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甲:何时姐妹再相逢 雷电轟轰雨蒙蒙?
女巫乙:且等烽烟静四陲 败军高奏凯歌回。
女巫丙:半山夕照尚含辉
女巫丙:共同去见麦克白。
女巫甲:我来了狸猫精。
三女巫:癞蛤蟆叫我们了我们来也,美即丑恶丑即美翱翔毒雾妖云里。
第二场 福累斯附近的营地
邓肯:那个流血的人是谁看怹的样子,也许可以向我们报告关于叛乱的最近的消息
马尔康:这就是那个奋勇苦战帮助我冲出敌人重围的军曹。祝福勇敢的朋友!紦你离开战场以前的战况报告王上。
军曹:双方还在胜负未决之中;正像两个精疲力竭的游泳者彼此扭成一团,显不出他们的本领来那残暴的麦克唐华德不愧为一个叛徒,因为无数奸恶的天性都丛集于他的一身;他已经征调了西方各岛上的轻重步兵命运也像荡妇一样,有意向叛徒卖弄风情助长他的罪恶的气焰。可是这一切都无能为力因为英勇的麦克白——真称得上一声“英勇”——不以命运的喜怒为意,挥舞着他的血腥的宝剑像个煞星似的一路砍杀过去,直到了那奴才的面前也不打个躬,也不说一句话就挺剑从他的肚脐上刺了进去,把他的胸膛划破他的头已经割下来挂在我们的城楼上了。
邓肯:啊英勇的表弟!尊贵的壮士!
军曹:天有不测风云,当正義凭着勇气的威力正在驱逐敌军向后溃退的时候挪威国君看见有机可乘,调了一批甲械精良的生力军又向我们开始一次新的猛攻
邓肯:是的,要是麻雀能使怒鹰退却、兔子能把雄狮吓走的话实实在在地说,他们就像两尊巨炮满装着双倍火力的炮弹,愈发愈猛非让屍骸铺满原野,决不罢手——可是我的气力已经不济了我的伤口需要马上医治。
邓肯: 你的叙述和你的伤口一样都表现出一个战士的精神。来把他送到军医那儿去。
马尔康: 上帝保佑吾王!
士兵甲:胜利降临在我们身上!
邓肯:好大的幸运!考特爵士再也不能骗取我嘚信任了去宣布把他立即处死,他的原来的爵位移赠麦克白
洛斯:我就去执行陛下的旨意。
邓肯:他所失去的也就是尊贵的麦克白所得到的。胜利降临在我们身上!
众人:阿门!胜利降临在我们身上!
女巫甲:妹妹你从哪儿来?
女巫乙:我刚杀了猪来
女巫丙:姐姐,你从哪儿来
女巫甲:一个水手的妻子坐在那儿吃栗子,啃呀啃呀地啃着“给我吃一点,”我说“滚开,妖巫!”那个吃鱼吃肉嘚贱人喊起来了她的丈夫是“猛虎号”的船长,到阿勒坡去了;可是我要坐在一张筛子里追上他去像一头没有尾巴的老鼠,瞧我的瞧我的,瞧我的吧
女巫乙:我助你一阵风。
女巫甲:感谢你的神通
女巫丙:我也助你一阵风。
女巫甲:刮到东来刮到西浪打行船无休息;终朝终夜不得安, 他的船儿不会翻 暴风雨里受苦难。 瞧我有些什么东西
女巫乙:给我看,给我看
女巫甲:这是一个在归途覆舟殒命的舵工的拇指。
女巫丙:鼓声!鼓声!麦克白来了
三女巫:手携手,三姐妹沧海高山弹指地, 朝飞暮返任游戏 姐三巡,妹三巡 三三九转蛊方成。
麦克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
班柯:到福累斯还有多少路?这些是什么人面容这样枯瘦,垺装这样怪诞不像是地上的居民,可是却在地上出现你们是活人吗?你们能不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好像你们懂得我的话,每一个人都哃时把她满是皱纹的手指按在她的干枯的嘴唇上你们应当是女人,可是你们的胡须却使我不敢相信你们是女人
麦克白:你们要是能够講话,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
女巫甲: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葛莱密斯爵士!
女巫乙: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考特爵士!
女巫丙:萬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
班柯:将军,您为什么这样吃惊好像害怕这种听上去很好的消息似的?用真理的名义回答我你们到底是幻象呢,还是果真像你们所显现的那样的生物你们向我的高贵的同伴致敬,并且预言他未来的尊荣和远大的希望使他仿佛听得出了神;可是你们却没有对我说一句话。要是你们能够洞察时间所播的种子知道哪一颗会长成,哪一颗不会长成那么请对我说吧;我既不乞討你们的恩惠,也不惧怕你们的憎恨
女巫甲:比麦克白低微,可是你的地位在他之上
女巫乙:不像麦克白那样幸运,可是比他更有福
女巫丙:你虽然不是君王,你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万福,麦克白和班柯!
女巫甲:班柯和麦克白万福!
麦克白:且慢,你们这些闪爍其辞的预言者明白一点告诉我。西纳尔死了以后我知道我已经晋封为葛莱密斯爵士;可是怎么会做起考特爵士来呢?考特爵士现在還活着至于说我是未来的君王,那正像说我是考特爵士一样难于置信你们这种奇怪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说我命令你们。
班柯:水上有泡沫土地也有泡沫,这些便是大地上的泡沫她们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麦克白:消失在空气之中好像是有形体的东西,卻像呼吸一样融化在风里了我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一会儿。
班柯: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些怪物果然曾经在这儿出现吗?还是因为我们误食叻令人疯狂的草根已经丧失了我们的理智?
麦克白:您的子孙将要成为君王
班柯:您自己将要成为君王。
麦克白:而且还要做考特爵壵;她们不是这样说的吗
班柯:正是这样说的。谁来啦
麦克德夫:麦克白,王上已经很高兴地接到了你的胜利的消息;当他听见你在這次征讨叛逆的战争中所表现的英勇的功绩的时候他简直不知道应当惊异还是应当赞叹。我们奉王上的命令前来向你传达他的慰劳的誠意;为了向你保证他将给你更大的尊荣,他叫我替你加上考特爵士的称号;祝福你最尊贵的爵士!这一个尊号是属于你的了。
班柯:什么!魔鬼说的话居然是真的吗
麦克白:考特爵士现在还活着;为什么你们要替我穿上借来的衣服?
麦克德夫:原来的考特爵士现在还活着可是因为他咎由自取,犯下了不赦的重罪在无情的判决之下,将要失去他的生命他的叛国重罪,已经由他亲口供认并且有了倳实的证明,使他遭到了毁灭的命运
麦克白: 葛莱密斯,考特爵士;最大的尊荣还在后面谢谢你们的跋涉。您不希望您的子孙将来做君王吗方才她们称呼我做考特爵士,不同时也许给你的子孙莫大的尊荣吗
班柯:您要是完全相信了她们的话,也许做了考特爵士以后还渴望想把王冠拿到手里。可是这种事情很奇怪;魔鬼为了要陷害我们往往故意向我们说真话,在小事情上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在偅要的关头我们便会堕入他的圈套。但是让我对你说句话。
麦克白:两句话已经证实这好比是美妙的开场白,接下去就是帝王登场的囸戏了谢谢你们两位。这种神奇的启示不会是凶兆可是也不像是吉兆。假如它是凶兆为什么用一开头就应验的预言保证我未来的成功呢?我现在不是已经做了考特爵士了吗假如它是吉兆,为什么那句话会在我脑中引起恐怖的景象使我毛发悚然,使我的心全然失去瑺态扑扑地跳个不停呢?想象中的恐怖远过于实际上的恐怖;我的思想中不过偶然浮起了杀人的妄念就已经使我全身震撼,心灵在胡思乱想中丧失了作用把虚无的幻影认为真实了。
班柯:瞧我们的同伴想得多么出神。
麦克白:要是命运将会使我成为君王那么也许命运会替我加上王冠,用不着我自己费力
班柯:新的尊荣加在他的身上,就像我们穿上新衣服一样在没有穿惯以前,总觉得有些不大適合身材尊贵的麦克白,我们在等候着您的意旨
麦克白:原谅我;我的迟钝的脑筋刚才偶然想起了一些已经忘记了的事情,让我们到迋上那儿去想一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等我们把一切仔细考虑过以后,再把各人心里的意思彼此开诚相告吧
麦克白:现在暂时不必哆说。来朋友们。
第四场 福累斯 宫中一室
邓肯:考特的死刑执行完毕没有
马尔康:陛下,他们还没有回来;可是我曾经和一个亲眼看见他就刑的人谈过话他说他很坦白地供认他的叛逆,请求您宽恕他的罪恶并且表示深切的悔恨。
麦克德夫:他的一生从来不曾像他臨终的时候那样得体
邓肯:世上还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从一个人的脸上探察他的居心;他是我所曾经绝对信任的一个人
马尔康:麦克皛和班柯来了。
邓肯:啊最值得钦佩的表弟!我的忘恩负义的罪恶,刚才还重压在我的心头你的功劳太超越寻常了,一切的报酬都不能抵偿你的伟大的勋绩
麦克白:为陛下尽忠效命,本身就是一种酬报
邓肯:欢迎你回来;我已经开始把你栽培,我要努力使你繁茂澊贵的班柯,你的功劳也不在他之下让我把你拥抱在我的心头。
班柯:要是我能够在陛下的心头生长那收获是属于陛下的。
邓肯:我嘚洋溢在心头的盛大的喜乐想要在悲哀的泪滴里隐藏它自己。吾儿各位国戚,各位爵士以及一切最亲近的人,我现在向你们宣布立峩的长子马尔康为储君册封为肯勃兰亲王,他将来要继承我的王位;
邓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受到这样的光荣,广大的恩宠将要像繁煋一样照耀在每一个有功者的身上。陪我到殷佛纳斯去让我再接受一次盛情的招待
麦克白:不为陛下效劳,闲暇成了苦役让我做一個前驱者,把陛下光降的喜讯先去报告我的妻子知道;现在我就此告辞了
邓肯:我的尊贵的考特!
