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一下,游加学堂有没有电竞的课程?

阿文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娘知道我心软,于是从小就告诉我,不要跟那只狼崽子走得太近,他爹是杀人犯,他从小被山里的狼养大的,野性难改。

可是从我记事起,阿文就已经在村子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和狼一起。

阿文没爹没娘,孤零零的在一个破旧的院子生活,整天穿着他那件已经洗的看不清颜色的破衫子。

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也不跟我们一样上学堂。

听娘说,他的家里特别破,在他小时候,父亲好赌,把家里输了个精光,最后因为还不起债,他父亲把债主砍了就跑了,至今未归,他娘也在家里自尽,就在他眼前。

小小的阿文不知生死,一直守在他娘身边,摸到他娘已经凉透了,以为是她冷,于是把厚被子都给她盖上,自己穿着薄薄的衫子坐在一边冻的发抖。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待了几天。

大概到了第三天,才被来找他父亲讨债的人发现。

在阿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他们把他娘抬走了。

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

债主们嚷嚷着“父债子偿”,于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家里能搬走的东西搬了个精光,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搬不走,还有一床晦气的被子没有带走。

债主们把他丢到后山上喂狼,想让他替他父亲偿命。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好像罪大恶极。

可怜的孩子就这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那年他约莫十岁。

大概过了一年多,在所有人都以为阿文已经被狼吃了之后,他居然回来了。

回到了他破破烂烂的家。

此时他的家,长期没有人住,已然荒废,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子塌了一半,潮湿的墙面上长满了青苔,活脱脱像一座“凶宅”。

阿文默默地收拾了好久,依然住了进去。

他比我小一岁,今年十三岁了。

第一次见他是他爹娘还没出事的时候,我们十来个大孩子在河里抓蝌蚪。

他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没有大孩子愿意带他一起玩,我看他可怜,于是把自己抓的小蝌蚪分了一半给他。

他睁着大眼睛看我,似乎很意外,小孩子笨拙只会说一句“谢谢”,便拎着装蝌蚪的罐子撒丫子往家跑。

而我最近一次见他,是在前几天。

他穿着破破烂烂洗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衫子,坐在石台上看贺儿他们玩斗蛐蛐儿。

看到贺儿的蛐蛐儿很猛的攻击了小六的蛐蛐儿,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阿文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无非是因为贺儿给过他半块饼子,他想让贺儿赢。

小六见是他在旁边,皱着眉一脚踹在他身上,语气里满是嫌弃:“去去去,滚开,脏死了。”

阿文坐在地上看着他,大概是被欺负惯了,他也不恼,而是一边用手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喃喃自语:“我才不脏呢,不脏…”

的确,阿文衣服破是破,但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他站起身,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竹编的小笼子,笼子里关着一直蛐蛐儿。

我惊讶于那个精致小巧又可爱的笼子,眼神一直不曾从他手里边儿挪开。

他的笼子比在场所有人的笼子都好看,我凑到贺儿耳边说了一句:“真好看。”

小六却斜着眼睛看他,讥讽道:“你这蛐蛐儿要是赢了我的小七,我今晚给你拿大馒头!”

周围的五六个小孩儿开始瞎起哄。

小六是孩子王,所有小孩子都很听他的话,以他为尊。

他平时欺负阿文习惯了,所有人都习惯了。

阿文低着头攥着手里的笼子,一声不吭,听着周围的嘲讽声音。

我知道,如果此时他答应了,不管赢没赢,小六不会给他任何东西。

我忍不住从贺儿身后走出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回去吧,他骗你的。”

阿文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抬头看我。

也是我第一次这么看他。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

他说:“赢了我能吃大馒头。”

他太饿了,每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我听的心里有些发酸,把早晨娘给我的馒头掏出来,偷偷掰了一半塞在他兜里:“别说是我给你的。”

