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的在文化局上班,因为送礼而没有提升,后来他老婆利用色相被调到卫生局上班

玫瑰是我的妹妹黄玫瑰。她比峩小十五岁而我再也没见过比玫瑰更像一朵玫瑰的女孩子。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母亲在三十八岁那年生下她,父亲当时的生意蒸蒸日上一切条件注定玫瑰是要被宠坏的。

玫瑰三岁大的时候已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胚子,连母亲也讶异不已因为一家人都不过中人之姿,这樣的水婴儿实在是意外之喜

玫瑰不但长得好看,而且能说会道讨人喜欢,考幼儿园的时候无往不利,老师摸着她漆黑乌亮的头发憐爱地说:“这个小小的黄玫瑰,将来是要当香港小姐的”

后来,当然她长大了,漂亮与不漂亮的孩子同样是要长大的。

玫瑰出落嘚如此美丽蔷薇色皮肤,圆眼睛左边脸颊上一颗蓝痣,长腿结实的胸脯,并且非常的活泼开朗男孩子开始追求她的那年,我已读唍建筑得到父亲的资助,与同学周士辉合作开设公司。周年少老成他的世界明净愉快,人长得端正高尚他对诗篇图画,鸟语花香完全不感兴趣。生活方面他注重汽车洋房,当然还有公司的账簿他是典型的香港有为青年,你不能说他庸俗因他是大学生,谈吐高雅但也不能将他归入有学问类,因除出建筑外他对外界一无所知,他会以为鲍蒂昔里是一种新出的名牌鳄鱼皮鞋但我喜欢周士辉,他的优点非常多和蔼可亲是他的首本好戏。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却把她收得非常严密,轻易不让我们见面

他的理由:“尤其昰你,振华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等我娶了她才让她见你,情场如战场你的条件太好,我不能放心”

我顿时啼笑皆非。这便是周士辉我的生意拍档。

她说:“士辉这孩子有生意头脑能补足你的短处,将来生意做大了难免有意见相歧这种事,你要忍让点”

母亲最近这一两年脾气很古怪,父亲叮嘱我们对她忍让一点她更年期。

“听说士辉快要结婚了”

我抓抓头皮,“没對象”

母亲说:“打烂了电话的全是找玫瑰,玫瑰最近很不像话一天到晚就是懂得往外跑,出了事就来不及了”她不悦:“你是她夶哥,她一向听你的话总该说说她。”

我陪笑“妈,现在的孩子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都很有主张”

“是我自寻烦恼,”她发起牢騷“四十岁还生孩子,现在女儿不像女儿孙儿不像孙儿。”

我连忙说道:“玫瑰的功课还是一等一的。”

母亲也禁不住微笑“也鈈知她搞什么鬼,都说圣德兰西是间名校功课深得厉害,但是于小学一年级起也没有看见过她翻课本,年年临大考才开夜车却又年姩考第一,我看这学校也没什么道理”

妈妈说:“你去听罢,又是找玫瑰的”她没好气地站起来,到书房去了

我接电话,那边是个尛男生怯怯地问:“玫瑰在吗?”

我和颜悦色的说:“玫瑰还没放学呢你哪一位,叫她打给你好不好”

他非常的受宠若惊,“不不我稍迟再找她好了。”

我忍不住问:“你找她干什么问她借功课?”

“不我想约她看电影。”他说

“好,”我说:“再见”我放下电话。

玫瑰尚不过是黄毛丫头难道这些男孩子,全是为了一亲芳泽我纳罕的想。

电话铃又响起来我才想听,老佣人阿芳含着笑絀来说:“少爷让我来。”

阿芳说:“小姐还没回来我不清楚。”

我问阿芳:“这种电话很多”

阿芳叹口气:“少爷,你不常在家不知道,这种电话从早响到晚全是找小姐的,烦死人”

“是呀,太太说根本不用听又说要转号码以求太平。”

“你去说说小姐呀”我笑:“是你带大的。”

阿芳说:“你少贫嘴小妹都那么多人追,你呢什么时候娶媳妇?”

这一句话把我赶进书房里

才写了三個字,玫瑰回来了她一脚踢开书房门,大声嚷:“大哥大哥!”

我不敢回头,我说:“玫瑰你那可怜的大哥要赶功夫,别吵好不恏?”

“大哥!”她把头探过来

我看到她那样子,忍不住恐怖地惨呼一声:“玫瑰你把你的头怎么了?”

玫瑰本来齐腰的直发现在鬈得纠缠不清,野人似地洒开来

她若无其事地说:“我熨了头发。”一边嚼香口糖

“你发了神经。”我说:“等老妈见了你那个头伱就知道了。”

“她什么都反对”玫瑰说:“我哪理她那么多。”她脚底一滑溜到沙发上坐下。

我责问她:“你的正常鞋子呢滚轴溜冰鞋怎么可以在室内穿?”

“大哥这样不可以,那样不应该你太痛苦了。”她不屑的说

“我有你这样的妹妹,痛苦是可以预期的”我说:“有什么快说,好让我静心工作”

“借钱给我。”她低声说:“三百”像个小黑社会。

我摸出钞票还没交到她手中,母親已经推门进来“振华,再不准给她钱!”

玫瑰手快已经把钞票放进口袋里。

母亲大发雷霆:“玫瑰你试解释一下你的行为,现在還是二八天时你穿个短裤短成这样,简直看得到屁股是什么意思?一把好好的直发去弄成疯子似的又是什么意思?”

玫瑰一张脸顿時阴暗下来低着头,不响双腿晃来晃去。

母亲益发怒向胆边生“把溜冰鞋脱下来!”我陪笑:“她已经住在这双溜冰鞋上了,怎么脫得下来”

我笑笑道:“妈,现在流行这种打扮孩子们自然跟潮流走,你动气也没有用”

“怎么会生你这种女儿!”母亲骂道:“┅点教养都没有,净丢人”

我推母亲出书房,“好了好了你老也别动气,一会儿血压高了反而不妙,去休息休息”

玫瑰嘘一口气,“老妈真是!”她嬉皮笑脸

“你别怪她,”我说:“她跟你有两个代沟也难怪她看你不入眼。”

“她一直不喜欢我”玫瑰说。

“鈈会的你顺着她一点,就没事了”

玫瑰在我书房里溜来溜去,把地板折磨得“咯咯”声然后抱紧我脖子,感激地说:“大哥你对峩最好。”

我拉拉她一肩轰轰烈烈的鬈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吉卜赛野女郎”

有时候我也觉得老妈对玫瑰是过份一点。玫瑰还昰个孩子不应待她太严,净责骂不生效有空得循循善诱,没空就放她一马小孩子只要功课好,没大不了的事

第二天回到写字楼,壵辉鬼鬼祟祟跟我说:“振华我决定结婚了。”

我笑说道:“好家伙!”

“看!这戒指”他打开一只丝绒盒子,递到我面前问道:“如何?”

我看了一眼“大手笔,有没有一卡拉”

“一卡拉十五分”他说道:“请你任伴郎。”

“借你老爹那部四五○来用”士辉說。

“不在话下”我笑,“现在可以公开你的新娘了罢”

“今天一起吃午饭。”他说

我终于见到了士辉的终身伴侣,那女孩子叫芝芝姓关,一个好女孩子说她像白开水呢,她倒有英国小大学的学士文凭可是谁也不能说她有味道,她还没有定型外在与内在都非瑺普通。

隔了数日士辉再约我去参观他的新居现场有好几位女家的亲戚,纷纷对我表示极大的兴趣我立刻明白了。

钓到士辉这个金龟婿女太太们马上打蛇随棍上,乘胜追击名单上早有黄振华三个字。我很礼貌地应付着她们士辉的新房颜色太杂,家具太挤配搭甚俗,但不知怎地偏偏有一种喜气洋洋的幸福感,使我觉得落寞

关芝芝在狭小的厅房间笑着扑来扑去招呼客人,居然有种娴淑逼人的味噵我马上在心中盘问自己:黄振华,你也可以过这种美满的生活何必再坚持下去?

周士辉把我拉在一旁“怎么?这里的几位小姐囍不喜欢?”

“你在等什么”士辉诧异的问:“香港并没有下凡的仙子,婚后好努力向事业发展女人都是一样的,感情可以培养”

峩摇摇头,“不士辉,不是这样的”

他叹口气,“我不明白你”

我说:“你以为可以用自己双手创造幸福,我的看法不一样爱情昰可遇不可求的幸福,而婚姻的支柱必须是爱情”

士辉冷笑:“振华,你比我想像中更年轻天真祝你幸运。”

我不以为忤又笑了一笑。

把士辉的帖子带到家中我就知道母亲要说些什么话。

“士辉多本事恐怕人家儿孙满堂的时候,你还是孤家寡人”

“你与他是同學,差个天同地”

“你有没有想,将来做王老五的时候冷清清父母迟早要离开你,到时连吃顿正经饭也办不到”

玫瑰挤眉弄眼,偷偷跟我说:“现在连你也骂”

老爸替我解围,“你怕振华娶不到人我倒挺放心,现在外头女孩子虚荣的多嫁他未必是嫁他的人,也許只是为了建筑师的头衔他不能不小心点。”

玫瑰跟我说:“大哥我有话一会儿跟你说。”

“说呀又是三百元?”我没好气

“不,老妈把电话装了插扑我不在的时候根本接不通电话,你帮帮忙”

“大哥,你一向对我最好”她恳求。

“替我申请个电话装在房里恏不好求求你。”

“你的交际真那么繁忙”我问。

“你才十五岁哪”我说。

“快十六了”她说:“帮帮忙,大哥”

“好,”我鈈忍心:“答应你”

“大哥——”她眨眨眼,眼圈鼻子红起来

“得了得了,你平时乖点就算报答大哥了。”

我拍着她肩膀“我明忝就叫女秘书替你办得妥妥当当,让电话公司趁老妈不在家的时候来安装好了没有?”

“就你对我好”玫瑰肯定的说。

士辉在教堂举荇婚礼我任伴郎。

仪式完成之后天下起毛毛雨来,我约好玫瑰陪她打网球因此要赶回家接她。

去取车的时候士辉故意托我做司机,送几个女宾回府我只好答应下来。

女孩子们花枝招展地笑着上车剩下一个穿白衣白裙的女郎,她的一双凉鞋吸引了我细细的带子縛在足踝上,足面一只白色的蝴蝶

我礼貌的说道:“还挤得下,小姐请上车。”

她展颜一笑大方的坐在后座。

路上众人不断的吱吱喳喳独那个白衣女郎非常沉默。

我在倒后镜里偷看她的脸无巧不成书,与玫瑰一样她脸上也有一颗蓝痣,在左眼下角仿佛一颗眼淚,随车子的震荡微微摇晃像随时会落下面颊。

我喜欢她独有的气质也喜欢那颗痣。

于是故意兜着路走把所有的女孩子赶下车,最後才送她

她住在一座旧房子的三楼。

我停了车送她到门口。

我忽然忘了小妹的约会身不由己的微笑,问:“你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她抿起嘴唇笑,她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是男方的亲戚?”我说

“我是新娘姊姊的校友。”苏更生说

“啊。”我说:“难怪没见过你”

“至少把电话告诉我。”我说

她说一个号码,我立刻写下来

眼看她要上楼,我追上去对自己的厚脸皮十分惊异,我说:“下午我与妹妹打球你要不要参加?”

她一怔“我也约了朋友在维园。”

“那么好我来接你。”我不放松一点点

“不用叻,在维园见好了”她说:“再见。”

“再见”我看着她上楼。

心不在焉的到家玫瑰嘟长了嘴在等我。

她说我:“逾时不到场地鈳要让给别人的。”

一边打球一边盯着看人到了没有连输三局。然后我看见了她

她仍然穿白,冒着微雨与朋友们坐在棚下

我扔下球拍走过去,玫瑰穷叫:“喂!喂!”

我着魔似的去坐在她身边她向我微笑。

玫瑰追着我骂她看见玫瑰,忽然失声问:“这是你朋友”

“不,”我答:“我的小妹”

她低嚷:“唉呀,世界原来真有美女这回事”

“你妹妹是我一生人见过最好看的女性。”她轻声说

“有这种事?”我笑“那么你见过的漂亮女人真有限。她不过是长得略为娇俏而已是个宠坏的烂苹果。”

玫瑰披着一头蓬松的鬈发撐起腰,瞪着我问道:“大哥你还玩不玩?”

我坦白说:“不玩了”

玫瑰看到我身边的苏,顿时明白她笑起来,“这位姐姐——”

“叫苏小姐”我连忙说。

“不叫我苏得了,朋友都那么叫”苏和颜悦色地说。

“你好”玫瑰眨眨眼。

她故意过来挤在我俩中间唑。

这时侯雨下得大了我闻到草地在雨中特有的气息,身边有我喜欢的女郎我觉得再幸福没有,只希望那一刹那不要过去

那夜我跟尛妹说:“像火花一样的迸发,我知道我找到了她”

“你还不认识她。”玫瑰说

“我已经认识她一辈子了,只是等到今天才碰到她而巳”

“说得多玄,听都听不明白”

“你自然是不明白的。”我说

“但我喜欢她,我有种感觉她会像你一样地对我好。”玫瑰说

夏天来了,我与苏成为好朋友我们一起为玫瑰庆祝她十六岁的生日。

苏与我约好在写字楼见

士辉批评我的女友,“真奇怪你会喜欢她自然,苏非常端正高雅但不见得独一无二,她待人永远淡淡的就像她的衣饰。”

我说:“她是一个有灵魂的女子”

士辉没好气,“大家都是几十岁的人就你一个人踩在云里,像个无聊的诗人”

“诗人并不无聊,士辉不要批评你不懂得的事。”

“我是文盲好叻没有?”

我笑“你就是爱歪缠。”

他叹口气“振华,我们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我问:“不是一直说好久没见过我小妹妹吗?偠不要一起吃饭”

“芝芝怀了孩子,我要多陪她对不起了。”他说

“恭喜恭喜。”我说:“你又升级了”

他很高兴,“生个儿子对父母也有交代。”

我看着他摇摇头这个周士辉的思想越来越往回走,也许他是对的社会上非有他这种栋梁不可。

见到了苏很自嘫地说起周士辉那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概念

苏温和地微笑,不表示意见事实上她是个极其反对生命的人,与我一样深觉生活中苦恼多,快乐少

她那身打扮,看了简直会眼睛痛——深紫与墨绿大花裙子玫瑰红上身,一件鹅黄小外套

我忙不迭摇头表示抗拒,玫瑰耸着小鼻子坐下拨拨左耳的独只蛇形金属耳环。

苏向我解释“是这样的,画报里的模特儿都如此打扮”

我低声说:“她还是個学生,她并不活在画报里”

苏说:“我认为她非常漂亮。”

“她自寻烦恼母亲不会放过她。”我说:“你瞧不止我一个人认为她怪,其他人也盯着她看”

玫瑰仰起头,精致的下巴抬一抬“他们朝我看,是因为我的美貌”

“美貌不能成为一项事业,除非你打算鉯后靠出卖色相过日子”我凶霸霸的说。

我再加一句:“而且一个女孩子如果老以为她自己长得美引以自傲,美极都有限”

玫瑰说:“你看大哥,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她自顾自大笑起来。

苏的耐力恁地好她说:“玫瑰,看我送你的礼物”

玫瑰说:“哦,还有礼粅呢我以为一并是两只红鸡蛋。”她拆开盒子

苏送的是一条碎钻手镯。“太名贵了”我说道。

玫瑰却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求苏替她紦手镯戴上。又拥吻苏

我白她一眼:“益发像棵活动圣诞树,就欠脑袋挂灯泡”

“你不懂得欣赏。”玫瑰抗议

“我不懂?你别以为峩七老八十追不上潮流,穿衣服哗众取宠代表幼稚将来你趣味转高了,自然明白”

“算了,你又送我什么过生日”勒索似口吻。

蘇笑:“可以啦你哥哥送你一只戒指,与这手镯成一套”

我说:“戒指是叫你戒之,戒嚣张浮躁”

玫瑰笑:“是,拿来呀”

我伸掱进口袋,“咦漏在写字楼里了。”

“真冒失”苏笑说:“吃完饭回去拿。”

我把车停在办公室楼下叫她们等我三分钟。

士辉还在桌前苦干也没开亮大灯。

我说:“不是说回去陪芝芝”

他抬起头,本想与我打招呼可是忽然呆住,雷殛似看着我身后

我笑着说:“见了鬼?”转头看见玫瑰站在门口

玫瑰说:“大哥,我决定不跟你们了把礼物给我,我好去看电影”她在暗地里伸出手。

“你这镓伙”我说:“我与苏两个特地请了假陪你过生日,你却来黄牛我们”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就行了。”她搂着我脖子凑前来吻我

“罷哟罢哟,”我嚷:“快滚快滚黏呼呼的嘴巴,不知擦了什么东西”

玫瑰笑,做一个没奈何的表情接过盒子就走,一阵风似去了

半晌,周士辉以魂不守舍的声音问:“振华那是谁?”

“那是我小妹”我诧异,“你忘了”

“小黄玫瑰。”他惊问

“但,但当初峩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团肉!”

“是,”我说:“她现在是成长的害虫了”我嘴里发出嗡嗡声,“蝗虫OUR ROYAL PAIN IN THE ASS。此刻我们家里随时要打仗的更年期的母亲大战青春期的小妹——我要走了,苏在楼下等我”

我从未想到这次事情的后果。

周士辉显得这样彷徨无依烟不离掱,在我房间里踱进踱出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像无法开口

我问他:“周士辉,是否跟太太吵架”

“钱银周转不灵?”我又问

“昰什么事?你看上去真的不对劲”

“失眠。”他吐出两个字

“啊?为什么工作过劳?”

我耸耸肩“那么算无名肿毒。”

那夜我留茬办公室看一份文件周士辉进来坐在沙发上,用手托着头他看上去憔悴万分。

我起身锁抽屉预备下班。

“振华我有话跟你说。”

“振华你不准取笑我,你要听我把话说完”

我放下文件,端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我的耳朵在这里”

“振华——”他握紧双手,臉色苍白

我非常同情他,“你慢慢说你遭遇到什么难事?”

“你会不会同情我”他说。

“我还不知道士辉,先把事情告诉我即使你已把公司卖了给我们的敌人,我也不会杀你”

“振华,别说笑了”他苦涩地说。

我沉默地等待他整理句子

他再一次开口,“振華我恋爱了。”他将脸埋在手中

我立刻站起来,“啊上帝。”我掩住嘴

“救救我,振华”他呜咽的说。

我喃喃的说:“你这个倒霉蛋你这个可怜的人,叫我怎么帮你呢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的?若果早来一两年倒也好了,索性迟来二十年倒也不妨,泹现在——现在你快要做父亲了士辉,世人是不会原谅你的而你又偏偏那么在乎世人想些什么。”

士辉自喉咙发了一串混浊的声音

“是不是?”我说:“我叫你等的我告诉你世上确是有爱情这回事,你偏不信你认为只要不讨厌那个女子,她就可以与你白头偕老伱这人!”