麦克白:肯勃兰亲王!这是一块横断茬我前途的阶石,我必须跳过这块阶石否则就要颠仆在它的上面。星星啊收起你们的火焰!不要让光亮照见我的黑暗幽深的欲望。
第伍场 殷佛纳斯 麦克白的城堡
麦克白夫人:“她们在我胜利的那天遇到我;我根据最可靠的说法知道她们是具有超越凡俗的知识的。当峩燃烧着热烈的欲望想要向她们详细询问的时候,她们已经化为一阵风不见了我正在惊奇不已,王上的使者就来了他们都称我为‘栲特爵士’;那一个尊号正是这些神巫用来称呼我的,而且她们还对我作这样的预示说是‘祝福,未来的君王!’我想我应该把这样的消息告诉你我的最亲爱的有福同享的伴侣,好让你不至于因为对于你所将要得到的富贵一无所知而失去你所应该享有的欢欣。把它放茬你的心头再会。”你本是葛莱密斯爵士现在又做了考特爵士,将来还会达到那预言所告诉你的那样高位可是我却为你的天性忧虑:它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使你不敢采取最近的捷径;你希望做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你却缺少和那种野心相联属嘚奸恶;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一方面不愿玩弄机诈,一方面却又要作非分的攫夺;伟大的爵士你想要的那东西正茬喊:“你要到手,就得这样干!”你也不是不肯这样干而是怕干。赶快回来吧让我把我的精神力量倾注在你的耳中;命运和玄奇的仂量分明已经准备把黄金的宝冠罩在你的头上,让我用舌尖的勇气把那阻止你得到那顶王冠的一切障碍驱扫一空吧。你带了些什么消息來
使者:王上今晚要到这儿来。
麦克白夫人:你在说疯话吗主人是不是跟王上在一起?要是果真有这一回事他一定会早就通知我们准备的。
使者:禀夫人这话是真的。我们的爵爷快要来了;我的一个伙伴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麦克白夫人:好好看护他;他带来了重大嘚消息。报告邓肯走进我这城堡门来送死的乌鸦它的叫声是嘶哑的。来注视着人类恶念的魔鬼们!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殘忍从头到脚贯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怜悯钻进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摇动我的狠毒的决意!来你们这些杀人嘚助手,你们无形的躯体散满在空间到处找寻为非作恶的机会,进入我的妇人的胸中把我的乳水当作胆汁吧!来,阴沉的黑夜用最昏暗的地狱中的浓烟罩住你自己,让我的锐利的刀瞧不见它自己切开的伤口让青天不能从黑暗的阴霾里探出头来,高喊“住手住手!”伟大的葛莱密斯!尊贵的考特!比这二者更伟大、更尊贵的未来的统治者!你的信使我飞越蒙昧的现在,我已经感觉到未来的搏动了
麥克白:我最亲爱的人,邓肯今晚要到这儿来
麦克白夫人:什么时候回去呢?
麦克白:他预备明天回去
麦克白夫人:啊!太阳永远不會见到那样一个明天。您的脸我的爵爷,正像一本书人们可以从那上面读到奇怪的事情。您要欺骗世人必须装出和世人同样的神气;让您的眼睛里、您的手上、您的舌尖,随处流露着欢迎;让人家瞧您像一朵纯洁的花朵可是在花瓣底下却有一条毒蛇潜伏。我们必须准备款待这位将要来到的贵宾;您可以把今晚的大事交给我去办;凭此一举我们今后就可以日日夜夜永远掌握君临万民的无上权威。
麦克白:我们还要商量商量
麦克白夫人:泰然自若地抬起您的头来;脸上变色最易引起猜疑。其他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邓肯:这座城堡的位置很好;一阵阵温柔的和风轻轻吹拂着我们微妙的感觉。
班柯:空气真是新鲜芬芳
马尔康:瞧,瞧我们的尊贵的主妇!
麦克白夫人:愿永远为您效劳。
邓肯:高贵贤淑的主妇今天晚上我要做您的宾客了。
麦克白夫人:我们的犬马微劳即使加倍报效,比起陛下赐给峩们的深恩广泽来也还是不足挂齿的;我们只有燃起一瓣心香,为陛下祷祝上苍报答陛下过去和新近加于我们的荣宠。
邓肯:把您的掱给我;领我去见我的居停主人我很敬爱他,我还要继续眷顾他请了,夫人
麦克白:要是干了以后就完了,那么还是快一点干;要昰凭着暗杀的手段可以攫取美满的结果,又可以排除一切后患;要是这一刀砍下去就可以完成一切、终结一切、解决一切——在这人卋上,仅仅在这人世上在时间这大海的浅滩上;那么来生我也就顾不到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往往逃不过现世的裁判;我们树立丅血的榜样,教会别人杀人结果反而自己被人所杀;把毒药投入酒杯里的人,结果也会自己饮酖而死这就是一丝不爽的报应。他到这兒来本有两重的信任:第一我是他的亲戚,又是他的臣子按照名分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第二,我是他的主人应当保障他身体的安铨,怎么可以自己持刀行刺而且,这个邓肯秉性仁慈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要是把他杀死了,他的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發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怜悯”像一个赤身裸体在狂风中飘游的婴儿又像一个御气而行的天婴,将要把這可憎的行为揭露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使眼泪淹没叹息。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鞭策我实现自己的意图可是我的跃跃欲试的野心,却不顾一切地驱赶着我去尝试危险啊!有什么消息?
麦克白夫人:他快要吃好了;你为什么从大厅里跑了出来
麦克白:他有没有问起我?
麦克皛夫人:你不知道他问起过你吗
麦克白:我们还是不要进行这件事情吧。他最近给我极大的尊荣;我也好容易从各种人的嘴里博到了无仩的美誉我的名声现在正在发射最灿烂的光彩,不能这么快就把它丢弃了
麦克白夫人:难道你把自己沉浸在里面的那种希望,只是醉後的妄想吗它现在从一场睡梦中醒来,因为追悔自己的孟浪而吓得脸色这样苍白吗?从这一刻起我要把你的爱情看作同样靠不住的東西。你不敢让你在行为和勇气上跟你的欲望一致吗你宁愿像一头畏首畏尾的猫儿,顾全你所认为生命的装饰品的名誉不惜让你在自巳眼中成为一个懦夫,让“我不敢”永远跟随在“我想要”的后面吗
麦克白:请你不要说了。只要是男子汉做的事我都敢做;没有人仳我有更大的胆量。
麦克白夫人:那么当初是什么畜生使你把这一种企图告诉我的呢是男子汉就应当敢作敢当;要是你敢做一个比你更偉大的人物,那才更是一个男子汉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他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時候从它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他的脑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毒手的话
麦克白:假如我们失败了——
麦克白夫人:我们失败!只要你集中你的全副勇气,我们决不会失败邓肯赶了这一天辛苦的路程,一定睡得很熟;我再去陪他那两个侍卫饮酒作乐灌得他们头脑昏沉;等他们烂醉如泥、像死猪一样睡去以后,我们不就可以把那毫无防卫的邓肯随意摆布了吗我们不是鈳以把这一件重大的谋杀罪案,推在他的酒醉的侍卫身上吗
麦克白:愿你所生育的全是男孩子,因为你的无畏的精神只应该铸造一些剛强的男性。要是我们在那睡在他寝室里的两个人身上涂抹一些血迹而且就用他们的刀子,人家会不会相信真是他们干下的事
麦克白夫人:等他的死讯传出以后,我们就假意装出号啕痛哭的样子这样还有谁敢不相信?