“喂!阿轩,没你事儿!”小六朝我摆摆手,不准我和阿文说话,他过于强势,我也有点怕他。

我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贺儿拉走。

“你拉我干什么?”我被他拽着走,没来得及反应,只好连忙扭过头去看已经开始斗蛐蛐儿的阿文和小六。

贺儿一把将我的头强行掰过来,拽着我继续走着:“一会儿小六输了得打起来,我们先走。”

我有点不明白,输了就输了,为什么要打起来。但碍于我也不想被连累,还是跟着贺儿一起回去了。

娘夸我今天回来的早,奖励了我几个野果子,让我明天去学堂的路上吃。

可半夜我却躺在床上失眠了。

我满脑子都是阿文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可思议又满是感激。

明明我只是顺便提了一嘴,于他而言却是弥足珍贵。

我在想那场斗蛐蛐儿到底谁赢了,我在想阿文到底有没有得到他心心念念的大馒头。

次日清晨,娘把大馒头装进我的包里,叮嘱我早些回家。

我嘴里嚼着昨晚娘给我的野果,含糊不清的应和着踏出小院儿。

南方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掺着花香拍打在我脸上,我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瞟,只来得及抓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灰色。

我奇怪是谁这么早来我们家,东张西望了半天,只看到门前石头上放了一个绿油油精致的竹编蛐蛐儿笼,和阿文昨天那个一模一样。

我在学堂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没钱上学,只能躲在窗外偷偷摸摸地竖起耳朵听。

小六一把将他拽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把他踹倒,嘴上倒是一点儿也不饶人:“你又来?穷鬼!脏死了!”

阿文低着头,在学生们的嘲笑之下落荒而逃。

有一个小孩儿趁机吹了声口哨:

“小六哥,昨天你俩斗蛐蛐儿结果如何啊?”

我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此时才竖起耳朵开始听。

小六嗤笑一声不讲话,旁边一个小孩儿替他回答了:“这狼崽子输了还不认账,小六哥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

我才不相信阿文是输不起的人,并不是我多了解他,而是我知道小六是什么样的人。

贺儿偷偷告诉我,昨天小六输了,阿文真以为会得到大馒头,兴高采烈地跑去小六家门口等着。

小六他爹嫌晦气,拿棍子赶他,他也不走,捧着蛐蛐儿笼挨了小六爹好几棍子。

小六见他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直接夺过他的蛐蛐儿笼扔在地上踩碎,笼子里的蛐蛐儿在他脚底挣扎了两下不动了,竹编小笼子也被踩的稀巴烂。

孤单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陪伴自己的小蛐蛐儿,却被人无情地毁灭。

阿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之后尖叫着一把将小六推倒,骑在他身上死命咬他。

他好像一匹野性未脱的狼,吓得小六大哭,隔了好久才被人拉开。

阿文最后差点被小六他爹打死,是贺儿娘看不下去了才拦住了不让继续打。

我惊讶的听完贺儿绘声绘色的描述,有点难以置信。

阿文明明赢了,可他的小蛐蛐儿被小六踩死了,小笼子也被踩扁了,大馒头也没有得到,还被小六他爹拳打脚踢。

我以前一直觉得阿文很可怜,可是娘不让我说,只让我离他远一点,不要跟他有任何关系。

我捏了捏包里的蛐蛐儿笼,违背了娘的话,我想把这个笼子留下来。

阿文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贺儿今天家里有事,回去得早,下了学堂就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我想起娘说阿文是狼养大的会咬人,我想起贺儿说昨天阿文咬了小六。

心里突然有点慌,我怕他咬我,虽然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我胆子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我开始闭着眼睛撒丫子往家里跑,心里默念着:“不要追上我,不要追上我。”

可是阿文见我跑起来,他也在后面追。

这让我更肯定了娘的说法,于是一步也不敢停下,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见到一群狼朝我龇牙咧嘴。