“对不起。”我低声说

我去倒了两杯沙滤水,递一杯给士辉一杯自己一口气喝得见底。

“芝芝知道了没有”我问。

我说:“或许你可以当是逢场作戏我觉得你可以做得到,那么芝芝与孩子不会受到伤害”

“不,”他说:“我爱上了这个女孩子我爱她鈈渝,我愿意为她离婚我不能骗她,宁死也不愿骗她”

“这是如何发生的?”我问:“短短的几个月士辉,你肯定这不是一种假象”

“绝不。”他仰起头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不可能士辉,你的生命中完全没有废话你一向是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家夥你怎么可能爱到这种万劫不复的程度?”

“事实摆在眼前振华,我打算今天晚上回家跟芝芝提出分居的要求如果她要杀了我,我讓她杀可是我必须去追求这个女孩子。”

我瞠目结舌“你是说,你还没到手你放弃现有的美满家庭,牺牲妻儿的幸福去追求一段縹缈的爱情?”我怪叫起来“士辉,你疯了你完全疯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无法控制自己。”

“这个女妖是谁”我问:“告诉我。”我怒愤填胸

“振华,振华她是你的小妹玫瑰。”士辉说

我如五雷轰顶,惨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士辉,你胡说伱胡说!”我一生人从来没有叫得那么凄厉,像看见了无常鬼似的

回到家里,已经半夜我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碰巧老妈尚没有睡咳嗽着替我盛消夜出来,使我更加难堪

老妈坐在书房里,忽然与我攀谈起来她说:“苏小姐胜在高贵,虽然带点冷傲怎磨都强过那些骨头轻的小飞女,振华这是你的福气,能够结婚快快办妥喜事,别叫我担心”

我略觉不安,“妈你怎么了?无缘无故说这种話”

她说:“振华,人能够活多久呢数十载寒暑,晃眼而过也许你觉得我将玫瑰管得严,实在是为她好她始终是我心头一块大石,性格控制命运以她那个脾气,将来苦头吃不尽”

“吉人天相。”我苦笑

她看着我说:“你要照顾她,振华”

“那还用说吗?”峩握住母亲的手

“你要记住我这话。”她说:“她是你唯一的小妹茫茫人海,你俩同时托世在一个母亲的怀中也是个缘份,你要照顧她”

“我去睡了。”她拉拉外套

我独个儿坐在书房良久。

母亲若没有对我说这番话我对玫瑰一定先炸了起来,现在我叹完气再叹氣决定另外想一条计策。

我留张条子在玫瑰房间才上床

第二天一早,她来推醒我

“大哥,找我”她已经穿好了校服。

“玫瑰打電话到学校请假,我有话跟你说”我一边起床一边说道。

“什么话要说那么久”她眨眨眼睛。

她看着我洗脸刷牙大概也发觉我很沉偅,于是找同学代她告假

我拿着咖啡与她在书房坐下,锁上门

“玫瑰,大哥一向待你好是不是?”

“别采取怀柔政策了大哥,什麼事”

“不要再见周士辉这个人。”

“为什么”她反问道。

“周士辉是有老婆的人他妻子现在怀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来追伱是错你犯不着陪他错,你想想若果人家周太太知道了这件事,会有多伤心”

玫瑰非常不耐烦,“那是他家的事”

“你要答应我鈈再见这个人。”

“大哥我可没有主动去找过周士辉,他的腿要跑了来在校门口等我我可没法子。”

我说:“可是他约你你可以不接受。”

“为什么”玫瑰反问:“他是一个有趣的人,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你连这件事都不肯答应大哥?”我怒问

“我看不清其Φ的道理,大哥——有老婆就不能认识异性朋友”

我尽量控制脾气,“玫瑰即使你不答应,我也要阻止这件事”

玫瑰忽然哈哈大笑,“你是为我好是不是?这句话在粤语片中时常听得到”

我沉默,为她的轻佻难受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这就是你对大哥的态度?”

“不不,”她说:“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

“原来你是知道的?”我既气愤又伤心

“大哥,你要我怎么样大哥别生气。”她又来哄我“我都依你。”

“你是一只魔鬼玫瑰,别说大哥没警告过你玩火者终究被火焚,”我痛心的诅咒她“你才十六岁,以後日子长着你走着瞧。”

“这件事真对你这么重要”玫瑰问。

“不是对我重要而是对周士辉夫妇很重要,你何必把一时的任性建筑茬别人下半生的痛苦上头”

“但这件事不是我的错,”玫瑰说:“我不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罪人远在周士辉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之时,他們的婚姻已经破裂即使周士辉以后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他们的婚姻也名存实亡”

我用拳头敲着桌子:“玫瑰,很多人不是这样子想的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坚持不见周士辉他会回到妻子身边——”

“他的妻子还会要他?”玫瑰睁大圆眼睛

“玫瑰,那个可怜嘚女人并无别的选择”

“天啊,”她嘲讽的说:“这个世界比我想像中更为破烂绝望简直千疮百孔。”

我的手都颤抖了恨不得扑过詓掴她一巴掌,她若是真的年幼无知倒也好了,偏偏她又懂得太多她完全把握了她的原始本领,将周士辉玩弄在股掌之上像猫玩老鼠。

我终于将头转过一边我听见我自己说:“玫瑰,我并不认识你你不再是我的小妹,做为一个大哥我完全失败,我亏欠父母”峩心灰意冷。

“大哥——”玫瑰追上来

“让开!”我厌恶的推开她。

那日我没有上班下午在苏更生的公寓里诉苦。

天又下雨了她住嘚老房子又深又暗,并没有开灯高高的天花板垂着小盏的水晶灯,随风偶尔叮叮作响宽阔的露台上种着大张大张的芭蕉叶,红木茶几仩有一大束姜花幽幽的香味占据了我的心。

在她那里诉苦是最理想不过的最实际的苦恼也变得缥缈无稽,活着是活着生命还是舒畅媄丽平和的。我爱上苏更生因为她也给我同样的感觉。

她当下说:“玫瑰还年轻少女最禁不得有人为她家破人亡,她的魅力一旦受到證实乐不可支,她怎么会听你的”

“叫我以后怎么见周关芝芝?”我软弱的问:“我可不担这重关系我要搬出来住。”

“住到什么哋方去”苏说。

我做个饿虎擒羊的姿势说:“住在你这里来。”

“她是个烂苹果周士辉如果一定要陪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子玩,那怹罪有应得”我挥挥手,“算我对不起母亲我不能照顾她。”

我真的搬了出来住但没有搬到苏更生的公寓,我不赞成同居这是男奻关系中最坏最弱的一环。

我选了一层精致的平房一不做二不休,把开业以来所赚的钱全部放了进来我终于是要娶苏更生的,现在选萣新居也不算太早。

我搬出来那日玫瑰怔怔的站在门口看我整理箱子,我余气未消把她当透明人,不去理她母亲听见我大条道理,也没有反对我搬家这次行动很顺利。

父亲对老妈说:“男人过了三十不结婚也得另立门户,跟家里住反而显得怪相”

母亲还含笑解释,“也许他快要结婚了”老怀大慰。

我记得周士辉太太上来找我的时候是七月。我丝毫没有惊异她迟早要来的,我一直有心理准备

她腹大便便,穿着件松身衣服打扮得很整齐。“振华我这次来找你,是私事”

“请说,我尽量帮你”东窗事发了。

她很镇靜“振华,自从今年五月份起亦即是我们结婚后第三个月,士辉整个人变了他暴躁不安,早出夜归什么话也不肯跟我说……”

歇叻一会,周士辉太太说:“我每次问他他都跟我吵,上周末他一回来便提出要与我离婚,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不再爱我了。”

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一额头汗。

“振华你们是十多年来的同学,又是朋友且还是公司的拍档,或许你可以问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闹嘚这么大,孩子就快要出生了我受不起刺激,我们结婚虽然只有半年但从认识到结合,足足八年有余他一直待我很好,从来没有大聲责怪过我一次……”她的眼睛红了

周太太很彷徨的问我:“他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呢?”她停一停:“是不是外头有了人”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啊,天底下不快乐的人何其多

“振华,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问。

我站起来“我明白你的处境,这些日子我也不夶见到他……我替你劝他,你安心在家等待生养不要担心什么。”

“周太太我送你回去,有空打电话给我”我说。

那日我回到办公室去守在那里,等士辉回来

他最近一直疏忽公事,一些业务由我顶着我警告过他,但是他不理会周士辉前后判若两人,玫瑰已把怹整个人摧毁了

或者这是他自己愿意的。除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外没有人能把我的事业摧毁。

他终于回来了在早上十一时半。

我冷冷的问他:“你人在哪里”

士辉把双腿搁在茶几上,闭上眼睛“浅水湾。”

“下大雨到浅水湾?”我质问他

“与玫瑰到浅水湾吃早餐。”他答我不作声。他已绝望没救了。

“玫瑰介绍我读张爱玲的小说”他说:“有一个故事是在浅水湾酒店发生的。在树影的翠绿火红下我与玫瑰凝视着海上的岛屿,濡湿的空气使我们代入了小说之中。”

我一言打破他的好梦“你太太方才来找我。”

“我鈳以猜想她最近四出找人挽救我们的婚姻。”

“或许我晓得我对不起她,可是振华直到认识了玫瑰,我才发现真正的自己!原来我並不喜欢工作原来,我是一个闲散的人我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原来看小说打发时间是这么有趣下雨天散步这么有诗意。”他挥挥手“在我面前有一整个新的境界,我以前竟不知道有彩虹与蝴蝶”他迫切的拉住我的手,“振华不要为我好,我不愿意再回头前半輩子我对着功课与文件度过,后半辈子让我做一个浪子我只能活一次,不要劝我回头”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会儿,他很憔悴但是双眼發着异样的光彩。

“你能快乐多久”我又问。

士辉看着我说:“振华我原以为你是懂得思想的一个人,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快乐怎麼会永恒呢?”

“振华你把这间公司做得有声有色,我想把股份出让你有没有野心独资?”

我说:“士辉你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當心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我打算到巴哈马群岛去,”他兴奋地说下去:“玫瑰答应与我同去”

“她不能与你去以巴哈马,士辉你醒一醒,她只有十六岁尚未有自主权。”我说:

“香港有保护妇孺法例”

他不响了,但我未能把他说服

隔没多久,士辉坚持退股鈈再做下去,我只好另外寻合伙人颇喧嚷了一阵子。

当士辉的写字枱被搬走的时候苏更生也在场。

惋惜之余她说:“我并不怪他,┅个人在一生之中能够恋爱一次未尝不是好事。况且玫瑰那种美丽令人心悸,足以使人心甘情愿的犯罪”

“但你与士辉是完全不同嘚两个人。”苏忽然不悦道:“你的算盘太精刮上算你是一等聪明的人,而士辉……他是个浪漫蒂克的傻子”

“你说什么?”我责问蘇“你说什么?”

“你瞒不过我”苏更生看着我,有点难过“振华,别人会以为你温文尔雅能干,又什么都懂得一点实际上你呔为自己着想,太理智机灵……”

我愤慨“我们相处半年,你对我的印象就若此男人不一定都得不爱江山爱美人,我没有为你死也并鈈表示不爱你你的思想恁地幼稚,苏更生我们已经离开了做梦的年龄,诚然我不会为任何女人做无谓的牺牲,因为我自爱只有自愛的人才有资格爱人,如果我不符合你的标准请你自便。”

“你想看到我为你倾家荡产”我问:“你忍心?”

“对不起”她拉开门赱了。

我伤心一个人理智点有何不可?我的女友却因此不原谅我因玫瑰牵涉到我,多么不公平

玫瑰与士辉的事,终于给爸妈知道了

士辉的妻不肯甘休,她是个勇敢的小妇人挺着大肚子到父亲处去告状,揭发丈夫的私隐

我赶到家的时候,玫瑰脸上已经吃了妈妈两記耳光五条手指印横在面颊上,她坐在一角不出声

父母的面孔铁青,连我都不打算放过

妈妈当着周太太,冷笑地问我:“听说你这個做大哥的早知道有这件事?”

我缓缓地说:“你问小妹我求过她,也求过士辉他们根本当我是死人,我已经尽了我的力”

老妈問我:“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我依言直说:“我怕你受刺激”

老爸说:“人家周太太下个月要生养了,你妹妹却打算明日跟周先生箌巴哈马去度假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我说:“把玫瑰锁起来人家周氏夫妇的事我们管不着,可是玫瑰一定要严办”

玫瑰抬起头,虽然不发一言眼光至为怨毒。我恼怒的说:“玫瑰你今年才十六岁半,你也有朝一日会结婚生子你若不能替周太太着想而离開周士辉,你就不要怨我们”

玫瑰站起来,要回房去

“站住!”父亲喝住她。

玫瑰转过头来倔强的问道:“还要怎么样?”

“向周呔太道歉!”父亲说

玫瑰大笑起来,“天下的蠢女人那么多我若要逐个向她们道歉,我岂不大忙特忙”

父亲忍无可忍,顺手抄起一呮杯子兜头兜脑的向玫瑰摔过去茶溅了一墙,碎片一地

我也动了真气,冷笑说:“摔死也活该哩!留着你也是丢人!”

玫瑰大声反问:“我做错了什么我又没有爱上这个人,是他要来接送我上学放学是他说要离了婚来跟我好,我又未曾指使过他做任何事现在却把罪名都推在我身上!”她哭,“你们治死了我也不管用天下的女孩子多着,你们有本事应该去锁住周士辉而不是我!”

她奔回房间,夶力的关上门

我跟周太太说:“我们已经尽了力,你看到了”

“是……”她喃喃的说。

妈妈跟她说:“周太太这件事太不幸,但我們可以保证黄玫瑰以后不会再见周先生。”周太太颤抖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她甚至不爱士辉而士辉却抛弃了一切去追求她,为什么”

我说:“士辉脑筋有点糊涂,过一会就会好的我送你回家吧。”

周太太由我扶着送回去

她当夜动了胎气,士辉并不在家由峩陪到医院进了产房,遍寻士辉不获周太太在半夜两点半生下一对孪生儿,两个都是女孩子

看到婴儿小小的红脸蛋,我很高兴忍不住亲她们的脸,但周太太一直哭

士辉赶来的时候,我骂:“王八蛋!”

他看见孪生女儿也哭了,一家四口哭成一团我觉得独自无法收拾残局,只好把苏更生也叫了来

把他们一家安抚安毕,我送更生回家

我说:“好了,破镜重圆”

“还在生我气?”我轻声问

我握住她的手,“真不生气”

“振华,你们对玫瑰也太严了一点把她锁到几时呢?她要上课的呀”

“放暑假不要紧。”我说:“也可鉯收敛她的野性”

“连你都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更生愕然问道

我问:“你觉得不对?”

“物必自腐然后虫生你真相信天底下有破鏡重圆这件事?”

“你以为‘第三者’一跑掉周氏夫妇拿万能胶黏一黏就可以和好如初?不会啦我看周士辉是不会再回头的了。”

“那么怎么办他置妻女不顾?”我惊问

“我也不知道,”她说:“我要去见玫瑰振华,你只有这个妹妹尝试了解她。”

“你肯定这件事不是她的错”我问。

“振华当然不是她的错,你自己也说过换了是你,你是决不会为一个女人牺牲的”

她说:“这是周士辉性格上的弱点。”

玫瑰被锁在房中不断吵闹,老妈引这件事为奇耻大辱决心要教训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她出来

玫瑰一说要报警,电話线都被剪断她喊救命喊得喉咙都哑了,眼睛哭得胡桃般

我们推门进去,玫瑰破口大骂

我皱着眉头跟母亲说:“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種地步的?”

“固执”母亲叹口气,“我与她都一般固执”

然后我也想到我自己的牛脾气,作不了声

我静静的走到玫瑰房门口,看哽生怎么料理这件事

我听见更生问:“……你爱他吗?”

“我从来没有爱过他”玫瑰答。

“那么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更生很温和。

“我寂寞而他对我好。”玫瑰说

“你怎么会寂寞?不是有那么多同学吗功课也够你忙的。”更生有点诧异“大哥说你老不在家。”

“是的但没有人知道我很寂寞,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我”

“我与大哥都关心你。”更生耐心的说

“大哥与爸妈都喜欢我听话,我一鈈听话他们就不再爱我,但是照足他们的心意去做事我像木偶一样,实在受不了”

“你是否愿意搬来与我同住?”更生忽然问

“與你住?”玫瑰问:“他们会不肯的”

“我试与‘他们’说。”更生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玫瑰问

更生静一会儿,“我也昰家中最小的女儿母亲比我大三十六岁,走在街上人们永远以为她是我外婆,然而她对我却并不慈祥”

更生说:“母亲尽一生的力強逼我走一条她认为是正确的路……可以说是懂得你的苦处,如何理由充份没有?”

“够了”玫瑰的语气是同情的。我决定为玫瑰争取这个自由

我跟母亲保证玫瑰的行为将由我负责。

“你呀”老妈瞪我一眼,“你自身难保”过一会她说:“我相信更生多过相信你。”

母亲把玫瑰交了给更生玫瑰搬家那日冷笑说:“老妈本来生我下来玩,发觉我并不是洋娃娃便转送了给别人。”更生很难过她將玫瑰拥在怀中。玫瑰在更生那里得到温暖更生比母亲忙十倍,并无时间与玫瑰作对挑剔她的错处,因此玫瑰过得很轻松她像是已經忘了周士辉。但周士辉并没有忘记玫瑰

他找到我写字楼来,质问我:“你们把玫瑰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打量他,厌恶的问:“你詓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满脸胡子碴,双眼布满红筋衣冠不整。

认识他十多年从没发觉他这般狼狈过。

我说:“士辉赽四十岁的人,不要太放纵自己”

“放玫瑰出来!”他咆哮。

“玫瑰并不爱你你该比我们更清楚,她现在生活愉快早就忘了你。”

峩不耐烦“当然你是相信的,你为恋爱而恋爱现在尝到苦果了,玫瑰乳臭未干她可不懂爱情,新玩意儿如过眼云烟一般你怎么会鈈知道?”

“我要亲耳听见她对我说我才相信。”他叫“要亲耳听见她说不爱我。”

我说:“士辉你花了三十年建立事业家庭,现茬你看一看你看看你一手搅成什么样子!”

“士辉,你的孩子与妻子怎样了”我大声喝他。

“我们已经签了分居书孩子归芝芝,她終于答应与我分手她已经知道,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我对更生说玫瑰始终是罪人。

更生说:“可是你看玫瑰昨天我財陪她去买球鞋预备开学,今年她念会考班她还对我说,要好好的考进港大向大哥看齐,她提都没提过周士辉看样子她心中根本没囿这个人。”

“那么你叫她亲口跟周士辉说一声好叫他死了这条心。”

“好我跟玫瑰说一声。”她答应

我问更生:“说实在的,玫瑰住在你那儿是否给你很大的麻烦?”

“没有啦你知道我家那个老房了,有四五间空房家中反正用着佣人……我反而多了个伴。”

“更生”我乘机说:“你对我,不比以前了”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更深切的了解。”她简单的说

她把玫瑰约出来,而我叫了周士辉

我们四个人在一间幽静的咖啡店见面。

周士辉见了玫瑰欢喜若狂玫瑰却很冷淡。

我说:“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吧。”

周士辉对玫瑰說:“你不要怕家庭的压力一切有我担当——”

玫瑰冷冷的说:“我不明白你讲些什么,你给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们恐吓你,伱不要害怕!”

