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小说林笛儿?


张权老儿,骤然富裕。
一伙盗贼异口同声,指认此人窝藏赃物。
瞧热闹者中,不乏嫉妒张权发财的,闲言数句。
也有明理的,辩驳说:「张权是个好人,今日不知被谁人害了。」
1
万历年间,国力衰弱,偏逢天灾,民不聊生。
当时,苏州皇华亭旁边,有一木匠店,店主张权,颇具鲁班天赋,一手木匠活,技艺精湛,出神入化。
人一旦有才,奢望就多,张权这辈子,不图别的,只求两个儿子,求学做官,光宗耀祖。年景好时,大儿子廷秀,小儿子文秀,都送到义学堂念书,几年时间,四书五经,读得烂熟。
俩儿子,书念得好,模样也俊,廷秀十三,气宇轩昂;文秀十二,眉清目朗;人见人爱。每日完工,张权手端盖碗茶,站立门首,眼瞧粉白墙上,儿子廷秀龙飞凤舞的书法——本店精造,坚固木具,不欺主顾。
一面赏析,一面饮茶,张权遥想未来,神情欣慰。儿子这笔书法,分明在说:我有一个巨大的幸福要给你。
天不遂人愿,送来一个巨大的旱灾。庄稼荒废,才草不生,小户人家,或老或幼,饿死无数。
朝廷仁慈,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多被各级官员贪污,落到实处,所剩无几。米价一时疯涨,各处寺院,煮粥行善,一碗稀粥,米粒寥寥,却与人命同价,这就叫物以稀为贵。
点儿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官府。百姓自力,想出许多充饥法子,往粥饭里,搅合些糠壳、木屑,吃下便呕吐。更有甚者,挖观音土,聊以果腹,先是肚涨,而后浮肿,随即速死。
张权店铺,生意清淡,儿子休学在家,学习木匠手艺。两个儿子,天性聪慧,一月之内,得心应手,造出成品,美观精细。
张权略感宽慰,念书不成,早早就业,也不失出路一条。但,那些家具,摆在店中,久久无人问津,平日积些本钱,遭遇灾年,也用尽了。张权心焦,与老婆陈氏商议,要出外寻个临工,挣些小钱,捱过苦日子。陈氏应允,张权出门,去了几日,街头打晃,没个安身处,臊眉瘩眼回来,唉声叹气:「想我张家,上无权势,下无富亲,遇此年景,没个外援。」
外援没有,来了个员外——当地著名,且富甲一方的王宪王员外,祖上传下十几万家私,又开得一间玉器铺。王员外生有二女,大女儿瑞姐,招赘女婿赵昂,倒插家门,成婚不久,需添些家具。
张权正倚门发呆,眼巴巴渴望,来个主顾。忽见王员外,带个小厮,来到店前,急忙上前,迎进店内,展示产品:「您瞧瞧,这木料,坚硬干厚;这做工,精雕细琢;这颜色,漆黑发亮,赛过黑李逵,胜过猛张飞。」
「可见店主,平常爱听书。」王员外摸摸桌椅,敲敲书橱,微笑点头:「果然不错。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么?」
「我与儿子,亲手打造。」张权说:「员外明眼人,看得出,这等做工,与别家不同,员外买一件,小店可奉送一件。」
「那倒不必。」王员外搓搓手,说:「不在你店里买。」
「哦。」张权颇失望:「您过眼瘾来了。」
「你店中之物,并不齐全,老夫此番,要得多。王员外笑着问:「你可否领儿子,到我府中打造?」
张权激动,已然瞧见了粮食。
「你何时可到府中?」王员外问。
「员外说几时就时。」
「明日吧。」王员外想了想,说:「宜早不宜迟。」
全家振奋,进员外府,现场打工,工钱暂且不论,天天辛劳,饭菜定有着落,这日子口,单凭这个,就值。
父子三人,起个大早,赶到专诸巷内,天库前的王员外府。
员外府邸,庭院深深,气派十足,门前镇宅石狮,屋顶驱邪瑞兽,里里外外,钱味儿渗透。
进得宅内,张权领儿子,见过王员外。
「这两个小童,就是你儿?」王员外问张权。
「是。」张权说:「员外别看二人年纪尚小,木工活的种种手段,都熟得很。」
「你有福。生得两个好儿子。」王员外说。
「儿多嘴多,愁没饭吃。」张权叹气道:「哪里算福。」
「到了这里,何愁没饭吃,随我来。」王员外引张权父子三人,穿过大厅,进得后院,王员外吩咐家人,开了一间房,做为施工现场。
木料早已备齐,议定家具样式,父子三人,量画妥当,动起斧锯,转眼天黑,吃了夜饭,点个油灯,继续操作,忙到半夜。
连做五日,造得几件家具。王员外看过,啧啧称赞:「果然精巧!」
王员外很羡慕张权,虽是一木匠,却有两个儿子,且伶俐能干。自己单有两个女儿,女婿赵昂,原是故交之子,父母亡故,王员外见其可怜,招赘为婿,哪里知道,赵昂志大才疏,胆结石冒充舍利子,卖屁股换点银票,当自己玩股票。终日油头粉面,玉器铺里闲坐,不干正事,还领银子,可谓白领,又不节俭,缺些家具,还得员外来给。
这等人,岂可继承家业?王员外见过廷秀、文秀,勾起一番心事,闷闷不乐。妻子徐氏劝解:「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张木匠生儿,运气而已,并非故意。」
「老夫运气差!」王员外叹道:「若我有一子,请个博学先生,教他念书,定联科及第,光宗耀祖。」
「这有何难。」徐氏想了想说:「那张木匠儿子,聪明勤快,老爷既喜爱,何不与他商议,过继一个儿子来。」
「好虽好。」王员外捋下颌胡须,为难道:「就不知他愿意否?」
「老爷活得好谦逊。」徐氏胸有成竹地说:「老爷什么样的人,他什么样的人,只老爷一说,他笃定感恩戴德,磕头如捣蒜。」
「夫人有见识。」王员外下了决心:「老夫一生,太不张狂了。」
次日午后,王员外去见张权,未及开口,张权先提请求,要借些工钱,买办柴米,安顿家里,明日再来。
「小事儿一桩。」王员外把张权拉到一旁:「跟你说桩大事。」
「您讲。」张权直愣愣看着员外。
「我问你,你两个儿子,大的几岁,小的几岁?」
「大的廷秀,一十四岁。」王员外如实答:「小的文秀,一十三岁。」
「好,好。」王员外点头:「一年生一个,能干。」
「员外怎想起问小儿年龄?」
「我有个想法——」王员外停了片刻,才说:「我想叫你儿子,给我当儿子。」
「啊。」张权脸都白了:「小的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一条道理——虎毒不食子,人穷不卖儿。」
「哪个叫你出卖,是过继一个。」
「员外玩笑了,小儿手艺之人,出身贫寒,怎可高攀员外。」张权惶恐道。
「此言差矣,贫富并非胎中带。」王员外说:「我继收他为子,家私分他一些,还请先生,教他学业,日后,他定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员外提拔小儿,是我等前世修的福分。」张权惊喜:「您是要小的,还是大的,还是两个都要。」
「一个就够了。」王员外满足地笑:「就大令郎吧,你若肯,择个吉日,行个仪式。」
「全听老爷安排。」张权回家,把事儿跟老婆一说,夫妻欢天喜地。廷秀自幼好读书,如今有此机遇,自然也很高兴。
事情传出,赵昂知晓,心中不快,怂恿瑞姐,劝阻丈人。瑞姐不解,爹想儿子,过继一个,并非坏事,何故阻拦?
「添个人口,添份口粮。」赵昂说:「无事生非,寻个累赘,岳丈糊涂。」
「一小孩儿,能吃多少。」瑞姐不在意地说:「你想多了。」
「那不成啊。」赵昂阴阳怪气道:「灾荒之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只怕爹不听。」
「游说,必须游说。」赵昂接着说:「口粮事小,日后,还得分去一股家私,那才冤枉。」
有道理!瑞姐隔日,去见父亲。
王员外心意已决,谁反对,谁倒霉。瑞姐挨顿臭骂,悻悻而归,眼不瞧路,脸撞墙上,到家拿赵昂撒气:「都是你出的主意,今日我碰了两鼻子灰!」
吉日到了,王员外府,大排宴席。早有人带了新衣,去接廷秀。廷秀原本气质不俗,再换上华丽衣裳,全然不像贫家子弟。母亲陈氏嘱咐,去得王家,要孝顺谦躬。廷秀记下,辞别父母兄弟,去往员外府。
陈氏望着儿子背影落泪,喃喃自语:「也不知我儿此去,是不是福?」
员外府鼓乐喧天,台上戏子腾挪跳跃,台下亲朋满桌,廷秀挨个拜见,谦恭作揖,礼数周全,举止品相俱佳,众人皆口称赞。廷秀到厅上,对王员外夫妇,四跪八拜,又与赵昂夫妇对拜,再到里面,见过玉姐,自此,改名叫王廷秀,住进员外府。过了几日,王员外将文秀也接进府内,与廷秀一同念书。
明代规定:乡试(省试)于八月举行,会试(京试)于二月举行,各分为三场,每场考三天,初场考《四书》、经义和试帖诗;二场考论、判、诏、表;三场考经、史、时务策。
廷秀文秀,天生好料,一年之内,三场需应考的东西,全都掌握。
王员外愈发欢喜,思量亲上加亲。与徐氏商议,小女儿玉姐,年已十五,做媒之人,络绎不绝。外人也信不过,若不小心,寻个赵昂二代,家就毁了。我儿廷秀,日后必成大器,不如就将玉姐许配于他。
徐氏赞同,这叫亲上加亲!
