,太太将一套运动服拿给他。  “你自己不也穿了球鞋出来?”太太冲着他脚上的鞋,努努嘴。  “这……这鞋舒服。”他嘴硬。  台上突然传来一声铜锣声,原来是商会会长沈老爷敲响了开始的铜锣。  入场的运动员都是异邦人,可他们全然一幅主人模样,头仰得很高,仿佛在自家后园里闲逛似的。  23.  每一组运动员都有拖长音的主持人报着名字,拗口又长的尾音,让看台下蹲着的国人捂着嘴偷笑:“天爷,这得写半天吧!”  沈士勋急得直跳脚:“她不成,她比不了。”  一旁的同伴却不管不顾,拖着他进了男宾部更衣室。  24.  “中国:沈士勋 赵吉。”  沈士勋站在入口处,望着轮椅上的萧燕妮:谁?  我站在他身后:“沈士勋,往前走两步。”  沈士勋这才转身看向我:“赵吉是谁?”  我剪了短发,那条长辫子刚刚萧燕妮一剪刀下去就断掉。  脑后没了长长的负重,似乎轻松很多。  “该我们上场了。”我走上前站在他身侧,轻声提醒。  25.  沈士勋的目光投向主席台上的父亲,沈老爷微微颔首。  “吉……”婶的半个音被他吞下去:“你就这么差钱?”  二十万,能不差吗?那得多少药品。  我一边大步跟上前面的步伐,一边微微点头。  “赵……吉。”他的脚步有点踉跄,小跑到我身侧:“你搞不清楚状况,这场比赛咱们不能赢,也赢不了。”  我没吭声,默默向前。前面的人回头冲我俩笑,眉眼中含着身高差的绝对压力。  沈士勋压低声音:“他们一开始就没想公平比赛。”  “我知道。”我摸着新剪的短发,有些碎发扎在脖颈处,没扫掉。  “会下黑手的。”他口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我半侧抬头微顿住脚步:“你怕么?”  他吞咽口水,眼睛却瞟向一旁:“我怕什么?我父亲是这场大会的主席,他们能对我怎样。”  步子不能停歇:“那就试试。”  “可你不同,你……”沈士勋站在离我半步的身后,突然想到什么,将头挨近我:“那半夜进我父亲书房的人是你?”  我望向他:“沈士勋,好好比完今天这场赛,晚一点我再跟你解释。”  沈士勋的拳头微微握紧,咬着牙冷笑:“母亲对你那样好,你却背叛……”  我突然收住脚,凝视他:“你起码应该相信你父亲。”  他愕然地望着我,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他想转身退回去,我们后面空无一人,中国是最后一队。我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朝人群挥手示意。  沈士勋这才发现我的力气超乎他的想像。  场外的萧燕妮很快抓住这一镜头,按下快门。  26.
裁判的发令枪试音枪声令四周的黑色头发人不由地抱紧脑袋,缩起脖子,这种身体不自主的反应,惹得前排各色头发洋人的哄堂大笑。  沈士勋发现我紧绷的四肢:“你这样还没下水,先得抽筋。”  他真的很想回到大宅里,蒙头睡大觉,难道比现在舒服。  “沈士勋,你在国外时哭过吗?”我记得家书中的每个细节。  沈士勋一下呆住,我提醒道:“还有最后一次试枪,比赛就开始了。”  沈士勋不再看向我,身边是洋人肆意松驰着四肢,他们闲谈着,仿佛只是来这里游玩,轻松得很。  正式枪响后,我用不太标准的跃水姿势直接潜入水底,沈士勋大急:“吉……,你不要沉下去了。”  这是望月湖的秋季,湖水带着微凉,我想起那个夏日,光着上身的徐少堪。那是他第一次教我游泳。  “住在水边的人,哪能不会水呢?”他摇着那条小木船晃晃悠悠到我跟前。  我知道自己已嫁人,就该守本分,远离男人,但十年的等待里,这个人总是不远不近,站在船上。  他知道我哪一天要过河,早早便等那里。有人无人总要唱山歌,唱得人心里乱得很。那歌词有些我不大懂,但听着听着便会红了脸。  他的游水技术很好,他说摇船的人力大,举起的胳膊上汗水点点,笑声爽朗,一点点直往心里进驻。  后来新的情报员来交接时,他站在那里没了往日的嘻笑,第一次唤我:“同志,你好!”  木钗是他亲自做的,情报卷起来,轻轻一抽便能拔开。  