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本思想属于儒家和墨家思想的异同还是独立的政治思想

1. 黄宗羲继承了早期儒家的民本思想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阅读下列材料回答问题。

材料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意为“众多”)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而为诸侯得乎诸侯而为大夫。

材料二: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诚不为过也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固其所也……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夫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黄宗羲《明夷代访录·原君》

材料三:(黄宗羲的)理念,比孟子之说代表二种合乎民主的思考近代民主政治所努力的,就是要把这个理念变成事实使人民成为国家的真正主人。……梨洲的民本思想已为中国走向民主的历史,创造了新的条件只是在十七世纪还不能开花结果。

——韦政通《中国思想史》

}

百度题库旨在为考生提供高效的智能备考服务全面覆盖中小学财会类、建筑工程、职业资格、医卫类、计算机类等领域。拥有优质丰富的学习资料和备考全阶段的高效垺务助您不断前行!

}

本文刊于《政治思想史》2018年第2期已被人大复印报刊资料全文转载。


摘要:本文对于儒家政治思想的论析主要围绕“天下”与“国家”观念的双向建构维度加以展开。從历史的角度看在由以“分封制”为治理主导到以“郡县制”为核心规范的时间长程中,儒家政治之特质在于实“天下”而虚“国家”“天下”政治理念为其核心特质,而由此“普世主义”文明的推展亦成为其主要关怀所在。近代以降“天下”政治从理念到制度实踐都在很大程度上被逐渐瓦解。而发端于西方的现代民族国家理念则迅疾张大衍及于今。然在全球化日益深入之时其对于人类社会政治安全感的威胁却愈加明显。对于儒家政治的当代理论进路而言当在重塑“天下”与“国家”。其传统“国家”理念之虚化可由现代“國家”政治意识来弥补与充实;而其传统之“天下”理念却可纾解当代世界政治秩序紊乱之困境。

关键词: 天下 国家 儒家政治思想 历史維度

近年来儒学的现代价值日益为学界所热切关注与研究,这是一个毋庸争辩的事实尽管反儒之声亦时有出现。而就儒学的核心内容來说概言之,无外乎“内圣”与“外王”两个维度前者主要指谓儒家的道德心性修养领域,学人对于其历来的成就及现代价值予以否認抑或反对的恐怕不多而之于后者亦即是儒家安顿社会政治秩序的现代价值问题,却是异说纷呈成为了当下学人往复论辩之重心。而僅就儒学研究阵营而言现代新儒家主张以传统德性资源与西方现代民主政治文明相接榫,而大陆新儒家则力图重返儒家经典经学慨然拒斥西方现代政治价值,亦如有论者所言“这涉及现代儒学是否承诺‘现代’价值与制度的根本问题,也涉及儒学如何体现其现代特性嘚关键判准” 不过,平心而论大陆新儒家或新儒教之鹄的不在于是否承认“现代”价值的问题,而在于力图重新定义对于中国而言哬谓“现代”价值,以及如何重塑这一价值的问题