玉姐与廷秀兄弟,相处一年,感情融洽,心下喜欢廷秀,父母一提婚事,欣然应允。
过了几日,王员外唤来族弟王三叔,往张家说媒,还未出门,赵昂夫妇,前来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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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昂的意思是——此桩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张家小子,虽过继员外府,终是匠人后裔,不是一般的低贱。玉姐不同,亭亭玉立,出身大户。
王员外不爱听这个。小家小户怎么啦?廷秀生得相貌堂堂,天资聪慧,又肯读书,写得一手好字,前程不可限量。说着看一眼赵昂,指桑骂槐道:「总比那些酒囊饭袋,强过百倍,若我小女,配得那等废物,才是瞎了眼。」
赵昂冷笑,讥讽道:「苏州城内,饱学高才无数,受尽寒窗苦,哪个不想飞黄腾达,又有几人真成了?普天之下,每科只中得三百进士,沙里淘金,如豆过筛;一手好字,被赞几句,顶个屁用,若拿话凑趣,讨岳丈欢心,那倒容易,非小婿扫兴,而是实情如此。」
王员外未及反驳,瑞姐帮腔:「横竖不能把妹子嫁于木匠儿子,丢人。」
此言一出,火上浇油,王员外也懒得论理,双目圆睁:「什么木匠儿子,廷秀是我之子,我将女儿,嫁于我儿,有何不妥,要你等来乱嚼舌头!廷秀眼下虽穷,日后发达,我再传些家私给他,只怕你等,连他后脚跟也踩不上。」
一顿抢白,赵昂夫妇,面红耳赤,尴尬而去,出得府邸,赵昂冲瑞姐怒骂:「我将女儿,嫁于我儿,听听,这叫人话?老糊涂!」
「爹爹心意坚决,没法。」瑞姐劝解:「犯不上为这生气,说到底,也不干你我的事。」
「如何不干?」赵昂说:「你爹说了,日后分他家私。」
「分就分,爹要分,也没法子。」
「我不信这个邪。」赵昂忿忿然。
王员外生了一肚子气,越想越郁闷,张家贫寒,是个事实,免不得遭人说长道短,想来想去,一夜不眠,翌日早起,把说亲一事,暂且搁下,收拾了五百两银子,叫族弟王三叔。送交张权,置一所房产,弃了木匠活,另开一间大店铺。安置妥当,择日再行说媒之事。
张权夫妇,很是惊讶,这是哪庙的菩萨显灵?带来如此福音,止不住千恩万谢。得了银子,事有凑巧,隔壁一间大布店,本家儿掌柜死了,生意做不成,情愿连房连店带货,一并售出。现成买卖,接过手就开张,张权顶了这店,又顾个伙计相帮。王员外格外高兴,选了日子,来行婚聘。张家上下,很是热闹。
市井人等,多是冷漠势利眼,见此阵势,遇到张权,都不提张木匠三字,尊称张仰亭。
这厢热闹,恼了赵昂。好个张家,使了心眼,骗得银子,开店买房,日后还分家私,没说的,我与张家,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整不死你,我是你孙子。
赵昂窝火,坐床头运气,家里呆不住,穿上鞋,出门喝酒,到得悦来酒家,上二楼,伙计端上酒菜,正喝着,楼下上来一人,是赵昂同窗,名叫杨洪,如今在衙门里当捕头。
两人见了,寒暄一通,坐下喝酒。杨洪见赵昂闷闷不乐,问起缘由,赵昂就把事儿一说,愤怒中拳头捶桌。
「搞这张老头儿,有何难的。」杨洪轻描淡写地说:「一计即可,容易得很。」
「老兄指点。」赵昂提壶,给杨洪杯中斟满酒,双耳竖立,翘首以待。
「哪日擒得盗贼,叫他指认张权,为其同伙,再窝藏赃物,在他店里,我带人将他捉到衙门,必是死罪难逃。」
「可行么?」
「如何不可行?」杨洪饮了口酒说:「张权老儿,骤然富裕,有几人知是员外相助,衙门老爷,必然生疑,待他定罪,房产家私,必然变卖入官。」
「妙!」赵昂击掌道:「老木匠勾结盗贼,岳丈定会嫌厌那张廷秀,我再设个圈套,将他赶出门去。」
「计虽如此,时机难寻。」杨洪嘬着牙花子说。
「此事还要多劳烦老兄。」 赵昂凑近,低声道:「事成,重酬,放心。」
「同窗兄弟,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说起酬谢,倒见外了。」 杨洪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出多少?」
毒计设下。
过了半月,王员外要解送白粮,到京城去。
明代,正漕粮之外,苏、松、常、嘉、湖五府,输运给内府白熟粳糯十七余万石,各府部送糙粳米四万余石,这种粮,叫做「白粮」。解送白粮到京城的人家,就叫「白粮解户」。
王员外田产广多,点了个白粮解户,此去亲随陪同,又带了玉器,到了京城,行情若好,就地卖了,一举两得。
王员外前脚走,赵昂后脚出门,提了一包碎银,足有五十两,直奔衙门口,去找杨洪。到了一打听,杨洪今日休假。
「敢问老者,他现居何处?」赵昂问门口一名老公差。
「不远,就在乌鹊桥巷,到那儿一问便知。」
「多谢。」赵昂转身就走。
「回来。」老者叫住赵昂,嘱咐道:「险些忘了,你到那儿,问杨洪,恐人不知,只问杨黑心,全都知道。」
很有个性的呢称。到乌鹊桥巷,赵昂一问杨黑心,果然人人清楚。顺手指方向,赵昂来到一间民房前,敲门几下,杨洪应声来开,见是赵昂,满面春风,一把抓过赵昂手中一包碎银:「来就来吧,还买东西,兄弟客气。」
进得屋内,杨洪把老婆打发走。二人坐下密谈。
「这是白银五十两。」赵昂道:「事成再加五十,凑足一百两。」
「兄弟就是客套。」杨洪喜滋滋,收起银子:「不过,近来衙内,未收监强盗。这事要办,得等。」
「等多久?」赵昂忧虑道:「我岳丈前往京城送粮食,如此时机,千载难逢。」
「不出强盗,我也无法。」
「捉住强盗,准能成么?」赵昂接着问:「毕竟是老爷断案,如若瞧出破绽,兄台岂不反坐?」
「放心。」杨洪伸手,往上一指:「我上头有人。」
赵昂依言,回家去等。无奈半月之内,苏州城治安状况良好。赵昂焦急,吩咐瑞姐,买些香蜡,天天拜佛,口中念叨:「我佛保佑,强盗早来。」
瑞姐过来,摸赵昂额头,确认:「不烫。」
但凡干大事者,少不得遭人误解,赵昂不理瑞姐,虔诚祈祷,还就灵验了。几日后,杨洪来报喜讯,前日,捉了五个强盗,眼神不济,居然打劫庞县丞家。现已收监牢中,明日就当提审。
「全仗兄台出力。」赵昂一抱拳:「百两之外,另有厚报。」
「包你妥当。」杨洪拍赵昂肩,转身回衙,到牢中去办事情,吩咐手下,买回鱼肉,烫了一大壶酒,又煮了一大锅饭。
收拾停当,叫狱卒拿钥匙,开了牢门。五个强盗,一见杨洪,十分害怕,以为又要拷打,只是告饶。
「别怕。」杨洪似笑非笑:「明日,就要提审你等,我特备下酒菜,款待几位。」说罢,一扬手,自有手下将饭菜搬进。
五个强盗,伸脖子看,每人一碗肉丸子,一碗鱼,一大碗酒,两大碗饭。
杨洪叫手下,把强盗铁链开了,放他们吃喝。
一个强盗率先去拿,团伙头领阻拦:「慢。」转而问杨洪:「官爷,敢问这丸子里,有什么?」
「肉啊。」杨洪粗声粗气道。
「还有呢?」
「姜葱蒜。」杨洪低吼:「废话!」
「就没下点儿毒?」头领战战兢兢问。
杨洪大笑:「明日提审,我若先害了你等性命,老爷岂不是问我的罪?塌实吃,吃完我有话说。」
另外四个强盗,淌着口水,目不转睛,无限期待凝望头领。
「开干!」头领一拍大腿。
强盗们闪电般,围作一团,埋头饕餮,饭食酒肉,如长江流水,滚滚入肚。吃饱喝足,杨洪吩咐手下,将五个盗贼重新锁好,开口问:「你等可知道,皇华亭旁边的张仰亭布店?」
「不知。」盗贼齐声答。
「皇华亭旁边,张仰亭布店。」杨洪强调说:「你等盗来的赃物,就窝藏在他店里。」
盗贼面面相觑,心想,赃物不是当场即被缴获了么?