我是第一个到岸边的人,但那个穿黑衣的胖记事员说:“洋大人说你入水姿势不标准,判你五分钟。”  后面跟上的沈士勋大为不解:“又没有规定。”  “刚刚规定的。”胖记事员小声嘟囔。  27.  我催促沈士勋:“别管我,你快往回游,还有半程。”  到岸边领到自己的号码牌,再往回游,这是赛事的规矩。  眼瞅着一个个洋人都陆续靠岸领牌返回,胖记事员摸着鼻梁嘀咕:“不能怪我,他们这么干,我也没办法。”  我在岸边看他们慢慢往回游,胸中憋着一口气,慢慢学起洋人入水前舒展姿势。岸边有好事的洋人传来戏弄之声,言语之中夹着污秽。  脚趾缝里挤满泥巴,一直不停研磨。待胖记事员递给我号牌,我姿势标准入水,脚趾缝的泥巴飞向那嘲笑之声的方向。  “啊!——”有人尖叫。  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已经在水里。  28.  来回五千米的望月湖极其消耗体力,许是多休息五分钟的缘故,我游得极顺畅。沈士勋渐渐被洋人超过,我离他越来越近。  身边一个金发的外国姑娘忽然抽筋,水花一时乱起来。  我已经超过她几米,再回头,只见她水里浮浮沉沉,救援的小船离她很远。我实属无奈不愿看一个鲜活的人在眼前沉下去,正在犹豫之际,身边沈士勋已经游回来。  两人一同将她托起,边往小船靠近。  就在此时,突然蹿出一个白皮肤金发的男子,朝沈士勋挥拳袭来。我来不及细想,松开手,扑向沈士勋,挡在他前面。  饶是水面阻挡一部分力道,但这一拳还是结结实实打在我背上,嘴里一阵咸味涌上,唇边沁出点点血色来。  沈士勋大惊,他一松手,那金发姑娘立时向下沉去。  袭击者连忙潜入水里,我吞下嘴里的血沫,几息定神,铁青着脸色,朝沈士勋做了向前的动作。  他眼中有惊惧,却也晓得此时不能纠缠于此,只得松开我。  我一边默背徐少堪教给我的心法,一边悄悄吐着嘴里的残余泡沫,水色渐粉。  沈士勋游在我的右侧,眼神颇为担忧,我调整好气息,奋力前游。  他只得紧紧跟上,不敢离开半分。  29.  放弃者可举白旗,我身边先后闪现两个手臂上的白旗。  肺腹处偶有灼烧感袭来,我不敢大意,只能减缓速度,今天的比试不止这一场。  沈士勋倒不似传说的那样草包,拼尽全力游在身边。  我们是第三组到达的。  围观的洋大人一阵唏嘘声,只有萧燕妮由人推着进前:“不错,第三也很好。”半晌她发我脸色不对,着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士勋冲着早从救援船上下来的金发男子愤满不平地抹了一把脸:“救他的搭子,还被他打。”  萧燕妮立马拿起腿上的相机冲他拍了一张照片,金发男子作势上前要抢,萧燕妮举起胸前的牌子:“我是记者。”  金发男子朝我们三人狠狠瞪了一眼。30.  “你别以为替我挡一拳,我会感激你。”沈士勋冲着主席台上的父亲招手,示意一切安好。一个眼神也不望向我,全然没有水中的相互守望。  远远地沈父看不清面目。  “沈士勋,后面还有几场比赛,要是你这样,咱俩肯定闯不到最后一关。”我拆开萧燕妮留给我的糖果,放进嘴里:“我俩做个交易,好好比完这场比赛,我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他果然转向我:“你怎知我的心愿?”  我起身朝第二赛场走去,拿了新号牌,站在场边,场边是唤呼的人群,便是叽叽歪歪地“鬼话”。  “加油!士勋!加油!赵吉!”萧燕妮坐在场边,扯着喉咙几乎吼出来。  “切,一点淑女样子也没有。”沈士勋脸上一阵嫌弃,可嘴角分明扯出一丝笑意。  眼前的这匹马不比去凤西的马儿差,这马儿正是萧燕妮的马。  我知道沈士勋在偷偷打量我,他没见过我骑马:“你要是不会,就放弃,骑马可不是小事,一会摔下来,可比拳头要硬多了。”  我冲着他指指蓝天:“你要是好骑,能超过我。我就去你父亲那里说说你的心愿。”  他的脸一下子蹿红:“吉……”得,那半个婶子又吞了回去,憋得他好难受。  “赵吉,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脸通红。  