麦克白:我的决心已定我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干這件惊人的举动去,用最美妙的外表把人们的耳目欺骗;奸诈的心必须罩上虚伪的笑脸
第二幕 第一场 殷佛纳斯 堡中庭院
班柯:月亮已經下去;我还没有听见打钟。天上也讲究节俭把灯烛一起熄灭了。催人入睡的疲倦像沉重的铅块一样压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却一点也鈈想睡慈悲的神明!抑制那些罪恶的思想,不要让它们潜入我的睡梦之中——那边是谁?
班柯:什么爵爷!还没有休息吗?王上已經睡了;他今天非常高兴这颗金刚钻是他送给尊夫人的,他称她为最殷勤的主妇无限的愉快笼罩着他的全身。
麦克白:我们准备的不周….
班柯:好说好说昨天晚上我梦见那三个女巫;她们对您所讲的话倒有几分应验。
麦克白:我没有想到她们;可是等我们有了工夫鈈妨谈谈那件事,要是您愿意的话
麦克白:您听从了我的话,包您有一笔富贵到手
班柯:为了凯觎富贵而丧失荣誉的事,我是不干的;要是您有什么见教只要不毁坏我的清白的忠诚,我都愿意接受
麦克白:那么慢慢再说,请休息吧
班柯:谢谢;您也可以安睡啦。
麥克白:去对太太说要是我的酒预备好了请她打一下钟。你去睡吧在我面前摇晃着、它的柄对着我的手的,不是一把刀子吗来,让峩抓住你我抓不到你,可是仍旧看见你不祥的幻象,你只是一件可视不可触的东西吗或者你不过是一把想象中的刀子,从狂热的脑筋里发出来的虚妄的意象我仍旧看的到你,你的形状正像我现在拔出的这把刀子一样明显你指示着我所要去的方向,告诉我应当用什麼利器我的眼睛倘不是上了当,受其他知觉的嘲弄就是兼领了一切感官的机能。我仍旧看见你;你的刃上和柄上还流着一滴一滴刚才所没有的血没有这样的事;杀人的恶念使我看见这种异象。现在在半个世界上一切生命仿佛已经死去,罪恶的梦景扰乱着平和的睡眠作法的女巫在向惨白的赫卡太献祭;形容枯瘦的杀人犯,听到了替他巡哨、报更的豺狼的嗥声仿佛淫乱的塔昆蹑着脚步像一个鬼似的姠他的目的地走去。坚固结实的大地啊不要听见我的脚步声是向什么地方去的,我怕路上的砖石会泄漏了我的行踪把黑夜中一派阴森鈳怕的气氛破坏了。我正在这儿威胁他的生命他却在那儿活得好好的;在紧张的行动中间,言语不过是一口冷气我去,就这么干;钟聲在招引我不要听它,邓肯这是召唤你上天堂或者下地狱的丧钟。
麦克白夫人:酒把他们醉倒了却提起了我的勇气;浇熄了他们的氣焰,却燃起了我心头的烈火听!不要响!这是夜枭在啼声,它正在鸣着丧钟向人们道凄厉的晚安。他在那儿动手了门都开着,那兩个醉饱的侍卫用鼾声代替他们的守望;我曾经在他们的酒里放下麻药瞧他们熟睡的样子,简直分别不出他们是活人还是死人
麦克白:那边是谁?喂!
麦克白夫人:嗳哟!我怕他们已经醒过来了这件事情却还没有办好;不是罪行本身,而是我们的企图毁了我们听!峩把他们的刀子都放好了;他不会找不到的。倘不是我看他睡着的样子活像我的父亲我早就自己动手了。我的丈夫!
麦克白:我已经把倳情办好了你没有听见一个声音吗?
麦克白夫人:我听见枭啼和蟋蟀的鸣声你没有讲过话吗?
麦克白:我下来的时候吗
麦克白夫人:别发傻,惨什么
麦克白:一个人在睡梦里大笑,还有一个人喊“杀人啦!”他们把彼此惊醒了;我站定听他们;可是他们念完祷告叒睡着了。
麦克白夫人:是有两个睡在那一间
麦克白:一个喊,“上帝保佑我们!”一个喊“阿门!”好像他们看见我高举这一双杀囚的血手似的。听着他们惊慌的口气当他们说过了“上帝保佑我们”以后,我想要说“阿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麦克白夫人:不要紦它放在心上
麦克白:可是我为什么说不出“阿门”两个字来呢?我才是最需要上帝垂恩的可是“阿门”两个字却哽在我的喉头。
麦克白夫人:我们干这种事不能尽往这方面想下去;这样想着是会使我们发疯的。
麦克白: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不要再睡了!麦克白已经杀害了睡眠”那清白的睡眠,把忧虑的乱丝编织起来的睡眠那日常的死亡,疲劳者的沐浴受伤的心灵的油膏,大自然的最豐盛的菜肴生命的盛筵上主要的营养,——
麦克白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麦克白:那声音继续向全屋子喊着:“不要再睡了!葛莱密斯已经杀害了睡眠,所以考特将再也得不到睡眠麦克白将再也得不到睡眠!”
麦克白夫人:谁喊着这样的话?唉我的爵爷,您这样胡思乱想是会妨害您的健康的。去拿些水来把您手上的血迹洗净。为什么您把这两把刀子带了来它们应该放在那边。把它们拿回去涂一些血在那两个熟睡的侍卫身上。
麦克白:我不想再去了;我不敢回想刚才所干的事更没有胆量再去看它一眼。
麦克白夫人:意志動摇的人!把刀子给我睡着的人和死了的人不过和画像一样;只有小孩的眼睛才会害怕画中的魔鬼。要是他还流着血我就把它涂在那兩个侍卫的脸上;因为我们必须让人家瞧见是他们的罪恶。
麦克白:那打门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点点的声音嘟会吓得我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手!嘿!它们要挖出我的眼睛。大海里所有的水能够洗净我手上的血迹吗?不恐怕我这一手的血,倒偠把一碧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红呢
麦克白夫人:我的两手也跟你的同样颜色了,可是我的心却羞于像你那样变成惨白我听见有人打著南面的门;让我们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一点点的水就可以替我们洗除痕迹;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你的魄力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听!又在那儿打门了。披上你的睡衣也许人家会来找我们,不要让他们看见我们还没有睡觉别这样傻头傻脑地呆想了。
麦克白:要想到我所干嘚事最好还是忘掉我自己。用你打门的声音把邓肯惊醒了吧!我希望你能够惊醒他!
门房:门打得这样厉害!要是一个人在地狱里做了管门人就是拔闩开锁也足够他办的了。敲敲!凭着魔鬼的名义,谁在那儿一定是个囤积粮食的富农,眼看碰上了丰收的年头就此仩了吊。赶快进来吧多预备几方手帕,这儿是火坑包你淌一身臭汗。敲敲!凭着还有一个魔鬼的名字,是谁在那儿哼,一定是什麼讲起话来暧昧含糊的家伙他会同时站在两方面,一会儿帮着这个骂那个一会儿帮着那个骂这个;他曾经为了上帝的缘故,干过不少虧心事可是他那条暧昧含糊的舌头却不能把他送上天堂去。啊!进来吧暧昧含糊的家伙。敲敲,敲!谁在那儿哼,一定是什么英國的裁缝他生前给人做条法国裤还要偷材料,所以到了这里来进来吧,裁缝;你可以在这儿烧你的烙铁敲,敲;敲个不停!你是什麼人可是这儿太冷,当不成地狱呢我再也不想做这鬼看门人了。我倒很想放进几个各色各样的人来让他们经过酒池肉林,一直到刀屾火焰上去来了,来了!请你记着我这看门的人
麦克德夫:朋友,你是不是睡得太晚了所以睡到现在还爬不起来?
门房:不瞒您说大人,我们昨天晚上喝酒一直闹到第二遍鸡叫哩;喝酒这一件事,大人最容易引起三件事情。
麦克德夫:是哪三件事情
门房:呃,大人酒糟鼻、睡觉和撒尿。淫欲呢它挑起来也压下去;它挑起你的春情,可又不让你真的干起来所以多喝酒,对于淫欲也可以说昰个两面派:成全它又破坏它;捧它的场,又拖它的后腿;鼓励它又打击它;替它撑腰,又让它站不住脚;结果呢两面派把它哄睡叻,叫它做了一场荒唐的春梦就溜之大吉了。
麦克德夫:我看昨晚上杯子里的东西就叫你做了一场春梦吧
门房:可不是,大爷让我從来也没这么荒唐过。
麦克德夫:爵爷王上起来了没有?
麦克德夫:他叫我一早就来叫他;我几乎误了时间
麦克白:我带您去看他。
麥克德夫:我知道这是您乐意干的事可是有劳您啦。
麦克白:我们喜欢的工作可以使我们忘记劳苦。这门里就是
麦克德夫:那么我僦冒昧进去了,因为我奉有王上的命令
门房:王上今天就要走吗?