「店主张权,是你等同伙。」杨洪说:「给我记住,明日当堂招出,一口咬死。」
「官爷,为何是他?」盗贼问。
「我说是他,就是他。若按我说的,你等五人,免受些苦。」杨洪小声叮嘱:「老爷问,你等别当即就招,待老爷欲施刑罚,再众口一词招认,才像真的。」
「我等听官爷的。」盗贼合计,如此划算,何乐不为,当即齐表忠心。
一般来说,县里的衙役,分为快、壮、皂三班。快,属于快班的衙役。
捕头杨洪,带领捕快,擒得盗贼,早将赃物与那些心腹手下瓜分。老爷审贼,不见赃物,势必追问,正好诬陷张权。
翌日,苏州府衙侯爷升堂,府快押了五个盗贼到堂,禀告:「前日,打劫庞县丞的盗贼现已擒获,一共五人。」
五个强盗,计文、吉适、袁良、段文、陶三虎。侯爷点过名,问及赃物何在?强盗说,只偷得些碎银,均已花费,再无它物。
「闻得庞县丞,家境富足,你等五人打劫,如何只得些碎银?」侯爷哪里肯信强盗谎言,追问道:「其余赃物,窝在何处?如实细说,免受刑罚。」
「没有其它赃物了。」强盗纷纷说。
「你等五贼被捉,却不见赃物,依本官看,定有同伙,逃匿在外,藏得赃物。」侯爷虎着脸道:「说!同伙是谁?赃物何在?」
盗贼不出声,头目陶三虎,偷偷瞅一眼捕头杨洪。杨洪微微点头。
「夹棍套上!」侯爷令下,衙役过来,将盗贼一齐夹住,刚套上,几个盗贼,争相喊到:「皇华亭旁边,张仰亭布店,主人张权,是我等同伙,打劫财物,都窝藏在他家。」
强盗异口同声,听来很真。侯爷信以为实,差杨洪领几名捕快,押解盗贼头目陶三虎,一同去往张仰亭布店,擒贼拿赃。其余四名盗贼,暂且锁在庭柱上,候审。
3
张权夫妻,坐布店里间算帐,店面热闹,伙计营业,招揽买主。杨洪带人到了,说声拿贼,客人立刻四散,有好事者站在不远处,瞧热闹。
「是不是这里?」杨洪装模作样问陶三虎。
陶三虎点头,心说,你还问我。
「将店封了,将贼拿了。」杨洪一声令下,捕快齐上,鱼贯冲进店内,搜刮细软,银两衣饰,尽入囊中,又将店中布匹,收拾起来,打成大包小包,又到里屋查抄。
进里里屋,杨洪叫陶三虎指认,陶三虎手指张权:「就是他。」
闲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张权夫妻,哭天喊地,捕快过来,将二人分开,锁上张全,拉着便走。
整个逮捕、起赃行动,迅速顺利。
瞧热闹者中,不乏嫉妒张权发财的,闲言道:「我说一个木匠,怎么转眼混得个人儿似的,买大屋子,开大铺子,原来是与盗贼勾结,做那行生意的。」
有明理的,辩驳说:「张权是个好人,开店买房,皆是王员外扶持,今日不知被谁人害了。」
一时众说纷纭,人性心态瞬间大展览,意犹未尽者,尾随至衙门看续集。
杨洪一班人,押张权到了府中,禀报侯爷:「张权拿到,人赃俱获。」
侯爷教人来验过赃物,几个强盗,一致指认——张权是同伙。
张权哭诉:「小人是良民,与这班强盗,素不相识,定是有人陷害。」
「既然不是同盗,这大包小包的赃物,又是从何而来?」侯爷厉声问。
「这些东西,都是小人开店挣的。」张权转而冲强盗:「我与你等,从未见过,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我等本不想招出你来。」陶三虎说:「只因老爷用刑,熬不过。你也认了吧,免得受苦。」
「你、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张权悲愤道:「红口白牙,诬陷好人!」
「坏人都说自己是好人。」侯爷冷冰冰地说。
「小人在此住了几十年,规矩守法,见人杀鸡都绕道走,若是偷盗窝脏,必然藏到隐蔽处,怎敢在闹市中开店。」张权竭力申辩。
侯爷沉吟,张权一席话,听起来很中肯。如此看来,盗贼与张权,必有一方说谎,索性将五个盗贼夹起打。
盗贼杀猪般,叫成一片,却不改口,陶三虎说:「姓张的原本木匠,穷汉一个,若不是我等一起,打劫庞县丞,他如何能买房开店。」
「好个奸猾的张权。」侯爷自以为是地说:「竟晓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不是本官满腹经纶,险些就让你瞒天过海了。
张权申辩,是亲家王员外扶持。
侯爷哪里肯信,冷笑道:「你这贼,还提什么王员外,那员外府,莫非是你等下一个打劫的所在。」
张权再辨,候爷恼了,下令用刑。大刑一施,张权痛苦,煎熬不住,只得枉招,画了供。房屋家私,变卖入官,自己被问斩罪,上了脚镣,发狱司监禁。侯爷即备文书,申报上司。
此刻,廷秀弟兄正在员外府书院读书,母亲陈氏差来伙计来报,父亲被当做强盗,捉到衙门去了。
兄弟两个,丢下书本,跌跌撞撞,直奔衙门。先生见二人失魂落魄,也跟出来。徐氏得知,也忙叫几个家人,前去打听。
廷秀弟兄赶到,父亲已被定罪收监。两兄弟欲冲进衙门理论,被先生拉住:「你二人,进去,一并被捉,何人再出头申冤?」
没有办法,兄弟二人,只得去往狱司。
到了狱司前,监门紧闭,禁子把守森严,说是问斩重犯,不许探视,二子哭倒在地,乞求说:「老父冤枉,求列位大叔可怜,多行方便,自当重报。
禁子不依,干这行,历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赊一千钱,不如兑现八百,许诺不顶用,今日有,今日孝敬,若没有,少来讨扰。
廷秀兄弟无奈,只得走了,去看母亲。疾步到家,只见房门紧琐,门上两条封皮,盖有衙门印章,交叉相帖,母亲陈氏,坐在阶石上,独自抹泪。
母子相见,痛哭流涕。主人坐牢,房子没了,店也封了,伙计自然四散。历历在目的家破人亡,旁人看了,也都垂泪。娘仨无路可走,只得投奔员外府。
徐氏知晓,带了女儿玉姐来迎。接进门来,备下菜肴款待。陈氏水米不沾,只是落泪。徐氏取了十两银子,交给廷秀,说暂且赁间房子,让亲家安身,待员外从京城回来,一切都好办。
廷秀依言,在离狱司不远的地方,租了间房,安顿了母亲。挪出二两银子,去打点狱司的禁子。禁子引路,带二人进去,七拐八弯,在潮湿肮脏的后监,见到父亲张权,蜷缩壁角乱草堆中,两腿血污,皮开肉绽,活像看到杀人现场。
廷秀兄弟,感觉万箭穿心,喊一声爹,都是颤音。
张劝缓缓睁眼,艰难翻身,恍惚看见,两个儿子在牢门外,疑心是梦。
儿子号啕,张权这才清醒,蹒跚爬近,开口说:「我的儿,爹一生为善,却受此恶报。许是天意如此,死也罢了,只是王员外大恩,未曾回报,你等兄弟,长大成人,勿忘报答。」
廷秀觉得,事情蹊跷,与父亲将分析,说来说去,也闹不清,这横祸如何而来。父子三子,只是悲伤。
「我受重刑,活不久了。」张权有气无力道:「你二人,好生侍奉母亲,用心读书,为父争口气,也就罢了。」
同牢房中,还有一个囚犯,名叫钟义。昔日路见不平,打死人命,问罪在监。听见父子三人,如此哭泣,心中不忍,看了张权的伤,插话道:「二位小兄弟,你父棒疮虽凶,还不至于伤身。」说罢,从自己床铺草席下,取出棒疮膏,给张权贴上,接着说:「纵有天大的冤屈,也得等待新按院按临,再去申冤,才有个生路。」
廷秀兄弟,跪下磕头,拜谢相助。
张权栽了。
赵昂欣喜,兴奋之余,把前后事情,说与瑞姐分享。
瑞姐先埋怨丈夫狠毒,转而一想,除掉张权父子,日后多分一股家私,也是应得。
「岂止一股家私。」赵昂奸笑:万贯家私,都是咱们的。
「你别害我爹。」瑞姐胆寒。
「岳丈是岳丈,张家是张家。我分得清。」赵昂说:「不过,你得办些小事。」
「何事?」
「拿些银钱,笼络你爹府中下人,待你爹回来,得知张权入狱,势必问起缘由,叫那些下人,尽数张家的不是。」
「你太坏了。」
「这叫智能。」赵昂指自己脑门儿。
半月过去,王员外由京城回转,到得家中,不见廷秀,问起徐氏,徐氏将张权入狱一事说了。王员外很惊异,张权手艺人,如今我资助他买房开店,怎会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是啊。」徐氏道:「穷得没饭吃时,没去打劫,日子好了,反倒去抢,其中似有冤枉。」
王员外迈步出来,找家奴来问廷秀何在。家奴受了瑞姐贿赂,信口雌黄,说员外您走后,廷秀兄弟,不思学业,日嫖夜赌,不嫖不赌,便喝得烂醉。张父为替子还债,便伙同强盗打劫,抢的是庞县丞府。
王员外将信将疑。
赵昂夫妇,得知父亲回家,赶来府中探望,又将张家事情,添油加醋,着实诋毁一番。那些下人仆役,纷纷帮腔证明。
众口烁金,谎言重复一千遍既成事实。不由王员外不信。哪里知道,廷秀兄弟这时候,只是去牢中探望父。
张权棒疮虽好,人却非常消瘦。廷秀告知父亲,听说新按院,已到镇江,自己和弟弟,欲去镇江告状,定救爹爹出狱。