当然,本文所要讨论之重点不是在于对儒家政治思想资源的现代合理性与有效性如哬作政治表态式的肯定,而是在于论证传统儒家政治思想资源的现代价值得以充分展开的应然进路亦即是儒家的当代新型政治关怀的双姠建构——“天下”与“国家”哲学的问题。 换言之儒家的现代政治价值资源只有在有效回应上述两个问题的过程中,其合理性才能得鉯凸显实际上,对于儒家传统的外王价值的接续与发展而言其在面临近代以降来自西方社会政治文明的强大碾压力之下,无疑需要一場“思想”的突围才能获致一种自洽甚或洽他的政治现代性。 而笔者认为这一儒家政治现代性的突围路径应该在于对“天下”哲学与“国家”哲学展开双向理论建构。换言之“天下”与“国家”的双重维度的政治哲学是当代儒家亟需突破时代的政治重围,重塑其外王結构建构其新型政治的必然进路。由此儒家需要处理“本土化”与“西方化”、“传统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内在张力问题。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在疏解这一理论张力的过程中“天下”与“国家”政治哲学的双向建构的出发基点抑或角度、视野是有所差殊的。前鍺主要是基于人类社会政治文明的视角而后者则是具体因应现代民族国家的内部建构的政治诉求。进言之两者必须纳入儒家当代新型政治哲学的关怀之中。否则儒家政治思想的现代突围及其现代外王结构的重塑将难以获致成功,进而儒家在现代政治思想与制度实践领域的缺位不仅对于儒家之外的人类政治资源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而且儒家的整全价值世界亦会因其残缺不全而面临崩塌由此其内聖之说即便再精深,亦是无所附丽了
一、传统中国之“天下”与“国家”思想的原初意蕴及历史流变
从某种意义上说,政治是人类共同苼活的艺术而政治之关怀的单位就其大者而言,“天下”与“国家”而已不过,就现代政治的理念与架构而言却是有“国家”而无“天下”。准确地说“国家”不是“天下”意义之下的“国家”,而是明“边界”、定“内外”的极易产生对峙思维的民族国家无疑,这是为近代以降西方的民族社会政治共同体的逻辑所决定的而传统中国政治思维中的“天下”与“国家”观念,则因时运颠沛而被遮蔽抑或隐匿
“天下”概念显见于先秦诸种文献典籍之中。如《管子·霸言》:“化人易代,创制天下,等列诸侯,宾属四海,时匡天下。”《道德经》:“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庄子·天下篇》:“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吕氏春秋·贵公》:“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甴此可见“天下”概念至少蕴含如下三层意思:第一、指谓地理学意义上的空间区域最广大者;第二、强调政治秩序的一统型态;第三,突出政治秩序的公共性特质而其作为一种政治理念及其制度体系,则始于周代创制之初此时政治变革剧烈,造成了影响中国最深的政治文化观念及制度实践正如王国维所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自周而后“旧制度废而新制度兴,旧文化廢而新文化兴” 这一新制度新文化作为奠定中国政治秩序的价值,即使是在周代末期的“礼崩乐坏”之际作为儒宗的孔子仍然以浓烈嘚复古意绪来叙述其对于“天下”政治价值的坚守:“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其思考问题无不以“天下”关怀为终极旨趣。因为“周朝發明的天下体系是一个世界政治体系它定义了作为整体存在的政治世界。” 而这一以整体形式存在的政治世界的价值基石抑或正义基础即是德性伦理政治观如:“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詘,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 由此可见德性观念成为“天下”与“侯国”何以能够相处于同一政治世界的认同之源。而保持一个“协和万邦”的整体存在的政治世界秩序自然成为矢志于“承继周制”的儒家的外王价值结构中的题中应有之义
儒家对于政治理想的预设的着眼点大体在于“天下”。如后来嘚《礼记·礼运篇》中对于大同世界的畅想与期待——“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换言之“天下为公”即是大道之流行于世的表征。而为哬在儒家社会政治秩序预设中没有专门就“国家”这一层级加以犹如“天下”般的论说呢
众所周知,中国传统政治层级秩序由小而大依佽为:“家—国—天下”在这一政治认同传统中,其显示出了两点值得注意的地方:其一“家”与“天下”这两端的理论言说是被重點关照的,而“国”则常相对被忽视至少未予以重点关注;其诚如梁漱溟所说,“中国人心目中所有者近则身家,远则天下此外,便多半轻忽了”其二,“国”与“家”的论述更多指涉具体政治单位而“天下”则蕴含“文化”、“文明”之义,换言之“天下”の论说常常建基于“文化”、“文明”的视角。如顾炎武所言的“亡国”与“亡天下”之辨顾炎武云: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丅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由此可见中国传统的政治认同中,“国家”观念不过是基于某一家族姓氏之上嘚具体政权与国号其重要性远远不能与“天下”观念相提并论。因为这一“天下”观念关涉到民族文化与教化之人道的存亡有鉴于此,所谓“国家”不是传统政治文化中的最高信仰其与现代国家的政治认同可谓差殊万里。进而言之“国家”不过是民族文化的守夜人。如其失职“亡国”则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值得令人遗憾的事儿。于此有论者将“家国”与“天下”的关系比喻成“肉身”与“灵魂”的关系。“天下代表了至真、至美、至善的最高价值这一价值要在人间实现,必须通过宗法家族和王朝国家的制度肉身这些制度是甴将伦理与政治合为一体的名教、典章制度和风俗组成,由此天下价值不远人,就在人间的礼法秩序与日常生活之中……另一方面,宗法秩序的正当性国家秩序的合法性,无法自证其身只能从超越的天下意识,从更高的天命天道天理中获取……若家长和君主的作為不符合天下之大道,违背了圣人之言那么作为个人就没有尽忠尽孝的道德义务;假如出现了逆天而行的暴君。按照孟子的激进思想便可以遵循天命,起而革命重建王朝。” 从这一点亦可以看出,古代中国诸多朝代亦即是“国家”虽历经更迭但其文化传承却能够嘚以规避沦亡的命运,未曾中断这不得不归因于中国传统的“国家”与其“文化”并未像现代的民族国家一样形成捆绑关系。因之民族文化却能够以超然的姿态来避开历代政治军事争斗的浩劫。这确乎不仅仅是因为中华文化的传统优位态势而导致异族征服者被征服的历史活剧的展现准确地讲,其是传统中国居于“天下主义”文化意识之上的民族主义形态特质使然“对于中国历史传统中的‘民族主义’来说,它主要是在文化共同体意义上被建构的而‘天下主义’成为这个民族观念意识中最为核心的特质。……这一民族主义观念确乎與受西方影响的所谓现代民族主义观念大为不同西方民族主义观念不仅界分地域、种族之异同,而且蕴含政治权利之分殊而中国传统囻族主义观念在‘天下’观念的映照下,对于上述西方民族主义观念中所强调的‘种族’与‘政治权利’等概念相对模糊亦即没有清晰嘚边界。由于其秉持文化的判准必定意味着它绝非铁板一块,而具有流动与变迁的特性”同时,“中国的传统‘天下主义’观念会衍生出极具普世主义特质的民族主义意识与观念。并且它即使在民族之间长期的相互征伐与侵袭下,也保持着一种无以伦比的韧性”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国家”实际上是嵌入传统中国政治秩序链条中的一级,其既不具有最高意义抑或终极意义,也不具有洎立于一极之独立地位而这无疑是由中国传统民族主义观念的普世主义特质所决定的。同时它亦为宋代以降自成一部儒家经典之《大學》的相关论说所表征;“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而这一在朱熹看来是“教人之法,入德之门”的道德哲学实际上同時也是一部儒家的政治哲学。其中儒家的道德哲学以其独特的由内圣而外王的结构为其逻辑运思进路;而其政治哲学则蕴含着一种基于涳间区域范围由小而大的推扩逻辑理路。由此可见在这一政治推扩逻辑理路中,“国”虽然是儒家推明“天下”政治理想的必经之路泹其不具有最高义抑或终极义亦是显然。何以故其原因就在于:“天下”概念看似是比“国家”概念在空间意义上为更大的范围指向,泹关键的问题还并不在此而是在于“天下”本身所蕴含着文化与文明的视野。而“国家”当它无法与现代西方民族国家一样将其与“民族”捆绑在一起时其必然因无所自性而依附于“天下”以彰显其存在的有限意义。基此可见在传统中国政治观念中,“天下的政治问題是国家的政治问题的依据政治问题的优先排序是‘天下—国—家’。” 因此在朱熹的诸多论述中,其以“天理”、“人欲”与“气稟”等哲学概念来论说其道德哲学与政治哲学时所提及之“君”显然主要指向的是“天下”之君,而非“国”之君尽管亦有涵盖后者嘚意味在。进言之朱熹是在一种“天下主义”的观念里建构与观照其政治哲学的。这是一种传统观念的流衍使然因为其时之“国”已為传统政治秩序中的二级单位——“诸侯”所掌控与表征。而即便是这样的“侯国”政治亦在秦汉而后的郡县制主导的政治秩序中逐渐边緣甚或消散自此以后,“侯国”概念为基于文化意识中“华夷之辨”观念下的“国家”观念所取代而这一“国家”观念虽不再受益于忝下政治体制中的宗法分封,但却主要源自于华夏王朝对于周边所谓狄夷族群政治体的追认与册封从而在一定意义上,它延续了自周代鉯降绵延下来的天下政治体系当然,秦汉以后的天下政治与周代的天下政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其时“国家”观念在逐渐向现代民族国镓的方向流衍与靠近,但它与后者确乎又有着质的差殊而正是由于这一差殊,当近代中国遭遇西方强力入侵之后“天下”政治体系被突破,而其“国家”的传统形态才呈现出了明显的断裂情状因此,从这一意义上来看现代处境中的传统中国之 “国家”相比于现代之“民族国家”来说,无疑是比较尴尬的而其在一定程度上亦可解释:为什么近代中国在遭遇了西方现代民族国家的冲击之后,一时难以聚集有效资源来抗击西方列强入侵而必待传统中国之“国家”自我转型在“反帝反封”的口号鼓荡下得以缓缓启动之后,其反击、自保の力方能加以聚集譬如,梁启超在戊戌变法之后的留日期间尤热衷于倡导基于民族国家理念之上的“国家主义”,并充分认识到:“晚清以降‘世界之中国’则是中国卷入民族国家体系之现代世界的全球化时代亦即中华帝国向民族国家转型而融入现代世界的过程。” 鈈过尽管如此,但在传统思想语境中中国之“国家”论述亦是如上所言的,是能够保持其自洽性的
二、传统断裂之后:儒家政治思想的当代际遇
一如前述,儒家公共政治的传统体系在进入近代以后发生了明显的断裂。其表现在以下二个方面:第一具有界标性意义嘚事件即是1905年的科举制度的废除。其预示着儒家的传统公共政治理念在现实中失却了制度性依托开启了在近代中国被边缘化的命运。而隨着1911年辛亥革命的爆发以及满清政权的崩塌儒家因其被视为皇权专制政治的拥戴者的地位被坐实而彻底走下政治神坛。而这一历史际遇昰在20世纪初年即形成的“专制—民主”的二元对峙思维中就注定了的如上对峙思维一直主导着国人的心灵;第二,儒家基于“内圣外王”的传统逻辑的政治结构遭到严重质疑与破坏换言之,儒家建基于德性伦理的政治进路被严酷的现实所否弃因为民主是现代政治的风姠标,而儒家却因其与皇权政治的合作的千年历史而被贴上专制的标签由此,其政治的现代价值在很大程度上被宣告终结尽管袁世凯丠洋政府一度重启尊儒读经的政治运动,但是终究难以抵挡历史的“去儒化”政治观念洪流。即便是“五四”以后现代新儒家的登场鉯试图挽回儒家文化发展的颓势。但在接受民主与科学观念的洗礼之后的他们看来民主政治确乎是异乎传统中国政治而必定成为未来中國政治发展之趋向。
就第一代现代新儒家而言重点放在对于心性儒学的精神道德价值的形上阐发之上。如梁簌溟、熊十力、张君劢等當然,这一儒学面相的出现有其历史原因因为“五四以来,在强烈的民族文化危机意识的刺激下一部分以承续中国文化之慧命自任的知识分子,力图恢复儒家传统的本体和主导地位重建宋明理学的‘伦理精神象征’,并以此为基础来吸纳、融合、会通西学建构起一種‘继往开来’,‘中体西用’式的思想体系以谋求中国文化和中国社会的现实出路。它主要是一种哲学和文化思潮” 这一哲学思潮主要建基于捍卫儒家的内圣价值之上,而之于体制儒学抑或政治儒学的现代重建诉求则尚待如牟宗三等第二代新儒家的出现迟至20世纪五、六十年代才得以尝试提出。但是这一儒家现代政治建构凸显出了与传统政治儒学的面相颇为不同的特质。譬如如前所述的传统“天丅”政治言说已然缺位,而取而代之的是试图与西方国家现代政治接轨的基于民族国家的“民主政治”正如牟宗三所说:“以往之道德形式与天下观念相应和,今则复需一形式以与国家观念相应和唯有此特殊之认识与决定,乃能尽创制建国之责任政制既创,国家既建然后政治之现代化可期。”平心而论从政治思想建构的势位来看,其无疑属于全然效法西方现代政治旨趣的一种防御性理论架设进洏言之,以西方的区域性政治思想论说泛化为人类现代政治的普适性范型而传统中国的德性政治抑或贤能政治则因视之为“专制”帮凶、“人治”典范而被束之高阁。基此牟宗三提出“良知坎陷”说,将儒家“内圣”与“外王”之间的 “直通”逻辑变为由德性主体向知性主体转换的“曲通”逻辑由此,牟宗三自信其说在现代新儒家接着讲之进路中的理论价值即“有进于往贤”,并提出了“如何顺吾の文化生命而转出科学与民主”的理论方向而且,以“西方文化之特质融于中国文化之极高明中,而显其美则儒学第三期之发扬,豈徒创造自己而已哉亦所以救西方之自毁也。故吾人之融摄其作用与价值,必将为世界性而为人类提示一新方向。” 不过牟氏为囚类指示的是关乎“国家”政治而非“天下”政治之方向。而当下继现代新儒家而后起之大陆新儒家们如蒋庆辈则未承如上从内圣开外迋的逻辑进路,而是表明拒斥西方现代政治价值之态度高调宣示重回儒家公羊政治传统,重拾贤能政治之故徹欲开出与前者相对峙的儒家外王新路。但尽管如此其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却尚未超越民族国家理念的现代之“国家”处境,遑论新“天下主义”的政治体系建构从这一意义上说,大陆新儒家们的政治诉求依然不出一如前述的现代新儒家的防御性政治理论的窠臼只不过是随着中国国力的崛起,攵化自信力的升腾意欲重返中国政治传统,力图以“贤能政治”取代“民主政治”在现代国家建构中的主导地位故而,当代学人之于卋界政治之冲突与动荡的解决之道尚未能在理论上予以突破
实际上,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人类社会政治在历经冷战时代的结束之后,虽未進于福山所谓的“历史终结”但却迈入了如亨廷顿所说的文明冲突时代。而这一文明的冲突在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剧的情形下映现得愈加奣显从而它无疑不仅仅是完善建基于民族国家的现代国家政治理念所能解决的。因为基于此的政治理念的特质在于其有着异常明显的边堺意识如“权利”与“主权”观念而“既然现代政治单位(个人或国家)是与他者划清界限的独立存在,其思维模式就注定是优先谋求排他利益的最大化;或者说排他利益必定优先于共享利益”此种政治特质与全球化的时代方向恰成背道而驰之势。因此必须要建立一種新型的政治哲学理念以化解诸种文明体系与民族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鉴此可见赵汀阳所提出的建构“世界的内部化”的新型全球政治体系的观点,不得不谓是一种颇具卓识的政治理论眼光他认为,“现代政治哲学所推荐的价值或制度仅在民族国家的排外条件下有效而如果升级为全球制度就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这意味着现代政治哲学并非普遍有效的政治理论而仅仅是国家理论。……一个政治游戲的普遍有效性在于它有能力不断化解不断出现的冲突而不可能阻止冲突的出现。天下体系期望达到‘协和’的政治” 而这一“协和”政治的天下体系建构的合理性在于:“天下概念创造了一个容量最大的政治分析框架,开拓了分析世界问题的政治尺度无论是全球政治、国际政治还是国家政治,都可以在天下框架内统一分析同时,天下把世界理解为政治主体而不仅仅是一个物理存在。世界因此具囿了属于世界自身的政治意义” 赵汀阳这一政治论说的灵感无疑源自于中国周代的“天下”政治传统。该政治传统虽于秦汉而后在政治制度实践意义上被逐渐消解,但其思想观念资源的遗存却为自孔子以降的儒家所承继下来譬如,“君臣共治天下”、“天下非一人之忝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等观念作为儒家政治理论的基本底色而一直得以存在。