“没有人恐吓我”玫瑰说:“你害我与爸妈起冲突,造成我生活不愉快我以后都不再相信你,我不要再见到你”

士輝的脸色转得煞白,“玫瑰——”

“我不爱你”玫瑰嚷,“你可否停止骚扰我”

士辉的表情像看到世界末日,我心中实在可怜他拍著他肩膀。

士辉的嘴唇颤抖着看着我,一个字说不出来

更生低声问:“玫瑰,你会好好的读书是不是?”

“当然我只有十六岁半,凭什么要放弃家庭与学业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玫瑰站起来,“如果我考不到港大老妈一辈子不原谅我,我已经为这件事受足叻鸟气甚至挨了两记嘴巴,够了!”

我问:“你现在又去哪里”

“买书,约了同学买下学期的课本”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店。

周壵辉整个人抖得像一片深秋将落的树叶过了一阵,他忽然大叫一声逃出去。

我与更生尾随在后只看见他发足狂奔,一下子不见了影縱

“他可怜?”更生叹口气“他的孩子们才可怜呢,甫出生就不见了父亲”

我担心的问:“他会不会伤害玫瑰?”

“玫瑰不会,怹生命中的女神将永远是玫瑰尤其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她。”更生叹息

“多么可惜,如此一个有为青年——我盼望他再建立事业回到妻子身边。”我说

对于这件事,母亲的观点是:“玫瑰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周士辉没多久便启程到英国去了,临走与我通一个电话

峩原本可以幽默他几句,想想不忍祝他顺风。

玫瑰益发出落得标致而且一变常态,非常听话但到底因为周士辉这件事,我无法像以湔那样爱她

有时候她主动接近我,渴望我对她关注

更生说:“就算这是她错,你不能因为一个人错过一次而完全不原谅她。”

“她巳经长大了”我说:“再也不能把她背着走上一哩路去看花车游行,兄弟姊妹长大了总要各散东西”我停一停,“你又不肯做她的大嫂她一直住你家也不成话,最好叫她搬回去住要不我这里也有空房间。”

“你真是公事公办”更生的语气带点讽刺。

更生有时候不鈳理喻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不满,但似乎她一直与我拖下去尽管快三十岁了,并未想与我论到婚嫁好,如果老姑婆不急我恶作剧的想,我也不担心

更生生辰那天,老妈送了厚礼一只古老的钻戒上有三颗一卡拉的钻石,连我都“哗”一声响更生脸涨红了,结结巴巴要退还

老妈不悦:“你也不是那种小家子的人,平日也很大方怎么现在忽然鬼祟起来,告诉你石头是黄的,不值很多放心收着吧,不是卖身契”

更生讪讪的套在手指上,我向她挤挤眼

玫瑰很羡慕,探头过来看“哟,”她说:“真不错”

老妈瞪她一眼,她鈈出声了

我笑说:“这是孙猴子的紧扎箍,你少羡慕”

老妈说:“你几时嫁入我家的门,我还有些好东西收了几十年了,送给个可靠的人也好放心。”

老妈近来的身子不大好她爱看中医,吃药吃得满屋子香但是咳嗽并没有缓和多少。

玫瑰说:中医是巫道老妈罵得她臭死。

她与母亲的年龄实在相差太远两个人的想法差得天跟地似的。

时间过去玫瑰的稚气渐渐脱除,她瘦了脸模子小了一圈,下巴尖尖眼睛益发水灵灵的不大,长睫毛阴暗地遮着眼珠神情有种捉摸不定的忧郁,而事实不是这样玫瑰并不是一个有灵魂的女駭子,她毫无思想唯一的文化是在我书房里捡一两本张爱玲的小说读。

作为她的哥哥看惯了她的五官,并不觉得她长得特别美但是旁人骤见玫瑰,莫不惊艳一位男同事说:“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嘴唇,小但是厚像随时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但她是那么年轻有什么要說的呢?真是迷惑”

是吗?他们并不知道真的玫瑰这样子捧着一个女孩子,只因为她的美貌是非常危险的事,对玫瑰本人也不公道

就算我们与玫瑰吃茶,坐在咖啡厅里也遇见星探,想游说她做明星拍广告,上电视

那种贼头狗脑,拿着照相机的年轻人放下一張卡片,跟玫瑰说道:“小姐我们公司有把握将你捧作明日之星。”

玫瑰说:“我不喜欢做明星”

我跟着喝道:“听见没有?她不喜歡做明星”

这样子赶走了不知道多少癞蛤蟆。

更生问玫瑰:“长得像你这样是否很烦恼?”

玫瑰耸耸肩:“习惯了人们一见我便瞪著我看,像是我脸上开了花我只好一笑置之。”

我觉得很恶心一张脸好看有个鬼用。

更生说:“振华你是唯一不觉玫瑰美貌的人。”

我说:“我是不成熟的男人我看女人,不止看眼睛鼻子大腿腰身我注重内心世界。”

“你可明白我的内心世界”更生问。

“你的內心世界犹如万花筒百看不厌——对了,玫瑰现在与什么人走”

“邻校全体男生。”更生笑

“有没有什么固定的人?”

“不知道夶概没有。”

我说:“最近她头发又直了好现象,溜冰鞋终于脱下来了也是好现象。”

“她会考考九科”更生提醒我:“好学生。”

“每个学生都起码考九科不必紧张——还有,她现在衣服的颜色也素净得多了”更生微笑:“你的语气像个父亲。”

“可不是”峩说:“兄兼父职。”

“士辉的太太呢有无跟你联络?”

“我不敢去看她她也没有找我。”我苦笑道

“士辉被蝴蝶的色彩迷惑,却鈈懂得蝴蝶是色盲”更生说。

“这句话呢我像明白,又像不懂”我笑。

我再到更生家去在幽暗的大厅中看到一幅巨型的彩色照片,是玫瑰穿一件白裙子站在影树下。细碎的金光透过影树羽状的叶子洒在她身上火红的花朵聚在树顶,这张照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杰莋

“雅历斯。”玫瑰说道

“总有个中文名字吧?”我问

“不是,我只跟他学壁球”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他是港大历史系学生体育健将。”

“你连他的中文名字都不知道”

我心想:港大生,体育健将不会有大错,上帝保佑那可怜嘚人

更生问:“见过那男孩子没有?非常英俊与玫瑰在一起,金童玉女一般”

近日来我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看玫瑰的男朋友见了一个,见不了十个也见不了一百个。

不过有那个时间的话我得叫她搬了回来才是,老住在苏家不是办法

玫瑰叫那个雅历斯帮她搬家。

她一边噜苏一边指手划脚的叫那个男孩子挥着汗干活,我摇摇头真有这么多的男人爱做女人的奴隶。

但那个男駭确长得神气一眼看去就像某个明星般,高大英俊与玫瑰再匹配没有。

玫瑰说她已把去年整个夏季的衣服丢掉要求我替她买新衫,峩再高兴没有讲明不准买刺目的颜色。

雅历斯坐在一旁只懂得笑没多久玫瑰就把他轰走。

她恨恨的说:“蠢相!”

我既好气又好笑“罢哟,玫瑰虽然是别人送上门来给你糟蹋,你也修修福”

“这年头,找个好一点的男朋友都难”她说。

“市面上那么多男人你簡直可以抓一把,吹掉一点来拣全世界的女人都可以叹男朋友难找,但你你是黄玫瑰啊!”

“大哥,别取笑我了”她没精打采。

“看中了谁你主动去俘虏他啊?”

“那么容易”她反问。

“啊哈!”我跳起来“别告诉我,你也碰到定头货了”

“你不必来不及的高兴,我还没有碰见那个人”她白我一眼,“只是有许多男人简直铁石心肠像你就是。”

“胡说我才不是铁石心肠。”

“你女朋友說你有她无她都一样”

“她呀,”我说:“像所有女人一样她对爱情有太大的憧憬,我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像覆煦舒服安全得不觉咜的存在。”

我说:“覆煦对于爱情火辣辣的只是欲念——也许因为这个观点的差距,她不肯嫁给我”

“她太有主张,受过教育的女囚就是这点可怕”

“苏更生是一个极端可爱的女人。”

“你们真是识英雄重英雄”

“你应该多多尊重她。”

“是是,可是你别净教訓我玫瑰,考完试打算如何”

“入港大。”她简单的说

“别跟男孩子混得太熟。”我说:“发乎情止乎礼。”

“放心我不会做未婚的妈妈。”她说

我拍拍她肩膀,“在我这里住规矩点,别丢了老哥的脸知道不?”

许多日子未曾与她开心见诚的谈话了

但话未说完,她与雅历斯林已打得火热哪里都有他俩的踪迹。

雅历斯林有一项绝技他的摄影术真是一等一的,拍得出神入化家里到处摆滿了玫瑰的照片,大的小的七彩的黑白的,没有一张不是精致漂亮每次他们出去玩,他都替玫瑰拍照

玫瑰开头倒是很高兴,贴完一蔀又一部后来也不过是当扑克牌般,一叠叠放抽屉里

苏更生很有兴趣,挑了些特别精彩的她说:“一个少女是应该把青春拍下来留念。”

我说:“你都是老女人了还有这种情怀。”

玫瑰说:“我这大哥才是小老头子”

母亲咳嗽着问玫瑰:“你在谈恋爱了?”

玫瑰嚇得不敢作答她就是怕母亲。

“嗳”我说:“对方是个大学生,不错的”

母亲说:“你妹子掉根头发,我都跟你算账!”

“是”峩直应,“是!”

我坦白的问玫瑰:“要不要叫雅历斯到家去吃一顿饭向老妈交代一下。”

“你不是在谈恋爱”我问:“你对他不认嫃。”

“他这个人幼稚我不过跟他学滑水。”

我说:“待你把他那十八般武艺学齐了就可以把他一脚踢开?”

“是”玫瑰大笑,“學完壁球学滑水还有剑击、骑马、开飞机,三年满师一声再见,各奔前程”

“你想我怎么能嫁给他呢?他除了玩什么也不懂。”

“你呢除了玩,还懂什么”

她强词夺理,“我是女人我不必懂。”

“什么歪理你看苏更生一个月赚多少!”

“苏姐姐是例外,”她说:“我将来可不要像她那样能干我不打算做事。”

“那你念大学干什么”我问。

“大学不能不念面子问题。”

“是我是没出息。”她承认:“我才不要在枯燥的写字楼里坐半辈子赚那一万数千,跟人明争暗斗”

她躺在沙发上,长发漆黑瀑布一般垂下,我仔细欣赏我这美丽的小妹她的手正搁在额头上,手指纤长戴着我去年送她的指环,指甲是贝壳一般的粉红

玫瑰额角有细发,不知几時她已把皮肤晒得太阳棕,那种蜜糖般的颜色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舒服。

我的心软了我这小妹真的无处不美,倘若我不是她的大哥鈈知感觉如何。

她转过头来:“大哥——你在想什么”她抬一抬那瘦削俏皮的下巴。她那样子到了三十岁四十岁,只有更加漂亮成熟

我说:“当时——你嫌周士辉什么不好?”

“他什么都不懂只会画几张图则。”

“是吗”我微笑,“如此不堪”

“他不懂吃,不慬穿不会玩,也不看书整个人是一片沙漠,一点内心世界也没有活了三十多岁,连恋爱都没经历过土得不能再土,最讨厌之处是怹对他那小天地是这么满意坐井观天,洋洋自得谈话的题材不外是又把谁的生意抢了过来,他公司去年的盈利是多少……他不止是俗简直是浊。后来又借着我的名闹得天翻地覆更加土上加土,一点都不会处理”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士辉是苦出身大学是半工读念的,自然没有气派也不会玩。但士辉有士辉的优点他待你是真心的。”

“他”玫瑰冷笑,“他与他妻子真是一对活宝贝”

“算啦!”我又生气,“拆散了人家夫妻嘴上就占便宜了。”

玫瑰说:“所以我说只有苏姐姐是个明白人隔了这么久你还怪我。”

“隔了這么久”我嚷:“人家孩子还没懂得走路呢。”

“苏姐姐说我只不过是周士辉逃避现实的借口!”

“你跟苏更生狼狈为奸。”

“真的大哥,你想想周士辉这个人多可怕,他根本对妻子没有真感情结婚生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形式人生必经过程,忽然他发觉这種生活形式不适合他他无法一辈子对牢个乏味的女人,他就藉我的名来逃避”

我没好气:“你们真是佛洛依德的信徒,什么都可以解釋演绎一番我觉得士辉是爱你的。”

“他最爱他自己”玫瑰说:“见到我之后,他发觉周太太不再配得起他而已”

玫瑰抖一抖长发,“或许是”

“雅历斯呢,他又怎么样”

“我很寂寞,大哥他可以陪我。”

“你这样玩下去名誉坏了,很难嫁得出去”我太息。

“那么到外国去”她丝毫不担心,“在唐人街找个瘟生我照样是十间餐馆的老板娘。”

“不担心”她眨眨眼。

我担心的我担心周太太会拖着两个女儿再来找我算账。

夏天转深知了在更生的宽露台长鸣,玫瑰与雅历斯成日泡在海滩老妈埋怨,“晒得那个样子唑在柚木地板上,简直有保护色呢脏相。”

我笑说:“奶还是奶白牛奶变了巧克力巧。”

玫瑰的滑水技术学得一等一已可以用一只履,看她自水中冉冉升起才了解什么叫做出水芙蓉。

我提醒她“你那九科功课,小心点!”

她说:“啊大哥,我有摄影机记忆凡書只要翻一次就能背,别担心”

我气结,居然自称过目不忘

玫瑰并没有跟雅历斯学剑击,她的眼光浮游不定落在旁人的身上,疏远叻没有中文名字的林先生

下班在家,我常接到雅历斯找玫瑰的电话

——“对不起,玫瑰不在家”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峩会告诉她你找过她”

——“我会跟她说你想见她。”

有时候玫瑰在家也会摇头摆脑的装蒜,叫我代她遮瞒说她人不在,我不肯紦话筒一摔,对她说:“你自己告诉他你不在家!”

玫瑰吐舌头装鬼脸但对雅历斯很不耐烦,“唔”地敷衍数声,然后就借故挂断电話

再过一个星期,我索性告诉雅历斯玫瑰已不住我家:“在亲戚家,那边电话不方便告诉你我知道你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她,好峩代你告诉她……”

大丈夫何患无妻,巴巴的求一个女孩子管什么用女人变了心就是变了心。

况且我不相信玫瑰曾经对他交过心我甚臸怀疑玫瑰是否有一颗心。

玫瑰有一个好处她决不甜言蜜语地骗人,她根本懒得做所以这些男人若没有心理准备,就不该与玫瑰做朋伖玫瑰与雅历斯算是完了。

玫瑰这孩子服装店送到我写字楼来的账单,往往一万数千元

几件白蒙蒙的衣裳,贵得这样我严重向她提出警告。

“还是中学生哪!”我提醒她“你只有十六岁。”

“我不跟你吵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总而言之每季不准花多过三千元。”

“三千元!”她几乎要昏厥“三千元还不够买一件大衣哪,大哥”

“那太坏了,”我说“那你就不用穿大衣了,你跟老妈去说”

我也知道一切劝告是不起作用的,玫瑰对忠告免疫

过不久,下班回家就发觉雅历斯林在门口等。

“雅历斯没有用的,玫瑰已不住茬这里了你回去吧,别浪费时间”

他说:“我情愿在这里等。”

“我不会请你进屋的”我说。

“告诉我玫瑰有些什么好处?”我問:“为什么不去约会其他的女孩子雅历斯,我相信有很多女同学愿意陪你”

他疲倦地靠在墙上,英姿荡然无存“玫瑰是一朵玫瑰昰一朵玫瑰。”他答我以莎士比亚我回他巴尔扎克:“但是这一朵玫瑰,像所有的玫瑰只开了一个上午。”

“你们这么年轻懂得啥孓叫爱情?”我问:“进来喝杯酒吧”

我斟一杯威士忌给他,加冰块

“可否代我劝劝她?”他问

“没有可能,她的感情问题我无法幹涉跟玫瑰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是没有幸福的。”

“但她令我这么快乐——”

“那么你应该高兴庆幸曾经一度,你快乐过雅历斯,凊场如战场失败不要紧,输要输得漂亮你是体育家,怎么没有体育精神呢”

“以前我根本不把女人看在眼内——”

“你也风流倜傥過,是不是”我微笑,“你也令不少女孩子伤心落泪雅历斯,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约会其他女郎。”

他抬头来看我目光涣散,终于站起来走了我送他到门口。

我很庆幸他没有碰见玫瑰

玫瑰那夜很晚才回来,我在听音乐

她探头进书房,吓得我——

“你剃光了头!”我叫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哥,”她笑“老为小妹的头发怪叫。”

“但是你有那么漂亮的长发”我惋惜,“现茬却剪得只剩一吋了”

“倦了,换个样子”她说道:“头发很快就长出来,你叫嚷什么”

“雅历斯林来找过你?”她问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

“大哥,别责怪我——”

“算了算了”我说:“我要是怪你,怪不胜怪”

“我会打发他。”玫瑰说:“他不会再麻煩你”

“快点把他消灭掉,”我说

“遵命!”她笑着敬一个礼。

你看谈恋爱也跟所有的事一样,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玫瑰一点也沒有把雅历斯林放在心上若无其事的吃喝玩乐。

她现在约会另外一个男孩子常常去听音乐与观剧。玫瑰蛮喜欢艺术就像她喜欢时下鋶行的手袋、皮鞋、发型,很粗糙的一种感情

她的新男朋友是个混血儿,长得并不算好看混血儿要深色头发与浅色皮肤才漂亮,但这位仁兄头发是一种暧昧的黄色皮肤也泥酱兮兮,不过谈吐不俗人很聪明,混血儿多数古怪要不太开朗,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样子偠不就很沉郁,像这一位玫瑰说他时常一小时也不说半句话。

我也并不喜欢他这一任男朋友想没多久又要换人的。但对于雅历斯林的癡心我的估计可是太低了。那天在办公室玫瑰一个电话来找我,说是在派出所叫我马上去一次。

我的心几乎跳出胸腔忙问:“你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雅历斯打了人,抓在这里我是证人。”

“他打的是那个混血儿”我问。

我赶到警局鐵青着脸,觉得很吃力玫瑰不停的惹事,添增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骂她也骂疲了,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对付她事情是这样的:混血儿去接玫瑰,雅历斯在校门守了好多天两男见面,一言不合在校门口撕打起来,被校役报了警扭到派出所。

结果是两人都失詓了玫瑰因为玫瑰为了这件事被校方记了一个大过,生气了两个都不要。

校长召了我去叫我管教小妹,我还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我对雅历斯林说:“一个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你越这样玫瑰越讨厌你,将来连个好的回忆都没有”

他瘦了很多,头歪在一边眼泪隨着脸颊淌下来。

我摇摇头“真是现世,有什么事国家还指望你站起来去革命呢,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他呜咽地说:“黄先生,你這样子说不外是因为你运气特别好,还未曾爱过恨过”

我不相信,我冷笑着我何尝不爱苏更生,她是我寻觅了半生的好对象但我倆理智、平和、愉快。

爱得像他们那么痛苦那还不如不爱。

玫瑰并没有出去她在房中温习功课,我在书房拟一份合同

林家的人气急敗坏的要找玫瑰,我说我是她大哥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于是他们找上门来

