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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一段背诵《讨贼檄文》的视频在B站爆火。
视频中，UP主 @有山先生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背景是有些凌乱的大学男生宿舍。
然而，他一开口就仿佛汉魏文学家陈琳附体，慷慨激昂，痛骂曹操，洋洋上千言《讨贼檄文》一气呵成。
除了暂停喝了口酒，这15分钟的视频，他没一个磕绊。
这则视频，是@有山先生为B站粉丝突破1万，兑现承诺而录的。短短两年时间，他已经在B站拥有近160万关注。
随着关注度的增加，有山也越来越放飞自我。他不仅出镜时从来不修边幅，行为也时常出人意料。
近日，有山和UP主 @天才捕手计划的一次对谈登上B站热门。用视频中的话说，“从小到大，大家都不待见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拿我当笑柄”。
而这位别人眼里的异类，却在B站成了一名网络世界的赛博隐士。
01
非典型UP主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有山的视频，应该是“疯”。
他曾在潼关狂风中，穿着夹袄手舞足蹈背《潼关吏》；在人来人往十字街头朗诵《讨武曌檄》，引来警车围观；在零下二十度的沙漠背“西出阳关无故人”。
阳了发烧41度，他也不忘病恹恹气昂昂倚在床上读《李凭箜篌引》。墙上是他喝醉了写的狂草。
再用一个字形容有山本人，应该是“狂”。
他自称“十八线古代文学爱好者”“B站隐士”“杜甫狂热迷弟”“庄子脑残粉”……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谦称自己为“有山先生”，因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他的视频开头往往是举着酒瓶独饮，宿醉是常态，家里堆满了粉丝寄来的酒。他觉得自己喝酒的时候，杜甫苏轼都在身边，和庄子坐而论道。
他每天睡到自然醒，睡衣半年不换，蓬头垢面出门，无视路人冷眼，闹市街头录背诗视频。
录《讨贼檄文》时，有山还是某三本院校汉语言文学系的本科学生，打算毕业考个教师资格证，去十八线县城当一名语文教师。
之后，他向学校申请休学，成为专职UP主。
这只是他“作妖”人生中的一个小小选择，而正是这个选择，让B站多了独一无二的“疯子”。
02
疯子和鬼才
有山，本名李沛然，居住在四川德阳，年龄不详。但网友根据他2017年第一次参加高考推算，应该是出生于1999年前后。
蓬头垢面的外表下，不难看出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清秀小伙。
虽然，他自称“知识类UP主”，可在中学时，他却是个和应试教育格格不入的“学渣”。
小时候，因为父母本身文化水平低，不想让李沛然和自己一样吃没文化的亏，从小就强迫他背诗。他幼儿园就能背下《唐诗三百首》，初中时能背完整本《古文观止》。那时，他还是个会被大人夸赞的会背诗的好孩子。高中，李沛然考上了四川最好的中学之一，成都七中。
中学时期的有山
升入高中后，即便会背诗、写骈文，语文也考不了高分，其他科目则完全是一塌糊涂，他的英语和数学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分。
而且李沛然的性格一直我行我素，是老师口中的“典型分子”，用老师的评价是“目无尊长，自由散漫”。高中时，一位老师说“人分三六九等，这三六九等就是由高考成绩决定的”，这让他产生了偏激的想法，认为高考和古代科举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八股取士罢了。
2017年，李沛然参加高考。那年正值恢复高考40周年，全国卷语文作文题目是“我看高考”。看到题目的李沛然悲愤至极，“用十二成功力，写了一篇必定零分的作文”。
高考失败考不上大学，但他丝毫没感到沮丧，而是潇洒地挥挥手，去四川简阳山里，租了间村民闲置的房子，扛起锄头种地，当起了隐士。他什么都试着种，但一样都种不活。全靠好心村民救济，教他种田，让他蹭饭。