钟义问廷秀:「你爹这案子,想必有人诬陷。世间没有无缘故的恨,你父可有仇人?」
「我父为人,谨慎厚道,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廷秀想了又想,说。
「这就奇了。」钟义提醒道:「此去告状,相当冒险,虽是替父申冤,却牵涉朝廷命官,告得成,你父有救,告不成,恐怕你的小命,也难保全!」
廷秀毅然决然,豁出性命,也要为父洗冤。一个廷秀倒下去,千万个廷秀站起来。
这番言语,不曾提防他人偷听。当日值班的禁子,将几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记在心里,飞报表兄杨洪。杨洪吃惊不小,赶忙找来赵昂商议。
「事情麻烦,那廷秀兄弟,要往按院告状。」赵昂到来,杨洪开门见山地说:「这一告,必引来追查,稍不留神,事情暴了,你我都受反坐之罪。」
「你上头不是有人么?」赵昂问:「还怕他们去告?」
「我的人就是侯爷。」杨洪擦着一脑袋汗:「人家找的是候爷上头的人。」
「那如何是好?」
「干脆——斩草除根,宰了二人。」杨洪恶狠狠道:「不过,办成此事,需要破费。」
「要花多少?」
「纹银三千两。」 杨洪伸出三个手指头。
赵昂解下裤带搭房梁上,做个圈伸脖子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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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我本是亡国公主,因长得像暴君的白月光,被他掳到了后宫
他以我全族性命要挟逼我争宠
洞房之夜我吓得瑟瑟发抖却义愤填膺:
「难道战败之国就不配拥有人权吗?」
他瞧我笑的天真,压了压唇角:
「可以,先给我生个孩子 。」
好了,孩子生了,白月光也找到了,他却不让我走了
1.
我叫商序。母后从小就跟我说,邻国的君王是个暴君,所以他的孩子就是小暴君。
邻国兵马强壮,一直对我王国虎视眈眈,断不可小觑,但奈何父王又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沉迷美色,无心上朝,自继承王位以来,国家早就是民不聊生,兵弱马抽筋。
父王正把酒言欢,和美人玩捉迷藏时,敌国就已经杀进来了。
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跟母后沐浴焚香,品茶论道。
当然,这不是什么格调。
听说这样火化后会香一点。
外面狼烟滚滚,哭喊震天,还能听到隋朝铁骑的声音,振的我点的焚香都掉了本根。
宫人们也四处逃窜,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拽走我头上刚插好的发簪,结果刚出宫门就被一箭射死。
何必呢,早晚都得死,不如死的坦然一点,是吧。
就像我父亲一样,国都亡了,他都毫不在乎。
你看他此时正撅着腚,指望着将门出身的母后保护他。
那心胸,我都得感叹一声,怎么这么不要脸。
故而。
大隋朝的暴君玄戟杀进来时,我正对镜梳妆。
母后还在扯着上吊的绳子,嘀咕着得给我的公主找根粉色的丝绸。
他翻找了许久,在床底下看到了吓得屁滚尿流的父王。
令我没想到的是,玄戟长得很俊美,唯有眉宇间的戾气,和正滴着血的刀剑提醒着我,这是我的仇人,亡国恨,不共戴天。
只是,他见我的第一眼也愣住了,美目流盼,白腻如脂,一层粉红薄纱下更显得腰肢柔弱,可堪一握。
父王看出端倪,立马卖我,
「玄戟啊,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其实朕本属意你做驸马,扶你上位的......」
母后瞪着眼真想踹飞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一声令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有我平静的与他对视,「别拿这刀杀我,太脏了,你换这个吧。」
我迈着小步将刻着粉色花柄的匕首递给他,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
细碎的花纹,弥漫着清香,冷厉的他嘴角扯出一抹笑。
就是这样的举动,惹得这位暴君直接下令将我全族迁往大隋都城,将我掳到了后宫。
本公主人都傻了。
2.
暴君可不是什么善茬,还不如让我用粉色光滑细嫩的丝绸带走我的性命,直接和母后去地府里和阎王爷喝茶。
倒是比坐在回大隋都城的马车里如坐针毡和玄戟这个小阎王大眼瞪小眼的强。
父王这个不要脸的,生怕没了这个女婿,特意挑了长相同样出挑的庶妹伺候他。
谁知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我说:「你靠近一点。」
靠近?
我的屁股墩极不情愿的朝他挪了挪。
他不满的压了压唇角,「杀了她。」
一声令下,我的庶妹已经身首异处。
就再此刻,我的屁股墩忽然十分想要靠近玄戟。
是的,极其情愿。
夜晚露营,刚扎好了帐篷,暴君就命我前去跳舞。
这不就是折辱人吗?
我宁死不从,当即跪在地上反抗!
他挑挑眉,精致冷贵的面容再次闪出杀机,侍卫心领神会走出帐篷,随即传来父王杀猪般的叫声,「啊,我的三女儿啊!」
本公主汗毛直立,穿着锦缎裹胸,薄纱长裙,舞了一曲长相思。
他傲娇的冷哼,「你倒是识趣。」
我拧成个哭包脸,「还不是被逼的。」
「嗯?」
「君上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他大笑,「欺负你,本君甚是高兴。」
对对对,你清高,你了不起。
3.
回大隋的路程有五日。
玄戟倒是十分好伺候,平时只需要我端茶倒水,跳个舞,唱个歌,没有我想象中什么残忍的蹂躏,晚上也是特地为我准备了帐篷。
母后劝我稍作打算,说不定等他玩腻了就会放我回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只要我不去哄他高兴,他就会下令斩杀我的族人。
昨个杀了两个我的庶妹,气得母后直言:「有本事你杀了我为你助兴!」
玄戟半眯着眸子闪过一抹讥笑:「没轮到你呢。」
这句话,吓得我那没本事的父王腿抖了三抖,拉着我语重心长,憋出了八个字:「宁需争宠,然爹得无。」
我谢谢,要不是我母后,还有族人,我真想现在扇玄戟一巴掌。
可气啊,人在屋檐下,不仅得低头,还得哄一个暴君。
这五日悄然过去,虽死了两个庶妹,也是活该。
幼时父王处处留情,母后又不得宠,这两个庶妹没少蹬鼻子上脸给我火气受,如今也算是报仇了。
可这再杀下去,可真就快轮到母后了......
真没想到我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被逼的争宠。
4,
我一贯想不通为什么玄戟会看上我。
论美貌,本公主的确美。
论才艺,本公主的确佳。
论品性,本公主脾气燥。
直到回宫后,我才发现,暴君是在找替身。
听闻他的白月光长得极其似我,也是因此留了我族人的性命。
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找到她之后,我不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我将此事知会母亲,母亲立即展开下线开始调查,生活又有了新的期待。
除了我这个糟心父王为了让玄戟封个爵位特意提出早点成亲早点洞房以外,我真的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还是玄戟穿着黑色长龙凤袍慢悠悠走到我跟前说的,他还顺手把玩着手里的小物件说:
「后日洞房,会有教引姑姑教你怎么伺候。」
我憋着怒气翻脸:「战败之国就没有人权吗!这婚事我不同意!」
「哦?杀你全族还是嫁给本君,你自己选吧。」
声音还带着一丝哀怨,我看着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再一次硬气的回答:
「你以为呢?」「当然是选择嫁给你呀~」
本公主岂是草包,这只是卧薪尝胆,宛如当年勾践君王!
嗯,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5.