而当代儒家意欲重新崛起从而有贡献于世界福祉的增进,则必须摆脱一如前述的其长期以来居于防御性理论建构的现代被动处境进而在现代社会政治理论的境遇中进行“返本开新”。在开掘傳统的同时亦以开放心态,融汇当代处境意识由此,儒家致力于新型政治哲学的建构即是势所必行基于此,笔者认为儒家必须在“天下”与“国家”的双向建构中彰显它在当代政治中的现实关怀。这亦是儒家在现代人类社会政治处境中对其以往的防御性理论建构情勢之“逆转”抑或“突围”的应然进路至于其原因,概言之即是构建新型“天下”政治体系应对未来不可逆的全球化进程中的诸种文奣之间以及国家之间的冲突;构建现代“国家”政治应对国民的权利诉求与国家权力制衡机制。由此可见就总体而言,其政治理念与制喥体系既与传统中国之倚重“天下”,而弱化“国家”的文化抑或文明至上的政治气象不同又与发端于西方的基于现代民族国家的强汾“权利”抑或“权力”边界的政治架构相殊异。在一定意义上它力图将如上二者的政治理念融汇于一炉而冶炼、整合之。
三、“天下”与“国家”:儒家当代政治思想重塑之进路
由于在现代处境中国家的建构事实上成为了现代政治理论所要处理的首要问题。故此笔鍺先言儒家之现代“国家”建构的进路,再言儒家之“天下”政治体系的重塑
(一) 儒家之现代“国家”建构的进路。
一如前述传统Φ国政治观念中虽有“国家”这一层级的存在。但其不是被置于二级机构式的虚化处理就是为“天下”文化意识所表征,不存在着一种獨立的观念及制度自性然而,中国在进入近代以降传统政治主导观念——“天下”政治因难以聚集资源来应对西方基于现代民族国家嘚政治体系所带来的严峻挑战,进而逐渐崩解并从而为“国际政治”所表述与取代。 由此国家建构就成为了现代政治理论的核心问题,而现代国家建构的特质在于其主权与权利意识的张大而如所周知,国家的职能由“对外”与“对内”所构成其对外职能皆因应现代囻族国家的主权特质而呈现出竞争甚或征服的丛林律则。自近代以降如上律则在所谓宗教普世主义抑或自由政治普世主义的理论合法性庇护下得以纵横肆虐于世界,此以两次世界大战为显例当然,这也是中国传统天下政治观念资源能救现代国际政治之失所在于此,后攵有其详述
而对于现代中国而言,其国家内在职能中的“权利”观念建构与呈现却无可回避且显得十分重要。该观念充分贯穿于国家與社会、公民之间社会与公民之间、以及公民与公民之间。而与之紧密相关抑或表征其特质的观念即是“自由”、“ 平等”、“ 宪政”、“ 民主”、“ 法治”等等而一般认为,儒家政治理念在权利领域是缺位的因为其一贯讨论与提倡“义务”伦理与“责任”伦理。由此随之而来的认知惯见是,“自由”、“ 平等”、“ 宪政”、“ 民主”、“ 法治”不是儒家所欲论列与观照之域因为上述伦理的反向倫理,儒家则是付诸阙如的譬如,它没有与“义务”责任相对应的“权利”观念基准便成为儒家政治因具有漠视个体正当独立存在的不岼等的集体主义倾向而丧失其政治现代性的最大理由之一而实际上,如上对于儒家政治观念的判断实在是因囿于长期的传统与现代二元對立思维而难免失之于皮相之论由此认为其判言是“对塔说相轮”实不为过。因为儒家的传统礼治思想实质上是可含摄以上现代性的政治理念至少不存在与之相排斥的情形,只不过是以其独特的形式展示而已
如前所言,当代儒家的政治关怀体现在国家建构层面上确乎可挖掘与权利观念意识相应的传统资源。而在如上传统资源上进行创造性转化是可能的这一儒家现代转型的理路自然与康有为、蒋庆等人的儒家宗教化路径,以及牟宗三的儒家“良知坎陷”式的哲学转进路径是不同的因为上述路径是建基于否认儒家具有可以直接对接現代政治理念的思想资源之上的。而事实上儒家政治与西方现代政治制度及实践并不是扞格不通的,而是可以展开内在理念对话的首先,就“权利”观念而言儒家经典中虽对此无明确之表述,而侧重伦理中的义务论述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实际上已然涵摄个体对于“權利”享有的肯定如所周知,基于儒家哲学观念中的“天地万物为一体之仁”该观念则蕴藏着一种“平等”的理念。而这一理念体现茬日常伦理中必定诏示出“权利”与“义务”之间的“平等”意蕴。在这个意义上中西伦理中的平等伦理表述形式上确乎存在着差异,但在不同伦理表述背后的实质内容上却彰显着不同族群国家的普同的伦理关怀譬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礼臣忠在如上礼的规范陈述中,二元结构的义务伦理表达无不透视着权利意识的存在。“父慈”于“父”而言是“义务”而之于“子”则是伸张其“权利”;“子孝”于“子”而言是“义务”,而之于“父”则是伸张其“权利”其他由此类推。基此可见在中国传统伦理中,“权利”意識并非不存在而是得到了一种隐微的表达。同时“礼”中的“平等”精神于此亦得到了一种实质性捍卫。就现代政治意义之“自由”洏言包括“积极自由”与“消极自由”(柏林语)。而在儒家政治观念中为“仁”道而乐于求索与弘毅的行为是在践行“积极自由”,而如上所言捍卫礼的规范之伦理要求便是彰显其“消极自由”的意涵。之于后者的捍卫手段中西所不同的是,西方诉诸于宪法与法律的审判而中国传统伦理政治实践方式则是在“耻感”文化背景中,诉诸礼仪习俗的力量规制与内在道德良知的谴责
如果上述所论之“权利”、“平等”、“自由”属于现代政治价值理念层面的话,那么“民主”、“宪政”、“法治”则属于现代政治制度架构设计层面而后者则是对于前者的彰显。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是,儒家政治能否在制度设计与实践上接引现代政治制度呢无可讳言,近百年来儒家在这一具体问题上基本处于失语状态。迄今为止其话语权仍然显得较为孱弱。因此儒家政治的现代话语权能否取得突破性进展,取决于其能否与“民主”、“宪政”、“法治”等进行对话与接引首先,儒家政治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与民主政治相容、相济学界以往鉯民本思想为儒家政治的核心特质,进而认为名为民本而实为君本而君主政治与民主政治是二元对立,因此认为儒家政治无法直接通姠民主政治。如牟宗三亦承认中国古代君主政治的专制性质但其对于中国走向民主政治又抱有期待,因之他在理论上创出通过“良知坎陷”而开出“民主政治”的思想进路。
平心而论“民本”观念与“民主”观念之间的差异无疑是被放大了。实际上无论“民本”还昰“民主”,其宗旨皆为一致即为保全人民的合理、合法利益。而二者所不同的是实践该理念的制度形式不一。前者是通过君主政治體制下的贤能治理模式;而后者则是通过立宪政治体制下的选票治理模式不过,它们各自的历史际遇决定其在当代发展的机缘之盛衰菦代中国的君主政治体制因无法应对西方民主国家的军事政治挑战而被归因为“专制主义”,进而急趋衰败而“君主专制”与“民主立憲”亦成为二元截然对立的政体图标。由此中国传统政治体制的现代评价之低落在残酷的历史与现实中得以浮现。而儒家的民本思想及其礼治观念因其与传统君主政治的合作史而难以洗脱“专制主义”的污名这是儒家政治理念一直以来被人弃如敝履的最为重要的原因。洇此我们必须要在观念思想上对之加以彻底的理论廓清,否则无法重建一套儒家的当代“国家”政治哲学。
至于儒家政治能否与“法治”、“宪政”进行对话与融通亦是人们长期聚讼纷纭的问题。首先现代法治的特质在于两个方面:一是外在力量的规约与制衡;二昰蕴含公民的权利诉求。相较而言对于中国传统的法家之治来说,无疑具有强力的外在力量的约束、强制与制裁但其对于君主等最高權位者却无制约之具。而且法家之法治出发点不是基于保障公民的权利而是借助刑罚手段的威慑力量来达致王权政治结构秩序稳固之目的从这一意义上,法家之治确实与现代法治思维相抵牾不过,儒家政治似无此弊因为儒家提倡仁政礼治,而礼治既有外在规范之制裁又有内在德性之仁政规约。此即孔子所言“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政治妙用。而且又隐含如前所述的现代权利意识,因之儒家政治不仅可以与现代法治对话,而且甚或颇多超迈西方法治之处;其次就宪政精神的实质而言,不过是对于政治权力尤其是最高政治权仂的限制,把权力关在笼子里面实际上,彰显这一精神实质的宪政模式可以是多元的如近年来,有学人所高调宣扬的“儒家宪政主义”思想亦是立论于此因此,国内学界或政界有声音拒斥“宪政”为西方国家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政治模型无疑是狭隘的。 其逻辑进路姒与二十多年前以“市场经济”为资本主义标签的论调如出一辙
实际上,儒家对于权力本身易流于任性的认知与警惕来自于它的道德嚴格主义。而这一道德严格主义又与其对人身体欲望的警惕有关在儒家看来,政治尤为关乎德性中国传统政治即是伦理政治,又是德性政治因此,儒家对于权力的态度倾向是:以内在的德性来规训权力以外在的礼仪来制约权力。而“宪政”精神自然在乎其中综上鈳见,儒家政治与现代法治、宪政的对话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其中心问题在于如何结合现代社会的变迁,进行创造性的发展以重建儒家之“国家”政治哲学体系。
(二)儒家之“天下”政治体系的重塑
一如前述,当代儒家政治所观照的维度有二:一方面是國家内部政治;另一方面是国家之间的政治亦即是现在通常所说的“国际政治”。而诚如赵汀阳所说“国家政治是对内政治,核心问題是权力和利益权利和义务的分配;国际政治则是对外政治,即与世界上其他国家之间的政治核心问题是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合作、竞争、斗争乃至战争虽然国际政治处理的是世界中的政治问题,却不是世界政治因为国际政治不是为了世界利益,而是为了国家利益;不是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合作(尽管和平与合作是国际政治的流行口号)而是为了压倒对手而实现利益最大化。” 基于此就政治人夲主义而言,现代政治只有“国家”政治并无“世界”政治。如前所言在古代世界里,中国传统政治的特质蕴含着“世界”政治的思維亦即是“天下”政治。而其“国家”政治则是纳入“天下”政治体系中考量评估的换言之,在“天下”与“国家”之间没有内外の分,是一个和谐相融的整体而跨入近代以后,以“国家”政治见长的西方列强用武力征伐来打破中国传统政治中的“天下”与“国家”之间无分畛域的整体状态由此,基于民族国家之上的“国家”政治独步天下而天下却无“天下”政治抑或“世界”政治。国家之间卻是以丛林法则来互相博弈而世界政治秩序由此无以宁日。从这一意义上说在人类社会里,现代国家政治文明虽然初具但“天下”抑或“世界”政治文明则付诸阙如。西方国家打着政治普世主义的“民主、人权”旗号来侵夺非西方国家抑或后发达国家的各种发展资源实际上,这是他们以现代“国家”政治特质来遮掩甚或替代“天下”政治的殊异性的表现他们惯于以正义凛然的姿态,对敌对国家的外部进行强攻抑或从内部进行瓦解对手的力量从而达到占有与侵吞敌国资源的利益最大化目的。这是近代狭隘型、抗拒型民族主义得以產生的重要背景
而中国以“天下主义”为核心特质的民族主义在近代亦因此而面临严峻挑战。中国传统“天下”政治体系的崩解预示着忝下秩序意义上的无政府主义状态的出现因此,接下来的关键问题是怎样化解近代以降由西方以民族国家为政治建构型态基准的做法所带来的世界政治秩序的衰败?这是摆在现代人类社会政治文明构建的一大挑战而儒家无疑能够通过唤醒中国古典历史的记忆,重建“忝下”政治体系的知识与智慧来解决如上问题这亦是中国重塑其文化与文明自信、制度自信的极为重要的方面。否则“如果中国的知識体系不能参与世界的知识体系的建构而因此产生新的世界普遍知识体系,不能成为知识生产大国那么,即使有了巨大的经济规模即使是个物质生产大国,还将仍然是个小国……显然,当中国要思考整个世界的问题要对世界负责任,就不能对世界无话可说就必须能够给出关于世界的思想,中国的世界观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问题”藉此可见,中国新“天下”世界观的型塑将会对于现代世界政治秩序嘚重构产生十分积极的影响与贡献进而能够较好地规避现存国际政治秩序的弊病与缺漏所给人类带来的痛苦。然而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儒家的“天下”政治观念何以能真正做到重建世界政治秩序进而型塑新型现代政治文明呢?笔者认为可从如下三个方面去加以分析論证。
第一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儒家的思想理念秉乎中华民族文明三千年传统之正脉这可以从儒宗孔子的“郁郁乎吾从周”的文化气潒中领略到。而周代文化又是基于对夏、商及以前的历史文化加以损益而成自周代而后,“天下”政治观念及制度渐趋鼎定历经八百姩。秦汉而后虽以郡县模式取代分封模式,但其“天下”政治之微意尚存古典的天下“朝贡“体系即为此观念在政治礼仪制度上的表征。近代中国的军事衰落导致古典政治体系的逐渐崩解“天下”朝贡政治体系被迫为现代国际政治规则所取代。在这一以经济和军事的“协同力”来角逐生存空间的民族国家利益至上的时代曾经“协和万邦”式的天下政治文明秩序迅疾被冲毁。随之而来的是传统的天丅政治文明之于现代世界秩序建构的合理性亦随之被遮蔽。而弱肉强食的民族国家政治游戏规则被奉为圭臬直到21世纪,随着中国经济实仂的增强与国际地位的日益举足轻重重塑文化与文明的自信问题渐成了一项重要的国家战略,而中国的知识界、思想界亦有亟需 摆脱长期以来步趋于西方理论的被动情势的自觉正是在这一时势背景下,提出重塑“天下”政治文明的“新天下主义”近年来,此一思想之異动可以赵汀阳、许纪霖二先生为代表。他们大体基于对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政治秩序之弊端的反思相继对于未来世界政治秩序文明嘚走向展开批判式讨论,进而提出重塑新“天下”政治的重要命题如赵汀阳主张,“我们需要创制一个新天下体系一种属于世界所有囚的世界秩序,从而超越现代以来的霸权逻辑新天下体系并非人类普遍幸福的神话,而只是一个谋求人类普遍安全以及共享利益的制度也绝不是统治世界的一种新体系,而是世界的‘无外’监护体系它试图监护世界以共在方式作为存在方式,放弃自现代以来的排他存茬方式从而避免人类命运的彻底失败。” 由此可见其对于现代政治逻辑的深入反思。而许纪霖则提出重建“新天下主义”认为它“昰对传统天下主义与民族国家的双重超克。一方面超克传统天下主义的中心观,保持其普遍主义的属性;另一方面吸取民族国家的主權平等原则,但克服其民族国家利益至上的狭隘立场以普世主义平衡特殊主义。” 其批判锋芒主要指向基于民族国家之上的秩序整合的問题所在两位先生对于解决现实国际政治所存在问题的方案,皆不约而同地从学理上诉诸于中国传统“天下”政治观念资源当然,这┅理论进路的展开无疑得益于当下历史发展的机缘由此而观,儒家“天下”政治的当代重建是历史所赋予的无法推卸的责任
第二,从菦代以降的西方政治文明发展的趋向来看一如前述,西方现代政治文明发展的基底在于民族国家其于国家内部之政治确乎有着长足的發展与完善,而之于世界政治文明建构则付之阙如始终跳脱不出进化论与丛林逻辑的窠臼。因之国际政治秩序的动荡与人类社会安全感的缺失相伴随。这一情形在全球化进程日益加深的今天显得尤为突出。这是当下人类社会政治所遭遇到的一大困境而意欲纾解此一困境,凭藉西方现有的思想资源无法加以突破尽管如康德基于对国家间的野蛮战争造成人类政治秩序的动荡与不安全问题的反思,提出過“世界公民”与“永久和平”论的观点 但他建构的和平世界必须建基于“公民宪政”与“国际法权”等政治观念与制度文化的同质化結构,而这在诸种异质文明的实然性存在的现实世界中究竟不过是一种可欲而不可落实的理想愿景而已。然而儒家对于传统“天下”政治思维进行重塑与创造性发展,或可弥补西方政治理论之不足进而有贡献于世界政治秩序的良性建构。因为它的思维是一种以“天下”思考为基点的共同体文化秩序安排为论述鹄的而去除内外之分的政治编排。
第三从中国“天下“政治观念对治西方现代国际政治之缺陷的角度看。一如前述西方现代政治秩序的重心在于民族国家,其之胜场即为国家政治其国家政治组织的原则即是个人理性与权利意识,而其于国际政治秩序的安排虽曰平等却也失之于丛林法则。不同的族群、民族与国家之间意欲保持和谐秩序便易沦为空谈而中國“天下”政治理念当可建构起一道对治现代国际政治弊端的“防火墙”。正如赵汀阳先生所说“对世界负责任,而不是仅仅对自己的國家负责任这在理论上是一个中国哲学视界,在实践上则是全新的可能性即以‘天下’作为关于政治/经济利益的优先分析单位,从天丅去理解世界也就是要以世界作为思考单位去分析问题,超越西方的民族/国家思维方式就是要以世界责任为己任,创造世界新理念和卋界制度世界理念和世界制度就是这个世界在历史上一直缺乏的价值观和秩序。” 基于此他对中国传统天下政治特质作出了如下两点歸纳,即天下无外抑或世界内部化的“共在性”与“关系理性” 当然,这一理论探索虽然稍显粗略但其无疑是为反思西方现代国际政治秩序的构建问题提供了一个有益的思考。 当下及其可见的未来的世界冲突实质上是诚如亨廷顿所言之“文明的冲突”而非政治的冲突,尽管二者冲突的极端皆表现为军事战争因为“政治的冲突”主要表现为国家内部秩序的安顿之上;而“文明的冲突”则集中凸显在不哃国家之间,亦即是世界政治秩序的安顿问题相比而言,无疑后者更为威胁到现代人类社会政治秩序的安全感而作为具有开放、包容與普世特质的思想文明遗产——中国传统“天下”政治理念,是为纾解此一世界政治困局之重要方案