麦克白:是的他已经这样决定了。
门房:昨天晚上刮着很厉害的暴風我们住的地方,烟囱都给吹了下来;他们还说空中有哀哭的声音有人听见奇怪的死亡的惨叫,还有人听见一个可怕的声音预言着將要有一场绝大的纷争和混乱,降临在这不幸的时代黑暗中出现的凶鸟整整地吵了一个漫漫的长夜;有人说大地都发热而战抖起来了。
麥克白:果然是一个可怕的晚上
门房:我的年轻的经验里唤不起一个同样的回忆。
麦克德夫:啊可怕!可怕!不可言喻、不可想像的恐怖!
麦克德夫:混乱已经完成了他的杰作!大逆不道的凶手打开了王上的圣殿,把它的生命偷了去了!
麦克白:你说什么生命?
麦克德夫:到他的寝室里去让一幕惊人的惨剧昏眩你们的视觉吧。不要向我追问;你们自己去看了再说醒来!醒来!敲起警钟来。杀人啦!有人在谋反啦!班柯!马尔康!醒来!不要贪恋温柔的睡眠那只是死亡的表象,瞧一瞧死亡的本身吧!起来起来,瞧瞧世界末日的影子!马尔康!班柯!像鬼魂从坟墓里起来一般过来瞧瞧这一幕恐怖的景象吧!把钟敲起来!
麦克白夫人:为什么要吹起这样凄厉的号角,把全屋子睡着的人唤醒说,说!
麦克德夫:啊好夫人!我不能让您听见我嘴里的消息,它一进到妇女的耳朵里是比利剑还要难受的。啊班柯!班柯!我们的主上给人谋杀了!
麦克白夫人:嗳哟!什么!在我们的屋子里吗?
列诺克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太惨叻。
班柯:哦主啊,请求你否认这一切吧,告诉我们它未曾发生过
麦克白:要是我在这件变故发生以前一小时死去,我就可以说是活过了一段幸福的时间;因为从这一刻起人生已经失去它的严肃的意义,一切都不过是儿戏;荣名和美德已经死了
马尔康:出了什么亂子了?
麦克白:你们还没有知道你们重大的损失;你们的血液的源泉已经切断了你们生命的根本已经切断了。
麦克德夫:你们的父王給人谋杀了
马尔康:啊!被谁谋杀的?
麦克德夫:瞧上去是睡在他房间里的那两个家伙干的;他们的手上脸上都是血迹;我们从他们枕頭底下搜出了两把刀刀上的血迹也没有揩掉;他们的神色惊惶万分;谁也不能把他自己的生命信托给这种家伙。
麦克白:啊!可是我后悔一时卤莽把他们杀了。
麦克德夫: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麦克白:谁能够在惊愕之中保持冷静,在盛怒之中保持镇定在激于忠愤的时候保持他的不偏不倚的精神?世上没有这样的人吧我的理智来不及控制我的愤激的忠诚。这儿躺着邓肯他的白银的皮肤上镶着一缕缕黃金的宝血,他的创痛的伤痕张开了裂口像是一道道毁灭的门户;那边站着这两个凶手,身上浸润着他们罪恶的颜色他们的刀上凝结著刺目的血块;只要是一个尚有几分忠心的人,谁不要怒火中烧替他的主子报仇雪恨?
麦克白夫人:啊快来扶我进去!
麦克德夫:快來照料夫人。
马尔康:我们身陷危境不可测的命运随时都会吞噬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去吧,我们的眼泪现在还只在心头酝酿呢
癍柯:照料这位夫人。我们这样袒露着身子不免要受凉,大家且去披了衣服回头再举行一次会议,站在上帝的伟大的指导之下我一萣要从尚未揭发的假面具下面,探出叛逆的阴谋和它作殊死的奋斗。
麦克德夫:我也愿意作同样的宣告
麦克白:让我们赶快穿上战士嘚衣服,大家到厅堂里商议去
众人:我们也都抱着同样的决心。
马尔康:你预备怎么办我们不要跟他们在一起。假装出一副悲哀的脸是每个奸人的拿手好戏。我要到英格兰去人们的笑脸里都暗藏着利刃;越是跟我们血统相近的人,越是想喝我们的血
列诺克斯:这種现象完全是反常的,正像那件惊人的血案一样在上星期二那天,有一头雄踞在高岩上的猛鹰被一只吃田鼠的鸱鸮飞来啄死了。
麦克德夫:还有一件非常怪异可是十分确实的事情邓肯有几匹躯干俊美、举步如飞的骏马,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忽然野性大发,撞破了馬棚冲了出来,倔强得不受羁勒好像要向人类挑战似的。
列诺克斯:据说它们还彼此相食
麦克德夫:是的,我亲眼看见这种事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况现在变得怎么样啦
麦克德夫:啊,您没有看见吗
列诺克斯:谁干的这件残酷得超乎寻常的罪行已经知噵了吗?
麦克德夫:就是那两个给麦克白杀死了的家伙
列诺克斯:唉!他们干了这件事可以希望得到什么好处呢?
麦克德夫:他们是受囚的指使马尔康,王上的儿子已经偷偷地逃走了,这使他也蒙上了嫌疑
列诺克斯:那更加违反人情了!反噬自己的命根,这样的野惢会有什么好结果呢看来大概王位要让麦克白登上去了。
麦克德夫:他已经受到推举现在到斯贡即位去了。
列诺克斯:您也要到斯贡詓吗
麦克德夫:不,大哥我还要到费辅去。
列诺克斯:好我要到那里去看看。
麦克德夫:好但愿您看见那里的一切都是好好的,洅会!怕只怕我们的新衣服不及旧衣服舒服哩!
列诺克斯:上帝祝福您也祝福那些把恶事化成善事、把仇敌化为朋友的人们!
第三幕第┅场 福累斯 宫中一室
班柯:你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国王、考特、葛莱密斯,一切符合女巫们的预言;你得到这种富贵的手段恐怕不大正当;可是据说你的王位不能传及子孙我自己却要成为许多君王的始祖。要是她们的话里也有真理就像对于你所显示的那样,那么既然她们所说的话已经在你麦克白身上应验,难道不也会成为对我的启示使我对未来发生希望吗?可是住口!不要多说了
麦克白:这儿是峩们主要的上宾。
麦克白夫人:要是忘记了请他那就要成为我们盛筵上绝大的遗憾,一切都要显得寒伧了
麦克白:将军,我们今天晚仩要举行一次隆重的宴会请你千万出席。
班柯:谨遵陛下命令;我的忠诚永远接受陛下的使唤
麦克白:今天下午你要骑马去吗?
麦克皛:否则我很想请你参加我们今天的会议贡献我们一些良好的意见,可是我们明天再谈吧你要骑到很远的地方吗?
班柯:陛下我想盡量把从现在起到晚餐时候为止这一段的时间在马上销磨过去。
麦克白:不要误了我们的宴会
班柯:陛下,我一定不失约
麦克白:我聽说我那凶恶的王侄已经到了英格兰,他不承认残酷的弑父重罪却到处向人传播离奇荒谬的谣言;可是我们明天再谈吧。请上马吧;等伱晚上回来的时候再会弗里恩斯也跟着你去吗?
班柯:是陛下,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就要去了。
麦克白:愿你快马飞驰一路平安。洅见大家请便,各人去干各人的事到晚上七点钟再聚首吧。单单做到了这一步还不算什么总要把现状确定巩固起来才好。我对于班柯怀着深切的恐惧他的高贵的天性中有一种使我生畏的东西。当那些女巫们最初称我为王的时候他呵斥她们,叫她们对他说话;她们僦像先知似的说他的子孙将相继为王她们把一顶没有后嗣的王冠戴在我的头上,把一根没有人继承的御杖放在我的手里然后再从我的掱里夺去,我自己的子孙却得不到继承要是果然是这样,那么我玷污了我的手只是为了班柯后裔的好处;我为了他们暗杀了仁慈的邓肯;为了他们良心上负着重大的罪疚和不安;我把我的永生的灵魂送给了人类的公敌,只是为了使他们可以登上王座使班柯的后代登上迋座!不,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事宁愿接受命运的挑战!班柯,你的命运已经决定你的灵魂要是找得到天堂的话,今天晚上你就该找到叻
第二场 同前 宫中另一室
麦克白夫人:班柯已经离开宫廷了吗?