这人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想当飞行……员。”最后一个字被他捂在口中,他的脸霎时全白了。  “你……到底是谁?”他嘴唇微抖。  我飞上跨上马:“走吧!”  31.  这次的发令官是个红衣棕发的高鼻梁男人,他站在高台拿着一面令旗。  这马儿似乎并不在意我是不是它真正的主人,只顾拼命朝前跑,有几次我总要夹紧它的肚子,提醒它放缓脚程。  有几名洋人的目的太过明显,他们将沈士勋呈半包围的形式夹击式裹挟前行。 我边靠近边吹响唿哨,沈士勋的马立刻左突右蹿,看起来犹如发癫症一般。  围合之势稍有松动,我的马儿立刻奋蹄向前,他的马犹如得令紧跟其后。  这一场我们胜得毫无悬念。场边竟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个异色金发的姑娘也在看台上,上一场他们退出后,竟然成了观众,在拼命为我们鼓掌。  32.  几名洋大人朝主席台走过去,沈士勋有些担忧地望向那边。太远,实在不清近况。  萧燕妮带着第一手消息过来:“他们在逼迫沈伯伯,真……真是太过份。”  沈士勋望向我:“还比吗?”  我有些犹豫,沈父握着的不仅是省城的商会,更重要的是,他有药品渠道。  我望向沈士勋:“一切看你。”  萧燕妮急切地望向他:“士勋不能放弃!”她脸上带着期盼。  “要不,那二十万我给你。”沈士勋是面向我说的。  还不等我答话,主持人说比赛暂停,下午继续。
33.  擦鞋的少年急奔过来:“城里进了难民,你们要小心。”  他说完朝我深望一眼,从身畔跑过,向后侧的洋大人热情招呼:“夫人小姐擦鞋呐,价格很便宜。”  徐少堪曾说过省城是租界地方,难民有严格控制。这些难民肯定有问题,我急切去找寻太太,沈士勋想要叫住我,我头也不回截住他的话:“快去找你父亲。”  34.  太太的车还在场地外,她正被几个洋太太拥着往后街去。  我挤进人群:“太太,老爷让您回府呢。”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太太这才恍过神来:“吉……,赵吉,我到处找不到人。她们就把我带这里来了。”  “没事,有我呢。”我暗暗捏紧她的手,将她带向身后。  几个高大的洋小姐朝我们逼进。  “谢谢……你!”突然众人身后,并不标准的中国话响起。  是第一场游泳腿部抽筋的金发女子:“谢谢……你的……秋命……”  她穿过众人走向我们,行得是我华夏之礼:“谢谢……”  35.  回到沈宅太太背后都湿透了:“赵吉,你快去让大宝回来,这比赛不能再比了。”  “沈老爷还在他们手里。”我一边倒了安神茶给她压惊,一边拍着她的背。  “这到底怎么回事?”太太愁得耳环都掉落。  我还来不及细讲,王妈来报:“太太,门外好多难民围过来。”
  “拿食物给他们吧!”太太无力地摆摆手。  “别开门。”我厉声阻止:“他们不是普通的难民,这是租界,没有洋人的允许,他们根本没办法穿过士兵的防线。”  太太猛然惊醒:“是,王妈千万别开门。”  她猛地抱紧我的胳膊:“吉婶,我们该怎么办?”  我的短发抵在她的额头:“洋人这样逼迫,无非只为一件事。”  太太抬起头,望向我,我知道此事瞒不住:“他们想要我们输。”  “那就输给他们吧,也没什么打紧,不过一场无聊的比赛。”太太强撑着坐直身子。  “他们想用这场比试,召告天下,那张纸牌上写得是对的。”我的目光投向大门外,穿过重重街道,落在玻璃门外的白纸黑纸的牌子上。  36.  万国赛只有一天,若我中途不去,也算弃权,但这比不上在赛场“光明正大”的输给他们。  催我回赛场的电话打到沈宅,太太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握着她的手,语气肯定地告诉她:“我一定回来,他们也好好的回来。”  “大宝,老爷,他们,他们能回得来吗?”  我搂住她的肩:“能!”  37.  沈士勋在第三个场地等我。  “父亲都跟我说了。”他的眼神有红丝,想必这顿午餐,吃得并不平静。  