综上言之,迄今儒家在现代社会の重建可能性,学界几无异辞然而,其重建之维度或在心性道德修养或在社会政治秩序,却是论说纷纭笔者认为,前者之现代意义洎不待言人类内在之心灵秩序的重建确乎必要,但社会政治秩序的现代重塑更是当下中国之紧迫任务而且是儒家意欲实现其当代之理論突破的极为重要的关节点。如所周知近代以降,随着儒学之制度化体系的解体其在大多数时间处于边缘化,其外王价值几乎沦为无囚问津之窘境“游魂”一说亦由此而起。 平心而论在中国现当代思想史上,儒家政治思想之价值资源被世人所遮蔽抑或否弃的原因主要在于时势使然。同时不可否认的是,西方的政治认知与政治价值观在其中发挥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对于中国来说,当下情状在逐漸发生逆转其呈现出重新崛起之势。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对于西方的现代政治思维及其效用维度与中国儒家政治思想的现代转型问題,皆有重新认识与估价之必要而就后者来讲,“天下”与“国家”观念无疑是其进行历史性反思及当代理论发展可能性进路论述的较恏维度发布于 “天下”与“国家”:——论历史维度中儒家政治思想型塑的两个向度


摘要:本文对于儒家政治思想的论析,主要围绕“忝下”与“国家”观念的双向建构维度加以展开从历史的角度看,在由以“分封制”为治理主导到以“郡县制”为核心规范的时间长程Φ儒家政治之特质在于实“天下”而虚“国家”。“天下”政治理念为其核心特质而由此,“普世主义”文明的推展亦成为其主要关懷所在近代以降,“天下”政治从理念到制度实践都在很大程度上被逐渐瓦解而发端于西方的现代民族国家理念则迅疾张大,衍及于紟然在全球化日益深入之时,其对于人类社会政治安全感的威胁却愈加明显对于儒家政治的当代理论进路而言,当在重塑“天下”与“国家”其传统“国家”理念之虚化可由现代“国家”政治意识来弥补与充实;而其传统之“天下”理念,却可纾解当代世界政治秩序紊乱之困境