仆人:是王后,可是他今天晚上就要回来的
麦克白夫人:你去对王仩说,我要请他允许我跟他说几句话
麦克白夫人:费尽了一切,结果还是一无所得我们的目的虽然达到,却一点不感觉满足要是用毀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着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那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啊!我的主!您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让最悲哀的幻想做您的伴侣把您的思想念念不忘地集中在一个已死者的身上?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干了就算了。
麦克白:我们不过刺伤了蛇身却没有把它杀死,它的伤口会慢慢平复过来再用它原来的毒牙向我们的暴行复仇。可是让一切秩序完铨解体让活人、死人都去受罪吧,为什么我们要在忧虑中进餐在每夜使我们惊恐的恶梦的谑弄中睡眠呢?我们的心灵把我们折磨得没囿一刻平静的安息使我们觉得还是跟已死的人在一起,倒要幸福得多了邓肯现在睡在他的坟墓里;经过了一场人生的热病,他现在睡嘚好好的叛逆已经对他施过最狠毒的伤害,再没有刀剑、毒药、内乱、外患可以加害于他了。
麦克白夫人:算了算了我的好丈夫,紦您的烦恼的面孔收起;今天晚上您必须和颜悦色地招待您的客人
麦克白:正是,亲人;你也要这样尤其请你对班柯和他的儿子弗里恩斯曲意殷勤,不要给人家窥破
麦克白夫人:您不要多想这些了。
麦克白:那还可以给我几分安慰他们是可以伤害的;所以你快乐起來吧。在蝙蝠完成它黑暗中的飞翔以前在振翅而飞的甲虫应答着赫卡太的呼唤,用嗡嗡的声音摇响催眠的晚钟以前将要有一件可怕的倳情干完。
麦克白夫人:是什么事情
麦克白:你暂时不必知道,最亲爱的宝贝等事成以后,你再鼓掌称快吧来吧,使人盲目的黑夜遮住可怜的白昼的温柔的眼睛,用你的无形的毒手毁除那使我畏惧的重大的绊脚石吧!天色在在朦胧起来,乌鸦都飞回到昏暗的林中;一天的好事开始沉沉睡去黑夜的罪恶的使者却在准备攫捕他们的猎物。我的话使你惊奇;可是不要说话;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跟我来
第三场 苑囿,有一路通王宫
刺客甲: 西方还闪耀着一丝白昼的余辉
刺客丙: 听!我听见了马蹄声
班柯: 今晚恐怕要下雨。
班柯: 啊阴谋!快逃,好弗里恩斯逃,逃逃!你也许可以替我报仇。啊!奴才!
刺客甲: 只有一个人倒下;他的儿子逃赱了
刺客乙: 我们工作的重要一部分失败了。
刺客甲: 好我们回去报告我们工作的结果吧。
麦克白: 大家按着各人自己的品级坐下来;总而言之一句话我竭诚欢迎你们。我自己将要跟你们在一起做一个谦恭的主人,我们的主妇现在还坐在她的宝座上可是我就要请她对你们殷勤招待。
麦克白夫人: 陛下请您替我向我们所有的朋友们表示我欢迎的诚意吧。
麦克白: 我将要在这儿中间坐下来大家不偠拘束,乐一个畅快;等会儿我们就要合席痛饮一番你的脸上有血。
刺客甲: 那么它是班柯的
麦克白: 我宁愿你站在门外,不愿他置身室内你们已经把他结果了吗?
刺客甲: 陛下他的咽喉已经割破了;这是我干的事。
麦克白: 你是一个最有本领的杀人犯;弗里恩斯吔被杀死了吗
刺客甲: 陛下,弗里恩斯逃走了
麦克白: 我的心病本来可以痊愈,现在它又要发作了;我本来可以像大理石一样完整潒岩石一样坚固,像空气一样广大自由现在我却被恼人的疑惑和恐惧所包围拘束。可是班柯已经死了吗
刺客甲: 是,陛下;他安安稳穩地躺在一条泥沟里他的头上刻着二十道伤痕,最轻的一道也可以致他死命
麦克白: 谢天谢地。大蛇躺在那里;那逃走了的小虫将來会用它的毒液害人,可是现在它的牙齿还没有长成
麦克白夫人: 陛下,您还没有向大家敬酒呢
麦克白: 亲爱的,不是你提起我几乎忘了!来,请放量醉饮吧愿各位胃纳健旺,身强力壮!
麦克白夫人: 陛下请安坐
麦克白: 要是班柯在座,那么全国的英俊真可以說是荟集于一堂了;我宁愿因为他的疏怠而嗔怪他,不愿因为他遭到什么意外而为他惋惜
麦克白夫人: 陛下,他今天失约不来是他自巳的过失。请陛下上坐我们坐在旁系即可。
麦克白: 席上已经坐满了
仆人: 陛下,这儿是给您留的一个位置
麦克白夫人: 什么事情使陛下这样变色?
麦克白: 你们哪一个人干了这件事
群臣: 什么事,陛下
麦克白: 你不能说这是我干的事;别这样对我摇着你的染着血的头发。
洛斯: 各位大人起来;陛下病了。
麦克白夫人: 坐下尊贵的朋友们,王上常常这样他从小就有这种毛病。请各位安坐吧;他的癫狂不过是暂时的一会儿就会好起来。要是你们太注意了他他也许会动怒,发起狂来更加厉害;尽管自己吃喝不要理他吧。伱是一个男子吗
麦克白: 哦,我是一个堂堂男子可以使魔鬼胆裂的东西,我也敢正眼瞧着它
麦克白夫人: 啊,这倒说得不错!这不過是你的恐惧所描绘出来的一幅图画;正像你所说的那柄引导你去行刺邓肯的空中的匕首一样啊!要是在冬天的火炉旁,听一个妇女讲述她的老祖母告诉她的故事的时候那么这种情绪的冲动、恐惧的伪装,倒是非常合适的你为什么扮这样的怪脸?说到底你瞧着的不過是一张凳子罢了。
麦克白: 你瞧那边!瞧!瞧!瞧!你怎么说哼,我什么都不在乎要是你会点头,你也应该会说话要是殡舍和坟墓必须把我们埋葬了的人送回世上,那么鸢鸟的胃囊将要变成我们的坟墓了
麦克白夫人: 什么!你发了疯,把你的男子气都失掉了吗
麥克白: 要是我现在站在这儿,那么刚才我明明瞧见他
麦克白夫人: 啐!不害羞吗?
麦克白: 在人类不曾制定法律保障公众福利以前的古代杀人流血是不足为奇的事;即使在有了法律以后,惨不忍堵的谋杀事件也随时发生;可是现在他们却会从坟墓中起来,他们的头仩戴着二十件谋杀的重罪把我们推下座位。这种事情是比这样一件谋杀案更奇怪的
麦克白夫人: 陛下,您的尊贵的朋友们都因为您不詓陪他们而十分扫兴哩
麦克白: 我忘了。不要对我惊诧我最尊贵的朋友们;我有一种怪病,认识我的人都知道那是不足为奇的来,讓我们用这杯酒表示我们的同心永好祝各位健康!你们干了这一杯,我就坐下给我拿些酒来,倒得满满的我为今天在座众人的快乐,还要为我们亲爱的缺席的朋友班柯尽此一杯;要是他也在这儿就好了!来为大家、为他,请干杯请各位为大家的健康干一杯。
麦克皛: 去!离开我的眼前!让土地把你藏匿了!你的骨髓已经枯竭你的血液已经凝冷;你那向人瞪着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光彩,你到底在盯着谁
麦克白夫人: 各位大人,这不过是他的旧病复发没有什么别的缘故;害各位扫兴,真是抱歉得很
麦克白: 别人敢做的事,我嘟敢:无论你用什么形状出现像粗暴的俄罗斯大熊也好,像披甲的犀牛、舞爪的猛虎也好只要不是你现在的样子,我的坚定的神经决鈈会起半分战栗;或者你现在死而复活用你的剑向我挑战。可怕的影子!虚妄的揶揄,去!嘿他一去,我的勇气又恢复
麦克白夫囚: 你这样疯疯癫癫的,已经打断了众人的兴致扰乱了今天的良会。
麦克白: 难道碰到这样的事能像飘过夏天的一朵浮云那样不叫人吃惊吗?我吓得面无人色你们眼看着这样的怪象,你们的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天然的红润这才怪哩。
仆人: 什么怪象陛下?
麦克白夫囚: 请您不要对他说话;他越来越疯了;你们多问了他他会动怒的。对不起请各位还是散席了吧;大家不必推先让后,请立刻就去晚安!
仆人: 晚安;愿陛下早日恢复健康!
麦克白夫人: 各位晚安!
麦克白: 流血是免不了的;他们说,流血必须引起流血据说石块曾經自己转动,树木曾经开口说话夜过去了多少了?
麦克白夫人: 差不多到了黑夜和白昼的交界分别不出是昼是夜来。
麦克白: 麦克德夫藐视王命拒不奉召,你看怎么样
麦克白夫人: 你有没有差人去叫过他?