林老太歇斯底里的拉着我,几乎没跪下来“求求你,黄先生我只有一个儿子,现在躺了在医院里他口口声声要见黄玫瑰,求求你你们就去看看他吧。”

我看着这可怜的母亲心中却并不哃情她,只想打发她走

“你先去,我们跟着就来”我把她推出大门。

我说:“叫更生来陪你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不要怕,他能叫得出你的名字就死不了。”

“你呢大哥?”她问

“我到医院去转一个圈。”我说:“这种懦夫”

雅历斯林死不了,他吞了三五顆安眠药闹得天翻地覆,被送到急症室洗了胃,躺在床上休息他母亲在一旁哭得天昏地黑,一家人都仿佛很具演剧天才够戏剧化。我尽快离开了医院回家更生在书房里陪玫瑰。

我说:“幸亏老妈不知道这事否则,咱们又得去配锁把玫瑰软禁”

更生白我一眼,“亏你还如此幽默”

“怎办呢?”我摊摊手“玫瑰没有见这个人已经超过三个月,如果他坚持要殉情我们也只好幽默一点。”

更生笑“这次你倒明白了。”

我瞪了玫瑰一眼“我明白什么?这些狂蜂浪蝶又不是傻子你不跟人家撒娇撒痴,人家会为你自杀”

玫瑰冷笑,“我偏偏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他们”

“你有本事连搭讪都不屑,我就服你!”我咆哮

“对不起,大哥”她低下头。

“我劝你別见那个混血儿了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人。让我的耳根清静一下老妈的身体近来很差,我也够担心的了”

更生说:“去睡吧,明天都栲试了”

玫瑰考试期间,我们着实舒坦了一阵

有人来找玫瑰,我都代她回掉了

我对那混血儿颇不客气,很给了他一点气受我记得峩说:“人各有志,我们的玫瑰是要考港大的”那意思是:不比你,做一份小工就很开心也不想想将来如何养家活儿。说了之后自嘫觉得自己没修养没风度,像粤语片中那些势利的母亲但不知如何,奚落了他有种痛快的感觉。

这些男孩子蓄着寒毛就当胡髭,见叻女孩子乱追利用人家的天真无知,根本不量一量力我讨厌他们,也不服气玫瑰随随便便便假以辞色。

没多久父亲陪老妈到美国詓看气管毛病,临走之前不免嘱咐我俩一番

玫瑰喜不自禁,犹如开了笼子的猢狲一直编排着十七岁生辰要如何庆祝,在什么地方请客她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

我早说过她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少替她担心,她的心智低根本不懂得忧伤,她的世界肤浅浮华就如她的媄貌,只有一层皮

但是她的运气真不坏,有更生替她办妥这一切陪着她闹,安排生日会也像安排婚礼

玫瑰这次净请女客,但是女同學自然可以邀请她们的男友陪同

而玫瑰因为“怕”的缘故,不打算约舞伴她恳求我陪她跳舞。

我勉为其难的陪她闹更生这个儿童心悝学院院长曾经警告过我,我觉得乏味的事比我小十五年的妹妹可能深表兴趣,我得迁就玫瑰那日我请了下午假,回到家中玫瑰已經打扮好了,深粉红的嘴唇紫色眼盖……

短发浓密的贴在头上,一条白色的花边裙了大领口拉低,露出肩膀脖子上挂一串七彩的珠孓。

我笑说:“我们是在里奥热内卢吗”

玫瑰过来说:“大哥,今天我十七岁生日愿你记得我的好处,忘记我的过错”

“生日快乐,玫瑰”我看仔细她,“你比任何时候更像一朵玫瑰”

“她迟些来。”玫瑰说:“回家换衣服”

“客人快到了。”她说:“一共五┿人”

长枱子上摆着点心与饮料,我只看了一眼走入书房,最应记得今天的是周士辉去年今日,他认识了玫瑰铸成大错,改变了怹的一生

或者士辉已经忘记了玫瑰,我希望是或者士辉在异乡终于寻到了他自己,或者他现在又恢复健康生活正常。

“振华”一紦苦涩的声音。

我一震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怎么音讯全无?”我问“你好吗?”

他答非所问:“今天是玫瑰的生日”

“是。”峩承认:“你要叫她听电话吗她现在与我住。”

“要我替你问候她”我忽然温情起来。

“很好振华,我很好我在伦敦大学……今忝到康尔瓦度假。”

“有空写信来士辉,我们都想念你”

“玫瑰比去年更美了吧?”他又问

“她这种女人是永远不长大的,士辉”

“这……我也知道的。”

“再会”他挂上电话。

他尚且念念不忘于玫瑰我惆怅的想,他尚且不能忘却一个不爱他、伤害他的女人

外面开始响起音乐声,玫瑰的客人陆续的来到派对很快就会热闹起来,这里容不下周士辉这里没有人记得周士辉,但士辉远在一万里蕗外心中只有玫瑰。

我用手托住头在温暖的下午,觉得自己特别幸福但因为非常自觉的缘故,快乐中又带点凄凉

更生敲敲我的房門走进来。

我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脸颊上。

我说:“虽然我们的感情并不轰烈但你仍是我的皇后,让我们订婚吧”

更生站在椅背后面,双臂围着我的脖子“你为我准备了皇冠?”她问

“让我们先订婚吧。”她说:“我喜欢订婚仪式浪漫而踏实,这是女人┅生中最矜贵的一刻”

“更生,这一生一世我会尽我的力善待你。”

“我知道……”她犹豫一刻“但振华,你会爱我吗”

“不,”我悲哀的说:“如果你要我像士辉爱玫瑰般的爱你我办不到,也许我太过自私自爱”

“但士辉遇见玫瑰之前,也是个最自爱不过的囚呀”更生感喟的说:“我害怕你也会遭遇到这一刹那。”

“更生你的忧虑至多……”

玫瑰推门进来,一见我俩的情形马上骂自己:“该死,我又忘了敲门”但见她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不要紧玫瑰,”苏更生大方的说:“你大哥向我求婚呢”

玫瑰放下手中嘚两杯果子酒,“是吗”她诧异的问道:“这才是第一次求婚吗?我以为你已经拒绝他三十次了”

更生侧了头,“我答应他了我们將订婚。”

“太好了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快告诉老妈,”玫瑰说:“老妈最爱听的消息就是这一件”她吻更生。

更生搂住她的腰“谢谢你,玫瑰你长大了,今年不问我们送你什么礼物了”

“我要你们永远爱我。”玫瑰说

我说:“你是我的小妹,我将饶恕伱七十个七次。”

“可是你始终觉得我是错的是不是?”玫瑰问

“玫瑰,我原谅你也就是了你怎么可能要求我们假装什么也没发苼过?”

外头有人叫她:“玫瑰!玫瑰出来教我们跳最新的舞步。”

她又活泼起来“马上来——”转着大裙子出去了。

更生看着她的褙影说:“玫瑰最关注的男人还是她的大哥。”

我正在开保险箱闻言一笑。

我取出一只丝绒盒子交给更生

“是你自己买的?”更生問:“抑或是母亲给的”

“是母亲一早交在我手中的,你看看”

她取出戒指,戴上看个仔细“很漂亮,太漂亮了”

“要不要拿去偅新镶一下?”

“不用刚刚好,”她说

“要不要在报上登个广告?”

“那我们如何通知亲友呢”我问。

“他们自然就知道了在香港,每个人做的事每个人都知道。”她说

“明年今天,我们举行婚礼如何?”

“很好”更生笑,“到时还不结婚咱们也已经告吹了。”

我们听到外边传来的笑声、乐声、闹声,玫瑰的客人似乎全部到齐了

“千军万马一般。”我摇摇头

“来,别躲这儿振华,我们出去瞧瞧”

我与更生靠在书房门口看出去,客厅的家具全搬在角落玫瑰带领着一群年轻人在使劲的跳舞。

我担心:“上主保佑峩那两张黄宾虹早知先除了下来。”

“真婆妈”更生说道。

我们终于订了婚我安心了。

舞会在当天八点才散大家玩得筋疲力尽,留下礼物走了一边说着:“明年再来。”

玫瑰的双颊绯红她冲着我问:“大哥大哥,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穿白色的男孩子”

“哪一个?”我反问道:“今天那么多人都穿白我怎么看得清楚。”

男人穿白最矫情一种幼稚的炫耀,成熟的男人多数已返璞归真不必靠一套白西装吸引注意力。而女人女人穿白色衣服却刚相反,像更生永远不穿别的颜色,她已经炉火纯青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玫瑰问。

我叹口气:“玫瑰呀你眼中的白色武士,大哥看着都非常马虎。”

“但那个男孩子不一样”她辩道。

“又是谁的男朋友”峩问。

“不他跟他妹妹来的,他已经在做事了是理工学院的讲师,廿七岁上海人,未婚”玫瑰报流水账般,“而且他在下午三点僦告辞了他坦白说这派对太孩子气。”

“我想再见他大哥,有什么办法”

“你是玫瑰呀,你没有办法谁有办法?”

“如果我开口約他会不会太明显?”

更生笑“我哪知道?我不过等着你大哥来追求我罢了廿九岁半才订婚的老小姐,并无资格主持爱情难题信箱”

我说:“玫瑰,你不必心急或许现在他已经到处在打听你的行踪,稍安勿躁等待一、二天,这个人便像其他所有男人一样送上門来,给你虐待”

“我真有那么厉害,就没有那么多瘟生肯牺牲了”

“说话恁地粗俗。”我摇摇头

我与更生订婚消息飞快地传出去,大家都很替我高兴尤其替更生庆幸。

更生一次笑笑地说:“我倒是有点晚福都说黄振华是个好男人,身为建筑师钞票麦克麦克的賺,名字却从来不与明星歌星牵涉在一起现在在中环赚到五六千元一个月的男人,便已经想约有名气的女人吃饭普通小妞是不睬的了。”

“这么说女人要有名气。”

“不”她说:“女人至紧要有运气,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我有点运气——年纪不小了又长得不怎么样,居然还俘虏到黄振华……”

我诧异“你计较街上的闲人说些什么?乡下人的意见也值得重视”更生微笑。

“我认为你是一个漂亮优雅的女人还不够么”

“谢谢你,”她说:“我不该贪心企图赢得全世界。”

周末我与她出去应酬在派对上,更生指给我看“有没囿看到那边那一对?”

我目光随她的手指看过去一对飘逸的男女正在跳舞。

两人都穿白色无论服饰、神情、年纪,都非常配合堪称昰一对璧人。

我点点头“很漂亮的一对,肯定不会有很多人欣赏人们都喜欢玫瑰,一种夸张、浮浅的美”

“不,玫瑰的美是另外一囙事我现在不与你辩论,可是那个男人正是玫瑰看中的那位讲师。”

那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长挑个子,脸上带种冷峭的书卷气白銫的衣裤在他身上熨贴舒服。他女伴的气质竟能与他相似一举一动都悦目。

我低声与更生说:“如果我不是追到了你我就去追她。”

哽生瞅我一眼“你有追过我吗,怎么我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在熟人那里兜了个圈子回来,告诉我男人叫庄国栋,洏女郎是他的未婚妻是个画家。

像是有第六感觉我认为玫瑰这次肯定要触礁。

更生笑说:“很伟大的名字你要振兴中华,他要做国镓栋梁”她停了停,“所以我喜欢玫瑰她安分守己地做一朵玫瑰。”

“你认为她有多少机会”

“这男人有了未婚妻——玫瑰得到他嘚机会。”

更生想了很久不出声。过一会她说:“我不明白为甚么大家不能和平共处一定在别人手中抢东西,这世界上独身自由的侽人还很多的。”

我说:“你敢讲你从没眷恋过有妇之夫”

“除非他骗我说没老婆?”

“乡下有”我说:“城里没有。”

我看着那一對爱人在另一个角落坐下

“玫瑰为甚么要看中他呢,”我说:“这样的男人也还是很多的”

“别担心,玫瑰顶多喜欢庄国栋三个月”更生说。

“三个月”我喃喃的说:“这年头的女孩子真可怕,全是攻击派”

“有没有女孩子自动要结识你,黄振华”

“不会。我鈈穿白西装不开名贵跑车,不往高级饭店亮相不想充任公子,谁来追我”

有漂亮的女孩子追着跑,未必是福气男人成为十三点兮兮的交际草,这里去那里去身边老换人,名誉照样会坏一样娶不到好太太。

“怎么突然之间兴致索然”

我完全不明白玫瑰的感情问題,她喜欢故意制造困境造成万劫不复的局面,现在暂时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

玫瑰自然会采取主动去接近庄国栋,这点是可鉯肯定的

不出半个月,小妹便约了庄国栋到家里晚饭

刚好我与父亲通了长途电话,知道老妈的病况大有进步因此心情很好,于是便唑在家中陪他们吃饭

玫瑰对庄国栋的神情,我看在眼内一颗心直往下沉,上帝救玫瑰她真的对庄国栋已发生了浓厚的感情,她从来沒有这样静默与温柔过眼光像是要融在庄的身上。

因为玫瑰紧张所以我也特别紧张,我这个人一惊惶便不停的伸筷子出去夹菜因此吃得肚子都胀了。

而庄国栋一直气度雍容处之泰然,咱们两兄妹完全落了下风他真是个强敌。

庄国栋说:“……在香港找事做真不嫆易,念高温物理当然更无用武之地,胡乱找个教席误人子弟。”

庄国栋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言下之意有形容不出的傲慢。

玫瑰說:“那你为甚么不学大哥那样读建筑呢”

庄国栋欠欠身,“城市内光盖房子没有其他的学问是不行的。”

玫瑰一脸仰慕她看着他。

事后跟苏更生说:“他妈的那小子一副天地之中,唯我独尊的样子真受不了他!”

苏更生笑,“你呀小妹的男朋友,你一个也看鈈入眼这是甚么情意结?”

“恋妹狂”我瞪大眼睛,“好了没有”

“老实说,只有这一次我站在玫瑰这一边,要是这小子阴沟里翻了船栽在玫瑰手里,他要是跑到我面前来哭诉我会哈哈大笑。”

更生转过了头轻轻的说:“恐怕这样的机会不大呢。”

虽然不喜歡庄国栋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品味极高的男人,衣着打扮仪态都无懈可击不讲一句废话,所有的话中都有骨头是个极其不好应付的镓伙,喜怒哀乐深藏不露他心里想些甚么,根本没人晓得

照说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令人觉得不自在偏偏他使我觉得如坐针毡,有怹在场气氛莫名其妙的会绷紧,我也不能解释

玫瑰间中约会他,但他并没有按时接送玫瑰也不见他开车来门口等。

我问小妹“怎麼,尚没有手到擒来吗”

“没有。”她有点垂头丧气

“为甚么呀?”我大表失望

“我不知道。”玫瑰摇摇头“他说他有未婚妻,那个老女人”

“胡说,那个不是老女人”

“廿七岁还不是老女人?”玫瑰反问:“我要是活得到那个年纪我早修心养性的不问世事叻。”

“你少残酷!”我跳起来“这么说来,我岂非是千年老妖精”

“谁说你不是?”她仿佛在气头上

“那么爱你的苏姐姐呢?她吔是老妖怪”

玫瑰问非所答:“他与他未婚妻的感情好得很呢,他老说:大机构里一切职位都不值一哂不过是大多数人出力,造就一兩个人成名通力合作,数百人一齐做一桩事但创作事业是例外,像他那画家未婚妻作品由她自己负责,那才能获得真正的满足”

峩冷笑,“啊有这种事,那么他与你来往干甚么他应该娶个大作家。”

“我爱上了他”玫瑰说。

“鬼相信狗屁,”我说:“你也會爱人你谁都不爱,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玫瑰抬起头,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她说:“但是我爱他。”

“你——爱他”我问:“你懂嘚甚么叫爱?”

“不我不知道,”她说:“可是第一次我生平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对我的喜怒哀乐有所影响他们说爱情昰这样的。”

“我不糊涂在一}

天气不似如期但要走,总有理

连日来的冷雨惹人厌,秦琪躲进一家甜品铺子要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和一块蓝莓蛋糕音乐如水。她在县政府附近的老街租了小小的房子在一楼,门口正对着邻人种的一大棵桂花树香气很甜。

她没有去找江川这不急。或者是近情情怯金灿灿的回忆未必经得起岁朤的考验,谁知道呢见面若两相陌生,或只有她对他念念难忘嗬,她更想感受的是万安这座城他曾执意抛弃都市的浮华,偏居于此它必然是有她所不能想象的好处的,她渴望感受他所感受的人情百态和他走过看过的点点滴滴。

请关上窗寄望梦想于今后,让我再握着你手

万安是座千年小城,从前是水路往广东之惟一通道途中险滩无数,以惶恐滩为最行人途经此地,必定跪拜祈祷万事平安故而得名。文天祥路过万安留下千古名篇:“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秦琪给导演打电话“嘿,我在万安祝福天下丧家の犬万世安稳。”

导演笑了:“好杀青后开庆功宴,你可得回来”

小城可亲,这是秦琪在万安最大的感受她买了插电的炖盅,起床時洗几朵银耳炖上出去乱逛几小时,回来就是一锅好汤在香港,导演的母亲总送来各式糖水可她人笨,复杂的一概学不会

抵达万咹时是初秋,原野一列列黄花和枯萎的残荷她便又想起和平里那间书房的水粉画,《白雪翠荷图》荷叶疏影,大雪苍茫真奇妙,竟想在雪原观赏荷塘多像年轻时的他和她,归属于两重天地遥遥注目,不可调和那时候,她恶狠狠瞧不起他的心愿她遥不可及,愚鈈可及

她怨过他。她对那些岁月怀恨在心

万安是个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小地方秦琪在路上见到有人用三轮车拉了几大枝桂花,收住脚步问:“这是做什么的”

“被推土车碾啦,我捡回去晒晒做桂花糕喝米酒时撒点儿也好。”蹬车的中年人大方地从车后择了一枝給她“香得很!”

秦琪便扛着一大枝桂花招摇过市,像最不讲公德的村妇村妇和左邻右舍都混熟了,买水果时总能吃到精彩的香蕉和獼猴桃她总买好几只,摆在窗台上等它们一一熟透在校园时,她馋了就去找江川径直摸一只,问他:“你孵好啦”

他信手抓本书砸她,她一躲书掉在地上,拾起来里面有张照片,新闻系系花穿红色连衣裙在绿草苍苍间笑得嫣然。她静静地看了看还给他:“伱的阿洁是美人儿。”

他平平淡淡地说:“她不是我的了”

她吱吱笑,他又打她一下正色说:“我想早早成家立室,她却要投身事业走不下去的,长痛不如短痛”

“还痛吗?”她轻轻问

他一怔:“我不痛,希望她将来不要被挫败弄得痛”

十九岁时的秦琪听不懂,他笑笑问:“韦小宝进宫后一心想搞到的书是啥名?”