室外风很大,带着些萧索的悲凉。  “你父亲不会骗你,他只想你好好活着。”我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箭靶上。  现在后方急需药品,如果今天沈士勋能活着离开这里,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三场正是射箭。  还剩下七组洋人和我们对抗,他们正一个个磨拳擦掌,如今我们的积分和他们其中一组打个平手。这一场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沈士勋站在我的身侧,只一个中午,这个往日笙歌不息的年轻人仿佛一瞬间长大:“我也想……想做点事。”他的声音很低,但十分诚恳。  “等这里结束后,做你想做的事,那就很好。”我望着他,他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我们国家还没有正规的飞行编队,如果,如果你们这些海外游子,求学归来的人能守护好我们的领空……  “好。”忽然身边的人重重地点头:“那咱们就好好比,让他们瞧瞧。”  风很大,会影响箭矢的速度和方向。  但我没想到认真起来的沈士勋真的有一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贵气,他的下盘极稳,无论洋人在一旁是喝倒彩也好,咒骂也罢,他的每一箭都射得十分稳当。  男子组结束时,他已经摇摇领先。  萧燕妮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压倒性地将一众洋观众甩到脑后,我和沈士勋朝她望去,她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超大的喇叭。  我猜城里那家最大影院城楼上的喇叭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谁给她送来的呢。一道瘦小的黑影正蹿入不起眼的鞋摊里去了。  38.  女子组尚未开始,几名鬼鬼祟祟的大高个壮汉朝沈士勋走过来。  我连忙朝他招呼:“沈士勋,我不大会射箭,你过来教教我。”  一旁有听懂的洋人哄堂大笑,搞什么,来参加比赛,连箭也不会射。  沈士勋快步走上前:“之前不教你演习过吗?”他从我手中接过弓箭:“这么快就忘了?”  我低头微语:“有人在你后面。”  他没转头去看,只是镇定地说:“双脚要如磐石稳,臂膀要直。”对我的话,他仿佛充耳未闻。  背后的大汉并未离去,站在阴影里面目看不真切。  “精神要集中。”他的话音真的如一位老师傅,不夹着任何情绪。  我微微一怔,接过弓箭,脑中回想他的每个字,稳,直,集中精神。  每一箭都正中红心,这箭法还是七年前去长林,联络老队长亲自传授给我的。老队长的话和沈士勋说的一模一样。  39.  “沈士勋,你看。”最后一箭射出,我转身指给他看,才发现身后无人。  沈士勋不见了。那几个大高个也不见了。  40.  男宾部更衣室里,我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徐少堪,青衣黑裤的他正将沈士勋护在身后。  “这里交给我,你们快去,还有最后一场。”徐少堪的嗓音像要穿透人心。  我几乎挪不动步,他拦住几个大高个,怒吼:“快走。”  沈士勋身上没有血渍,但他的手心满是鲜血。  我被沈士勋拉着往外走,徐少堪的脚印下有深色的液体渗出。  “你叫什么?”  “船夫。”  “谁问代号了?我是问你的原名。”  “赵吉同志,我叫徐少堪。”  41.  最后一场是男女接力赛跑。  沈士勋第一棒。  主席台上沈老爷坐得依然端正,眉宇间凛然之色释然。他背后站着一个端枪的洋人,冒似在守护。  可我们都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望向沈士勋,现在我们排名第一,他理所当然站在第一赛道,眉角淤青弥漫。  