我的腿有些发软,就快要跑不动了,可是他在后面追得很紧。

在跑过一条小河时,我脚底打滑,就要摔进去。

正值雨季,河水混浊且湍急,我要是掉进去,一定被冲走。

正当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感觉有人拎着我的领子往后拽了一把。

那人力气很大,我几乎被他拎起来。

我没有掉进去,惊魂未定的我正准备转过身表示感谢。

我猛地回头看着他,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踩稳又掉进去。

阿文急忙摆摆手,一边在衣服上擦手一边往后退,吞吞吐吐地解释:“我不过去,你别退了。”

他脸上都是淤青和擦伤,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没有处理过,应该就是昨天被小六他爹打的。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努力组织语言:“我…我只是想谢谢你,昨天…昨天…”

哦!昨天我给了他半个馒头。

那今天早上给我送蛐蛐儿笼的就是他了。

我从包里掏出蛐蛐儿笼伸到他眼前:“这个是你编的吗?”

他愣愣地盯了半晌,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半天才开口,语气中的试探让我有些心软:“我…我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了,我只会做这个。”

我歪着头看他,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有些窘迫,突然伸手来抢:“你要是不喜欢,我,我重新…”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伸手,于是连忙将笼子收回来:“给了我就是我的!”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手腕上有一条触目惊心刚结痂的疤。

我从包里掏出两个娘昨晚给我的野果放在他手里,算是也对他表示感谢,我很喜欢他编的蛐蛐儿笼。

他见我塞东西给他,好像很慌张,急忙将果子还给我,解释道:“我不是想找你要吃的,我…我真的是想谢谢你。”

我举着果子有些尴尬,阿文却转过身撒丫子跑了。

听见贺儿娘在跟一群婶子坐在大树下讲着小话。

贺儿娘率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挺惨的,现在屋子也没了…”

联想起阿文被打那件事,我的脚步瞬间停住,跑过去拉住贺儿娘,问她:“婶子,什么屋子没了?”

贺儿娘见是我,连忙给我让了个位子:“是阿轩啊,来坐坐坐。”

我哪有心思坐,脑子里都是阿文家的破院子,心里猜测又不敢确认,只能祈祷不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婶子,什么屋子没了?”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又问了一遍。

“还能是谁啊,那狼崽儿呗,今早小六他爹带着人去把他屋子拆了,估摸着只剩下三成是好的了,要我说这狼崽儿也是,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咬了小六…唉阿轩!你去哪儿?”

我脑子嗡地炸开,头也不回地朝阿文家跑。

我不知道阿文与小六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与阿文的关系也并非有多好,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去看看。

我一路奔跑着,穿过一座座冒着热气的烟囱,耳边是大人们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菜香四溢,闻得人直流口水。

离后山最近的地方有一座塌了一半的房子,就是阿文的家。

我看着眼前剩下的一半房子又被拆了一半,有些懵。

阿文抱着地上的碎砖小心翼翼地想要重新搭起来,他的胳膊蹭破了皮,疼得一激灵。

阿文平时被小六打从来不吭声,我原以为他不怕疼。

如此小的伤口,只是蹭破一点皮,也许换做是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他却疼得浑身一抖。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怕疼。

我站在院子外面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很久才开口喊他:“阿文。”

他猛地转过头,见到是我,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么的,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几步跑过来,跟我隔着两尺的距离,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怎么来了?怪脏的…你赶紧走吧。”

我忽然有点心疼他,小六他爹因为他咬了小六一口,专门找人来把他原本就破烂的家又拆了一半。

可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永远没有人为他出头,甚至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

别人家炊烟袅袅阖家欢乐,而他却要忍受无尽的孤独,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亮。

而他现在,连家也没有了。

我从包里把娘给我的馒头和野果全部掏出来递给他。

他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摆手拒绝:“我不要…不要!”