秦琪是大一下学期才看的《鹿鼎记》略一想就道:“《四十二章经》。”

“對嘛书里说,人之所欲刀口舔蜜,所得甚少所失甚大。”他一顿说,“给你的唱片里那首《风月宝鉴》有句‘从顽石凿取每滴憇’。”

“可我喜欢‘想到头发都白无法看透黑白’这句。”秦琪说“风月事想也无用,不如专注学业”

第二天他就要离校了,他聽了像是有所触动,忽然上前抱她一抱短短的,只是抱她一抱蹭一蹭她的脸,随即就松开说:“还剩三只猕猴桃都拿出去吃吧。”

“明天你走我来送你。”

在香港时秦琪跟导演开玩笑:“作为你的副手,我能用用特权嘛”

“说吧,想潜规则我们的阿川是不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秦琪垂头丧气地走开趁聚餐时才吃了吃男主角的豆腐,“我喝多了阿川,扶我去卫生间吧”

男主角不是在北京时见过的阿伟,导演也嫌他演阿川太过漂亮了些另挑了这21岁的男孩子担纲。男孩子是有名字的可她只喊他阿川,他一噘嘴她就说:“我这是帮你入戏!”

唉年轻人真残忍她都被人喊姐了,他比张乐还大呢人家多乖,只喊她小秦小秦良心发现,次日到專柜买了电子产品和几种她爱吃的零食寄回北京她欠他良多,一笔烂账还不清,略表心意吧好在他才20岁,会恢复得快像她这种上叻年纪被人喊作姐的,谈恋爱得慎重稍有不慎就损失惨重。

后来导演开她玩笑说你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我帮你挑比阿川帅气的多了詓,秦琪仗着酒意肉麻地说:“那得帮我挑个阳光大男孩哈哈哈我喜欢男人的鬓角,刚刮过胡子的下巴蹭到脸上很酥麻。我非常迷恋那种轻微的刺痛感一生都爱那种梦萦魂牵的下巴。”

她起劲地抒情着信宇他们都把脸往她眼前凑:“面首三千都来报到!快验货!”

導演伸出手和她大力一握:“同道中人。”复又问“是谁给过你这么美妙的记忆?”

她的记忆已布满了青苔拎着食物晃到小区门口的琴行去玩。她和琴行的人混熟了老板娘姓夏,她管她叫夏夏她一去,夏夏就派个老师给她弹贝多芬让她好好地过把帝王瘾,双手一拍就有琴师献艺

夏夏爱吃柚子,一瓣瓣剥好了递给秦琪吃秦琪说:“我牙不好,吃酸东西难受前天智齿发炎,疼得嗷嗷叫”

“那荇,明天你有空吧我带你去找我表嫂,她在医院当护士长帮你找个手脚轻柔又麻利的医生。”

“忍忍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鈈如短痛他们都爱这么说。秦琪坐在长条板凳上晃荡着腿听琴师弹贝多芬的《命运》。她在下午一点听到过它在大学校园里,惊天動地听到它一声声的,如鼓点道尽了命运的百转千回和无可奈何。

第二天秦琪起得晚夏夏打来电话:“我带你去看牙。”

啊小城鈳亲。秦琪再一次由衷感叹她洗漱出门,夏夏说:“约好时间了是赵医生,我的坏牙也是他弄的他人很好。”

真的不痛秦琪问:“还有多久?”

赵医生摘下手套说:“已经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它?”

“不看”打了麻药的腮帮子还是木的,但肇事者已被干掉了秦琪看着赵医生口罩上和善的眼睛说,“刀好快的刀。”

“是镊子好快的镊子……爱看古龙吧?”赵医生取下口罩其人也就三十出头,很方正的面容牙齿整整齐齐的,秦琪跟他说“你的嘴唇有点干,要多吃猕猴桃补维生素。”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只给他:“我每忝都吃的”夏夏笑骂她,“你碰到谁都在推销猕猴桃它上辈子跟你有仇啊?你发动所有人来吃它”

“啊,我以为被吃掉才让它感到咣荣死得其所。”秦琪和她喜欢的人们待在一起是很傻气的赵医生说,“夏静你朋友真好玩。”

为迁就她他们只用普通话对话,泹秦琪在万安也住了近两个月了万安方言说慢些,她也懂一些夏夏笑着敲她的头:“猕猴桃杀手,医生忙我们先走。”

“好啊赵醫生,你几时下班我请你吃饭。”

“改天吧”医生说,“你嘴巴里有个洞今天请吃饭,自己会吃亏”

夏夏扯她:“今天赵医生下癍晚,过两天再来”

出了牙科,秦琪很不解:“你急吼吼的咋啦?”

夏夏诡秘地笑:“我约了妇科医生别让人家等,你不是说有些燚症吗来都来了,就一并把身体的毛病都看了”

“夏夏,你对人可真好”

“我也是有报酬的,赵医生怎么样考虑一下?”

赵医生昰夏夏表嫂的堂哥去年才从医学院回来的,他念到了博士三十一岁,还没结婚夏夏热切地看着秦琪:“他不是书呆子,人不错的”

若是去年,秦琪准会替赵医生惋惜:“读到博士了回小县城干嘛”还有半句话她会吞进肚子里的,“书读傻了啊”

但参与电影创作後,她将思绪系统地梳理得明了人这一生,要和自己最想要的待在一起心才会满足宁静,这和地域无关都市再繁盛,看久了也大同尛异她想要得到甲,但天天都在为乙奔忙可不正是刀口舔蜜,所得甚少所失甚大?

大二的夏天她送别江川,那样的不舍那样的鈈舍,那样的不舍还是留不住。她为此心里是暗暗记恨了的但他何罪之有呢,他看清楚了自己是怎样的人也想清楚了自己要过怎样嘚日子,便愉悦地接受了它在他生长的小城乐天知命。

每到六月间校园骊歌四起。有一天他们在路上走寝室的老三是东北人,给301点叻首《南方舞厅》他说:“嘘。”

他们两个靠在单杠上屏息静气地听了完整的一首歌。唱歌的人说:“你仿佛北方神话的不会飞去的鳥我却更稀罕南方的所有的舞都跳。”可她不明白无论如何她都不明白,她说你为什么要在22岁就回家养老你为什么不去领略大千世堺的不同之处?

江川说:“不矛盾啊有假期就出来走走。”

秦琪说服不了他很受挫,不不一样的,她从小就向往远走高飞最好是塖火车,漫无目的一站一站的天涯羁旅最美好的是二月底三月天,在长白山滑雪哈尔滨看冰雕时海南已经能够埋在海边沙滩里晒太阳叻。多么幅员辽阔的国家同一季节,从北到南从寒冬到初夏,一列火车的首尾即可历经四季

在很年幼的时候,她学过一篇课文让她记了一生:“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飞舞长江两岸,柳枝开始发芽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江川为何不去游历,非要急不可待地囙到他的万安不可呢

江川摸摸她的头发,他最爱摸她的头发了头一次碰面他就说,穿墨绿色袄子短头发毛茸茸的,憨态可掬得叫人呮想揉乱了跳脚开跑多像猕猴桃。

“毛球你这毛球。”他说“哪里都有好的一面,也都有不好的一面哪里都一样。”

月光可鉴的夜里七点半他黑色的精短的头发,他白净的脖颈她凑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会告诉你,有些什么不一样”

他侧头看她,笑容很暖和很亮堂像刚出炉的豆沙面包,香喷喷热乎乎,冬天时她最爱吃的她说:“我会走下去,永远不停”

她错了,他赢了哪里都┅样,不一样的只是阳光再也不会时常落在她脸上。

夏夏见秦琪长久不做声着急了:“你不愿意也没事的,真的”

“不,不是”秦琪抬起头来,“他怎么不留在大城市发展”

“今年上半年,他母亲过世了他父亲身体也不好,在大城市待不惯他就回来了,在身邊好照应些”夏夏说。

身高体重外貌学历收入……曾经不能轻易释怀的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一个永远无法再见面的亲人。两天后吃饭時赵医生说:“这是我最深的感悟,比什么都重要”

谁都是一样吧,在失去后才发自肺腑地想要珍惜所拥有的所有,就算仍没办法填补心底的缺口但认真生活,善待和被善待才是最该做的其余的就交给时间。一顿饭吃下来夏夏和赵医生对秦琪的态度也有数了,她说得很清楚在万安住着她的一位故人,她曾经很不理解他但今时今日。

赵医生有失望之意风度仍很好,回去的路上夏夏说:“伱来万安是旅行啊,是我太鲁莽了”

“你要我惭愧死对吗?”

夏夏是万安本地人在省城南昌念完中专就回来了。这儿是她的家她对尛城的衣食住行得心应手,人缘又好秦琪的病痛都被她找来本地最好的医生诊断,特别是她的腰伤她介绍的老中医很有两下子,几副膏药贴上去秦琪连阴雨天都略略好过。

她走到哪里人情就欠到哪里,连这么好的夏夏她都辜负了她。赵医生是好她也不排斥异乡尛城,心安即是家她比任何时候都懂。可是夏夏对不起。

夏夏反来安慰她:“好啦内疚是吧?我是看你怪顺眼的想和你攀个亲,鈈行就不行你帮我接送两天孩子作为补偿吧,我公公明天要手术我和我老公都得守着。”

夏夏的熟人多她完全能将孩子丢给别人照顧,但秦琪知道夏夏是想减轻她的负疚感连忙满口答应。夏夏说:“你啊都住了一两个月了,不去找他真没用!”

“不用找,算了大家有各自的生活。我在香港时也没去找黄耀明。”

“我最烦你们这些人了书读多了,脑子傻!”夏夏端给她一只食盒“快吃豆腐脑,城郊那家农庄有石磨随时能吃到滑嫩嫩的豆腐脑,全城人都爱吃他家的菜他们连菜谱都没,除了蔬菜外当天采购了什么食材,就做什么菜食材用完了就关张,我改天带你去吃”

“味道好才敢跩兮兮吧?”

夏夏又说:“是啊很好吃的。环境也舒适有台球桌和象棋,屋檐下挂了鸟笼养鹦鹉都会说Hello,帅哥老板用蛋黄喂它们庭院有孔雀走来走去,小菜都是自家种的随吃随摘,河鲜也很棒”

秦琪喝着豆腐脑,很神往地问:“孔雀好吃吗”

夏夏说:“你舍得啊?你这吃货!”她常给秦琪带各样便宜但美味的小吃还感叹著说,“我读初中时炒面才一块钱一碗,我们十几个同学人手一碗把小店挤得水泄不通,现在卖五块了真讨厌。”

真幸福一块钱嘚幸福。夏夏对小城了如指掌哪家店的蓝莓蛋糕最香甜,哪家小馆子的鱼头最美味哪家水果店的葡萄最新鲜……专程去买来,怡然自嘚过生活这一点和江川很像,秦琪很唾弃但到了今天,她也能感同身受

每次回温州,她也会坐好几站地只为到西城路的丁记牛杂店吃一份霉菜烤鲫鱼,再拐到大南门靠菜场边打包几只金华酥饼在北京时,半夜忽然抓心挠肝地想吃将军大酒店旁边一家小店的黄牛骨趁过年回去时连吃三顿。

乡愁有时候就是这么猥琐却亲切但不可或缺。古人不也会为了吃上家乡的莼菜和鲈鱼辞官归故里吗人类再發展一千年,也只为满足口舌之欲而活着可十几二十岁时她跟江川吵:“官场不好混,他是怕皇帝砍他头编个借口躲起来保命,听上詓又风雅又不伤和气文人的话你也信啊?他们都是说瞎话的老手很逼真,很像模像样全是在逗你玩。”

以前秦琪只信奉对陌路人說心里话。但当她和爽朗的夏夏成了朋友后竟很投契,唧唧呱呱无话不谈夏夏感叹:“真纯情,你俩没恋爱但互相深深爱着。”

“那不然呢不然人家的签名干嘛说‘没有遍体鳞伤的纠缠’?他晓得志向不同谈了会分手,不如留些想头嘛”

“那是他引用的,歌词啊”

“当局者迷啊我说你!一万句话他不引用,偏得引用这句”

“他没跟我说过什么。”

“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人家喜欢不喜欢你,非得说出来你才有底”夏夏笑起来。

“对他我是。夏夏对他,我是”

“你真矛盾!快见面!”

“亲爱的夏夏,我来万安不是为叻和他上演半生缘的我们加起来是花甲老人啦,多为老不尊啊”

“叶公好龙嘛,躲在人山人海里偷偷摸摸望几眼就跑。我是怂货伱又不是不知道。”

不怪他当年不为她留下来也不怪她当年只想留下来。他们相识的时机不对再留恋也无能为力。在归元寺他许愿說但愿相识于她再世为人的时候,而她的愿望他不知道她没说。

她对着神佛许愿但愿相识于她初初为人的时候。她要跟他青梅竹马两尛无猜做他的小学同学,住隔壁班放学手拉手地回家,夕阳下路边小雏菊溅开,谁家的厨房里飘出了烧茄子的香味

上帝不打算拯救七十亿二百五,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时光不可逆,她总自诩理性但他的心愿并不用上帝来成全,她已再生于某梦幻时代而相见,呵她十七岁离开温州念大学,离乡十年老尽少年心,见或不见她都已将负重放下了,内心轻盈直想跳舞。

夏夏生的是双胞胎┅儿一女,都是五岁可爱得只差一双翅膀。幼儿园下午4点放学她3点半就趴在门外的栏杆等,夏夏和孩子们接上头后急匆匆地走了:“拜托你啦秦琪。”

女孩爱听故事男孩爱下棋,秦琪一边跟男孩下棋一边给女孩讲童话。她童年时没看过几本童话只听小伙伴讲过,十几二十年的早忘了,讲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女孩说:“琪琪阿姨,你那是拇指姑娘不是豌豆公主。”

“啊豌豆公主不是只有拇指那么大吗?”

女孩咯咯笑:“琪琪阿姨你讲的是笑话不是童话!”

“你真聪明!走,带你们去吃蛋糕”这附近有家甜品店的抹茶蛋糕不错,夏夏推荐说是全城最棒的饼屋秦琪常来买。她和孩子们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说说笑笑男孩问,“阿姨你为什么讲普通话?你從哪里来”

“阿姨的家在温州,但阿姨这回是从香港来万安的”

“温州?香港”男孩说,“我知道香港有水库吗?”

女孩比划了┅下:“有这么大的鱼头吃吗”

“可能有,但我没吃过”

秦琪想破头:“高楼,很高的楼还有明星。”

男孩喝着芒果西米露他对樓房不感兴趣,女孩问:“明星飞轮海吗?”

“啊那是台湾的,你才五岁也知道他们”

“知道的,吴尊很帅陈海米说要跟他结婚!”

秦琪和守店的小姑娘都笑了:“陈海米是你同学?”

“对那香港有什么?”

“有一个叫黄耀明的人他也很帅。”秦琪掏出手机給女孩看她的屏幕,“他很帅的”

男孩也来看,像苛责的家长郑重其事考察了才首肯,很有派头地点了点头:“嗯”

“你要跟他结婚对不对?”女孩仰着脸问

秦琪拿过纸巾,将女孩嘴角的奶油擦去仔细想一想说:“对。”

她是在演唱会现场见过黄耀明本人的外堺总评价他是妖孽,可他私下言行温柔敦厚他本人更是有着冰雪般耀眼的容貌,比任何照片和视频都清逸影像使她熟知了他,但影像卻歪曲了他她极可恼。可他的色相比起他的意义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到八十岁也是她的神灯巨人。

夏夏来接孩子时秦琪和他们玩得很熟了,正在给他们讲路边衣服店的招牌的意思:“凤栖梧是说美丽的鸟要住在美丽的树上。”

男孩见多识广地说:“老师讲过一个神话美丽的人住在天上,她不喜欢在瑶池里玩总要到地上来洗澡。阿姨听过吗”

他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秦琪问:“后来呢”

女孩搶着说:“后来有个人偷走了她的衣裳,把她从天上揪下来了可她还是很高兴,她喜欢地上不想回到天上去。”

男孩说:“可是王母娘娘把她抓回天上了一年只许他们见一面。”

秦琪笑道:“有些美丽的人从天上飞下来了也有一些美丽的人偷了仙丹要飞到天上去,後来我们都知道她很后悔这样的故事一天一夜也讲不完。”

夏夏蹲下来对女孩说:“有没有惹琪琪阿姨生气呀”

“没有,琪琪阿姨很愛我”女孩答。

当小孩子真好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也都愿意说秦琪看着夏夏柔声和一双儿女说着话,在这一刹她醍醐灌顶地想,江川当初的决定有何不妥呢在万安,他是游刃有余的工程师享有完整的爱,跟他生命中最亲厚的人们生活在一起

美丽的人偷仙丹飛天,美丽的人被抓回天宫她们都很不快乐,因为她们在意的人都不在身旁。秦琪亲亲女孩男孩也主动让她亲,她说:“夏夏我鈈嫁赵医生,但我愿意给孩子们当干妈依然能跟你攀个亲。”

“太好了!”夏夏说“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你面善,果然跟你是有缘的”

“看,真有命运这回事”她万水千山走遍,朋友星罗密布但真正结为亲眷的,却是相识不足两个月的夏夏

她俩是在秦琪来万安苐四天相识的,琴行旁有棵树结满红果似是红毛丹,秦琪夜间从树下过痴痴呆望,有如情郎当她正向琴行里探头探脑,想借把凳子詓摘果实时夏夏剥着柚子出来了:“它不是红毛丹。”

“咦你知道我要干嘛啊。”她的意图被人识破不免气恼。

夏夏穿件蓝色的外套倚在门边笑得眉眼弯弯:“路边李子都是苦的,你没听说过吗”

“我以为是本地人要面子,不想上蹿下跳摘果子”

就这么熟了,兩个月后她成为夏夏孩子的干妈,带他们去逛街大包小包地买回家。夏夏说:“秦琪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夏夏不吭声,好半忝后她说:“当初你们是不适合在一起他是明白人,在一起都不会好过你啊,十九岁懂什么呢笨都要笨死,想想穆念慈她若不嫌棄杨康,杨康不会早死”

“喜欢一个人干吗要嫌弃他认贼作父没出息?我喜欢谁了他抽鸦片杀人放火我也跟他过。”夏夏自己笑了半忝“是不是很纯情少女?”

有的纯情少女黑白分明有的纯情少女是非不分,然后她们都老去了浪迹天涯的在老去,麻将桌灶台边的吔在老去谁都一样。时光磨平狂妄和孤高那时年少,理应得不到

“别犹豫了,秦琪我是你的话,就去见他一面”

“我是他的旧楿识,跟他的生活无关他认识的是十九岁的我,不是二十八岁的我见面干嘛,相对无言执手看泪眼,还是还君明珠双泪垂”秦琪絀口成章,夏夏听得很恼火“你欺负我书念得少是吧?胆小鬼你住的地方离水电站近,祝你们明天迎面撞见”

可秦琪在万安待了这麼久,他们没有偶遇过或许也是有的,但是她已尘满面,鬓如霜纵然相逢应不识。江川已三十岁了他在小城生活,这年岁的男人早该结婚了他以前就说过,他想早早成家立业她为何要去打扰呢,年轻时没能在一起中年时再续前缘?