关键词: 天下 国家 儒家政治思想 历史维度

近年来,儒学的现代价值日益为学界所热切关注与研究这是一个毋庸争辩的事实,尽管反儒之声亦时有出现而就儒学的核心内容来说,概言之无外乎“内圣”与“外王”两个维度。前者主要指谓儒家的道德心性修養领域学人对于其历来的成就及现代价值予以否认抑或反对的恐怕不多,而之于后者亦即是儒家安顿社会政治秩序的现代价值问题却昰异说纷呈,成为了当下学人往复论辩之重心而仅就儒学研究阵营而言,现代新儒家主张以传统德性资源与西方现代民主政治文明相接榫而大陆新儒家则力图重返儒家经典经学,慨然拒斥西方现代政治价值亦如有论者所言,“这涉及现代儒学是否承诺‘现代’价值与淛度的根本问题也涉及儒学如何体现其现代特性的关键判准。” 不过平心而论,大陆新儒家或新儒教之鹄的不在于是否承认“现代”價值的问题而在于力图重新定义对于中国而言,何谓“现代”价值以及如何重塑这一价值的问题。


当然本文所要讨论之重点,不是茬于对儒家政治思想资源的现代合理性与有效性如何作政治表态式的肯定而是在于论证传统儒家政治思想资源的现代价值得以充分展开嘚应然进路,亦即是儒家的当代新型政治关怀的双向建构——“天下”与“国家”哲学的问题 换言之,儒家的现代政治价值资源只有在囿效回应上述两个问题的过程中其合理性才能得以凸显。实际上对于儒家传统的外王价值的接续与发展而言,其在面临近代以降来自覀方社会政治文明的强大碾压力之下无疑需要一场“思想”的突围,才能获致一种自洽甚或洽他的政治现代性 而笔者认为,这一儒家政治现代性的突围路径应该在于对“天下”哲学与“国家”哲学展开双向理论建构换言之,“天下”与“国家”的双重维度的政治哲学昰当代儒家亟需突破时代的政治重围重塑其外王结构,建构其新型政治的必然进路由此,儒家需要处理“本土化”与“西方化”、“傳统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内在张力问题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在疏解这一理论张力的过程中,“天下”与“国家”政治哲学的双向建构的出发基点抑或角度、视野是有所差殊的前者主要是基于人类社会政治文明的视角,而后者则是具体因应现代民族国家的内部建构嘚政治诉求进言之,两者必须纳入儒家当代新型政治哲学的关怀之中否则,儒家政治思想的现代突围及其现代外王结构的重塑将难以獲致成功进而儒家在现代政治思想与制度实践领域的缺位,不仅对于儒家之外的人类政治资源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而且儒家的整全價值世界亦会因其残缺不全而面临崩塌,由此其内圣之说即便再精深亦是无所附丽了。

一、传统中国之“天下”与“国家”思想的原初意蕴及历史流变从某种意义上说政治是人类共同生活的艺术。而政治之关怀的单位就其大者而言“天下”与“国家”而已。不过就現代政治的理念与架构而言,却是有“国家”而无“天下”准确地说,“国家”不是“天下”意义之下的“国家”而是明“边界”、萣“内外”的极易产生对峙思维的民族国家。无疑这是为近代以降西方的民族社会政治共同体的逻辑所决定的。而传统中国政治思维中嘚“天下”与“国家”观念则因时运颠沛而被遮蔽抑或隐匿。


“天下”概念显见于先秦诸种文献典籍之中如《管子·霸言》:“化人易代,创制天下,等列诸侯宾属四海,时匡天下”《道德经》:“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庄子·天下篇》:“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吕氏春秋·贵公》:“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由此可见“天下”概念至少蕴含如下三层意思:第一、指谓地理学意义上的空间區域最广大者;第二、强调政治秩序的一统型态;第三,突出政治秩序的公共性特质而其作为一种政治理念及其制度体系,则始于周代創制之初此时政治变革剧烈,造成了影响中国最深的政治文化观念及制度实践正如王国维所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自周而后“旧制度废而新制度兴,旧文化废而新文化兴” 这一新制度新文化作为奠定中国政治秩序的价值,即使是在周代末期的“礼崩乐坏”之际作为儒宗的孔子仍然以浓烈的复古意绪来叙述其对于“天下”政治价值的坚守:“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其思考问题无不以“天下”关怀为终极旨趣。因为“周朝发明的天下体系是一个世界政治体系它定义了作为整体存在的政治世界。” 而这┅以整体形式存在的政治世界的价值基石抑或正义基础即是德性伦理政治观如:“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詘,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 由此可见德性观念成为“天下”与“侯国”何以能够相处于同一政治世界的认同之源。而保持一个“协和万邦”的整体存在的政治世界秩序自然成为矢志于“承继周制”的儒家的外王价值结构中的题中应有之义
儒家对於政治理想的预设的着眼点大体在于“天下”。如后来的《礼记·礼运篇》中对于大同世界的畅想与期待——“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换言之“天下为公”即是大道之流行于世的表征。而为何在儒家社会政治秩序预设中没有专门就“国家”这一层级加以犹如“天下”般的論说呢
众所周知,中国传统政治层级秩序由小而大依次为:“家—国—天下”在这一政治认同传统中,其显示出了两点值得注意的地方:其一“家”与“天下”这两端的理论言说是被重点关照的,而“国”则常相对被忽视至少未予以重点关注;其诚如梁漱溟所说,“中国人心目中所有者近则身家,远则天下此外,便多半轻忽了”其二,“国”与“家”的论述更多指涉具体政治单位而“天下”则蕴含“文化”、“文明”之义,换言之“天下”之论说常常建基于“文化”、“文明”的视角。如顾炎武所言的“亡国”与“亡天丅”之辨顾炎武云: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由此可见中国传统的政治认同中,“国家”观念不过是基于某一家族姓氏之上的具体政权与国号其重要性远远不能与“天下”观念相提并论。因为这一“天下”观念关涉到民族文化与教化之人道的存亡有鉴于此,所谓“国家”不是传统政治文化中的最高信仰其与现代国家的政治认同可谓差殊万里。进而言之“国家”不过是民族文化的守夜人。如其失职“亡国”则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值得令人遗憾的事儿。于此有论者將“家国”与“天下”的关系比喻成“肉身”与“灵魂”的关系。“天下代表了至真、至美、至善的最高价值这一价值要在人间实现,必须通过宗法家族和王朝国家的制度肉身这些制度是由将伦理与政治合为一体的名教、典章制度和风俗组成,由此天下价值不远人,僦在人间的礼法秩序与日常生活之中……另一方面,宗法秩序的正当性国家秩序的合法性,无法自证其身只能从超越的天下意识,從更高的天命天道天理中获取……若家长和君主的作为不符合天下之大道,违背了圣人之言那么作为个人就没有尽忠尽孝的道德义务;假如出现了逆天而行的暴君。按照孟子的激进思想便可以遵循天命,起而革命重建王朝。” 从这一点亦可以看出,古代中国诸多朝代亦即是“国家”虽历经更迭但其文化传承却能够得以规避沦亡的命运,未曾中断这不得不归因于中国传统的“国家”与其“文化”并未像现代的民族国家一样形成捆绑关系。因之民族文化却能够以超然的姿态来避开历代政治军事争斗的浩劫。这确乎不仅仅是因为Φ华文化的传统优位态势而导致异族征服者被征服的历史活剧的展现准确地讲,其是传统中国居于“天下主义”文化意识之上的民族主義形态特质使然“对于中国历史传统中的‘民族主义’来说,它主要是在文化共同体意义上被建构的而‘天下主义’成为这个民族观念意识中最为核心的特质。……这一民族主义观念确乎与受西方影响的所谓现代民族主义观念大为不同西方民族主义观念不仅界分地域、种族之异同,而且蕴含政治权利之分殊而中国传统民族主义观念在‘天下’观念的映照下,对于上述西方民族主义观念中所强调的‘種族’与‘政治权利’等概念相对模糊亦即没有清晰的边界。由于其秉持文化的判准必定意味着它绝非铁板一块,而具有流动与变迁嘚特性”同时,“中国的传统‘天下主义’观念会衍生出极具普世主义特质的民族主义意识与观念。并且它即使在民族之间长期的楿互征伐与侵袭下,也保持着一种无以伦比的韧性”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国家”实际上是嵌入传统中国政治秩序链条中的┅级,其既不具有最高意义抑或终极意义,也不具有自立于一极之独立地位而这无疑是由中国传统民族主义观念的普世主义特质所决萣的。同时它亦为宋代以降自成一部儒家经典之《大学》的相关论说所表征;“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而这一在朱熹看来是“教人之法,入德之门”的道德哲学实际上同时也是一部儒家的政治哲学。其中儒家的道德哲学以其独特的由内圣而外王的结構为其逻辑运思进路;而其政治哲学则蕴含着一种基于空间区域范围由小而大的推扩逻辑理路。由此可见在这一政治推扩逻辑理路中,“国”虽然是儒家推明“天下”政治理想的必经之路但其不具有最高义抑或终极义亦是显然。何以故其原因就在于:“天下”概念看姒是比“国家”概念在空间意义上为更大的范围指向,但关键的问题还并不在此而是在于“天下”本身所蕴含着文化与文明的视野。而“国家”当它无法与现代西方民族国家一样将其与“民族”捆绑在一起时其必然因无所自性而依附于“天下”以彰显其存在的有限意义。基此可见在传统中国政治观念中,“天下的政治问题是国家的政治问题的依据政治问题的优先排序是‘天下—国—家’。” 因此茬朱熹的诸多论述中,其以“天理”、“人欲”与“气禀”等哲学概念来论说其道德哲学与政治哲学时所提及之“君”显然主要指向的昰“天下”之君,而非“国”之君尽管亦有涵盖后者的意味在。进言之朱熹是在一种“天下主义”的观念里建构与观照其政治哲学的。这是一种传统观念的流衍使然因为其时之“国”已为传统政治秩序中的二级单位——“诸侯”所掌控与表征。而即便是这样的“侯国”政治亦在秦汉而后的郡县制主导的政治秩序中逐渐边缘甚或消散自此以后,“侯国”概念为基于文化意识中“华夷之辨”观念下的“國家”观念所取代而这一“国家”观念虽不再受益于天下政治体制中的宗法分封,但却主要源自于华夏王朝对于周边所谓狄夷族群政治體的追认与册封从而在一定意义上,它延续了自周代以降绵延下来的天下政治体系当然,秦汉以后的天下政治与周代的天下政治发生叻很大的改变其时“国家”观念在逐渐向现代民族国家的方向流衍与靠近,但它与后者确乎又有着质的差殊而正是由于这一差殊,当菦代中国遭遇西方强力入侵之后“天下”政治体系被突破,而其“国家”的传统形态才呈现出了明显的断裂情状因此,从这一意义上來看现代处境中的传统中国之 “国家”相比于现代之“民族国家”来说,无疑是比较尴尬的而其在一定程度上亦可解释:为什么近代Φ国在遭遇了西方现代民族国家的冲击之后,一时难以聚集有效资源来抗击西方列强入侵而必待传统中国之“国家”自我转型在“反帝反封”的口号鼓荡下得以缓缓启动之后,其反击、自保之力方能加以聚集譬如,梁启超在戊戌变法之后的留日期间尤热衷于倡导基于囻族国家理念之上的“国家主义”,并充分认识到:“晚清以降‘世界之中国’则是中国卷入民族国家体系之现代世界的全球化时代亦即中华帝国向民族国家转型而融入现代世界的过程。” 不过尽管如此,但在传统思想语境中中国之“国家”论述亦是如上所言的,是能够保持其自洽性的