“你不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我也强硬,硬是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接下,我才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这样才对,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你不可以不要。”

阿文手里捧着馒头和野果,突然眼眶就红了,他咬着唇,愣是没掉眼泪,只是可怜兮兮的低着头,真的像一只小狼崽一样,他说:“谢谢你,阿轩。”

我有点心疼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却往后退了两步,朝我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脏。”

不脏,阿文一点都不脏。

我下学堂的时辰很晚,有时候近黄昏才走。

阿文就偷偷跟在我身后不到两丈的距离陪着我,他以为我不知道。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送一个手编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小帽子,有时候是小蜻蜓,我很喜欢。

他老是把小玩意儿偷偷放在我家门口,在不远处看到我拿了才会放心的走。

我知道他是觉得跟我走的太近会连累我被小六欺负。

因为他每天都会被小六欺负,他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好完全过。

往往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我从家里给他拿药去,细细的帮他处理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们保持着这样微妙的联系,我每天都会偷偷把娘给我的馒头分一半给他。

我十五岁生辰的时候,阿文偷偷在我的窗户边放了一只蛐蛐儿。

他什么也没有,却已经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了我。

我笑着把蛐蛐儿放进笼子里。

半夜外面下起了大雨,雷声一阵比一阵大,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么大的雨,阿文自己在家怎么办?

想得烦了,就有一种冲动立马跑出去找他。

我以为我在做梦,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窗户虚掩着,雨水顺着窗户飘进来,我叹了口气,下床去关窗户。

这次我确定不是幻听,就是虚掩着的窗户传来的。

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阿文怎么会来?我瞬间担心起他破破烂烂的房子。

我带着满肚子疑惑又拉开窗户。

阿文蹲在窗户下面的墙根处,抱着腿可怜兮兮地努力挤在屋檐下。

可是雨水不会心疼他,依旧不要命的往他身上砸。

他的胳膊好像受伤了,在雨水的冲刷下往外汩汩的冒着血,伤口已经泡得有点发白。

我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文,快进来。”

他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爬进来。

我看着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阿文全身已经淋湿了,锁骨有个口子往外淌着血,衣服已经被血浸了一半,头发湿答答垂在额头上,胳膊上的擦伤应该又流血了,他发着抖站在原地捂着胳膊的伤口不吱声,像极了一只可怜的狼崽儿。

我心疼坏了,赶紧拿我的衣服给他换上,他却摆摆手,指着锁骨正在流血的伤口,倔犟地摇头:“脏。”

我哪管的了那么多,立马把他拽过来,逼他穿上我的衣服,不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总喜欢拿这个来威胁他,百试百灵。

果然,他一脸的难为情,纠结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衣服换上。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我悄悄地去厨房给他熬了一碗姜汤。

顺便提着家里的药箱又回房间去找他。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蹲在窗口抱着腿,用一只手捂着锁骨的伤口,以免血流下来弄脏我的衣服。

他的旧衣服我在征求他同意之后扔掉了,实在是又小又破,现在还都是血,没法儿穿了。

我连哄带骗了半天,才把他哄的到床上坐着。

他喝着姜汤,我小心翼翼的给他的锁骨上药。

他明明很怕疼,我每碰一下,他都要不由自主的抖一下,可就是一声不吭。

我心里有些发酸,轻轻地对他说:“阿文,其实痛呢,你可以叫出来的,没必要忍着。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他才十几岁,是如何做到这么能忍的?也许是因为哭的越狠被揍得越惨。

我把他的伤口包扎好,小心翼翼地把他搂在怀里。

我感觉到他在颤抖,他靠在我的肩膀上,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他说,阿轩,我没有家了。

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淋塌了他可怜的家,房梁掉下来砸在他锁骨上。

他无助的在大暴雨中被淋湿,砸伤,挣扎着逃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我家来求我收留他一晚上。

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从废墟中逃出来的,又如何在暴雨中走了这么久来找我的,不敢想,越想越难受。

他说,阿轩,你不要赶我,我明天就走。

娘说我心软,看来是真的。

我心疼的无法呼吸,他这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像极了有人拿刀子捅进我心里。

可是我没法做别的,只能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睡吧,我会保护你的。”