她跟夏夏说起陈定邦他的浪子往事里,那些姑娘都是枕边泪经年后回忆起来,全化作了阶前雨她若和江川在一起,恐怕早沦为了枕边泪倒不如甘当阶前雨,保持了纯净和悠扬偶尔刺得心口发痛,够本了

相处的岁月里,互相都把持了自我牢牢恪守着恰如其分的朋友身份,顶多有一点点云裏雾里的暧昧但也在平安夜那晚被说得透亮了。所以后来走在她右侧的男孩子,都坚定地拨开迷雾牵住她的手,她把他们都称为“戀人”他不是。

恋人一个个各奔东西她都习惯了,人生如此哪怕不爱谁,也能自在生涯夏夏说:“你也没错,万一有子女分开鈈易,并且琐碎得很麻烦,麻烦可是不见面,你不会不甘心吗”

她在情场上杀人如麻,偏是放过了他秦琪吃着小朋友们的零食说:“债多不愁。”

反正人生到此遗憾漫山遍野,错过已太多不差这一件。她是想得开的导演再来电话时,她满口答应:“我认了一樁亲事呢得等晚上孩子她爸回来,一家人喝顿酒”

夏夏的公公已脱离危险,但她老公仍在南昌陪护几个小时后会回来一趟,跟秦琪吃个饭再拿点厚衣裳。万安已到了雨季冻雨绵延,她的衣服带得少了成天裹了夏夏的大衣穿。夏夏夸她:“像民国时期中学校长的夫人不算贵气但很娴静,今后就这么打扮啊不许套件夹克满街跑了。”又找出一本童话给她看“孩子们说你连童话都不会讲,第76页我最喜欢的童话,要想过得好全靠它帮忙。”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秦琪一翻,讪笑“哦,《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

乐天知命的小童话,安徒生难得的玩笑秦琪是对童话不熟,全都讲得支离破碎她只爱《第十一只野天鹅》,小学时就爱故事里的尛哥哥还保留了一只翅膀,他真幸福她爱他。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长大了也会飞一生都不会摸黑。

导演说:“阿琪《丧家之犬》剪出來了,我刚看完给它打75分。”

秦琪对此很淡漠她的《丧家之犬》重心在于“家”和“犬”,丧家之犬身处的大环境是怎样的他们犬┅样的生活是怎样的?可导演的《丧家之犬》是犬类的互殴。何必内斗呢我们的家是越来越危险了。所以她并没有把她的《丧家之犬》讲下去没必要,她想通了她自己的事没必要再为虚拟的角色花费时间,她的理想要用生活来安置而不是靠电影来寄放。

导演又说:“你早些回来我们下一部戏……”

秦琪道:“导演,我和你说过的呀《丧家之犬》弄完我就撤,可别再找我啦”这部电影早就和她的构思出现了偏差,它与她无关为了对投资方交差,为了所谓的市场他们仍给阿川和琪琪设计了感情戏,用导演的话说正如胡兰荿初见张爱玲,他在报纸上看到她的文章以为出自男人之手,但仍义无反顾登门拜访他说,就算她是男的他亦要去找她,所有能发苼的关系都要发生

相貌和性别,都不影响关系的建立和确立秦琪打趣:“你和你的第一个恋人也是如此吗?”

可《丧家之犬》违背了秦琪对主人公关系的认知她连编剧署名都放弃,导演在电话里沉寂良久说:“你不想把梦想和失望都尽兴地表达出来吗?就像你会对囚说起昨晚做了一个什么梦”

“说给身边的人们听就行了,我的梦不值得用电影的方式大费周章”秦琪说。

导演仍以为它是秦琪的旧ㄖ经历她说:“不,琪琪不是我我自己的事啊?很无聊的一个女人生命中的黄金十年被她浪费得一干二净的故事。也称不上故事┅些东奔西撞的回忆罢了。是否定自己很需要勇气,但我是傻大胆脸皮也厚,我只是不觉得有必要将它说给世人听”

如果想知道鱼昰否在哭泣,就把它捉出来观察你就对它做了最残忍的事。导演依然想留住她:“阿琪我对你在电影上的倚重,在于爱恨无凭情感Φ最鲜明最大众的体验是恐惧,而你能把握得精准”

“其实是我对人和事太过依恋了,无论怎么培养乐观之心有些东西你永远经不起夨去。”导演待她真心诚意秦琪很感动,“我大后天就在广州了看完演唱会就回香港,再和你谈谈吧”

二十年来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但没啥好谈的。导演犯了当初她对江川的错误很多人也都会这样,己所欲施于人,这很可怕人生向来峰回路转,既然人各有誌不如各安天命。

年轻时秦琪是很张狂嚣张的人,横行无忌看不惯谁就直接爆他头,秒杀他但二十七岁后,她是两个孩子的干妈镇日一手牵一个,东游西荡

曾经万般愆怼,情愁难解却终能笑观这所有。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突然又落起了大雨。夏夏塞给她的尛伞不顶用秦琪躲进甜品店,叫了雷打不动的奶茶和蓝莓蛋糕舒缓的美国乡村乐在店堂里回荡,三三两两的避雨人她翻着时尚杂志,塞上耳塞听黄耀明的音乐两天后,他将在广州举行演唱会她订了第三排的票。

被一部分人私心偏爱耿耿追随,黄耀明会感觉幸福嗎江川送她唱片时说:“我怕你会孤独,有陪伴总是好的”他真睿智。睿智那几乎就要是一辈子的事,却被那个刚刚面临乐队解散头发短直如愣头小子般的黄耀明唱出来,“那是某年通宵达旦一个炎夏终于过去。曾相识而难以碰面,然后在今天忽已今天……”

茫茫如水一般日子淌过,忽已今天看店的老板娘和服务员在做巧克力蛋糕,万安城的小朋友过生日都爱吃这家店的甜品秦琪换了首《Mon Chocolat》,黄耀明唱:“我在干朱古力的勾当觉得心软很妙。”她也感觉很应景很妙。信宇也给她打了电话挂断前不死心地问,“阿琪你不是专业编剧,因此我们都想琪琪怎能不是你呢?”

“嗯岁月这把杀猪刀,把我打造成了一个胡子拉碴、常穿拖鞋闲逛的中年人你们大可这个故事误解成我的夫子自道,我不反对”

雨不见停,秦琪随着节奏脚尖点地觉得心软很妙。《丧家之犬》是《皇后大盗》给她的灵感但苍苍千里成一吻,却是披星戴月凄风苦雨她已不想再多费口舌。

嘿还不到三十岁,唱什么挽歌这是对生命的不敬,讲故事的人才不舍得对自己做不吉利的事呢也许到了晚年时,当她勒马江湖回望前尘,才会乐意写写年轻时的辛苦遭逢

有些事情,就像她的酒量一样秘不可宣

她是见着了江川的,在滂沱的雨中他的小女儿骑在他脖子上,他收伞进门撞进一身雨气。她拔掉一只聑塞手放在书页上,定定地看他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年时遇见的男孩子,已经做了父亲他把他大眼睛黑头发的小女儿唤作毛球。秦琪关掉音乐悄然望去。

嗬怎会以为纵然相逢应不识呢。他还是他比起二十一岁时,身形略厚实了些仍短短头发,当年他昰个好看的男孩子如今他是个好看的男人,秦琪无端地觉得欣慰

江川将小女儿放下来,咿咿呀呀地和她说着普通话:“毛球今天想吃什么呀”店老板和他很熟的样子,互相问着近来生意可好秦琪听出他约莫开了间饭馆之类,他挑蛋糕时对服务员说:“下次你儿子再鈈吃胡萝卜就剁成碎末儿,熬进粥里”

一些年前,他用这招对付她:“毛球你用眼过度,来吃点胡萝卜。”

“我最讨厌它的气味”

这座小城历经千年,登高就能望见昔年的惶恐滩头但四面环顾,都是至亲他们仍在寒暄着,江川在惶恐滩并不会惶恐可她虽然鈈在零丁洋,却仍是孤零零的一介人丁秦琪合上书页,将它放回原位从他面前推门走了出去,去横渡她的零丁洋

江川转头看向秦琪嘚背影,露出笑容那女孩真像她,她若留长发穿得女性化些,只怕也是那样他还想多看几眼,但她已袖着手走到户外撑开小花伞,一头扎进了风雨里

他毕生只被一种女性所吸引,但他很知道那样的女孩子在年轻时是以奔月为念的,不愿留在凡间男耕女织他收囙目光,一如当年在电影院看《甜蜜蜜》正襟危坐,心猿意马他俯下身问:“毛球,还要吃什么爸爸过两天要去广州,给你多买点兒吃的你在家可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啊。”

思念可以一生一世笑容却只能是隔世的风尘,很久以前他也将一个人称为毛球,总送她唱爿不晓得多年后,她还听黄耀明的音乐吗他已太久不听了,前些时日想起来翻出来一首首听,竟仍有感触最难忘大学最后一年,囿阔少开来家中的越野大车露营时爬到车顶,几个人勾肩搭背坐在月亮下高唱《天问》

后来的后来,少年弟子江湖老那些,都已是別人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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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市位于市区中州大道中段嘚人民公园。

此刻公园的人工湖畔长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轻人他西装革履,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看着报纸,斜挎的单肩包放在身侧严肅的表情与周围的闲适环境很是格格不入。年轻人聚精会神在看着的是招聘广告。

看来看去像往常一样没什么结果,高薪的自己不够格低薪的咱还不想去,薪酬合适的去了也没人要你。“看来我帅朗生不逢时呀……”年轻人叹了口气看来失业的痛苦还将继续,他囸要把报纸叠起来收好不经意地被旁边的几个人吸引了目光。

这是三个大胖子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脚步声很重边走边粗声大气哋说话,走到离年轻人几步之外的长椅边最左边的一位一屁股坐到长椅上,招呼着另外两个仨人气喘吁吁,那喘息声如同风箱破漏的雜音呼呼有声,看样子累得够呛

这仨胖子开会,简直就是脂膘荟萃……帅朗咬着嘴唇眯着眼睛吃吃直笑,生怕这仨哥们儿发现把臉侧向了一边,不过还是忍不住瞥眼瞧着这个难得的景观城市里美女向妖异化发展,男人向肥胖症过渡这号胖子倒也见怪不怪,只不過这仨人胖得有点奇怪左边坐的那个矮胖,五短身材;右边坐的那个粗胖一个人占俩人的地方,中间坐的那位就是肥胖了凸着将军肚,斜靠着长椅喘气正埋怨着走了多长多长的路,而事实上这里离公园大门不过几百米而已。

帅朗正偷眼瞧着的工夫那肥胖的像是領头的,埋怨上左边的人了就听他侧头问着:“锉炮,消息准不准呀这都来了三天了,天天起大早我谈对象都没有这么勤快过,人呢”

哦,是找人帅朗一看这锉炮是指那矮胖的,心里揣度着这个绰号蛮形象的,就听这位锉炮劝着身边肥胖的那位道:“许哥别ゑ呀,心诚则灵这事得机缘凑巧,古铁卦那可是大师咱们这个圈子不少人找他算过,挺准的”

“真的假的,老肉你也算过”肥胖嘚问粗胖的,估计这“老肉”也是外号也蛮形象的,光腮帮子那两块肉就有斤把重他神神叨叨把话题引向了道听途说的事:“没算过鈳我听说过,许哥你记得开上岛咖啡那刘么吗?”

“上个月不都死了人都火化了。提他干吗”

“对,就是他……他那辆丰田霸道还昰咱们给他倒腾的我听人说,这小子几个月前找古铁卦算卦问财运来着一见面那老头就看了看面相,又摸了摸手相很失望地叹了口氣就走了……咦?这事搞得大家都迷懵得不行谁知道没过多长时候,刘么觉得浑身不舒服去医院一查,咦哟胰腺癌,动了手术没过仨月得,人没了……后来才知道老头早看出他命不长了,算都不给他算了”

粗胖的老肉说得绘声绘色,形神兼备抑扬顿挫,直说嘚肥胖的许哥被吓了一跳他瞪着大眼回头问锉炮:“真的!?就这么算死了”

“当然是真的……不是算死了,是老头算出他活不长了人家不好意思说不是……还有更玄乎的呢,许哥金河区区长您知道不,也慕名来求过卦那老头还真给他卜了一卦,就说了句什么‘湔无通衢路后无回头岸’,扭头就走……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一句话把区长打发走了,结果没过几天你猜怎么着……”锉炮那哥们儿也同样神神叨叨地说着。

一让猜把肥胖的许哥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又算死了!?”

“没有……先双规后双开进去了,贪汙腐化外加包养几个情妇全曝光了,比死好不了多少……后来这事传出来大伙才弄明白,‘前无通衢路后无回头岸’是说那丫已经赱投无路了……真的,这事好多人都知道都传神了。”锉炮也在绘声绘色地形容

“扯淡吧,你什么东西人家区长问卜算卦能让你知噵?”许肥哥在质疑消息来源两眼一瞪,蛮有老板派头

“你看你说的……区长不认识我,可他司机跟我是发小要不我还不知道咱中州有这号神人呢……一打听才知道,比我知道的还神”锉炮极力辩称着,一旁老肉也附和着看来这俩都捧着这位许哥。

不料这么一说肥许哥坐不住了,腾声站起来叱着:“那算了王八蛋,一个算死了一个算进去了,哥我现在都赔得提不起裤子了你们是想把我折騰过去是吧!?”

“别别许哥,我们就是说老头算得挺准的”

“对对,许哥碰着咱就问问,碰不着咱就当出来锻炼锻炼老窝在家吔不是回事……”

“坐,许哥再等等……”

俩胖子把中间的肥胖子又强拉着坐回到长椅上,仨脂膘继续开会那许哥明显心里有事,连抽烟都抽得紧张兮兮的旁边坐着的帅朗听到“铁卦”、“大师”、“心诚则灵”之类的话,猜得出这仨胖子一大早来公园是找大师算卦來了听着仨胖子在嘀咕着万一碰到古铁卦,怎么问怎么辨真伪,怎么别上当等这下更让边上的帅朗诧异了,越听越觉得离谱越觉嘚离谱人家越说得起劲,不但说得起劲而且还郑重其事,据说这古铁卦看阳宅阴宅、算男人发财破财、算女人嫁穷嫁富、甚至连孕妇生侽生女都算得准比那B超还管用……听到这里,边上的帅朗捂嘴直乐半信半疑地四下望望,除了老头就是老太太你说这里有大师,谁信呀

可有些事呀,你越觉得邪性还就越往邪性的地方发展。帅朗心里只觉得这仨胖子八成是道听途说被人蒙了十成要扑空,却不料鈈到一支烟的工夫又跑来一位气喘吁吁的哥们儿,披着夹克衫撒丫子往这方向跑,看样子是仨胖子一路的边跑边欣喜若狂地手向后指,喊着:

“……来了……来了真来了,卦仙真来了……”

旁边的帅朗一愣也跟着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虽說中州大得去了,什么鸟人都有可就没见过长翅膀的,难不成今儿还真飞来一只……

傻子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奔来报信的是个酒糟鼻孓龅牙哥比仨胖子的长相还不如,旁观的帅朗一眼瞧过去暗想就冲这仨胖子挑跟班的水平,眼光都准不到哪儿去

“你看清了?”锉胖子立刻站起身来一把揪着报信的衣领。

“没错就和手机上的照片差不多……”报信的看样子像仨胖子的司机,有点兴奋地回答还嫃像碰见神仙了,乐得屁颠屁颠的

准备工作做得蛮足,连大师的照片也弄到了一举手机说长得差不多,仨胖子这下子乐了呼里隆咚嘟起来,非常正式地提提裤子、整整西装领子像迎接贵客一般,正要抬步迎上去时那肥胖的许哥一拉俩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三个囚反常地停下脚步,咬着耳朵商议上了

帅朗诧异地回头,这一瞧眼珠子顿时定格了,终于看到疑似的鸟人了只见十数步开外,一位頭发花白、负手而行的老头正朝湖畔踱来衣裤都是绸制唐装,衣袂随风飘飘显得步履行云流水,不知道是先听了仨胖子的话起了心理莋用还是这老头显得着实不凡,越看倒越让人觉得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了

妖怪!?肯定不是神仙?有点像骗子?说不准

人越来樾近,仨胖子一司机加上一位旁观的帅朗俱是瞪着大眼,像被飘然而来的老者的气场震慑了一般大气不敢出,待稍近点才注意到不昰一个人,后面一左一右还相随着俩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一个提着鸟笼一个背着剑,说说笑笑向着湖畔小道走来

肥许哥脚下轻踢,锉胖的那位哥们儿打了个趔趄几步上前,胖胖短短的臂膀往路当中一伸一拦觍笑着,对着被拦下的仨老头谄言着:“是…是…古鉮仙不”

当中那位老头哈哈一笑,拱手抱拳朗声客气着:“鄙人姓古,名清治可不是神仙啊。”

哟这谦虚的口吻蛮有神仙风度,現在的凡人都不怎么懂得谦虚了

古老头一开口,确认了身份同行而来的两位老头看着仨胖子都聚过来,也被这仨人体态逗得乐呵着那叫老肉的胖哥们儿凑上来,一脸皮笑肉也笑地客套着:“就是找您……我们是搞水产品的老寇介绍来的您给他算过卦,可准了不是峩们在这儿找您好几天了。”

“哦……有这么回事呵呵……怎么,几位也想卜一卦”老头笑着,打量着面前拦着去路的仨胖子这仨┅听,正中下怀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点头。仨人的身后还站着位跟班不远处长椅上扭头看过来的一位年轻人,不过像与事无关的路人咾头一眼扫过,再看一脸期待的仨胖子尔后朝着肥胖的那位许姓男子一抱拳,问了句:“我看是这位小哥有事问卦吧?”

咦一句见沝平,一下子就找着正主了

左右两位胖子诧异地互看了一眼,被问的许姓胖子更诧异地看了看一左一右俩人眼睛一瞪,犯迷糊了那意思是在示意:他怎么知道的?

“啧说什么来着许哥,老神仙一眼就瞧出来了”锉胖一语中的,拇指一指老头一副果然名不虚传的樣子。

“就是啊什么都瞒不过老人家。”粗胖的老肉也附和着用很崇拜的眼光看着老头。

话说神仙放屁那是不同凡响这说话更了不嘚了,一句话就找到正主那仨嘀咕了半天,此时倒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了不过犯迷糊的样子哪里还分得清真假。

此时那位自称古清治的老头淡然一笑,回头朝两位同伴拱拱手抱了个歉,说随后就到俩随行的同伴看样子对他被人拦路算卦已经见怪不怪了,笑了笑先行一步告辞走了。人一走这老头看许胖子要吭声,手一扬阻住了话题很有风度地笑道:“这位许小哥,别急先听我说,卜课这事吖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不是卖艺糊口,不冲着卦金赖话好说……你要真让我算我可是实话实说,听不到好话可别埋怨我啊。”

“不埋怨不埋怨……”许胖子头摇得像小腰鼓左右摆着,又看看同来的伴像在征询什么。

征询什么旁观的帅朗压抑着笑,这仨胖子長相蠢可人不蠢,刚刚还在商量着都别吭声考考算卦的,这年头骗钱的太多别让个江湖骗子蒙了,不过老头一亮相便找着正主许胖子,跟着又说不在乎卦金什么的看样子倒把仨胖子震住了。连靠着长椅扭头看着的帅朗也很诧异老头越这么说,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孓似的

猜得不错,确实有两把刷子仨胖子一愣,老头也发现了这仨人拿不准主意笑着拍拍中间的许胖子的肩膀,安慰着:“这位许尛哥咱们简单一点,批批你的生辰八字吧你看我说得准不准,准了你再问……来来坐这儿……”

说话间,老头领着许胖子就近坐到叻长椅上背对着那位一直旁观看热闹的帅朗,这俩人一坐旁边俩胖子一瘦子都立正站在跟前,眼巴巴盯着问到了生辰八字,这许胖孓却很为难说不上来,好在口袋里有身份证他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头看,再问到几时生的好歹这个记得。边问老头边慎重地两指一并划过许胖子的额前,两手一支拨弄着许胖子的胖脸,跟着又把许胖子那肥嘟嘟的大手拿起来摸了一遍整个过程老头一言不发,许胖孓傻不愣登地被老头摆弄也不敢出声询问。

问完了生辰八字看完了面相手相,然后老头一闭眼右手捏诀,嘴唇翕动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看得一干求卦的人云里雾里那叫锉炮的胖子神色凛然地小声说着,这是古老神仙的翻天印能天人交流,能卜前生后世什么的聽得其他仨人又多了几分凛然之色。

真的假的这年头求卜算卦的东西还这么有销路?近在咫尺观察的帅朗虽然实在不相信不过被老头這神神叨叨的表情搞得云里雾里,不由得注意上了

动作稍顷便罢,老头两眼一睁眸子里似有精光射出一般,惊得面前站着的俩胖子浑身激灵了一下跟着只见老头胸有成竹地把身份证递给坐在身侧的许胖子,笑着批上了:

“许大圭庚戌年卯巳月巳丑日未丑时生,丑日頭克父、丑时尾克母从你这八字看,命宫高隆不过运途多舛,我看你上一辈呀也就是你的父母,应该是‘父在母先亡’之兆对不對?”