从大军回到帝都后,玄戟挥了挥衣袖赏了我们一座大宅子,正好容纳我的族人。
三日之后拜堂成亲,也就意味着我要入宫争宠。
听说玄戟的后位空悬,只为了他那流落在外的白月光,而后又将他那位白月光的妹妹也纳为了妃。
这暴君,真是罔顾人伦,理都不认。
他的白月光嫁给了玄戟最好的兄弟,归隐山林,焉知不是他残暴的报应。
母后特意拿出压箱底的「后宫争斗记」让我熟读,我反问一句:
「为什么母后有宫斗兵法在身,父王依旧纳了那么多妃子,生了那么多小孩。」
「商序,一个人的心倘若死了,还斗什么呢。」
声音孱弱的好像久病的蒲柳,母后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散乱的树叶随风滚动。
我好像能够体会到,父王夜夜笙歌,到处留情,他的孩子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我的庶妹被杀了两个,父王只象征性的掉了几滴眼泪,安慰了生养庶妹的妃子,又开始寻花问柳。
此时我好像能够体会到,生养一女的母后,是如何挨过寂寥悲宫,心如死灰。
似乎,儿女, 妻妾,在一个帝王眼里,不过是云烟,过眼一场,转瞬忘怀。
可我是商序。
就算是亡国公主又如何,就算国破家亡又如何。
若逃不开宫廷的命运,那就让宫廷的生活变得有趣一点。
于是。
我准备身体力行,编一本《冷宫幸福指南》。
俗称《在冷宫之我想守活寡》。
反正我也是个替身,不如就让暴君轻而易举的得到,疯狂作死,然后食之无味,丢弃冷宫。
啊,想不到啊,有一天本公主竟然会觉得冷宫是个好去处。
6.
订婚当天,红色的喜服重的像泰山压顶,身为亡国公主,玄戟还是给到了我应有的礼数。
等丫鬟将我抬入房中,我饥肠辘辘,掀起了盖头就开始吃桌上的饭食。
反正玄戟要批上半个时辰的折子才会洞房,我心安理得啃着鸡腿,趁着四下无人,边吃边骂:
「该死的暴君,真香。」
「这腿炖的真嫩,死暴君,我祝你早日归西!」
随后,门吱吖一响,我抬头,便看到了玄戟。
一身红黑色相间的龙袍,烛光还在衣袍上华光流转,只是眉梢带怒,黑曜石般的双眼如同冰冷的湖水,挑眉问道:
「暴君?真香?」
轻佻的尾音连带着我的耳朵红了起来,本公主机智的解释,小跑到他身边,装作入迷的闻:
「玄戟的身上,总有一股味道。」
他看戏看嗤笑,「嫩嫩的......味道。」
是的,嫩嫩的。
......
就如同玄戟将我压在身下,骨骼分明的手从脖颈顺着我纤细白嫩的手臂慢慢滑下,轻哼一句:
「果然嫩嫩的。」
好歹是战胜之国,为何玄戟像一匹饿狼,将我拆入腹中之时,像极了饿了几年前。
大婚之夜,是由一根鸡腿引发的血案。
纯白的手巾下血滴绽放。
第二天早上差点疼得我晕过去,走路都没有走稳。
他满意的整理着宫服:「今晚,爱妃依旧侍寝。」
呵,侍寝就侍寝,本公主就不信,玄戟能宠幸我七日。
毕竟我那不要脸的老爹,一夜都要换三个妃子。、
直到第七个夜晚,他让太监传旨来说:
「床上腻了,换个睡法。」
我欣喜的收拾铺盖,准备奔向那温暖的冷宫,太监立马安慰:
「娘娘莫难受,陛下说要赐您温泉共浴!快收拾收拾啊!」
7.
我知道温泉,但我不知道,共浴,要一丝不挂。
残暴的君王背对着我浴沐在水中,赤着胸膛,那莹莹的水珠还在发着光。
而我被宫女们剥去衣裙,只剩下一件肚兜,怎么遮也遮不住玲珑的躯体。
七天了,七天了,我真的受不住了......
这七日,我抛却公主的自尊和涵养,极其热情的迎合,想换来他对我的不屑一顾,想换来他终于吃腻了我这盘菜,现如今,竟然是换一个地方吃。
我扭扭捏捏不想下水,玄戟一把将我拉入水中,见我满脸抗拒,委屈至极,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额头,
「爱妃今日怎如此冷淡?」
我不满的扭扭腰,「陛下,臣妾喉咙叫哑了,今晚想休息,可以让别人侍寝吗?」
「好啊!」
他十分利落的回答我的问题,扯出一抹阴霾的笑,「那便跟朕一起看你的族人是如何惨叫吧~」
说着就要放开我的腰,任由我在水中扑腾,又是族人,又是族人.......
我含着泪在水里搂住了他的腰,顺着他圈住玄戟的脖颈,热烈的吻了上去,听着他呼吸滚烫,气息变热,双手有力的托着我的臀,将我压在水中嬉戏。
再一次证实了,我乃亡国公主,没有人权。
8.
糊糊涂涂十日过去,霎时间我成为了大隋名副其实的宠妃。
朝廷上下的大臣们也纷纷请谏将我处死,说我是祸国的妖妃。
我不甚在意,毕竟玄戟都未曾提起,还恩赐我回府省亲。
连续十天的折腰生活,回宁那日,我的腿都还是酸的。
父王笑脸盈盈,抱着刚出生的庶妹说道:
「商序,父王也是为了让我们的族人杀不尽,我需得多努力一番。」
母后正打着哈欠差点咽下了气,白眼一翻,拉着我就往房中去。
宅邸不如王宫,三墙六院要盛下商氏一族满门,的确拥挤的很。
母后从前也是越国公主,现如今我同母后的命运竟这般相似,都亡了国,再也没有了母家。
院中到处都是庶妹庶弟的欢声笑语,母后拉着我在窗边看,不禁感叹:
「是母后连累了你,听说过几日,贵妃就要回来了,商序,你若失宠,斗不过,母后绝不怪你,大不了我们商氏一族慷慨赴死,也总比现如今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强。」
母后眼中含泪,胸有丘壑,刹那之间宛如战场上洒血汗的女将军,不过也只是霎时。
因为话音刚落地,窗后的父王蒙着面在花园里和美姬玩躲猫猫,口水都飞溅三尺。
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看是商父简直不是人......
省亲的假只有一日,我呆呆的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忽然觉得,或许像父王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也很好。
临了回宫,父王终于露出了一副正经的模样,然后举起三根香朝我跪拜。
嘴里念念有词道:「愿商序成为宠妃,愿商序诞下龙儿,愿商序永不失宠。」
我稍许安慰,想着宽慰母后几句,以后不要再为父王伤神,他又接上一句:「愿本王肾力永昌!」
我......
......
传说中的贵妃,玄戟白月光的亲妹妹名叫怀微,名字都那么动听。
听说她的姐姐怀宁是个胸怀大义的女人,为玄戟打下半壁江山,本是应该成为大隋的皇后,却为爱隐退,甘愿和玄戟的兄弟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造孽啊,但凡她有点上进心,那也算成全了我成为玄戟刀下的英魂。
而不是变成玄戟的狗腿子......
得了,还是回去想想,如何以最美的姿态进入冷宫吧。
9.
怀微回宫的第一天。
我也在期待她是多么的温柔有趣,能同我唠嗑扯架。
就像母后那般虽对父皇失望,可闲暇时刻,还会同我去和失宠的嫔妃搓一搓麻将。
对,她的确也搓一搓了。
不过搓的是我......
她端着绕金丝的手炉,一身贵气端庄的长袍不卑不亢,
「你就是玄戟哥哥新纳的亡国公主?」
我呆愣的点点头,「是臣妾。」
她一鞭子就下来,我躲闪不久,打到我的脖颈处。
鲜嫩的皮肤透着红印,丝丝沁血,初始还感受不到疼痛,可第二鞭子下来的时候,身边的丫鬟都害怕的叫出了声。
「就凭你这容貌,敢不敢和本宫打赌。」她边说边拿丝巾擦了擦手,连同鞭子也扔给了侍女,
「敢不敢跟我赌,玄戟哥哥心里压根都没有你。」
她这番话说出口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跪在地上仰头看她,眼睛好似笼罩着雾气。
直到她自扇了几巴掌,娇嫩的小脸蛋被扇的通红,然后晕倒......
身后的侍女熟练的喊叫:
「贵妃娘娘晕倒了!贵妃娘娘晕倒了!」
而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如丧钟响起,阵仗大的堪比我大婚那日。
从我眼前略过的绛紫色龙袍只沾了我的衣角,玄戟抱着她,温柔的抚上她的脸,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那种眼神,就好像在看一潭泉水,清澈透明。
这七日,他看向我的,只有欲望......
真是后悔,早知道就把母后给我的「后宫争斗记」看完了。
10.
怀微苏醒后,直接指认是我口出狂言羞辱她,仗着自己盛宠七日便目中无人,实在是亡国妖妃,不祥之兆。
按本公主的脾气,换作以前是在商朝的王宫,她的鞭子落下的那一瞬间,就是她的脑袋落地的瞬间。
可此刻,我安静的跪在地上,玄戟正喂她吃药,声音森冷,好像不曾爱过......