我十五岁了,我一定能够保护好十四岁的阿文。

早晨是娘把我叫醒的,问我昨晚为什么熬姜汤,是不是生病了,还给我端了一碗药来。

我着急去找他,于是找了个水袋将药倒进去。

娘给我塞了两张饼,问我去哪儿,我把一张饼揣进怀里,另一张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边跑边说去找贺儿。

我不知道阿文什么时候走的,能走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他那么怕疼,一定忍得很辛苦。

一想到昨晚他的样子,我就越发不安,心乱如麻,只想要快点见到阿文。

隔老远我就看见阿文的家那边支起来一个小小的草棚子。

他站在草棚子前,背对着我。

他转过身,见是我来了,朝我笑。

我从未发现过阿文如此好看。

他以前的衣服不合身又破破烂烂,不敢正视别人,整天唯唯诺诺的,淹没了他好看的眉眼。

他此时穿着我的衣服,非常合身,站在前面转过身笑着看我,以前他总是低着头,我居然没有发现他比我还要高。

我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灿烂,毫不夸张的说,我从没有见过一个比阿文更好看的人。

我们就这么互相对望了许久,久到我几乎忘了给他饼子和药。

心里似乎有什么种子开始发芽了。

小六自从知道我跟阿文走的近之后,就开始带着别人不跟我玩,只有贺儿愿意搭理我。

小六指着我的鼻子说:“阿轩!你哪天被那只狼崽子咬死了你娘都没地儿哭去!”

他在污蔑阿文,我气急,冲上去将他按倒在地,对他吼道:“阿文才不是这样!”

他们根本都不了解阿文,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贺儿赶紧过来把我拉开,拉开了还在给小六道歉,说不好意思啊,阿轩不是故意的。

我惊讶于贺儿居然给小六道歉。

于是我赌气一般抓起我的包就走,并没有等他。

阿文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根本就是在胡说。

贺儿追上来拉住我,我气他刚刚的行为,并没有理会他。

贺儿也不恼,跟在我后边儿说:“你越反驳他,他回头把阿文揍得更惨。”

我停下脚,觉得贺儿说得有道理。

阿文不知道反抗,又那么怕疼,小六下手狠,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呢。

我看着贺儿的眼睛,问他:“那你觉得阿文是那样的人吗?”

贺儿永远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很开心,有人跟我一样相信阿文。

阿文的草棚子很结实,能遮风,但避不了雨。

于是每到雨季,阿文晚上都会从我家的窗子爬进来,在我家躲雨。

我的窗户也永远为他敞开着,不论是不是雨季。

贺儿送了我一个很精致的弹弓,我开心之余难免有些失落,因为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阿文。

我踹在兜里,站在他的破棚子前等他回来。

他的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原来的院子空出来一小片地方,被他自己收拾干净建了一个小棚子。

我坐在他的小床上晃着腿,期待他早一点回来。

“阿轩,你怎么睡着了。”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阿文蹲在床前对我笑。

我感到无比窘迫,赶紧坐起来,随意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

阿文长大了不少,手长腿也长,五官端正又精致,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迷得人七荤八素。连小时候欺负过他的女孩子现在看到他都会红着脸不敢跟他对视。

娘说只有妖才会长得这么好看,啧,说不定他真的是一只狼妖。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有些不满的抱怨,今天是我生辰,阿文是知道的。

他朝我笑笑,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摊开手给我看。

他的手里躺着一个小小的长命锁,银色的,还镶着小铃铛。

他捧着长命锁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我的样子,他说:“阿轩,生辰快乐。”

他说,希望阿轩长命百岁。

我从兜里掏出娘给的鸡蛋,分了一颗给他:“阿文也要长命百岁。”

我们坐在他小小的家里,吃着娘给的鸡蛋,躺在他的小床上。

阿文挖了很久的野菜,攒了很久的钱才攒够了买长命锁的钱。

后来贺儿告诉我,他徒步走了十多公里的路,打听了好久,才买到的这个长命锁。

我看着阿文睡得安稳,不忍吵醒他。

他睡得真好看,我忍不住闭着眼睛想要靠近。

突然后脑勺被一只手扣住,我措不及防与他亲上。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文仍旧闭着眼,双手却已经将我揽入怀里。