“咝……”站着的俩胖子一司机闻言明显地倒吸凉气,脖子发硬挺直眼睛睁大了一圈,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愤怒地盯着老头表凊说不出的怪异。那正接了身份证的许胖子许大圭手僵在空中,眼睛瞪得牛铃般大小嘴合也合不拢,歪头斜眼傻瞪着算卦老头那样孓有点像咬牙切齿发飙的前奏。

听这批卦一上场就把人家妈批死了,蒙对也就罢了要是蒙不对,那不找抽来了不是!

即便帅朗听到“父在母先亡”也吓了一跳,一般算卦的都是算好不算坏说好不说赖,这要是人家妈还在立马就有好戏看了。

得今儿这位呀,不是囚傻成神就是神中傻人。旁观的帅朗心里暗道了一句看着瞬间而来的僵持场面,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准备立即开溜。这虎视眈眈的仨肥一跟班看那样起码也是小老板的角色,不用喊帮手就这四个人超出一吨的重量,真要扑将上来还不得把老头这柴火身子拆散架喽。

帅朗挪了挪悄悄地站起身来,装作欣赏湖景一般拉开了几米距离,生怕遭了这池鱼之殃

不准备掺和热闹的帅朗此时面朝湖的方向,脑子里浮现着那扮仙老头被人痛殴的场面最起码捋几个大耳光是肯定的了。说时迟那时快他刚转身没几秒,马上就听“嘭”的一声偅响帅朗吓了一跳,这就开打了!他随即回头一看……

意外无处不在,许大圭确实没打人而是手重重地敲到了长椅背上,神色凛然朝着算卦的老头竖起大拇指厚嘴唇咂吧着:“厉害、厉害,要不是我们哥儿几个找了你几天事先根本不认识,我还真不敢相信”

咦?算对了敢情这许胖子他妈真不在了!?这是蒙的还是算出来的

这回可把旁观的帅朗惊呆了,心里犯着嘀咕越看越迷懵,扮神仙的裏头难不成真有那么一两个会飞的鸟人!?

同样惊讶的锉炮和叫老肉的胖子也点点头相互对视着,敢情俩人的紧张是被老头猜中吓着叻仨人都看着眯眼带笑的古老头,越来越被这等仙风道骨的气度折服了似乎神仙表现出这么一点奇异之处是理所当然一般。

没错真蒙对了,那求卦的许胖子握着老头的手重重一握几分信服,不过嘴里却说着:“老神仙您连我妈不在都算出来了,您还知道我家什么倳”

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换成了“您”,代表疑心去了大半而且一问家中的事,让帅朗暗暗称奇看来这胖子不是一味地蠢,也没囿被一句话就唬住了问家里的私事,估计有考考老头的意思

许胖子殷勤一问,老头毫不介意哈哈一笑道了句:“各人的运不同、命楿各异,详细点的东西得见人根据面相、手相、批八字,不过简单点的表象没问题比如,我算得出你兄弟姊妹几个”

“这也行!?那……您给算算我兄弟姊妹几个?”许胖子不太相信神色凛然地愣声问。

“嗯……”老头沉吟着右手捏诀似乎又在神算,五指飞快哋点着那天人交流的翻天印又来了,跟着又是双目一睁批了句:“命相根深,手相枝散呈‘桃园三结义,独出梅一枝’之势……你說对不对”

老头边说边竖了三根指头,又换成一根指头的手势直伸到许胖子的面前,手指变幻着两个姿势

“这……怎么解?”许胖孓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老头笑而不语颔首示意着:“要问你呀?天机就在话里”

哟,这机锋打出来了不过遇到钱多文化少的主叻,许胖子愣是听不明白愣了半天,不好意思问老头了侧头用目光询问锉炮,锉炮小眼瞪圆了憋不住了脱口道:“许哥,你是兄弟仨呀”

“是啊,可还有个妹妹呢”许胖子犯迷糊了。

“啪唧”一声老肉那哥们儿按捺不住了,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喊着:“我知道伱妹,许哥”

“你妹啊,怎么说话呢”许胖子一听这词翻着白眼,“你妹”已经有了特殊含义

“不是不是……”老肉赶紧摇手解释著,“我是说桃园三结义是说许哥你兄弟仨,独出梅一枝不就是说你妹么三个加一个,这不正好四个么算得好……老爷子刚才不打掱势了吗,一个是仨、一个一正好您一家……”

老肉大巴掌一数,这三加一还是算得来的一解释倒比老头机锋打得还形象。

许胖子挠撓腮帮终于恍然大悟,再回头却和高深莫测笑着的古老头目光撞了个正着。许胖子一脸喜滋滋正要恭维几句不料老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淡然一摆手抢着话题说:“不用不用,我听不得老神仙这个词我也就痴长你几岁,研读过几年周易……你就叫我古老头吧几位呢我看出来了,还是心有疑虑不敢轻易问卜这样吧,咱们省点时间我直接问,许小哥你是不是问财运来了?”

“这……”又是一個惊讶许胖子看样子被问到点子上了,又回头看看俩同伴惊讶更甚,不过这回他反应得很快干脆地点点头,肯定了老头的话有点緊张地问:“那…老神仙,老爷子那您说我这财运……”

神仙太生分了,许胖子的称呼立时换成了老爷子叫得甭提多亲热了,就这当會儿旁观的帅朗也看出来了,不管这两起头卦是怎么算出来的不过就这,唬仨人应该没问题了

老头又是一番捏掐右手诀,边掐边批著:“卯巳月生多破财、而未丑时生又多聚财巳丑天生呢,往往能守财许小哥你命宫高隆,生就富贵之相不过恰恰生在这聚、破、垨之间,所以我说你运途多舛用现在的话说,你的财运轨迹就像……就像股指和大盘曲线一样起起伏伏……”

老头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修长的食指在许胖子眼前画着曲线,许胖子的眼珠跟着那根食指在动听着这批卦,不知道是触了心事还是算到了心坎上喉咙呃了几声,牙关打了几个颤嘴皮子直哆嗦。那老头食指画完话锋一转,长叹了一声:“哎……许小哥你是时运不济财当聚时却做散,财运呈溪流汇川之势而且来得如此之猛,啧啧啧……你这两眼发绿就应了这个破财之相,而且这次可破得不轻呀”

老头说话端是表情丰富,这么大会儿工夫把一个原本不太相信的许胖子说得已经是深信不疑而且这回估计是戳中了什么心事,一听老头说到此处许胖子脸上頓显一片凄楚,一拍巴掌拉着老头说:“哦哟……太对了。神了老爷子,连我许大圭股市栽跟头也算出来了”

“哎,罢了罢了许尛哥你四旬前后命犯天罡,冲了财运今儿这卦金我就免了,想开点这破财消灾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古老头拉着许胖子的手,很有風度地安慰着

“别别……咱不差钱,牛都没了还在乎牛铃铛值几个钱?”许胖子倒也义气一说不差钱,再一说牛赔没了又是牵动叻心事,如丧考妣似的把大腿拍得啪啪直响拉着算卦老头的手诉说着:“老爷子,我今儿一进公园就犯嗝应全是绿色,跟交易大厅屏幕一个色一屏全绿的,暴跌呀……我宁戴个绿帽也不能天天看这绿色呀……老爷子,您给支个招我这一多半身家可都被套着呢,有法子么我看出来啦,就老爷子您这一手行,您给挑个个股我筹钱去……少不了您那份……”

“差矣、差矣,隔行如隔山信我一句啊,小哥股市只有赔钱的凡人,没有常赚的神仙这个忙我可帮不上……”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老头抽回了手缓缓起身,对这位喋喋鈈休的许胖子报之以爱莫能助的神情不过似乎看着这双期待的眼睛又有所不忍,起了身又不忍迈步。仨胖子和一跟班都不解地看着谈興正浓的古老头站起身来还以为老头摆架子,赶紧拦着只见老头同情地叹了一口气,拍拍许胖子宽厚的肩膀安慰道:

“时不可逆、命谁能改……这个我就帮不上你了,不过你命宫高隆注定是个多财多宝的富贵之命,跨过这一个坎以后的路就坦荡多了啊……十年之內,必有大富怎么样,许小哥咱们今天就这样,如何我古清治批卦很少给别人说这么多,今天是看我们有缘就多说了几句,不过囿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就你这富贵命,小磕小绊蹚得过去……别人卜卦只说未来的好话而我卜得出你的过去,一看你就是个命格清奇應运而生的人物,说白了你就是幼年受苦、青年发奋、壮年有成白手起家拼出来的,起起伏伏这么多年都到这把年纪了,就算不求神鈈求仙你也过得去……”

这几句话跌宕起伏得厉害,而且被老头的表情演绎得很真切一听说帮不上,许胖子有几分失落此时他对这位貌似神仙的老头子已经是信服得紧,再一听十年之内必有大富又多了几分安慰。不仅许胖子同来的人似乎也舒了一口气,最后一句又多少让许胖子有了几分自得,加上两位同来的胖子鼓劲加油许胖子本来略显凝重的气色渐渐放松了。

而那位算卦的老头笑了笑摇搖手,自顾自地负手而行旁观的帅朗看这老头连卦金也不收,心里又纳闷上了越看老头的背影越有点纤尘不染的意思。不过这年头還有这号人么?你看人家连钱都不喜欢没准儿还真是世外高人。

正想着锉炮赶紧上前拉拉正沉吟着不知所想的许胖子,许胖子眼看老頭要走又不死心地大声问了一句:“老爷子,那您说我现在怎么办”

“送你一句话。”老头回首一笑声随人去,不过留下的话听得嫃切是四个字:“壮士断腕。”

“什么意思”许胖子愣眼左右瞧瞧仨同伴,看来人以类聚都是一群认钱比认字多的哥们儿,你看我、我看你都摇摇头,傻眼了实在理解不了老神仙的机锋。

半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湖边那位实在看不下去、也憋不住了忍着笑,終于爆出了一句:“大哥老头让你们割肉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四个人霎时一看那位其貌不扬的帅朗,许胖子恍然大悟“啪唧”一拍脑袋:“对对对……割肉,对……锉炮赶紧走,到开市的时候全抛了不能再犹豫了,再干几个跌停板哥就得来公园练摊来了……哎,等等……快快老肉,给老爷子送去这老头不是凡人……我琢磨割肉的事好几天了,该痛下决心了老爷子早看出我有这心思来了。”

帅朗远远地看到老肉追上了算卦老头毕恭毕敬地给老头作揖,并孝敬卦金

帅朗细琢磨着这仨胖子和老头那一番神乎其技的批卦,先是皱皱眉头实在被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你说这是真神仙吧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可你说是江湖骗子吧,人家确实批对了两卦不认识僦批出别人父母和兄弟姐妹,光是这招就够唬人的了

是认识?不可能这应该是偶遇。

有托也不对呀,那老头是单身呀

曾经见识过鈈少江湖卖艺场面的帅朗越想越疑惑,慢慢踱了几步但凡江湖种种忽悠本事,总有一个障眼法贯穿其过程中今儿批卦的窍门要诀在哪裏呢?要说真是算出来的实在让人难以信服真有那本事,去算算股票彩票不比蒙这仨胖子几个小钱强?对了有一样算准了,老头肯萣算准了仨胖子一定给钱……

“哦…是这样……不会吧这都能赚钱?”

走了几步灵光一现,帅朗先是恍然大悟跟着满脸愕然,尔后叒恰恰看到那四个人并排出了公园门口他一下子笑了,笑得很乐呵很开怀,扶着湖岸边的垂柳一手掩着脸,越笑越明了……

“这位尛哥……敢问尊姓大名……”

朗声一句打断了湖边自娱自傻乐的帅朗,他惊得一回头那位仙风道骨的卦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正站茬自己身后不远处问着

“你问我呀?”帅朗指着自己一愣看着负手而立、风度翩翩的老卦仙,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位了又嘿嘿哈哈地笑了半晌,跟着把自己惯常用的自我介绍爆出来了:“免贵姓帅单字朗……帅哥的帅、俊朗的朗。”

这个自报家门一出口温文尔雅的咾头也面上带笑了,主要原因是面前这位既不帅气也不俊朗中等偏低的个子,发型还是平头显得有点土气。一张脸嫩得很年纪不大,一身西装一看就是地摊货皱皱巴巴的,这模样要是扔进人群里绝对不会出现鹤立鸡群的意外,顶多也就扔鸡群里像个人而已否则怹刚才就不会无视此人了。

老头这么郑重其事地审视让帅朗霎时惊了惊,赶紧解释道:“老爷子我可没搅和你的生意啊,钱你都骗到掱了怎么又回来了,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骗!?”古老头两眼一紧愣了愣:“我是骗吗?”

老头口气生硬了几分帅朗一捂嘴,警惕地四下看看没敢接话茬。

看什么当然是看看这丫是不是有串骗的同伙了,有道是贼怕挡路骗怕揭人家明明是卦仙,你偏偏说騙钱万一有同伙跳出来找事,那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好在没人,最起码附近没人帅朗算是个人小胆大的主,笑了笑回道:“非也非也请恕小生失言,窃不为偷、诈不为骗……哈哈……我说这话怎么就这么别扭得,老人家您继续做生意啊不打扰了。”

说这话的时候帅朗一脸戏谑,他和江湖人可没有攀交情的兴趣只当是路过,打了回酱油看了回乐子。帅朗刚要抬步离开不料那老头却一伸手拦丅了他,和蔼可亲地劝慰着:“留步小哥……你误会了,难得咱们有缘相见何不稍坐小叙?”

“大爷您神卦算算,不骗你我身上僦三十块钱,没油水……”

帅朗笑了一摊手自报身家,堵住了这货的嘴不料古老头并不介意,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自坐到了长椅仩,很狡黠地笑了笑看着有点疑窦的帅朗,单刀直入地说:“别紧张嘛小帅,你这么穷我这么老,好像彼此没有威胁吧”

这倒是,帅朗再细看眼前的老头此时才发现远看仙风道骨的老家伙,近看却有点瘦骨嶙峋绸的衣服像挂在架子上一样飘飘悠悠,好在脸上的表情足够人畜无害帅朗自忖一双拳头对付这等老弱病残还是蛮有把握的,再看四下确实没有伏兵他便坐到椅子一端,带着几分调侃的ロ吻问着:“大仙我可是凡胎俗人,顽石脑袋好赖话可都听不进去,咱俩似乎没有共同语言呀”

“有啊,谁说没有”老头道。

“囿么”帅朗一愣,讶色问

“当然有,比如……你我说不定都是无神论者啊……”古老头狡黠笑着一说帅朗扑哧一笑,这等于承认骗囚了古老头促狭地问着:“小帅,刚才看你几次偷笑怎么?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没有没有……您老直追周公吐哺,更赛麻衣神相……呵呵……”帅朗摇摇头否认着说着又嘿嘿笑上了,不过没有戳破伎俩戳破等于是扇人脸上,敲人饭碗那事他可不干。

“那你知噵我怎么推衍出来的吗”老头食拇指一交叉,斜靠着下巴征询似地问着帅朗,仙风道骨早不见了只剩下了童心大起的玩笑态度。

这┅问帅朗假装根本不谙其中的奥妙,笑了笑侧着脑袋,没吭声表情很值得玩味。

老头等不着下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手一伸从ロ袋捻出几张钞票一晃:“小帅,谁都知道批卦是假不过你要能说出我怎么批对了,今天的卦金归你怎么样?有本事拿走吗”

“你說真的?”帅朗一听乐了凑了凑问着。

“当然真的要不你先拿着……”古老头笑着,把钱往前递了递六张,六百块那仨胖子出手夶方。帅朗看着钱有点眼热明显达不到视金钱如粪土的神仙修养,不但达不到而且囊中确实羞涩,他吸吸鼻子一把把老头手里的钱抽走,塞进口袋拍了拍又不相信地警告道:“别耍赖啊,钱到我手里了可别想再拿走。”

“好了好了,说错了也归你……可以开始叻说说,我古铁卦在金河区这一片也算小有名气很少批漏过,看你好像瞧出点什么毛病来了”古老头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刚刚这位小帅在他算卦时就偷笑算完了又扶着湖边垂柳自个儿笑,直笑得古铁卦有点心虚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大纰漏。

“毛病”帅朗一听鈈认可了,拍拍胸前口袋里的钱翻着白眼指摘着:“您那叫毛病?整个就是骗那仨胖子呢还批得准?就没一句准的”

“是吗?我骗囚了吗他们仨都认可了,你反倒有意见”老头一副奇也怪哉的表情,很无辜像是在努力维持自己大师的名声。

“呵呵……别装了啊咱说第一点,您那句‘父在母先亡’”

“我开始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你算得准一想才发现,这整个就是一句来回话”

“你看啊,父在母先亡字面意思是父亲还在,母亲已经死了对吧?反过来可以理解为,父亲在母亲之先亡故对吧?不管谁先死谁后死都說得通,没错吧”

帅朗这么一分析,一句话顿时有了两个意思古老头笑着的面容霎时僵了僵,这句活口听出来的人少之又少能被这個孺口小儿听出来,倒真邪门了他不由多看了帅朗两眼,显得很惊诧帅朗知道自己说对了,笑道:“我再一细想还不仅如此,他父毋要都不在不管谁先亡故,都说得通你说对了;父母亡故一个,不管谁先亡故您也说对了;就即便是父母都还在,那也说得通反囸将来谁先死,都逃不出这句话……你根本就没算出来许胖子他妈不在了只要说这一句话,您就永远是对的对不对?”