哦,本就没有爱过。
「是真的?」
寡淡又凉薄的朝我施舍了一个眼神,似乎在等着我的狡辩,呸,辩解。
我的脑袋瓜迅速转圈,按照我的性子,此刻就应该以死明志,阐述着我的性情高明,实在不屑与此。
可一想到我那刚出生的庶妹,吵吵闹闹却十分团结的族人,又实在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贵妃才虚弱的替我求情,「妹妹一定不是故意的.......」
「不不不。」我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是故意的。」
她似乎没能明白我的脑回路,玄戟也挑了挑眉。
「你那么贱,那么张狂,还拿鞭子抽我,打你几巴掌算轻的了吧?按照我的性情,会拿粉色的匕首直接了解你的,贵妃,知足吧。」
我想过族人的命,想过我那数不清的庶妹庶弟,可我最后又想到了母后。
倘若我争宠保全了他们的性命,可我这一生都将葬送在算计之中了。
本公主可是商序。
我等待着结局,看着怀微演的十分有趣,跪在地上事不关己的看戏。
直到玄戟黑了脸,带着压抑的暴戾:
「怎么还不滚?要看我和贵妃同寝吗?」
我嘻嘻笑出了声,「那我要滚去冷宫吗?」
「对,冷宫,滚吧。」
「嘻嘻嘻,其实看你们同寝也没事的......」
「滚!」
嗯。
玄戟像提溜小鸡崽一样将我提溜出去。
生起气的样子倒是更像暴君了,我盯着他那有力的臂膀牵扯的臀部一上一下,不禁开始想到了那晚的温泉共浴。
他也被我盯着脸红,将我摔上步撵还问了句:「你看什么?」
我诚实的答曰:「暴君,你的臀真圆润。」
嗯嗯。
反正要常居冷宫,从此再无床笫之欢。
不如趁命还在,先摸一把。
如愿以偿的柔软,竟然比暴君的黑脸,还要让我觉得震惊。
七个晚上啊,我竟然没有想到去摸一摸老虎的屁股。
实在对不起本公主猖狂骄纵的名声。
11.
终于等到了我的冷宫生活。
初始以为玄戟深爱怀宁和怀微两对姐妹,所以后宫妃子甚少。
而等太监将我移入冷宫,看着一位美艳动人的娇娘正对镜梳妆,嘴里念念有词一些伤感之语,看到我进来后,又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又来一位同病相怜的妹妹。」
她娇柔婉转,神态天真,只是两行清泪挂在脸颊,颇有林黛玉的气韵,名叫绾绾。
绾绾是文官之女,选秀进宫,之后就被怀微当作丫鬟使唤,心绪难平,不过是偷看玄戟一眼,就被怀微狠狠羞辱,送入冷宫。
这一切,玄戟都有目共睹,却没有一言为她辩解。
帝君无情,我向来有所耳闻,想到我的遭遇不过是比她们多了七日恩宠罢了。
绾绾哽咽着抽泣,「想起我出身书香门第,从不颐指气使,进宫半月,却每日侍奉贵妃,形同奴婢,还要被她打骂羞辱,被废人冷宫,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怀微还打了我一鞭子,想起也是气得牙痒痒,
「绾绾别怕,有我在!」
她止住眼泪,迷茫的看向我。
「我带了麻将,咱们胡一把再说!」
深宫寂寞,亏得我有母后的真传,懂得苦中作乐。
只要我的族人尚能生存,便是冷宫,我商序也活的有滋有味。
母后花了不少银钱贿赂宫人,从宫外带了许多蔬菜水果的种子,最后还让宫人从宫外带了母鸡崽子。
如果不是怀微又来找茬,我还准备再写封家书,好运来些野猪牛羊来喂养。
绾绾整日跟着我在冷宫里打麻将,养小鸡,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逐渐开朗起来。
我们时常和看门的侍卫陈展凑一桌。
陈展有条狗,本公主率先提议叫「小吉」,特此申明当然不是玄戟的戟。
果然,众人毫无异议。
我本以为生活就要这般安康下去,小吉贪玩跑了出去,抬步黏的侍卫躲避不及,晃了一下怀微贵妃。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翌日,怀微带着一众人马来到了冷宫,美名其曰为整顿后宫。
明艳动人的小脸此刻露出阴森的笑容,怀微直接下令:
「你们是不想活了吗?每人打二十大板!以正宫规!」
她傲气的蔑视着我,居高临下的态度使得本公主气得牙痒痒。
「不要以为君上宠了你七日,你就觉得可以骑在本宫头上,休想。」
实在不明白,我自己都未曾把那七日的承宠当一回事,怀微见了我都要提起。
好像,她比我更要介怀。
「狗是我养的,要打就打我一个。」
怀微正等着这句话,眼神愈发的凶狠,华贵的礼服也无法掩盖她那颗丑陋的心:
「你现在可是弃妃,打你,本宫不费一丝力气,哦,你还不知道吧?从你被打入冷宫后,本宫便废了你家的宅邸,如今你父王为了生计,庶妹或许成了军妓,或许被卖到青楼,流浪街头,生不如死呢。」
「商序,你不过是个亡国公主,凭着几分相似我姐姐的容貌还敢承宠七日,本宫想杀你,轻而易举。」
她冷笑的摆摆手,五六个奴仆将我强行压在木板上,我的嘴被捂上抹布。
重重木棍捶在我的腰间,疼的我落下一身的汗,国之将灭,族人滥杀,我被迫从骄傲的孔雀变成任人宰割的弃妃,其实我懂,不过是命运使然,因果报应......
可还是想哭。
很想哭。
绾绾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却被怀微一脚踹到一边。
她不死心,依旧在求情。
我一直在积极应对这困顿的生活,哪怕进入冷宫也没有自暴自弃,或许是疼痛激发了我争宠的欲望,等玄戟从前朝急匆匆赶来时,看见我煞白的小脸,满身是血,我轻声念了句:
「玄戟......我好想你。」
是不是真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凭着几分相似的容貌,去争宠,去保护族人,去保护绾绾。
母后,此刻我才知道,亡国公主,没有人权。
12.
到底是白月光,凭和她几分相似的样貌也让我的族人再次拥有了宅邸,母后也可安度晚年。
暴君说会替我寻找流落烟花之地的庶妹,连同绾绾也恩准她出了冷宫。
屁股上的伤还没好,我已经殷勤的开始为他准备膳食,联系舞乐,当然,还有闺房之乐。
等玄戟下朝后,绕过屏风,就见我一身透明薄纱覆在身上,伸出双手缠在他的脖颈处,
「君上......奴家等你好久了呢~」
他皱皱眉,「说人话。」
「来睡我。」
直白的勾引使得玄戟耳朵染上了红,却依旧镇定的托住我的臀:
「既然如此,朕,依你。」
薄纱被轻而易举的褪下,滚烫的双手抚上我的腰肢,唇齿之间辗转反侧,
「商序......」
「咋?」
「朕觉得,你好像麦芽糖。」
甜甜的,还有些粘牙。
他不知为何忽然向我表露一丝心意,可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替身,只想当个宠妃怀个孩子,固我家族地位。
不咸不淡的撒娇一声,「谢谢君上。」
暴君感受到了我的敷衍,猛地用力,我吃痛的叫出了声,换来了他的一阵低笑。
「真是养不熟的妖妃。」
13.
朝中大臣又开始屡次进言,说我是灾星,留在后宫只会祸患无穷。
暴君十分客气的下令让进言大臣的女儿送入后宫,大臣们再也不敢言声。
大隋上下无人不知晓玄戟的父王是个大暴君,就算有征战的勇名,可自古以来,凡是和亲,选秀,进贡的女子,无一不暴毙而亡,死状惨烈,唯留下玄戟一根独苗。
大暴君的儿子自然就成了小暴君,何况他继任了雷霆手段,选秀和亲的女子被选中宁愿自裁而亡。
绾绾向我说起这件事时,将我拉入内室,好奇的扒开我的衣衫,
「商序,暴君真的没有虐待你?」
我肯定的回答:「真的没有啊。」
毕竟......我还摸过老虎的屁股,十分的弹软~
我们聊起了青楼小绾,丝毫不知玄戟午睡又来到了我的宫中。
帷幔洒在床上,我还以为是丫鬟偷懒忘记了收拾,倒也不计较。
「商序,暴君同你圆房时,你有什么感觉啊?」
细细思索,我起了恶趣味,淡定的回答:「没什么感觉啊?」
「不疼吗?」
「暴君好小的......」
还未添油加醋的描绘,我那粉色的帷幔晃荡了一圈,绾绾不知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瞪大双眼跑了出去。
我拿着茶杯慢慢靠近,还以为是偷东西的小毛贼,刚靠近一点,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扯到床上。
灼热的气息横流遍体:
「很小?」
是暴君......
我怂道:「不小不小......」
下一秒,他冷笑一声,扯开我的衣裙,
「呵,晚了。」
大白天,艳阳高照,又是因为一句话惹来的血案......
14.