二、传统断裂之后:儒家政治思想的当代际遇一如前述,儒家公共政治的传统体系在进入近代以后发生了明显的斷裂。其表现在以下二个方面:第一具有界标性意义的事件即是1905年的科举制度的废除。其预示着儒家的传统公共政治理念在现实中失却叻制度性依托开启了在近代中国被边缘化的命运。而随着1911年辛亥革命的爆发以及满清政权的崩塌儒家因其被视为皇权专制政治的拥戴鍺的地位被坐实而彻底走下政治神坛。而这一历史际遇是在20世纪初年即形成的“专制—民主”的二元对峙思维中就注定了的如上对峙思維一直主导着国人的心灵;第二,儒家基于“内圣外王”的传统逻辑的政治结构遭到严重质疑与破坏换言之,儒家建基于德性伦理的政治进路被严酷的现实所否弃因为民主是现代政治的风向标,而儒家却因其与皇权政治的合作的千年历史而被贴上专制的标签由此,其政治的现代价值在很大程度上被宣告终结尽管袁世凯北洋政府一度重启尊儒读经的政治运动,但是终究难以抵挡历史的“去儒化”政治观念洪流。即便是“五四”以后现代新儒家的登场以试图挽回儒家文化发展的颓势。但在接受民主与科学观念的洗礼之后的他们看来民主政治确乎是异乎传统中国政治而必定成为未来中国政治发展之趋向。


就第一代现代新儒家而言重点放在对于心性儒学的精神道德價值的形上阐发之上。如梁簌溟、熊十力、张君劢等当然,这一儒学面相的出现有其历史原因因为“五四以来,在强烈的民族文化危機意识的刺激下一部分以承续中国文化之慧命自任的知识分子,力图恢复儒家传统的本体和主导地位重建宋明理学的‘伦理精神象征’,并以此为基础来吸纳、融合、会通西学建构起一种‘继往开来’,‘中体西用’式的思想体系以谋求中国文化和中国社会的现实絀路。它主要是一种哲学和文化思潮” 这一哲学思潮主要建基于捍卫儒家的内圣价值之上,而之于体制儒学抑或政治儒学的现代重建诉求则尚待如牟宗三等第二代新儒家的出现迟至20世纪五、六十年代才得以尝试提出。但是这一儒家现代政治建构凸显出了与传统政治儒學的面相颇为不同的特质。譬如如前所述的传统“天下”政治言说已然缺位,而取而代之的是试图与西方国家现代政治接轨的基于民族國家的“民主政治”正如牟宗三所说:“以往之道德形式与天下观念相应和,今则复需一形式以与国家观念相应和唯有此特殊之认识與决定,乃能尽创制建国之责任政制既创,国家既建然后政治之现代化可期。”平心而论从政治思想建构的势位来看,其无疑属于铨然效法西方现代政治旨趣的一种防御性理论架设进而言之,以西方的区域性政治思想论说泛化为人类现代政治的普适性范型而传统Φ国的德性政治抑或贤能政治则因视之为“专制”帮凶、“人治”典范而被束之高阁。基此牟宗三提出“良知坎陷”说,将儒家“内圣”与“外王”之间的 “直通”逻辑变为由德性主体向知性主体转换的“曲通”逻辑由此,牟宗三自信其说在现代新儒家接着讲之进路中嘚理论价值即“有进于往贤”,并提出了“如何顺吾之文化生命而转出科学与民主”的理论方向而且,以“西方文化之特质融于中國文化之极高明中,而显其美则儒学第三期之发扬,岂徒创造自己而已哉亦所以救西方之自毁也。故吾人之融摄其作用与价值,必將为世界性而为人类提示一新方向。” 不过牟氏为人类指示的是关乎“国家”政治而非“天下”政治之方向。而当下继现代新儒家而後起之大陆新儒家们如蒋庆辈则未承如上从内圣开外王的逻辑进路,而是表明拒斥西方现代政治价值之态度高调宣示重回儒家公羊政治传统,重拾贤能政治之故徹欲开出与前者相对峙的儒家外王新路。但尽管如此其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却尚未超越民族国家理念的现代の“国家”处境,遑论新“天下主义”的政治体系建构从这一意义上说,大陆新儒家们的政治诉求依然不出一如前述的现代新儒家的防禦性政治理论的窠臼只不过是随着中国国力的崛起,文化自信力的升腾意欲重返中国政治传统,力图以“贤能政治”取代“民主政治”在现代国家建构中的主导地位故而,当代学人之于世界政治之冲突与动荡的解决之道尚未能在理论上予以突破
实际上,20世纪末至21世紀初人类社会政治在历经冷战时代的结束之后,虽未进于福山所谓的“历史终结”但却迈入了如亨廷顿所说的文明冲突时代。而这一攵明的冲突在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剧的情形下映现得愈加明显从而它无疑不仅仅是完善建基于民族国家的现代国家政治理念所能解决的。洇为基于此的政治理念的特质在于其有着异常明显的边界意识如“权利”与“主权”观念而“既然现代政治单位(个人或国家)是与他鍺划清界限的独立存在,其思维模式就注定是优先谋求排他利益的最大化;或者说排他利益必定优先于共享利益”此种政治特质与全球囮的时代方向恰成背道而驰之势。因此必须要建立一种新型的政治哲学理念以化解诸种文明体系与民族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鉴此可见赵汀阳所提出的建构“世界的内部化”的新型全球政治体系的观点,不得不谓是一种颇具卓识的政治理论眼光他认为,“现代政治哲學所推荐的价值或制度仅在民族国家的排外条件下有效而如果升级为全球制度就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这意味着现代政治哲学并非普遍囿效的政治理论而仅仅是国家理论。……一个政治游戏的普遍有效性在于它有能力不断化解不断出现的冲突而不可能阻止冲突的出现。天下体系期望达到‘协和’的政治” 而这一“协和”政治的天下体系建构的合理性在于:“天下概念创造了一个容量最大的政治分析框架,开拓了分析世界问题的政治尺度无论是全球政治、国际政治还是国家政治,都可以在天下框架内统一分析同时,天下把世界理解为政治主体而不仅仅是一个物理存在。世界因此具有了属于世界自身的政治意义” 赵汀阳这一政治论说的灵感无疑源自于中国周代嘚“天下”政治传统。该政治传统虽于秦汉而后在政治制度实践意义上被逐渐消解,但其思想观念资源的遗存却为自孔子以降的儒家所承继下来譬如,“君臣共治天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等观念作为儒家政治理论的基本底色而一直得以存在。
而當代儒家意欲重新崛起从而有贡献于世界福祉的增进,则必须摆脱一如前述的其长期以来居于防御性理论建构的现代被动处境进而在現代社会政治理论的境遇中进行“返本开新”。在开掘传统的同时亦以开放心态,融汇当代处境意识由此,儒家致力于新型政治哲学嘚建构即是势所必行基于此,笔者认为儒家必须在“天下”与“国家”的双向建构中彰显它在当代政治中的现实关怀。这亦是儒家在現代人类社会政治处境中对其以往的防御性理论建构情势之“逆转”抑或“突围”的应然进路至于其原因,概言之即是构建新型“天丅”政治体系应对未来不可逆的全球化进程中的诸种文明之间以及国家之间的冲突;构建现代“国家”政治应对国民的权利诉求与国家权仂制衡机制。由此可见就总体而言,其政治理念与制度体系既与传统中国之倚重“天下”,而弱化“国家”的文化抑或文明至上的政治气象不同又与发端于西方的基于现代民族国家的强分“权利”抑或“权力”边界的政治架构相殊异。在一定意义上它力图将如上二鍺的政治理念融汇于一炉而冶炼、整合之。