天已然黑了,月光撒在他的小床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趴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可我又何尝不是。

我忘记了怎么回的家,我只记得我走时他坐在床上,歪着头盯着我笑,他说:“阿轩,明天见。”

我心里一动,真的是着了魔了。

娘问我为何去贺儿家这么早就回来,我含糊着说困了。

我不知道阿文为什么突然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排斥他这么做。

我攥紧拳头使劲锤着胸口。

脑子里都是阿文的样子。

是我和阿文躺在我床上的无数个夜晚。

第二天见到阿文,他非常自然的跟我打招呼。

我却快步走在前面,羞得脸通红。

阿文跟在我身后笑,一遍又一遍叫我。

阿文在我下学堂的时候已经不再偷偷跟着我,而是跟我并肩走着,我见他红着脸,双手不自然地揣在兜里,有些好笑。

我伸手牵过他的手,轻声对他说:“就牵一小会儿。”

阿文急忙点头,手心里都是汗,让我止不住的心动。

小六一直跟我不太对付。

我从他面前路过时,他伸出脚绊了我一下。

“你干什么?”我转过身揪起他的领子,他没有我高,只是一脸的斯文败类样子,不免让人觉得不好惹。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你和那狼崽子那晚的事我全都看到了。”

我不知该怎么办,把事情全盘托出,告诉了贺儿。

贺儿恨铁不成钢骂我糊涂,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我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

贺儿拉着我跟小六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在后山对峙。

小六拍了拍衣服上的露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我许久,言语里是无尽的讥讽:“啧啧啧,阿轩啊,你看看你,整天跟狼崽子混在一起干什么?”

“他克亲人克爱人,晦气。”

“我看他是破棚子住的舒坦了,前几天居然敢来我的地方挖野菜了,我得瞧瞧他是哪儿来的胆子!”

周围的小孩跟着瞎起哄。

我知道,小六干的出来,阿文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撞到了他,腿差点被他打折,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他疼得冷汗直流,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身体补回来。

我听不得他说阿文,眼里快要喷出火,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第一次骂人:“你他娘的动他试试!”

小六惊呆了,贺儿也惊呆了,所有人都惊讶于他们所认识的阿轩居然会说出如此不雅的话。

于是我不知怎的就和小六扭打在一块儿,五六个小孩儿全都在帮小六。贺儿没办法,冲上来帮我。

小六躲过我的一拳,在我耳边继续说:

“你以为他们家房子为什么塌。”

“他爹是杀人犯,他也是个冷血的狼崽子,都不是啥好鸟!”

“你给我闭嘴!”我脑袋充血,已经打红了眼,我把他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脸上,他一个翻身爬起来把我推开。

我脑子里全都是阿文十二岁到十五岁被他欺负的模样。

阿文穿着破破烂烂的衫子,被他打从来不反抗。

我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掐他的脖子。

我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心里想着不能让他伤害阿文。

我打红了眼,小六的脸已经开始泛青色,所有人都过来拉我,可我的思绪却在这个声音上。

他把我拉起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关切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叫:

我眼眶通红,见到阿文的那一刻仿佛卸下所有防备。

我迫切的想找一个依靠。

阿文捧着我流血的手,扯下他的衣服给我包扎。

我已经没了力气,却见到小六在阿文身后举起了石头,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阿文推开。

疼痛只在一瞬间,我摸到有粘稠的液体流下来。

随即听到贺儿惊叫道:“阿轩!”

我看到阿文被我推倒在地,瞪大了眼睛冲过来接我。

我梦见阿文像是一个恢复了狼性的野兽,梦见他第一次还手,六七个人按不住他,他把小六拎起来摔在地上…

我梦到山上突然冲下来好多狼,阿文一把将我抱起,对贺儿喊:“快跑!”