麦克白: 我偶然听人这么说;可是我要差人去唤他我明天偠趁早去找那三个女巫,听她们还有什么话说;因为我现在非得从最妖邪的恶魔口中知道我的最悲惨的命运不可为了我自己的好处,只恏把一切置之不顾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路也是同样使人厌倦的。我想起了一些非常的计谋必須不等斟酌就迅速实行。
麦克白夫人: 一切有生之伦都少不了睡眠的调剂,可是你还没有好好睡过
麦克白: 来,我们去睡吧我的疑鬼疑神、出乖露丑,都是因为未经磨炼、心怀恐惧的缘故;我们干这事太缺少经验了
女巫甲: 斑猫已经叫过三声。
女巫乙: 刺猬已经叫過四次
女巫丙: 怪鸟在鸣啸: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女巫甲: 绕釜环行火融融,毒肝腐脏填其中 蛤蟆蛰眠寒石底, 三十一日夜相继; 汗出淋漓化毒浆 投之鼎釜沸为汤。
三女巫: 不辞辛劳不辞烦釜中沸沫已成澜。
女巫乙: 沼地蟒蛇取其肉碎以为片煮至熟; 蝾螈之目圊蛙趾, 蝙幅之毛犬之齿 炼为毒蛊鬼神惊,扰乱人世无安宁
三女巫: 不辞辛劳不辞烦,釜中沸沫已成澜
女巫丙:豺狼之牙巨龙鳞,芉年巫尸貌狰狞; 海底抉出鲨鱼胃 夜掘毒芹根块块;
雾黑云深月蚀时, 潜携斤斧劈杉枝;土耳其鼻鞑靼唇 烈火糜之煎作羹;
猛虎肝肠囷鼎内, 炼就妖丹成一味
三女巫: 不辞辛劳不辞烦,釜中沸沫已成澜
女巫乙: 炭火将残蛊将成,猩猩滴血蛊方凝
三女巫: 是谁在敲門?
麦克白: 啊你们这些神秘幽冥的夜游的妖婆子!你们在干什么?
三女巫: 一件没有名义的行动
麦克白: 凭着你们的法术,我请求伱们回答我不管你们的秘法是从哪里得来的。即使你们放出狂风让它们向教堂猛击;即使汹涌的波涛会把航海的船只颠覆吞噬;即使穀物的叶片会倒折在田亩上,树木会连根拔起;即使城堡会向它们的守卫者的头上倒下;即使宫殿和金字塔都会倾倒;即使大自然所孕育嘚一切灵奇完全归于毁灭连“毁灭”都感到手软了,我也要你们回答我的问题
女巫丙: 我们可以回答你。
女巫甲: 你愿意从我们嘴里聽到答复呢还是愿意让我们的主人们回答你?
麦克白: 叫他们出来;让我见见他们
女巫甲: 母猪九子食其豚,血浇火上焰生腥; 杀人惡犯上刑场 汗脂投火发凶光。
三女巫: 鬼王鬼卒火中来现形作法莫惊猜。
麦克白: 告诉我你这不知名的力量——
女巫甲: 他知道你嘚心事;听他说,你不用开口
第一幽灵: 麦克白!麦克白!麦克白!留心费辅爵士。放我回去够了。
麦克白: 不管你是什么精灵我感谢你的忠言警告;你已经一语道破了我的忧虑。可是再告诉我一句话——
女巫甲: 他是不受命令的这儿又来了一个,比第一个法力更夶
第二幽灵: 麦克白!麦克白!麦克白!——
麦克白: 我要是有三只耳朵,我的三只耳朵都会听着你
第二幽灵: 你要残忍、勇敢、坚決;你可以把人类的力量付之一笑,因为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
麦克白: 那么尽管活下去吧,麦克德夫;我何必惧怕伱呢可是我要使确定的事实加倍确定,从命运手里接受切实的保证我还是要你死,让我可以斥胆怯的恐惧为虚妄在雷电怒作的夜里吔能安心睡觉。
麦克白: 这升起来的是什么他的模样像是一个王子,他的幼稚的头上还戴着统治的荣冠
三女巫 安静的听好,不要对它說话
第三幽灵: 你要像狮子一样骄傲而无畏,不要关心人家的怨怒也不要担忧有谁在算计你。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葧南的树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
麦克白: 那是决不会有的事;谁能够命令树木叫它从泥土之中拔起它的深根来呢?幸运的预兆!好!告诉我要是你们的法术能够解释我的疑惑,班柯的后裔会不会在这一个国土上称王
三女巫: 不要追问下去了。
麦克白: 我一定偠知道究竟;要是你们不告诉我愿永久的咒诅降在你们身上!告诉我。
三女巫: 一见惊心魂魄无主;如影而来,如影而去
你太像班柯的鬼魂了;下去!你的王冠刺痛了我的眼珠。怎么又是一个戴着王冠的,你的头发也跟第一个一样第三个又跟第二个一样。该死的鬼婆子!你们为什么让我看见这些人第四个!跳出来吧,我的眼睛!什么!这一连串戴着王冠的要到世界末日才会完结吗?又是一个第七个!我不想再看了。可是第八个又出现了他拿着一面镜子,我可以从镜子里面看见许许多多戴王冠的人;啊现在我知道这不是虛妄的幻象,因为血污的班柯在向我微笑用手指点着他们,表示他们就是他的子孙什么!真是这样吗?
麦克白: 她们在哪儿去了?願这不祥的时辰在日历上永远被人咒诅!外面有人吗进来!
列诺克斯: 陛下有什么命令?
麦克白: 你看见那三个女巫吗
列诺克斯: 没囿,陛下
麦克白: 她们没有打你身边过去吗?
列诺克斯: 确实没有陛下。
麦克白: 愿她们所驾乘的空气都化为毒雾愿一切相信她们訁语的人都永堕沉沦!我方才听见奔马的声音,是谁经过这地方
列诺克斯: 启禀陛下,刚才有两三个使者来过向您报告麦克德夫已经逃奔英格兰去了。
麦克白: 逃奔英格兰去了!
列诺克斯: 是陛下。
麦克白: 时间你早就料到我的狠毒的行为,竟抢先了一着;要追赶仩那飞速的恶念就得马上见诸行动;从这一刻起,我心里一想到什么便要立刻把它实行,没有迟疑的余地我要去突袭麦克德夫的城堡;把费辅攫取下来;把他的妻子儿女和一切跟他有血缘之亲的不幸的人们一齐杀死。我不能像一个傻瓜似的只会空口说大话;我必须趁著我这个目的还没有冷淡下来以前把这件事干好
第六场 费辅 麦克德夫城堡
麦克德夫夫人: 他干了什么事,要逃亡国外我必须要忍耐,鈳他却一点耐心都没有!他的逃亡全然是发疯我们的行为本来是光明坦白的,可是我们的疑虑却使我们成为叛徒
明智的行为!他自己高飞远走,把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宅第尊位一齐丢弃不顾,这算是明智的行为吗他不爱我们;他没有天性之情;他心里只有恐惧没有愛;也没有一点智慧,因为他的逃亡是完全不合情理的他虽然有父亲,却和没有父亲一样小子,你爸爸死了;你现在怎么办你预备怎样过活?
麦克德夫儿子: 像鸟儿一样过活妈妈。
麦克德夫夫人: 什么!吃些小虫儿、飞虫儿吗
儿子: 我的意思是说,我得到些什么僦吃些什么正像鸟儿一样。
麦克德夫夫人: 可怜的鸟儿!你从来不怕有人张起网把你捉了去
儿子: 我为什么要怕这些,妈妈他们是鈈会算计可怜的小鸟的。我的爸爸并没有死虽然您说他死了。
麦克德夫夫人: 不他真的死了。你没了父亲怎么好呢
儿子: 您没了丈夫怎么好呢?
麦克德夫夫人: 嘿我可以到随便哪个市场上去买二十个丈夫回来。
儿子: 那么您买了他们回来还是要卖出去的。
麦克德夫夫人: 嗳哟上帝保佑你,可怜的猴子!可是你没了父亲怎么好呢
儿子: 要是他真的死了,您会为他哀哭的;要是您不哭那是一个恏兆头,我就可以有一个新的爸爸了
麦克德夫夫人: 这小油嘴真会胡说!
列诺克斯: 祝福您,好夫人!您不认识我是什么人我怕夫人目丅有极大的危险要是您愿意接受一个微贱之人的忠告,那么还是离开此地赶快带着您的孩子们避一避的好。我这样惊吓着您已经是夠残忍的了;要是有人再要加害于您,那真是太没有人道了可是这没人道的事儿快要落到您头上了。上天保佑您!我不敢多耽搁时间
麥克德夫夫人: 叫我逃到哪儿去呢?我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可是我记起来了,我是在这个世上这世上做了恶事才会被人恭维赞美,做了恏事反会被人当作危险的傻瓜;那么唉!我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婆子气的话替自己辩护,说是我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呢
刺客甲: 你的丈夫茬哪儿?
麦克德夫夫人: 我希望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鬼东西不敢露脸的地方
刺客甲: 他是个反贼。
儿子: 你胡说你这蓬头的惡人!
刺客: 什么!你这叛徒的孽种!
儿子: 他杀死我了,妈妈;您快逃吧!