高贵冷艳的怀微娘娘在洗澡的时候,不知为何头上瓦片被揭开,好大几只的癞蛤蟆掉入了浴池。
是的,是我干的,但我不承认。
鞭子板子我都挨过了,放几个癞蛤蟆都是轻的,何况这些事是我吩咐陈展做的。
怀微哭闹着求暴君做主处死我时,玄戟沉声问:
「是你?」
我摇摇头,「不是。」
「为何?」
「癞蛤蟆,太丑了......」
他噗嗤笑出了声,想起了初次见我时,我递给他的那个粉色小匕首,还刻着商序两个字。
「怀微,这是意外。」
贵妃满脸不可置信,「君上为何不处死她!君上怎么变了?」
「朕以前是什么人?」
「君上是暴君啊!」
她出言就悔,还未求情玄戟拂袖而去。
我在内心哈哈哈的大笑,就算是我,也不敢用暴君来讽刺玄戟滥杀成性。
怀微满脸怒气的盯着我:
「你别高兴太早,我姐姐就要回来了!有她在,你就别想登上后位!」
后位?
我耸耸肩,就算是一百个怀宁回来,本公主也不在乎。
因为本公主,怀孕了。
15.
从未见过玄戟欣喜的样子。
当太医去回禀他的时候,他匆忙来看我,手中的奏折都没有放下。
而我,正和绾绾胡吃胡喝,还劝她要争宠,同我一样生个孩子,以后在这后宫也过的舒坦一点。
玄戟直接黑了脸,奏折也摔到了地上,惹得绾绾又一溜烟跑了,生怕玄戟多看她一眼。
还是我拉着他的手,让他摸我的肚子,
「这里是你的崽啊,你说,要叫崽崽什么名字啊。」
霎时,他也变的温柔起来,抱着我,像稀世的珍宝一样。
眼里的欲望终于变成了点点星光,或许又把我当成他的白月光了吧。
心中略显酸涩,想到我的族人,还是嬉皮笑脸的贴在他的怀里。
「商序,朕很高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他吻上了我的额头,暖暖的,热热的。
我忽然......有些羡慕怀宁了。
16.
怀胎十月,终于体会到了当娘的辛苦。
怀微被玄戟禁足在宫中,任凭她哭喊委屈,玄戟也未曾看过她一眼。
就连绾绾都感叹帝王无情,而我啃着鸡腿不为所动,日思夜想也都是......
如何在推牌九中赢陈展一把。
脚都肿的穿不上鞋了,我还记挂着想去小赌怡情,只可惜暴君在侧又黑了脸,拽过我的大腿锤锤捏捏,
「安生一点。」
「臣妾想去玩玩嘛~」
「那朕陪你在榻上玩。」
「臣妾忽然觉得很累想睡觉了......」
暴君,真是无情!!!
母后常来看我,一心只想照顾好外孙儿,在宫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父王承袭了大隋王朝一个无权无势的爵位,大约是我进冷宫后,让他过了一段苦日子,竟然开始学着理财,投资一些票号。
我也开始慢慢把大隋当成家了,期待着孩子的诞生,期待着......和玄戟白头。
只是,生产那日。
怀宁回来了。
17.
胎儿过大,我差点难产,疼痛就像冰冷的浪水一遍一遍浇灌着我的灵魂,痛不欲生。
我只想握住玄戟的手,让他给我一点力气。
母后急的焦头烂额,一遍一遍传宫人去请玄戟,可宫女们回的话全都是:
「娘娘,怀宁郡主回来了......君上正在陪她。」
陪她,陪怀宁,陪他的白月光。
我只是一个替身,就算怀了孩子,竟然想代替怀宁。
身体的疼痛尤不及心痛的炸裂,我拉住母后的手,
「女儿想离开......女儿只想成为自己,成为商序。」
伴随着一声啼哭,我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在上一秒,我还在期待着他一睁眼就可以见到父君。
帝王之情,痴梦一场,我这番疼痛难忍,唯有母后泪如雨下。
也是我活该,生出了不该有的羁念。
18.
孩子名叫瑾悬。
等我醒来后,玄戟坐在我的床边,他抱着孩子,柔声哄着。
「为什么叫瑾悬?」
我慢慢起身,回了一句,「瞎起的。」
他没有反驳什么,匆匆的将孩子递给我,
「待会再来看你。」
屋门都关了,我还在发呆,怔怔的看着孩子,冒出来一句:
「我想打麻将了。」
我怕自己真的吃起了正主的醋,我可是个替身。
孩子都生了,正主也回来了,我也该滚蛋了。
坐月子甚是无趣,还好有绾绾陪着。
她同我唠嗑,说着怀宁回来的由头,原来是她的夫君去世了,所以才回来。
又感激玄戟顾念怀微的盛情,姐妹相聚不易,所以在宫中住着。
看着这后宫很快就要立后了。
19.
这几日玄戟从未来看过我,正好我乐的自在,同母后和绾绾凑麻将玩。
母后说自从我生下个儿子,朝中大臣都不在说我是妖妃,但定要去母留子,不然这大隋就改姓商了。
她开始劝我,若是离开全身而退,有瑾悬在后宫,想来玄戟不会追究我的离去。
绾绾接了话茬,「前几日父亲来书信说,如今怀宁回来后,大臣纷纷谏言立她为后,商序,我真的害怕她们又将我唤成奴婢……」
随后她摸了一把牌面,「胡了!还是自摸!」
「绾绾,可否顾及一下还在坐月子的我?」
她嘻嘻一笑,不客气的将我发上别的银簪拿走,「都当娘了,大方一点啦!」
嗯。
看来绾绾会不会受欺负这件事,我是不用担心了。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柔弱可怜的林黛玉,而是进退有余的袭人了。
20.
我一直未曾见过怀宁,只听说我长得极其似她。
瑾悬直至满月,玄戟都未曾抱过他多少次,好似连我也忘了他上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本公主拎得清,只将瑾悬打扮的漂漂亮亮,小崽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更像个女娇娥。
这日子也很好打发,我偶尔出宫回宁,也常和绾绾唠嗑,将母后给我的那本《后宫争斗记》都悉数给了她。
那日,宫中的太监忽然传旨,让我端一些糕点前去玄戟的前殿中伴驾。
我特意亲自下厨,做的膳食精致可口,有他最爱吃的玫瑰酥饼。
只是,刚到殿前,还未推门而入,便听见一名女子的声音。
带着绝敢的英气,她说:
「你后宫的商序也为你生下一子,为何这后位非要由我来当?」
「怀宁,她不是你。」
声音抵达门后时已经变得沉定又冷冽,如浸入雪水般寒冷。
我已不敢停留,思忖着该如何出现,是将这精致的膳食震惊的摔到地上,还是淡定的敲门打断他们一诉衷肠的对话?
是啊,我不是怀宁,我是亡国公主,祸国妖妃,瑾悬的娘,但也是商序。
商序会如何?
我想是果断的转身离开,顺手将膳食赏给守在门口的侍卫,撒手离开吧。
午后的阳光略微滚烫,衣裙都被汗水浸湿了,刚走出宫门,迎面碰上了怀微贵妃。
又或者说,她本就等候我多时,想要看我听到他们的衷肠之语颓丧难过。
「本宫说过,只要姐姐回来定让你好看。」
她仰着头,张扬的脸色配她的青色衣裙十分的不符,「商序,就算你机关算尽斗得过我,也永远别想斗得过我姐姐,知道吗,你不配,一个亡国公主,竟然还想鸠占鹊巢,呵,多么可笑。」
哦,原来又是她设计的,玄戟根本没让我伴驾。
我想起这样的场景也曾出现在父王的后宫里,那时的母后面对嚣张的宠妃只一笑而过,说了一句:
「干你何事。」
而我懒得加上知书达理的气韵,还原成了:
「关你鸟事。」
她气的捏紧了拳头,作势要咬人般气恼,怀微越气我越高兴,大摇大摆的离去,还嘲讽的说句:
「这么爱生气,小心生不出孩子。」
这样的场景,本公主和母后早就经历了无数次了。
呵。
走了,搓麻将去,不就一个暴君。
爱谁谁。
21.
瑾悬的满月宴是绾绾一手操办的。
富丽堂皇不说,她两趟三趟的去请暴君来坐宴,于是乎。
略有些沧桑的玄戟倒真的出现了。
几日不见,想是肾虚,他颓的厉害,抱着瑾悬还有些吃力,竟像垂暮已久的老人。
我打趣道:
「君上体力不济,定要多加休息。」
他本笑意盈盈忽然黑了脸,衣衫上玄色长袍上的金龙似乎都在瞪我。
宴会结束,他也留在我的宫里。
许久未抱我,他伸手从后背拥向我都沉默不语,细碎的吻落在我的脖颈处,良久,
「商序,你想我吗?」
「还好。」
「还好?」
他略微用力圈住我,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我被逼的说了句:
「很想。」
是的,被逼的。
他想吻我,哦不,他是想睡我。
孩子都生了,本公主不想伺候了。
一把推开,我假装疲累:
「君上,臣妾倦了,想睡觉。」
他木木的盯着我,随后点头。
「商序,我从小就见过你。」
他没用朕,用的是我,像叙述故事一般说:
「那日父王给我看了你的画像,我说你很美,要你做我的太子妃。」
「父王说,那就征服你的国,再征服你的身,最后是你的心。」
「我照着做了,商序,可我觉得你像天上的繁星,很亮,也很远。」
这是他头一次对我说了这么多话,没当娘亲前,我们的交流只有床榻之欢。
我还没思忖什么意思,玄戟已经离开了。
曾经霸占我的暴君,才像繁星,那样的冷漠的说,
「你不是她。」
玄戟,我要走了,我要成为商序,而不是最后变成了我的母后。
22.