我梦到小六没跟上,阿文把我交到贺儿手中,又返回后山去…

娘叫了我第七声我才醒过来。

娘见我醒了,哭着把我抱在怀里,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阿轩啊…阿轩你终于醒了…”

我脑子里很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娘问我饿不饿,想吃什么,她去给我做。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娘一边抹眼泪一边出去了,走之前叮嘱贺儿看着我。

待娘走后,我抓住贺儿的手,问他:“阿文呢?”

贺儿一脸为难,却还是告诉了我。

但是没有人看见,只知道是阿文把他背出来的,他的腿已经被狼咬掉一只,浑身上下都是伤,触目惊心。

一起来的小孩子们都怕了,他们只看见阿文冲进后山,把小六背出来时已经死了。

小六他爹半夜带人砸了阿文的家,将他绑到祠堂,请族长做主,声称要“让他偿命”。

贺儿跪在族长面前,一遍又一遍解释,小六不是阿文杀的。

小六他爹也跪在族长面前,声泪涕下,声声泣血:“族长,您要为六儿做主啊,您从小就疼他,知道他有多乖。”

“这个狼崽子小时候就咬过我们家六儿,他爹是个杀人犯,他又是被狼养大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指使狼干的?”

“你胡说!小六欺负阿文谁不知道?”贺儿气急,指着身后的几个小孩,“你肯定知道,你也打过阿文!”

“我…我没有…六哥跟狼崽子没啥仇,谁知道那狼崽子怎么下的了手…”身后的小孩撒了谎,任贺儿再辩解也没有用。

六个人都在撒谎,只有贺儿说的是真话。

我问贺儿,处理结果呢?

把阿文绑在祠堂外的刑架上,族里每家派一个人上前捅他一刀,要是全族的人刺完他还活着。

阿文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我在祠堂外跪下,请求族长见我一面。

小六爹当我是被狼崽子迷了心窍,让族长不要管我。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见他说

“我要让那狼崽子死在最后一刀,我要让他在承受了千百遍的痛苦之后,捅他最后一刀,挖他的心,让他看着他的心被我挖出来却无能为力,让他比我儿子更痛苦…”

小六他爹怨毒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说他要把阿文的心挖出来祭奠小六。

光是听他这么说我已经感觉刀刺在我的心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挖我的心。

我在祠堂外磕头,族长不肯见我。

于是我偷偷翻墙跑进祠堂关押阿文的地方。

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他。

他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嘴角的血迹甚至都还没有干。

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染。

我颤抖着扶着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喊他:“阿文,阿文。”

他醒了过来,艰难的扭过头,见是我来看他,于是缓慢地爬过来,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我心疼到了极点,对他身上的伤仿佛感同身受。

他拉着我的手,小声地问我:“阿轩,你好点了吗?”

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握着他的手,轻轻地给他擦嘴角的血,我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发着抖。

“阿文,一定很疼吧…”

他现在一定很疼,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了又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决定试一试:“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救他出来?你怎么不进去陪他?”

他拎着我的领子将我拖走,我的手紧紧的拉着阿文。

小六他爹把我关在了祠堂里。

他告诉我有人送饭,直到行刑之后就放我出去。

我的心里很忐忑,行刑就在后天。

贺儿娘悄悄地把钥匙藏在饭里递给我。

我哭着对她说谢谢婶子。

她告诉我,娘很挂念我,我自知对不起娘,等事情结束,我就去给娘赔罪。

我的心里在打鼓,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小六他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行刑当天守在我的门口。

我眼睁睁看着阿文被两个人拖走却无能为力。

我怕极了,小六他爹现在在我眼里的模样就是一只恶鬼。

我所度过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我听见外面阿文的声音,他第一次痛得喊出声。

眼泪已经爬满了我的脸,我想也没有想,直接给小六他爹跪下,一边给他磕着头,一边求他:“六叔,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

小六他爹看我现在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哈哈大笑起来:“放心,他还死不了,我还要等他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去刨他的心呢。”

他像一个恶魔,用手比划着心脏跳动的样子问我:“你说,像他这样的小狼崽子,心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呢?”