李沛然的父母对他不读大学，跑去山里的任性之举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不仅不生气，每个月还给他生活费，让他维持基本生活。
隐居最大的快乐，是可以自在读书。那段时间，和李沛然相伴的是他最爱的《史记》《左传》。有一次，他效仿魏晋古方搞来钟乳、硫磺、石英自制五石散，吃到硫磺中毒，当晚被送去医院洗胃急救，边洗边哭。
靠种地养不活自己，陶渊明也得下山从仕。李沛然也一样。两年隐居生活结束，他不得不进城到德阳打工。第一份工作是网管，一个月工资1800元，他干了一周就辞了。
因为工作闲暇时他在电脑前读《贞观政要》，被老板说“我好心劝告你，你读这些书一点用都没有，对你的人生没有帮助”。李沛然当天就辞职了，因为他觉得，“读书是有用的”。
第二份工作是清洁工，一个月工资1400元，每周五天或六天，早上五点一直工作到下午五点。地扫干净了，他就席地而坐，读自己的书。
后来因为实在不想早起了，他改上夜班——去夜店KTV当服务生。这份工作让他爱上了喝酒。KTV客人们喝剩的酒，往往十几瓶堆在桌上，工友们会拿来喝，也劝李沛然一起喝。
就这样喝着酒聊着天，他和工友们打成一片。工友大都和李沛然同龄，甚至更小，学历也都不高，但都很照顾他，让他感受到了在学校时不曾体会过的“互相尊重”。
03
赛博隐士
工作了一阵后，总是闲不住的李沛然，又萌生了新想法——念大学。
没多久，他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再一次参加了高考。这一次，凭着语文功底，他勉强考上了一所三本院校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大学里，他照样自由散漫：不感兴趣的课就翘，穿着睡衣去上课，西方文学课上喝白酒。竹林七贤阮籍有青眼白眼，对喜爱尊敬之人青眼，给鄙夷之人白眼，李沛然在自己尊敬的老师面前，也会化身小白兔。周围人称他为疯子，他却不以为然。
休学成为专职UP主后，李沛然重新感觉到了自由，时间空间都可以自由安排分配。工作上，只要适当满足粉丝期待，也可以自由发挥，到大江南北尽情癫狂。
有山在卧室墙上写满诗词
李沛然也明显感觉到，父母在为自己现在的工作骄傲。
父母没有B站账号，但都喜欢看他的视频，还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看，全家翻来覆去看，看到半夜三更，睡着了手机还在自动播放。
李沛然也觉得在亲戚面前抬起了头，以前那些冷眼的亲戚朋友，现在都对他高看了一眼，“以前他们说我是疯子，现在他们说我是鬼才、怪杰”。
有山登上报纸
当过学渣，当过底层打工仔，经历过无数冷眼和霸凌，有山觉得自己经历过黑暗，所以更深沉地爱着这个世界。
他有一位同样热爱古典文学的好友，去了苏州当家庭教师，辅导富裕家庭的孩子国学，收入可观，但好友仍然感觉不到开心。
相比这种生活，有山庆幸自己的出路。在B站，他不仅可以和网友分享知识，间接满足当老师的梦想，而且这也成了他了解现实世界，甚至影响网友文学观的窗口。
有山最受B站网友欢迎的视频，就是“B站诗词大会”。他曾邀请网友们在评论区，留下自己的诗作，他挑选出精品，朗诵并加以点评。
这个系列点燃了B站网友动手写诗的热情，每条视频都获得了百万以上的播放量。
有山认为，真正的文学就应该接地气。将文学过于神话，高高供起，导致的结果就是远离大众，失去生命力。文学的火焰应该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存在，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将它点燃。
如今，有山的视频经常出现在各大中学的课堂。有中学语文老师发现，学生们在课上学文言文无精打采，但在有山的视频中却活跃异常。因此，有山的作品甚至成为不少老师的教具。
有山觉得，网络上有小丑和明星，那为什么不能有隐士呢？
陶渊明生活在市井里，东方朔生活在朝廷，我们都会说他们是不得了的隐士。
“而我有山在B站冲浪，受到百万观众瞩目，同样也可以是隐士，只不过是大隐隐于B站而已。”
编辑：木夕
校对：行歌
终审：大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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