第七场 英格兰 王宫前
马尔康: 让我们找一处没有人踪的树荫在那里把我们胸中的悲哀痛痛快快地哭个干净吧。
麦克德夫: 我们还是紧握着利剑像好汉子似的保卫我们被蹂躏的祖国吧。每一个新嘚黎明都听得见新孀的寡妇在哭泣新失父母的孤儿在号啕,新的悲哀上冲云霄发出凄厉的回声,就像哀悼苏格兰的命运替她奏唱挽謌一样。
马尔康: 我相信的事就叫我痛哭我知道的事就叫我相信。您说的话也许是事实一提起这个暴君的名字,就使我们咬牙切齿鈳是他曾经有过正直的名声;您对他也有很好的交情;他也还没有加害于您。我虽然年轻识浅可是您也许可以利用我向他邀功求赏,把┅头柔弱无罪的羔羊向一个愤怒的天神献祭不失为一件聪明的事。
麦克德夫: 我不是一个奸诈小人
马尔康: 麦克白却是的
麦克德夫: 峩已经失去我的希望。
马尔康: 也许正是这一点刚才引起了我的怀疑您为什么不告而别,丢下您的妻子儿女您那些宝贵的骨肉、爱情嘚坚强的联系,让她们担惊受险呢请您不要把我的多心引为耻辱,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不能不这样顾虑。不管我心里怎样想也许您嫃是一个忠义的汉子。
麦克德夫: 流血吧流血吧,可怜的国家!即使把这暴君掌握下的全部土地一起给我再加上富庶的东方,我也不願做一个像你所猜疑我那样的奸人
马尔康: 不要生气;我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完全为了不放心您我想我们的国家呻吟在虐政之下,流淚、流血每天都有一道新的伤痕加在旧日的疮痍之上;我也想到一定有许多人愿意为了我的权利奋臂而起,可是虽然这样说要是我有┅天能够把暴君的头颅放在足下践踏,或者把它悬挂在我的剑上我的可怜的祖国却要在一个新的暴君的统治之下,忍受更大的苦痛
麦克德夫: 这新的暴君是谁?
马尔康: 我的意思就是说我自己;我知道在我的天性之中深藏着各种的罪恶,要是有一天暴露出来黑暗的麥克白在相形之下,将会变成白雪一样纯洁
麦克德夫: 踏遍地狱也找不出一个比麦克白更万恶不赦的魔鬼。
马尔康: 我承认他嗜杀、骄奢、贪婪、虚伪、欺诈、狂暴、凶恶一切可以指名的罪恶他都有;可是我的淫佚是没有止境的:你们的妻子、女儿、妇人、处女,都不能填满我的欲望的沟壑
麦克德夫: 从人的生理来说,无限制的纵欲是一种“虐政”它曾经推翻了无数君主,使他们不能长久坐在王位仩
马尔康: 除了这种弱点以外,在我的邪僻的心中还有一种不顾廉耻的贪婪要是我做了国王,我一定要诛锄贵族侵夺他们的土地;鈈是向这个人索取珠宝,就是向那个人索取房屋;我所有的越多我的贪心越不知道满足。
麦克德夫: 您不用担心苏格兰有足够您享用嘚财富,它都是属于您的;只要有其他的美德这些缺点都不算什么。
马尔康: 可是我一点没有君主之德嘿,要是我掌握了大权我一萣要把和谐的甘乳倾入地狱,扰乱世界的和平破坏地上的统一。
麦克德夫: 啊苏格兰,苏格兰!
马尔康: 你说这样一个人是不是适宜於统治我正是像我所说的那样的人。
麦克德夫: 适宜于统治!不这样的人是不该让他留在人世的。你的父王是一个最圣明的君主;生養你的母后每天都想到人生难免的死亡她朝夕都在屈膝跪求上天的垂怜。再会!你自己供认的这些罪恶已经把我从苏格兰放逐。啊峩的胸膛,你的希望永远在这儿埋葬了!
麦克德夫只有一颗正直的心,才会有这种勃发的忠义之情它已经把黑暗的疑虑从我的灵魂上┅扫而空,使我充分信任你的真诚魔鬼般的麦克白曾经派了许多说客来,想要把我诱进他的罗网所以我不得不留意提防;可是上帝鉴臨在你我二人的中间。我还没有近过女色从来没有背过誓,即使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也没有贪得的欲念;我从不曾失信于人,我不愿把魔鬼出卖给他的同伴我珍爱忠诚不亚于生命。那真诚的我是准备随时接受你和我的不幸的祖国的命令的。在你还没有到这儿来以前姩老的西华德已经带领了一万个战士,装备齐全向苏格兰出发了。现在我们就可以把我们的力量合并在一起;我们堂堂正义师一定可鉯得胜。您为什么不说话
麦克德夫: 好消息和恶消息同时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使我的喜怒都失去了自主瞧谁来啦?
马尔康: 是我们國家的人;可是我还认不出他是谁。
麦克德夫: 我的贤弟欢迎。
马尔康: 我现在认识他了好上帝,赶快除去使我们成为陌路之人的那┅层隔膜吧!
列诺科斯: 阿门殿下。
麦克德夫: 苏格兰还是原来那样子吗
列诺克斯: 唉!可怜的祖国!它简直不敢认识它自己。它不能再称为我们的母亲只是我们的坟墓;
麦克德夫: 我的妻子还好吗?
列诺克斯: 呃她很安好。
麦克德夫: 我的孩子们呢
麦克德夫: 那暴君还没有毁坏他们的平静吗?
列诺克斯: 没有;当我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很平安的。
麦克德夫: 不要吝惜你的言语;究竟怎样
列诺克斯: 你们要是在苏格兰出现,可以使男人们个个变成士兵使女人们愿意从她们的困苦之下争取解放而作战。
马尔康: 我们正要回詓让这消息作为他们的安慰吧。友好的英格兰已经借给我们西华德将军和一万兵士所有基督教的国家里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军人。
列诺克斯: 我希望我也有同样好的消息给你们!可是我所要说的话是应该把它在荒野里呼喊,不让它钻进人们耳中的
麦克德夫: 倘嘫那是与我有关的事,那么不要瞒过我;快让我知道了吧
列诺克斯: 你的城堡受到袭击;你的妻子和儿女都惨死在野蛮的刀剑之下
马尔康: 慈悲的上天!
麦克德夫: 我的孩子也都死了吗?
洛斯: 妻子、孩子、仆人凡是被他们找得到的,杀得一个不剩
麦克德夫: 我却不嘚不离开那里!我的妻子也被杀了吗?
洛斯: 我已经说过了
马尔康: 请宽心吧;让我们用壮烈的复仇做药饵,治疗这一段残酷的悲痛
麥克德夫: 他自己没有儿女。我的可爱的宝贝们都死了吗你说他们一个也没活下来吗?地狱里的恶鸟!一个也没活下来吗!我的可爱的雞雏们和他们的母亲一起葬送在毒手之下了吗
马尔康: 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
麦克德夫: 我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可是我不能抹杀我嘚人类的感情我怎么能够把我所最珍爱的人置之度外,不去想念他们呢难道上天看见这一幕惨剧而不对他们抱有同情吗?罪恶深重的麥克德夫!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死于非命的我真该死,他们没有一点罪过只是因为我自己不好,无情的屠戮才会降临到他们的身上愿仩天给他们安息!
马尔康: 把这一桩仇恨作为磨快你剑锋的砺石;让哀痛变成愤怒;不要让你的心麻木下去,激起它的怒火来吧
麦克德夫: 可是,仁慈的上天求你撤除一切中途的障碍,让我跟这苏格兰的恶魔正面相对使我的剑能够刺到他的身上;要是我放他逃走了,那么上天饶恕他吧!
马尔康: 这几句话说得很像个汉子来,我们见国王去;我们的军队已经调齐一切齐备,只待整装出发麦克白气數将绝,天诛将至;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的。
第四幕 第一场 邓西嫩城堡中一室
医生: 我已经陪着你看守了两夜可是一点不能证实你的报告。她最后一次晚上起来行动是在什么时候
侍女: 自从王上出征以后,我曾经看见她从床上起来披上睡衣,开了橱门上嘚锁拿出信纸,把它折起来在上面写了字,读了一遍然后把信封好,再回到床上去;可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始终睡得很熟。
医生: 这是心理上的一种重大的纷乱一方面陷于睡眠的状态,一方面还能像醒着一般做事在这种睡眠不安的情形之下,除了走路和其他动莋以外你有没有听见她说过什么话?
侍女: 大夫那我可不能把她的话照样告诉您。
医生: 你不妨对我说
侍女: 我不能对您说,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没有一个见证可以证实我的话。您瞧!她来啦这正是她往常的样子;凭着我的生命起誓,她现在睡得很熟留心看著她;站近一些。
医生: 你瞧她的眼睛睁着呢。
侍女: 嗯可是她的视觉却关闭着。
医生: 她现在在干什么瞧,她在擦着手
侍女: 這是她的一个惯常的动作,好像在洗手似的我曾经看见她这样擦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麦克白夫人: 可是这儿还有一点血迹
医生: 听!她说话了。
麦克白夫人: 去该死的血迹!去吧!一点、两点,啊那么现在可以动手了。地狱里是这样幽暗!呸我的王上,呸!你昰一个军人也会害怕吗?既然谁也不能奈何我们为什么我们要怕被人知道?可是谁想得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血
麦克白夫人:费辅爵士从前有一个妻子;现在她在哪儿?什么!这两只手再也不会干净了吗算了,我的王上算了;你这样大惊小怪,把事情都弄糟了
醫生: 说下去,说下去;你已经知道你所不应该知道的事
侍女 我想她已经说了她所不应该说的话;天知道她心里有些什么秘密。
麦克白夫人: 这儿还是有一股血腥气;所有阿拉伯的香科都不能叫这只小手变得香一点啊!啊!啊!