我抓着门框,耳朵里是阿文的惨叫声。

我哭的不成样子,像一条哈巴狗一样给他磕头:“六叔,我求求你,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小六他爹抽着烟,坐在旁边不急不缓:“还早呢,慌啥。”

我的头已经磕破了,可我不敢停下来,迟一步阿文就多一分危险。

我已经有些麻木,磕头也变成了机械动作。

在我磕头似乎就快要把他哄高兴时,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我已经全身脱力躺在地上,我看见有人跑过来不知对小六他爹说了什么,两个人慌忙跑出去。

我最后见到的是贺儿满手是血的跑过来放我出去。

娘每天都来叫我几次我都没有说过话。

我不知为什么动弹不得,只知道躺在床上流眼泪。

我的窗户一直开着,可是阿文没有来。

我躺在床上没有看他,而是哑着嗓子问他:“你动手了吗?”

“是我,最后一刀。”贺儿平静的可怕。

我猛地坐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我哭得撕心裂肺,我问贺儿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阿文是冤枉的。

贺儿用力按下我的肩膀,看着我坐在床上哭得直咳嗽。

他说,阿轩,你听我说。

阿文他撑不了那么久的。

我一点也听不进去,哭喊声把娘招来了,娘把我抱在怀里,跟我一起哭着。

贺儿红着眼眶把娘叫了出去。

我像是失去理智一般让贺儿滚。

我把身边的枕头扔去砸他,我恨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恨过。

贺儿站在那里等我发泄完,一动也没动。

贺儿说:“阿轩,你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从未见过贺儿哭,可是他今天却哭得没了往日的样子。

“他说‘贺儿,杀了我’。”

“怎么可能?阿文他怎么可能!”我发了狠,一点也不相信阿文会愿意自己去死。

我已然哭到虚脱,耳朵里贺儿的声音进进出出,我听了个大概,贺儿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多听一个字,就多痛一分。

阿文腹部,手臂,腿,锁骨已经满是伤痕,可就是不致命。

那些已经动了手的人洋洋得意地挥着手里的刀,互相炫耀着自己技术高超,没有把他弄死。

阿文疼得发抖,他绝望的看着贺儿,满眼恳求。

贺儿握着刀颤巍巍的上了刑台。

阿文努力扯出一个笑,松了口气,声音很轻:“是你啊…”

他亮晶晶的眼里都是乞求:“好疼啊…贺儿。”

贺儿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耳朵里只听见阿文轻飘飘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恳求贺儿给自己一个了断。

贺儿闭着眼睛,一刀刺进阿文的心脏。

贺儿浑身都在抖,眼泪爬满了脸。

“阿轩。”贺儿抱着我,轻轻地拍我的背,“阿文说,‘阿轩要长命百岁,我就不了,太苦了’。”

我握紧了挂在胸口的长命锁,靠在贺儿的肩上,有点累。

我问贺儿:“他疼吗?”

贺儿说怎么不疼,那可是他的心。

我已经哭不出了,不知是不是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知道贺儿是逼不得已的,他肯定也不好受。

他说:“阿轩,你要活下去。”

可是我不想在这里活下去。

我不知道阿文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不放过他。

娘把东西收拾好,带着我离开了这里。

我坐在牛车上,眼里再也没有了光。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命锁,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生活下去。

娘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吗?我的阿文还会再回来吗?

我闭上眼睛全是阿文的脸。

我仿佛看到他浑身是伤的被绑在刑架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我看清了,他的心是红色的。

我冲过去捧起他的脸:“阿文,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握着长命锁进入梦里。

长命锁已经嵌入我的生命。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娘天天抱着我哭。

我坐在河边,脑子里全都是那个十二岁的阿文。

穿得破破烂烂,却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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