他目光决然,这里他的赛场,也是我们大家的。  42.  “沈,你们刚刚是不错,赢了射箭。”旁边一个红发洋人的传来戏弄之声:“不过,谁现在还有那玩意打仗。”  他指着裁判手里的发令枪:“瞧见没,现在是它说了算。”  43.  枪响前,我看见萧燕妮穿过场卫坚定地停在沈士勋不远处,她手中的相机直直地对准沈士勋。  虽然这家伙现在看起来,没有往常的帅气,但她的镜头没打算离开他的身影。  推她轮椅的人正是那个擦鞋少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暂且在心里叫他一声阿弟吧。  没人能阻止一个记者进入比赛场地摄影。  44.   沈士勋一定伤在内里,他弯腰时微微将拳头放在右侧。这帮家伙知道怎样伤人最狠。  枪声响起,沈士勋在半圈之后脸上的汗珠明显骤增,他的身影慢慢滞后,突然观众席上传第一声中国话:加油!  接着又是一个声音:加油!  加油!  我抬起头,那些围在前排的洋人也朝向探头望去。  是卖菜的阿婆,她手里没有洋小姐的扇子和花手帕,只有一根大大的白萝卜。  加油!  她大喊着,瘦小孱弱的身躯里爆发出巨大的影响力。  又一个站起来,是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  加油!  他举起的是他的拐杖。  加油!  第三声,是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加油!  第四声……  然后无数的加油声响声。洋人运动员几乎看呆了,他们的步伐都停滞下来,这不过是场小比赛,没必要吧!  但是加油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  加油!加油!加油!……  我身旁的接力女选手摊着两手望向我,仿佛在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中国人的加油声。  这声音仿佛像一针强心剂注入沈士勋的内心。  突然,主席台上一个身影站起来:加油!儿子!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分明看见沈士勋的眼角飞落一滴泪,他嘶吼一声,大步向前。洋人运动员这才醒悟,这是比赛呀。  沈士勋离我越来越近,接力棒朝向我。我在最内的侧道,交接的那一刻,一声枪响 。  没人停下来,这无处去寻的枪声,像个巨大的鼓风机推着我向前。我不知道这颗子弹落在何处。  沈士勋离开赛道,在内圈陪跑,不肯停歇。  看台上那些藏在外套里的枪口,一时失去准星。  到底要打哪个?  沈士勋的身影有萧燕妮的相机时刻追着跑,少年推着轮椅跑得飞快,使终和我平行。可是如果目标是我,那么沈士勋你在做什么?我挥手让他下去,他摇摇头。  有人喊了一声:有人要杀他们。  不能让他们死。  不准杀他们。  让他们跑。  一个,又一个身影聚拢过来。最后一圈,我和沈士勋身后站满了中国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完全不顾忌什么狗屁规则,站在赛道上,挡着观众席上那未知的恐惧。  萧燕妮举着相机,泪流满面看着眼前这一切。45.  2023年10月1日,杭州亚运会场外站着一位百岁老妇。  “赵奶奶,看这里。”年轻的女孩站在我身旁,她拿出手机和我自拍合影。  “您在找什么?”她问我。  “报纸。”我颤魏魏掏出身上带着的报纸,慢慢打开,口里喃喃念叨:“沈士勋,燕妮,少堪同志,你们看,今天洋人和咱中国又再比赛呢。”  天空中飞过整齐的无人机表演。  同志们,这盛世如你们所愿!(全文完)(宝子们,谢谢你们的喜欢!新文正在更新中……点赞是动力,评论是燃料。)有什么好看的古言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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