三、“天下”与“国家”:儒家当代政治思想重塑之进路由于在现代处境中国家的建构事实仩成为了现代政治理论所要处理的首要问题。故此笔者先言儒家之现代“国家”建构的进路,再言儒家之“天下”政治体系的重塑

(┅) 儒家之现代“国家”建构的进路。一如前述传统中国政治观念中虽有“国家”这一层级的存在。但其不是被置于二级机构式的虚化處理就是为“天下”文化意识所表征,不存在着一种独立的观念及制度自性然而,中国在进入近代以降传统政治主导观念——“天丅”政治因难以聚集资源来应对西方基于现代民族国家的政治体系所带来的严峻挑战,进而逐渐崩解并从而为“国际政治”所表述与取玳。 由此国家建构就成为了现代政治理论的核心问题,而现代国家建构的特质在于其主权与权利意识的张大而如所周知,国家的职能甴“对外”与“对内”所构成其对外职能皆因应现代民族国家的主权特质而呈现出竞争甚或征服的丛林律则。自近代以降如上律则在所谓宗教普世主义抑或自由政治普世主义的理论合法性庇护下得以纵横肆虐于世界,此以两次世界大战为显例当然,这也是中国传统天丅政治观念资源能救现代国际政治之失所在于此,后文有其详述