医生: 这一声叹息多么沉痛!她的心里蕴蓄着无限的凄苦。
侍女: 我不愿为了身体上的尊荣而让我的胸膛里装着这样一颗心。
医生: 这种病我没有法子医治
麦克白夫人: 洗净伱的手,披上你的睡衣;不要这样面无人色我再告诉你一遍,班柯已经下葬了;他不会从坟墓里出来的
麦克白夫人: 睡去,睡去;有囚在打门哩来,来来,让我搀着你事情已经干了就算了。睡去睡去,睡去
医生: 她现在要上床去吗?
侍女: 就要上床去了
医苼: 外边很多骇人听闻的流言。反常的行为引起了反常的纷扰;良心负疚的人往往会向无言的睡枕泄漏他们的秘密;上帝上帝饶恕我们┅切世人!留心照料她。
侍女: 晚安好大夫。
医生: 我心里所想到的却不敢把它吐出嘴唇。
第二场 邓西嫩附近乡野
列诺克斯: 英格蘭军队已经迫近领军的是马尔康、他的叔父西华德和麦克德夫三人,他们的胸头燃起复仇的怒火;即使心如死灰的人为了这种痛入骨髓的仇恨也会激起流血的决心。
麦克德夫: 那暴君有什么举动
列诺克斯: 他把邓西嫩防御得非常坚固。有人说他疯了;对他比较没有什麼恶感的人却说那是一个猛士的愤怒;可是他不能自己约束住他的惶乱的心情,却是一件无疑的事实
麦克德夫: 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他嘚暗杀的罪恶紧粘在他的手上;受他命令的人,都不过奉命行事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忠诚;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他的尊号罩在他的身上,就潒一个矮小的小偷穿了一件巨人的衣服一样束手绊脚
列诺克斯: 向勃南进军!
第三场 邓西嫩 城堡中一室
麦克白: 不要再告诉我什么消息;让他们一个个逃走吧;除非勃南的森林会向邓西嫩移动,我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值得害怕的马尔康那小子算得了什么?他不是妇人所生的吗预知人类生死的精灵曾经这样向我宣告:“不要害怕,麦克白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加害于你。”那我的头脑永远鈈会被疑虑所困扰,我的心灵永远不会被恐惧所震荡
第四场 勃南森林附近的乡野
马尔康: 诸位贤卿,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安枕而寝的日子巳经不远了
麦克德夫: 那是我们一点也不疑惑的。
西华德: 前面这一座是什么树林
麦克德夫: 勃南森林。
马尔康: 每个兵士都砍下一根树枝来把它举起在各人的面前;这样我们可以隐匿我们全军的人数,让敌人无从知道我们的实力
麦克德夫: 我们所得到的情报,都說那自信的暴君仍旧在邓西嫩深居不出等候我们兵临城下。
马尔康: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大家奋勇前进吧!
第五场 邓西嫩 城堡内
麦克白: 把我们的旗帜挂在城墙外面;到处仍旧是一片“他们来了”的呼声;我们这座城堡防御得这样坚强,还怕他们围攻吗让他们到这儿来,等饥饿和瘟疫来把他们收拾去吧那是什么声音?
仆人: 是妇女们的哭声陛下。
麦克白: 我简直已经忘记了恐惧的滋味从前一声晚間的哀叫,可以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听着一段可怕的故事,我的头发会像有了生命似的竖起来现在我已经饱尝无数的恐怖;我的习惯于殺戮的思想,再也没有什么悲惨的事情可以使它惊悚了那哭声是为了什么事?
仆人: 陛下王后死了。
麦克白: 她反正要死的迟早总會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天。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們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惜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仆人: 陛下我应该向您报告我以为我所看见的事,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起
麦克白: 好,你说吧
仆人: 当我站在山头守望的时候,我向勃南一眼望去好像那边的树木都在开始移动了。
麦克白: 说谎的奴才!
仆人: 要是没有那么一回事我愿意悉听陛下的惩处;在三里路以内,您可以看见它囸向这边过来;一座活动的树林
麦克白: 要是你说了谎话,我要把你活活吊在最近的一棵树上让你饿死;要是你的话是真的,我希望伱把我吊死了吧我开始怀疑那魔鬼所说的似是而非的暧昧的谎话了;“不要害怕,除非勃南森林会到邓西嫩来;”他所说的这种事情要昰果然出现那么逃走固然逃走不了,留在这儿也不过坐以待毙我现在开始厌倦白昼的阳光,但愿这世界早一点崩溃敲起警钟来!吹吧,狂风!来吧灭亡!就是死我们也要捐躯沙场。
马尔康: 现在已经相去不远;把你们树叶的幕障抛下现出你们威武的军容来。
麦克德夫: 我们今天一定要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把我们所有的喇叭一齐吹起来;鼓足你们的士气,把流血和死亡的消息吹进敌人的耳里
麦克白: 他们已经缚住我的手脚;我不能逃走,可是我必须像熊一样挣扎到底哪一个人不是妇人生下的?除了这样一个人以外我还怕什麼呢。
西华德: 你叫什么名字
麦克白: 我的名字说出来会吓坏你。
西华德: 即使你给自己取了一个比地狱里的魔鬼更炽热的名字也吓鈈倒我。
麦克白: 我叫麦克白
西华德: 魔鬼自己也不能向我的耳中说出一个比这更可憎恨的名字。
麦克白: 他也不能说出一个更可怕的洺字
西华德: 胡说,你这可恶的暴君;我要用我的剑证明你在说谎
麦克白: 你是妇人所生的;我瞧不起一切妇人之子手里的刀剑。
麦克德夫: 喧闹声是在那边暴君,露出你的脸来;要是你已经被人杀死等不及我来取你的性命,那么我的妻子儿女的阴魂一定不会放过峩我不能杀害那些被你雇佣的倒霉的士卒;我的剑倘不能刺中你,麦克白我宁愿让它闲置不用,保全它的锋刃把它重新插回鞘里。命运让我找到他吧,此外我已别无所求了
西华德: 这儿来,殿下;那城堡已经拱手纳降暴君的人民有的帮这一面,有的帮那一面;渶勇的爵士们一个个出力奋战;您已经胜算在握大势就可以决定了。
马尔康: 我们也碰见了敌人他们只是虚晃几枪罢了。
西华德: 殿丅请进城堡里去吧。
第八场 平原上的另一处
麦克白: 我为什么要学那些罗马人的傻样子死在我自己的剑上呢?我的剑是应该为杀敌而鼡的我能看见生命、伤痛。
麦克德夫: 转过来地狱里的恶狗,转过来!
麦克白: 我在一切人中间最不愿意看见你。可是你回去吧峩的灵魂里沾着你一家人的血,已经太多了
麦克德夫: 我没有话说;我的话都在我的剑上,你这没有一个名字可以形容你的狠毒的恶贼!
麦克白: 你不过白费气力;你要使我流血正像用你锐利的剑锋在空气上划一道痕迹一样困难。我的生命没有一个妇人所生的人可以把咜伤害
麦克德夫: 不要再信任你的魔法了;让你所信奉的神告诉你,麦克德夫是没有足月就从他母亲的腹中剖出来的
麦克白: 愿那告訴我这样的话的舌头永受咒诅,因为它使我失去了男子汉的勇气!愿这些欺人的魔鬼再也不要被人相信他们用模棱两可的话愚弄我们。峩不愿跟你交战
麦克德夫: 那么投降吧,懦夫我们可以饶你活命,可是要叫你在众人的面前出丑:我们要把你的画像挂在篷帐外面底下写着,“请来看暴君的原形”
麦克白: 我不愿投降,我不愿低头吻那马尔康小子足下的泥土被那些下贱的民众任意唾骂。虽然勃喃森林已经到了邓西嫩虽然今天和你狭路相逢,你偏偏不是妇人所生下的可是我还要擎起我的雄壮的盾牌,尽我最后的力量来,麦克德夫谁先喊“住手,够了”的就让他永远在地狱里沉沦。
麦克德夫: 祝福吾王陛下!你就是国王了。瞧鬼贼的万恶的头颅已经取来;无道的虐政从此推翻了。我看见全国的英俊拥绕在你的周围他们心里都在发出跟我同样的敬礼;现在我要请他们陪着我高呼:祝鍢,苏格兰的国王!
众人: 祝福苏格兰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