大隋立后的圣旨颁发在市井之中时,玄戟也下令让各宫妃嫔参加立后大殿,包括以前在冷宫的废妃。
只是太监不见商氏一族,绾绾最不会撒谎,抱着瑾悬老实交代:
「君上,商序跑了,什么话都没留给您,只说让我照顾好瑾悬。」
刹那间,暴君好似又苍老了几分,牵着怀宁皇后的手也渐渐松开,他抖了抖嘴唇,冰冷嘲讽的轻笑声刺的人浑身冰冷,随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怀宁那声玄戟振彻天空,握住他的手发誓:
「我会找到她的!玄戟,你放心,我会找到商序的,快叫御医!叫御医!」
大殿乱作一团,绾绾抱着瑾悬不知所措,还是怀宁将孩子抱到他的床榻前,泪流满面。
「为这江山,封我为后,可为之你心,从未有我。」
「玄戟,我随你开创盛世,打下这万里河山,我知晓你身体留着大隋的皇室之血,暴虐成性,踏遍列国,可也有着半寿的命数。」
「你担忧不过数年离去,将这江山托付我为后,顾及商序妻儿,只怕言官议论,众士不平,最后去母留子,步了你母后的黄泉之路......」
「玄戟,你这样步步为营,可想过商序或许不是那般软弱的女子?」
床踏上他伸出了手,握住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苍凉的笑:
「怀宁,朕不想要父王的宏图大志,争霸列国,或许,朕只想和她待在一起欺负她。」
「怀宁,朕累了。」
他说完便闭上了双眼,只是手紧紧的握着,不曾松开。
23.
我和商氏族人刚搬到周国,父王买的宅子房契都未来得及签,便听说大隋铁骑已经在此侯震。
上街和母后采买,打听到大隋为了灭国的商朝公主才攻打周国,茶馆里的客人纷纷吐痰:
「呸!要是让我知晓商氏族人来此逃离,我定要将她们赶出去,凭何拿我们当刀子使!」
额,我就是......
灰溜溜的离去,我头一次像耗子一样捂着自己的脸,生怕被人看出是亡国公主。
大周王朝下令,议和的使臣将会把商氏族人的画像挂到城内,认出者赏银万辆。
大概我也没想过,我的出逃如此的不顺,就连母后也不可思议,玄戟怎还会如此大费周章接我回宫。
孩子都生了,白月光也回来了,本该我自由了啊?
所以,我第一次见怀宁,是在战场上。
我被五花大绑抬上了怀宁的马车里,她不像寻常女子般披散着头发,而是穿着一身银白色君不将服,黑发上玉冠高束。
「你就是商序?」
我呆愣的点头。
「谁说老子像你?你这么嫩,我这么糙,谁啊,谁说的?」
「你......你妹妹。」
「她造谣!你休要管她,她不过是嫉妒你。」
「可她是你的亲妹妹啊?」
「那又如何,我早看她不顺眼废她入冷宫了,玄戟身边不可有心机深沉之人,留她在后宫也不过是牵制我将门的谋划。」
怀微......
竟是如此作用。
我还未说出要杀要剐随便你的话,怀宁已将我松绑,递了一壶烈酒给我。
「你可知道,玄戟为你铺好的路,是牺牲我和我夫君的田园生活?」
「你夫君不是嘎掉了吗?」
「才不是,这也是牵制我将门的谋划,玄戟既想保住你的性命,又想让你的儿子继承皇位,可大臣们才那么好糊弄,不然玄戟的母后也不会枉死。总而言之,玄戟让我和夫君辅佐你儿子登上皇位,而他趁着命数未尽与你潇洒几日......」
「命数未尽?玄戟?玄戟活不长了?」
我不知内心是什么感受,就好像紧绷的弦忽然松开,她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剪刀剪开我对他的嫌隙......
这盘大棋,我从不知晓。
孩儿的生产,满月,我的逃宫,出走,全是在他每日每夜绞尽脑汁换我安危之时。
大隋江山,那是列国之首,富国强兵,他日称霸中原指日可待,玄戟是大隋皇室怎会......怎会将江山拱手让人?
他的爱,我好似全然不知,如同我那懵懂无知的孩儿,被人推着走。
命数未尽......
马车劳顿,连续三日的奔波之旅,我的心又被挂在了那四个字身上。
烈酒烹心,我不敢直视自己的心是否爱他,只问了句:
「他还有多少年?」
怀宁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重的吐出了两个字,字如锥石,痛彻心扉:
「十年。」
可他如今才而立之年啊。
......
24.
我看过画本子上的误会都是温润如玉的公子一番彻骨的情话化解的。
而我和玄戟的误会,是床踏上的缠绵,是他将我压在身下,质问我为何不信他。
「信什么啊,你灭了我的国,杀了我的庶妹,还霸占我的身体,最后在我生孩子时弃如敝屣!」
我大声指责他的不是,最后消磨在耳鬓厮磨之间,高高在上的暴君,也伏在我的耳边说:
「看在我活不长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情欲化作泪水,我咬住了他的肩膀,相聚不过片刻,就要告诉我别离就在眼前吗。
「本公主会改嫁,我才不要守寡。」
「依你。」
「坏蛋,大暴君!这个不许依!」
「商序。」
「嗯?」
「我是否从未对你说过,我爱你。」
「我也没说过啊,其实我......也有点爱你。」
我不知该如何对他发火,撒泼,用冰凉的话刺痛他为何在我生产那日陪同怀宁,只是见他日日咳血,还要同她商量着如何保住我的性命,让大臣相信我商氏一族绝无篡位的野心......
我了解到真正的一个暴君。
是幼时亲眼见证自己的母后死在父王的圣旨之下,只是那句去母留子,永昌大隋。
我也不知前朝风云波动,列国虎视眈眈,他被困住命数不长的诅咒里,只是窥见了我这一丝光明。
怀宁手中百万大军只听她将门号令,她和她的夫君隐入烟尘也是为了交出兵符,用爱情扯了个美丽的谎言。
而当大国需要怀宁之时,她便再次出现,舍弃自己的爱情成全大隋王朝。
我对她,只剩下了敬佩,就连母后都说,这样的女人,过于伟大。
我回宫后。
便让怀宁将绾绾被放出宫去,她和陈展共到了一处。
母后继续陪在我身边,她陪着瑾悬长大,而我陪着玄戟游山玩水。
十年。
只有十年。
那也够了。
他没想过会爱上我,只是为了攻略城池。
我也没想过爱上他,只是为了护我族人。
没想过,到最后,想一起过。
过很久。
......
大隋119年,帝君退位,封号商仁,太子瑾悬继位,皇后怀宁监国。
大隋129年,商仁驾崩,举国哀悼,商氏嫔妃殉葬,其族人承爵位。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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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全部林笛儿,知名网络作者,在四月天(现与17K小说网合并)察搜握发表作品十几部,代表作有败庆:《哪一种爱不疼》《让爱自由落地》《三三来迟》等。其他作品:《俏状元》《御医皇后》《纸玫瑰》《漂洋过海来看你》《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等。出版书籍:《预谋出轨》《哪一种爱不疼》《摘星》2主要作品介绍网络版:2008年:暗恋三部曲---《邂逅一杯茶》《不等你回首》《请别在意我》;《书呆皇后》《微雨落花》2009年:《俏状元》《漂洋过海来爱你》《爱你我不说》《春色如许》《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贺新郎》2010年:玫瑰系列----《玫瑰战争》
《纸玫瑰》 《玫瑰之晨》 《三三来迟》2011年:《预谋出轨》 《哪一种爱不疼》
《让爱自由落地》2012年:《摘星》《我在漏尺春天等你》《摘星Ⅱ》(17K小说网连载中)纸书版:《预谋出轨》《哪一种爱不疼》(2012年6月上市,上市书名:你是我最美的相遇)《摘星》(2012年10月上市)《我在春天等你》(2013年3月)《摘星Ⅱ》(2013年9月上市)杂志短篇《柳柳》《怦然心动》《南山无菱角》《月上柳梢头》(《爱格》杂志特约短篇)影视版:《预谋出轨》《纸玫瑰》《玫瑰战争》《不惹尘埃》(《飘洋过海来爱你》日本篇)《哪一种爱不疼》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答案。扫描二维码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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