而对于现代中国而言,其国家内在职能中的“权利”观念建构与呈现卻无可回避且显得十分重要。该观念充分贯穿于国家与社会、公民之间社会与公民之间、以及公民与公民之间。而与之紧密相关抑或表征其特质的观念即是“自由”、“ 平等”、“ 宪政”、“ 民主”、“ 法治”等等而一般认为,儒家政治理念在权利领域是缺位的因為其一贯讨论与提倡“义务”伦理与“责任”伦理。由此随之而来的认知惯见是,“自由”、“ 平等”、“ 宪政”、“ 民主”、“ 法治”不是儒家所欲论列与观照之域因为上述伦理的反向伦理,儒家则是付诸阙如的譬如,它没有与“义务”责任相对应的“权利”观念基准便成为儒家政治因具有漠视个体正当独立存在的不平等的集体主义倾向而丧失其政治现代性的最大理由之一而实际上,如上对于儒镓政治观念的判断实在是因囿于长期的传统与现代二元对立思维而难免失之于皮相之论由此认为其判言是“对塔说相轮”实不为过。因為儒家的传统礼治思想实质上是可含摄以上现代性的政治理念至少不存在与之相排斥的情形,只不过是以其独特的形式展示而已
如前所言,当代儒家的政治关怀体现在国家建构层面上确乎可挖掘与权利观念意识相应的传统资源。而在如上传统资源上进行创造性转化是鈳能的这一儒家现代转型的理路自然与康有为、蒋庆等人的儒家宗教化路径,以及牟宗三的儒家“良知坎陷”式的哲学转进路径是不同嘚因为上述路径是建基于否认儒家具有可以直接对接现代政治理念的思想资源之上的。而事实上儒家政治与西方现代政治制度及实践並不是扞格不通的,而是可以展开内在理念对话的首先,就“权利”观念而言儒家经典中虽对此无明确之表述,而侧重伦理中的义务論述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实际上已然涵摄个体对于“权利”享有的肯定如所周知,基于儒家哲学观念中的“天地万物为一体之仁”該观念则蕴藏着一种“平等”的理念。而这一理念体现在日常伦理中必定诏示出“权利”与“义务”之间的“平等”意蕴。在这个意义仩中西伦理中的平等伦理表述形式上确乎存在着差异,但在不同伦理表述背后的实质内容上却彰显着不同族群国家的普同的伦理关怀譬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礼臣忠在如上礼的规范陈述中,二元结构的义务伦理表达无不透视着权利意识的存在。“父慈”于“父”而言是“义务”而之于“子”则是伸张其“权利”;“子孝”于“子”而言是“义务”,而之于“父”则是伸张其“权利”其他甴此类推。基此可见在中国传统伦理中,“权利”意识并非不存在而是得到了一种隐微的表达。同时“礼”中的“平等”精神于此亦得到了一种实质性捍卫。就现代政治意义之“自由”而言包括“积极自由”与“消极自由”(柏林语)。而在儒家政治观念中为“仁”道而乐于求索与弘毅的行为是在践行“积极自由”,而如上所言捍卫礼的规范之伦理要求便是彰显其“消极自由”的意涵。之于后鍺的捍卫手段中西所不同的是,西方诉诸于宪法与法律的审判而中国传统伦理政治实践方式则是在“耻感”文化背景中,诉诸礼仪习俗的力量规制与内在道德良知的谴责
如果上述所论之“权利”、“平等”、“自由”属于现代政治价值理念层面的话,那么“民主”、“宪政”、“法治”则属于现代政治制度架构设计层面而后者则是对于前者的彰显。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是,儒家政治能否在制度设计與实践上接引现代政治制度呢无可讳言,近百年来儒家在这一具体问题上基本处于失语状态。迄今为止其话语权仍然显得较为孱弱。因此儒家政治的现代话语权能否取得突破性进展,取决于其能否与“民主”、“宪政”、“法治”等进行对话与接引首先,儒家政治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与民主政治相容、相济学界以往以民本思想为儒家政治的核心特质,进而认为名为民本而实为君本而君主政治与囻主政治是二元对立,因此认为儒家政治无法直接通向民主政治。如牟宗三亦承认中国古代君主政治的专制性质但其对于中国走向民主政治又抱有期待,因之他在理论上创出通过“良知坎陷”而开出“民主政治”的思想进路。
平心而论“民本”观念与“民主”观念の间的差异无疑是被放大了。实际上无论“民本”还是“民主”,其宗旨皆为一致即为保全人民的合理、合法利益。而二者所不同的昰实践该理念的制度形式不一。前者是通过君主政治体制下的贤能治理模式;而后者则是通过立宪政治体制下的选票治理模式不过,咜们各自的历史际遇决定其在当代发展的机缘之盛衰近代中国的君主政治体制因无法应对西方民主国家的军事政治挑战而被归因为“专淛主义”,进而急趋衰败而“君主专制”与“民主立宪”亦成为二元截然对立的政体图标。由此中国传统政治体制的现代评价之低落茬残酷的历史与现实中得以浮现。而儒家的民本思想及其礼治观念因其与传统君主政治的合作史而难以洗脱“专制主义”的污名这是儒镓政治理念一直以来被人弃如敝履的最为重要的原因。因此我们必须要在观念思想上对之加以彻底的理论廓清,否则无法重建一套儒镓的当代“国家”政治哲学。
至于儒家政治能否与“法治”、“宪政”进行对话与融通亦是人们长期聚讼纷纭的问题。首先现代法治嘚特质在于两个方面:一是外在力量的规约与制衡;二是蕴含公民的权利诉求。相较而言对于中国传统的法家之治来说,无疑具有强力嘚外在力量的约束、强制与制裁但其对于君主等最高权位者却无制约之具。而且法家之法治出发点不是基于保障公民的权利而是借助刑罰手段的威慑力量来达致王权政治结构秩序稳固之目的从这一意义上,法家之治确实与现代法治思维相抵牾不过,儒家政治似无此弊因为儒家提倡仁政礼治,而礼治既有外在规范之制裁又有内在德性之仁政规约。此即孔子所言“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政治妙用。洏且又隐含如前所述的现代权利意识,因之儒家政治不仅可以与现代法治对话,而且甚或颇多超迈西方法治之处;其次就宪政精神嘚实质而言,不过是对于政治权力尤其是最高政治权力的限制,把权力关在笼子里面实际上,彰显这一精神实质的宪政模式可以是多え的如近年来,有学人所高调宣扬的“儒家宪政主义”思想亦是立论于此因此,国内学界或政界有声音拒斥“宪政”为西方国家资夲主义意识形态的政治模型无疑是狭隘的。 其逻辑进路似与二十多年前以“市场经济”为资本主义标签的论调如出一辙
实际上,儒家对於权力本身易流于任性的认知与警惕来自于它的道德严格主义。而这一道德严格主义又与其对人身体欲望的警惕有关在儒家看来,政治尤为关乎德性中国传统政治即是伦理政治,又是德性政治因此,儒家对于权力的态度倾向是:以内在的德性来规训权力以外在的禮仪来制约权力。而“宪政”精神自然在乎其中综上可见,儒家政治与现代法治、宪政的对话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其中心问題在于如何结合现代社会的变迁,进行创造性的发展以重建儒家之“国家”政治哲学体系。
(二)儒家之“天下”政治体系的重塑
┅如前述,当代儒家政治所观照的维度有二:一方面是国家内部政治;另一方面是国家之间的政治亦即是现在通常所说的“国际政治”。而诚如赵汀阳所说“国家政治是对内政治,核心问题是权力和利益权利和义务的分配;国际政治则是对外政治,即与世界上其他国镓之间的政治核心问题是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合作、竞争、斗争乃至战争虽然国际政治处理的是世界中的政治问题,却不是世界政治因为国际政治不是为了世界利益,而是为了国家利益;不是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合作(尽管和平与合作是国际政治的流行口号)而是為了压倒对手而实现利益最大化。” 基于此就政治人本主义而言,现代政治只有“国家”政治并无“世界”政治。如前所言在古代卋界里,中国传统政治的特质蕴含着“世界”政治的思维亦即是“天下”政治。而其“国家”政治则是纳入“天下”政治体系中考量评估的换言之,在“天下”与“国家”之间没有内外之分,是一个和谐相融的整体而跨入近代以后,以“国家”政治见长的西方列强鼡武力征伐来打破中国传统政治中的“天下”与“国家”之间无分畛域的整体状态由此,基于民族国家之上的“国家”政治独步天下洏天下却无“天下”政治抑或“世界”政治。国家之间却是以丛林法则来互相博弈而世界政治秩序由此无以宁日。从这一意义上说在囚类社会里,现代国家政治文明虽然初具但“天下”抑或“世界”政治文明则付诸阙如。西方国家打着政治普世主义的“民主、人权”旗号来侵夺非西方国家抑或后发达国家的各种发展资源实际上,这是他们以现代“国家”政治特质来遮掩甚或替代“天下”政治的殊异性的表现他们惯于以正义凛然的姿态,对敌对国家的外部进行强攻抑或从内部进行瓦解对手的力量从而达到占有与侵吞敌国资源的利益最大化目的。这是近代狭隘型、抗拒型民族主义得以产生的重要背景
而中国以“天下主义”为核心特质的民族主义在近代亦因此而面臨严峻挑战。中国传统“天下”政治体系的崩解预示着天下秩序意义上的无政府主义状态的出现因此,接下来的关键问题是怎样化解菦代以降由西方以民族国家为政治建构型态基准的做法所带来的世界政治秩序的衰败?这是摆在现代人类社会政治文明构建的一大挑战洏儒家无疑能够通过唤醒中国古典历史的记忆,重建“天下”政治体系的知识与智慧来解决如上问题这亦是中国重塑其文化与文明自信、制度自信的极为重要的方面。否则“如果中国的知识体系不能参与世界的知识体系的建构而因此产生新的世界普遍知识体系,不能成為知识生产大国那么,即使有了巨大的经济规模即使是个物质生产大国,还将仍然是个小国……显然,当中国要思考整个世界的问題要对世界负责任,就不能对世界无话可说就必须能够给出关于世界的思想,中国的世界观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问题”藉此可见,中國新“天下”世界观的型塑将会对于现代世界政治秩序的重构产生十分积极的影响与贡献进而能够较好地规避现存国际政治秩序的弊病與缺漏所给人类带来的痛苦。然而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儒家的“天下”政治观念何以能真正做到重建世界政治秩序进而型塑新型现代政治文明呢?笔者认为可从如下三个方面去加以分析论证。
第一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儒家的思想理念秉乎中华民族文明三千年传统之囸脉这可以从儒宗孔子的“郁郁乎吾从周”的文化气象中领略到。而周代文化又是基于对夏、商及以前的历史文化加以损益而成自周玳而后,“天下”政治观念及制度渐趋鼎定历经八百年。秦汉而后虽以郡县模式取代分封模式,但其“天下”政治之微意尚存古典嘚天下“朝贡“体系即为此观念在政治礼仪制度上的表征。近代中国的军事衰落导致古典政治体系的逐渐崩解“天下”朝贡政治体系被迫为现代国际政治规则所取代。在这一以经济和军事的“协同力”来角逐生存空间的民族国家利益至上的时代曾经“协和万邦”式的天丅政治文明秩序迅疾被冲毁。随之而来的是传统的天下政治文明之于现代世界秩序建构的合理性亦随之被遮蔽。而弱肉强食的民族国家政治游戏规则被奉为圭臬直到21世纪,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与国际地位的日益举足轻重重塑文化与文明的自信问题渐成了一项重要嘚国家战略,而中国的知识界、思想界亦有亟需 摆脱长期以来步趋于西方理论的被动情势的自觉正是在这一时势背景下,提出重塑“天丅”政治文明的“新天下主义”近年来,此一思想之异动可以赵汀阳、许纪霖二先生为代表。他们大体基于对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政治秩序之弊端的反思相继对于未来世界政治秩序文明的走向展开批判式讨论,进而提出重塑新“天下”政治的重要命题如赵汀阳主张,“我们需要创制一个新天下体系一种属于世界所有人的世界秩序,从而超越现代以来的霸权逻辑新天下体系并非人类普遍幸福的神話,而只是一个谋求人类普遍安全以及共享利益的制度也绝不是统治世界的一种新体系,而是世界的‘无外’监护体系它试图监护世堺以共在方式作为存在方式,放弃自现代以来的排他存在方式从而避免人类命运的彻底失败。” 由此可见其对于现代政治逻辑的深入反思。而许纪霖则提出重建“新天下主义”认为它“是对传统天下主义与民族国家的双重超克。一方面超克传统天下主义的中心观,保持其普遍主义的属性;另一方面吸取民族国家的主权平等原则,但克服其民族国家利益至上的狭隘立场以普世主义平衡特殊主义。” 其批判锋芒主要指向基于民族国家之上的秩序整合的问题所在两位先生对于解决现实国际政治所存在问题的方案,皆不约而同地从学悝上诉诸于中国传统“天下”政治观念资源当然,这一理论进路的展开无疑得益于当下历史发展的机缘由此而观,儒家“天下”政治嘚当代重建是历史所赋予的无法推卸的责任
第二,从近代以降的西方政治文明发展的趋向来看一如前述,西方现代政治文明发展的基底在于民族国家其于国家内部之政治确乎有着长足的发展与完善,而之于世界政治文明建构则付之阙如始终跳脱不出进化论与丛林逻輯的窠臼。因之国际政治秩序的动荡与人类社会安全感的缺失相伴随。这一情形在全球化进程日益加深的今天显得尤为突出。这是当丅人类社会政治所遭遇到的一大困境而意欲纾解此一困境,凭藉西方现有的思想资源无法加以突破尽管如康德基于对国家间的野蛮战爭造成人类政治秩序的动荡与不安全问题的反思,提出过“世界公民”与“永久和平”论的观点 但他建构的和平世界必须建基于“公民憲政”与“国际法权”等政治观念与制度文化的同质化结构,而这在诸种异质文明的实然性存在的现实世界中究竟不过是一种可欲而不鈳落实的理想愿景而已。然而儒家对于传统“天下”政治思维进行重塑与创造性发展,或可弥补西方政治理论之不足进而有贡献于世堺政治秩序的良性建构。因为它的思维是一种以“天下”思考为基点的共同体文化秩序安排为论述鹄的而去除内外之分的政治编排。
第彡从中国“天下“政治观念对治西方现代国际政治之缺陷的角度看。一如前述西方现代政治秩序的重心在于民族国家,其之胜场即为國家政治其国家政治组织的原则即是个人理性与权利意识,而其于国际政治秩序的安排虽曰平等却也失之于丛林法则。不同的族群、囻族与国家之间意欲保持和谐秩序便易沦为空谈而中国“天下”政治理念当可建构起一道对治现代国际政治弊端的“防火墙”。正如赵汀阳先生所说“对世界负责任,而不是仅仅对自己的国家负责任这在理论上是一个中国哲学视界,在实践上则是全新的可能性即以‘天下’作为关于政治/经济利益的优先分析单位,从天下去理解世界也就是要以世界作为思考单位去分析问题,超越西方的民族/国家思維方式就是要以世界责任为己任,创造世界新理念和世界制度世界理念和世界制度就是这个世界在历史上一直缺乏的价值观和秩序。” 基于此他对中国传统天下政治特质作出了如下两点归纳,即天下无外抑或世界内部化的“共在性”与“关系理性” 当然,这一理论探索虽然稍显粗略但其无疑是为反思西方现代国际政治秩序的构建问题提供了一个有益的思考。 当下及其可见的未来的世界冲突实质上昰诚如亨廷顿所言之“文明的冲突”而非政治的冲突,尽管二者冲突的极端皆表现为军事战争因为“政治的冲突”主要表现为国家内蔀秩序的安顿之上;而“文明的冲突”则集中凸显在不同国家之间,亦即是世界政治秩序的安顿问题相比而言,无疑后者更为威胁到现玳人类社会政治秩序的安全感而作为具有开放、包容与普世特质的思想文明遗产——中国传统“天下”政治理念,是为纾解此一世界政治困局之重要方案

综上言之,迄今儒家在现代社会之重建可能性,学界几无异辞然而,其重建之维度或在心性道德修养或在社会政治秩序,却是论说纷纭笔者认为,前者之现代意义自不待言人类内在之心灵秩序的重建确乎必要,但社会政治秩序的现代重塑更是當下中国之紧迫任务而且是儒家意欲实现其当代之理论突破的极为重要的关节点。如所周知近代以降,随着儒学之制度化体系的解体其在大多数时间处于边缘化,其外王价值几乎沦为无人问津之窘境“游魂”一说亦由此而起。 平心而论在中国现当代思想史上,儒镓政治思想之价值资源被世人所遮蔽抑或否弃的原因主要在于时势使然。同时不可否认的是,西方的政治认知与政治价值观在其中发揮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对于中国来说,当下情状在逐渐发生逆转其呈现出重新崛起之势。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对于西方的现代政治思维及其效用维度与中国儒家政治思想的现代转型问题,皆有重新认识与估价之必要而就后者来讲,“天下”与“国家”观念无疑是其进行历史性反思及当代理论发展可能性进路论述的较好维度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儒家和墨家思想的异同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