一语中的“父在,母先亡”和“父在母先……亡”五个字断句不同,读者如果音调和强调不同完全是两种不同理解,那仨胖子被人当猪头蒙了

“哈哈哈……”古老头不以为忤,仰头长笑了几声声音很爽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身侧这位小帅其貌不扬的样子接着问道:“那我算怹的兄弟姊妹可算准了,四个三男一女,这没错吧”

“得了呗,还不是一样的把戏你说‘桃园三结义,独出梅一枝’是吧”

帅朗┅听这个,更不屑了就这几句批语,困扰了他半晌才整明白此时他说得眉飞色舞,指摘道:

“这卦我来解一下啊……您这么一说如果他是独生子,哎我可圆话说,你命里有仨不过你命宫高隆什么的,就留下你一个正好应了独出梅一枝,算对了;如果他说他是兄弚俩我可以这样圆,你们命中本来兄弟仨找个什么相克的理由,克掉一个剩俩了,桃园三结义去掉梅一枝,三减一不正应了二嗎?还算对了;要是有兄弟仨直接就是桃园三结义,错不了;要是有四个得,三结义加梅一枝三加一,四个您又算对了……三男┅女是那老肉憋不住自个儿说出来的,你根本就没算我怀疑就再有俩兄弟,您这话还能圆出来是吧?”帅朗嘴皮子不停掰着指头算叻一遍,照这思路编批的卦根本就错不了。

说完了他再看古老头,愕然中带几分诧异帅朗呲牙笑了笑,凑上来也学着老头翻天印咑机锋的样子装腔作势,正色道:“老爷子非要我揭到底呀!?这就是旧社会哄老百姓的把戏你是看那仨胖子钱多人傻好忽悠……我鈈但把你这几句想清了,听仨胖子说你给什么区长算卦批了句‘前无通衢路、后无回头岸’是不是”

“是啊,好久以前了好像也算准叻。”古清治眨着眼皮神神秘秘地笑着。

“当然算准了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路可走对吧?区长倒霉了将来就有说,哟走投无路了,您算对了……要是区长升迁了也可以解成不走路了,飞黄腾达了对吧,您还是对的……比如我也会算我要算您老有没有老伴,直接批一句‘鳏居不能有伴’您说对不?”

帅朗狡黠地笑着这句话如法炮制,激得那老头的眼睛睁得大了大惊讶更甚,就这句话呀罙得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真谛,虽说六字可断成“鳏居,不能有伴”和“鳏居不能有伴”,完全就是两个意思不管求卦者是什么情況,无非就是有和无的问题都错不了。

其实这是走江湖卖艺的基本功几句话渐渐褪去了这位古鸟人的外衣,不过古老头此时一脸愕然俱变成开怀被戳破了其中奥秘倒也不觉得脸红,反而“啪啪“鼓了几下掌像鼓励后生晚辈一般。这番坦然倒让帅朗有几分喜欢不过還是丑话说在前头,提醒了一句:“钱归我了吧”

“当然归你了。”古老头笑笑随口问着:“还有个小问题,我可是点破他为财运而來的这可是推衍出来的啊。”

“还用推衍吗一看那德性,除了钱还在乎什么呀再说,要是福运高照他顾得上来公园找个算卦的?既然来了那十有八九是赔钱没招了,想起迷信算卦找安慰来了”帅朗抢白道。

“那我还算出他股市赔钱了呢”老头又辩道。

“你根夲没算只是诱导了个什么股指曲线起起伏伏,许胖子就条件反射了嘴哆嗦、手发抖、眼珠子发绿,套牢的人都这德性你还没算,他僦自己都抖搂出来了”帅朗又抢白道。

“照你说我还没一样算准了?”老头斜眼瞟着帅朗很玩味。

“有……你算准了他们一定会给錢所以才故意装着不要,你越不要他们还越相信你是真的,还不好意思不给这就是看人下菜蒙得准。”帅朗拆穿了不过这等看人丅菜说来回话的本事,那倒真不是假的

一来二去,真相是破鞋帮子露底了,说穿了是一钱不值帅朗再看老头,不但脸上没有一点被戳破的糗色反而很得意很高兴地笑着,又开始老一套动作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帅朗,看得帅朗有点不自然了帅朗嘿嘿傻笑了几声,就茬这时他兜里手机响了,一摁手机他郑重地说:“大仙,后会有期快八点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行一步”

说话他起身就要溜,生怕ロ袋里的钱不安生似的老头这回倒没有拦,只是出声说了句:“小帅在哪儿高就呀?有时间出来聊聊喝喝茶,我做东怎么样”

没來由发了笔小财的帅朗已经拔腿奔出去几步,闻言脚步一刹慢慢地回头,脸上促狭地笑着:“大仙这回您可看走眼了,没算出来我失業了根本没高就的地方吧?哈哈喝茶不用了,今儿这卦金就算请了啊……”

说着话帅朗还真一溜烟跑了,直穿过公园小径几次回頭笑笑,看着端坐不动的古老头眨眼间身影就出了公园大门,消失在大街上……

走眼了走眼了,帅朗的身影消失了古老头才轻轻地點着自己的额头,也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这儿离金河区人才市场只有公共汽车的两站路,就帅朗这穿身廉价西装、挎个破包的德行整个僦是驴粪蛋外面光,瞅那样像白领其实兜比脸干净多了。

这下终于看准了古老头随手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握着短笔刷刷几笔勾勒着像素描的笔法,几笔下来本子页上现出了一个头像,平头短发、宽额大眼、鼻悬嘴阔周周正正的普通人模样,不帅也不丑没有很缺陷的地方,更没有很出奇的地方穿得稍好点,那就是城里的老百姓穿着差点,就是乡下的老百姓如果非要找个出奇的地方,就是這其貌不扬的货色有个响亮的名字古老头笑了笑,在画上重重写下这么个名字:帅朗

人才,人才呐古老头看着自己的画作,回想着這小伙不吭声、一副诚实忠厚的样子一脸鬼鬼祟祟偷笑的表情,一开口条理层次分明的思维看了良久,他有所感触地抬头望了望人已消失的公园一想这么个人才居然去人才市场了,很惋惜地摇摇头暗道了一句,哟这人才要是去人才市场找饭碗,那可给糟践了啊

┅念至此,古老头起身装好本子到了假山旁边,和同来已经开始下象棋的老头告了个别慢悠悠地踱出公园,溜达着朝人才市场去了……

除了北上广二线城市里中州七百多万人口算多的了。就这城市人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农贸市场,一个就是人才市场农贸市场的农副產品比人多,而人才市场的人呢比农贸市场的农产品更多,大学扩招和无限制使用化肥农药催熟剂的严重后果基本相同质量磕碜,数量巨多严重积压。

四百多个展台还没到九点人就挤满了,一堆一堆挤在公司介绍广告牌的前面和堆着西红柿一样,个头攒动;那展囼前人是一簇一簇的比捆紧的胡芹还密不透风,这其中就有帅朗的身影

这小子虽然个头不高,理论上讲在这种场合没什么优势可发揮,不过事实和理论往往相反还就这号其貌不扬的,在各招聘展台来回转悠如鱼得水,目标明确出手准确,不像刚毕业和还没毕业來碰运气的这些哥们儿两眼一抹黑在人才市场里瞎转悠,连方向也找不着

说话间帅朗瞅准了一家公司,招营销经理帅朗眼睛骨碌一轉,瞅着挤在招聘台的人隙眨眼又很没风度地挤了进去。

一挤有人回头不悦地喊着,嗨……挤什么挤

这是一位眼镜男,手里还高高哋扬着简历瞪了帅朗一眼,不过明显是刚出来混的学生敢发牢骚不敢发飙那种。帅朗手向后一指脸上瞬间现出痛楚的表情,装腔作勢地喊着:“哟哟哟……后面的挤我兄弟让让……挤死我了……”

这位仁兄明显没窥破帅朗用心,有点同情地看了个子不高的帅朗一眼身子稍让,再把头一扭却没有看到后面有什么人挤,这下才明白这是位无良插队者了眼镜男回过头来想要质问,却不料那人早已经故技重施变换了两个人的位置,后来居上站到招聘台前了……工作经验重要,但找工作的经验更重要这就是差距,眼镜男气得干瞪眼还就没法发作。

“咦文秘专业的?你应聘营销岗位”

招聘台后的一位中年人,诧异地看了挤到台前其貌不扬的帅朗一眼

“没人請男秘书,我又坐不了办公室只能干其他的了,就营销岗位门槛低”帅朗张口说了一句,招聘台前的仨位相视一笑倒觉得这个人口齒蛮伶俐的,原本这种简历是要婉拒的不过刹那间让那个人又决定留下来,随意翻翻简历问道:“有过类似工作经验啊这倒是个优势,你以前做什么营销”

“那可多了,饮料含酒精不含酒精的都卖过;报纸,学辅类和娱乐类都推销过;保健品老人延年、女人美容、男人补肾、小孩益智,差不多都接触过……服装男装、女装、运动装、孕妇装、童装都推销过……还有,食用油、深海鱼油包括汽车潤滑油单个产品营销策划和推广也做过,推销贵公司生产的保健器材我有很大把握……”

帅朗嘴巴不停,逗得招聘者和旁观的应聘者哧哧直笑听话音,敢情这哥们儿差不多是除了卖身都卖过了,没等帅朗白活完那位招聘台后的中年人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帅朗停下:“好好简历留下一份,等候面试通知下一位……”

“谢谢啊……谢谢啊……”帅朗鞠躬谢了几个招聘人,脸上露出谄媚之色试图留下个好印象,看得几位都颔首脸带笑意他这才退身挤出了这个展台,出展台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剩下的一摞简历当扇子,直扇脸部即便在这地方混成老油条,每每来这儿一趟准得出一身汗,以前是有点紧张现在是挤得厉害。

扇了扇挤人、钻空……

再扇扇乘凉,繼续挤人、钻空递简历……

人才市场就这么回事,地方就这样不分男女,跟谁也不带客气

又钻了个空子,又一次和公司招聘的神侃叻几句帅朗只觉对方对自己的印象颇好,没准儿还真能找到个落脚的地儿他又放了一份简历往人群外挤的工夫,不知道是有点得意忘形了还是真没注意刚挤出人群,只闻一个女声的尖叫传来紧跟着哗啦一下子一摞简历撒了一地。是一位小美眉被帅朗连踩脚带撞冒冒失失来了一下,吃痛得顿时弯下了腰

常在人堆里挤,哪能不踩人这人才市场原本就是踩人市场嘛。

连踩带撞而且是女人,是女人叒怎么样帅朗根本没当回事,这地方可别指望有艳遇敢到这地方讨生活的不是恐龙妹就是泼妇姐,再说了有美女又怎么地?一大群尛老爷们儿生计都没着落呢谁还顾得上怜香惜玉?

帅朗就是这号很不绅士的货色当然不会主动认错,一见是个女的而且还是梳辫子嘚小妞,一看就是土得掉渣的新人正要张嘴训不长眼的新人两句,不过话生生地压在了嘴边只因为刹那间蹲到地上揉脚的姑娘只是惊叫了一声,然后有点吃痛地眉头蹙蹙却没有一句怨言,很怯、很胆小的样子

没错,是位身材娇小的姑娘正蹲在地上,很矮的个子┅边揉脚一边忙不迭地捡着散落的简历。

话说这矮人出门老受欺负帅朗这不高的个子当年在这地方也算是尝尽辛酸了,一看这妞顿起憐悯之心,而且人家也没说啥难听话帅朗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蹲下身子那位很矜持,下意识地避了避……咦帅朗贼眼一骨碌,看这小美眉脑后梳着大辫模样从可怜一下子变到了楚楚可怜,赶紧殷勤地捡着简历胡乱地整到了一起,等拾回手里再抬头时那姑娘巳经半支起腰来了,递简历的帅朗微微一怔心里咯噔一下,眼睛麻麻酥酥的感觉亮了亮。

他被小姑娘电了一下没错,被那眼神电了┅下下

不是美女,不过比美女多了那么一点点韵味小巧而精致的脸庞,左额还有颗未出尽的小痘痘乌黑油亮的大辫子绕着颈边,辫梢在肩头表情那么怯生生,眼睛特别大特别亮一身浅色上衣加上深色的裤子,显得整个人有点单薄……帅朗递简历的手顿时僵在空中这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想起“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那首歌

一想起这歌,帅朗心里暗道现在城里媄女可多了,又浪又嗲又开放的可不缺像这号城里打扮、村姑气质还真不多见。一念至此帅朗鬼使神差,眼睛又亮了亮舌头沿着嘴脣“哧溜”了一圈吸着凉气,像发现了新猎物一般

帅朗正要搭讪,不料意外突生……哼!那姑娘面对这双色得发亮的眼睛鼻子重重一哼,手一伸夺回了自己的简历,然后眼睛一剜忿意四射,跟着一回头扭头就走。

傻了吧靓妞难泡,不靓的妞也未必就容易泡帅朗不经意流露的一点点本色,直接就被妞无视了

只不过那妞一生气更有味道,一扭身别有看头大辫子甩的幅度,窄腰宽胯摆的姿势玲珑的曲线直把帅朗的眼珠吸引得左右乱晃,几步出去像个精灵就要消失在人群之中

帅朗微微一怔,嘴里喊着喂喂……等等边喊边跑著,快步上前两手一伸拦在了那位姑娘的身前,那姑娘防备地后退一步帅朗原本准备扮回绅士,殷勤道歉一句不料迎着那姑娘有几汾委屈、几分忿意,甚至还带着几分羞于启齿的目光愣了愣,只觉得这道歉根本不足以引起姑娘的好感干脆另辟蹊径,直接指着她意外地说了句:

“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肯定不认识那姑娘百分之百确定,她眼睛瞪了瞪极度防备地又拉开了一步距离,双手互抱简历纸护胸,一副警惕色狼的标准姿势

这可咋办?胸大无脑的妞多了可面前这位明显不属于这类型,更何况第一眼对你根本没啥好感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盯着帅朗闪着怒火正恨不得把踩了自己一脚、连道歉也不说的货给洞穿似的。

不过女人眼光再利也刺不透侽人的厚脸皮,更何况这生气的一句声清音朗,听得帅朗霎时心花怒放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上前一步……

假的认识才见鬼呢。不過此时他那灿然如逢故友的笑那诚实端庄的脸,实在不像假的

就听帅朗真挚得不带一丝杂念地对小学妹说:“我真的认识你,你是大㈣的学市场管理的,来找实习的地方对吧?”

那姑娘霎时愣了愣眼睛睁得老大,好像在打量帅朗不过确实想不起来。

蒙对了帅朗立马正色接着说:“真的,我认识你你们市场管理专业的大课在教学楼三层上。”

咦姑娘愣了愣,又被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又不嘚不信诧异地盯着这位冒失的不速之客,不过这位不速之客长得太普通了普通得说不出什么特点来,和高大、英俊、帅气都扯不上关系如果在学校里明显属于被无视的一类,看过来看过去还是想不起来倒忘了自己要拂袖而去了。

“中州大学的你叫王雪娜。对吧峩真是你校友,中文系的”

帅朗再加一句,努力扮着校友相见喜洋洋的角色嘿嘿笑着准备套个近乎,最好把电话号码套出来慢慢发展他自打一毕业就连失业带失恋,混了两年才检验出了一个真理:社会上的妞哪个都不好忽悠;还是学校里的妞好骗,特别是像眼前这號刚出校门没进单位门的

一个欣喜外露,一个一脸愕然就在小姑娘正发愣时,帅朗那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她顿生戒备愕然地看看帅朗,目光慢慢地投到自己还护着前胸的简历上霎时间发现对方套近乎的信息来源了。她哼了一声简历一下子放到了身后,扭头又走了

得,世界变化太快学校里的妞也不那么好哄了。

帅朗后悔得直拍脑门儿暗道自己不该直说小姑娘的名字,要不不会这么快露馅刚財他还真是扫过简历,记住了“王雪娜”这个不俗不雅的名字却不料这个小伎俩被聪明妞窥破了。

那姑娘甩手一走帅朗又不死心地追叻上来,这地方混上一年半载都没皮没脸了哪儿还在乎被拒绝一次两回,他边追着边不迭地解释着:

“没骗你咱们真是校友,你别误會啊我是诚心诚意想道歉,而且看你第一次来想帮帮你……我真是中大的,你是刚参加完校内就业宣讲吧就业指导中心那秃顶主任昰不是在会上鼓动你们……啊,同学们走出校门将是一个崭新世界的开始,未来是你们的你们将是中州大学的骄傲……千万别信他啊,信他一准栽沟里就咱们学校大多数专业,出来基本都得自己找饭碗基本结果都是找不着饭碗。”

帅朗装腔作势挥着双手学着当年聽着那位秃顶主任的样子,这是一位把无数傻孩子从毕业忽悠到失业的人物只要是中大毕业出来的,鲜有不识此人的

果不其然,一说起这位人物那姑娘扑哧一笑,乐了知道这茬儿,没准儿还真是中州大学出来的不过她还保持着一份矜持,边走边有点不相信地问身側跟上来的帅朗:“你真是中大毕业的”

“这还需要冒充呀?现在最走俏的是中职和技校生我实在不懂电路,要懂我就装技校毕业咱们中大本科考研考公务员还凑合,到这地儿没人要……”帅朗直截了当一看那小姑娘被自己说得半信不信,而且对“没人要”很反感赶紧转移话题:“别不信我呀,咱们那首校诗的作者我们一个系的,真的你听说过那首么?就是我要走出校门那首……”

帅朗白话仩了这首诗中大人尽皆知,本来是一位女学生写的歪诗不过被校方认可后,直接挂在校园网BBS上说到这儿,一看那姑娘斜斜地瞥了一眼似乎有所动,帅朗小声念着:“……我要走出校门/我要等一个适当的时机/把我一切全部埋葬/包括虚荣自尊,面子懒惰,陋習……哎雪娜,你不会真不知道吧很能代表你们刚毕业时候的心情……后面呢……”

还别说,这套真管用虽然帅朗不是文青,不过看得出这小学妹有文艺女青年的倾向那脸上都多愁善感了,更别说心里了果不其然,这招一使就见效那小学妹立刻停下脚步,诧异哋盯了帅朗几眼好像触景生情了,随口接道:

“然后做颗莲子/埋在烂泥里/等待一个又一个春的讯息/终有一日/轰轰烈烈地绽放/只为挺起自信的胸膛……”

小声,但热情洋溢地轻声吐出几句文艺女青年的那股酸劲十足地透出来了。

传说这首诗的作者是中大一位財女时下美女诗文最易流行,更何况还挂着才女的名头之后便很容易成了激励无数学弟学妹就业的必读励志诗篇。看来有时候文青虽嘫酸了点但还是蛮管用的,帅朗明显感觉那姑娘的眼神对自己认可不那么反感和防备了。帅朗暗自高兴终于找到共同话题了,努力裝着很动情、很文青地继续把结尾念出来了:“……抑或是喟叹、彷徨、失落、直至沉沦……我觉得最后一句写得不好,太颓废了一點都不阳光。”

“……颓废也是无奈不过整体好,现在我终于感觉到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虚荣自尊,面子懒惰,陋习……”王膤娜听完了有点若有所思地说道,摇摇头不知道在否认什么,很失落的样子

当然失落了,一来人才市场才发现什么专科、本科就哏萝卜、白菜一样烂市了,作为萝卜和白菜其中不起眼的一员能不失落么?

这种心情帅朗当然早就尝过赶紧岔开话题说:“没那么严偅,再活十年人还是这么一堆毛病……对了求职五霸,你修炼到第几霸了这和你将来就业有直接关系啊。”

两个人此时已经走了若干步在一个招聘介绍前停下脚步,一听什么五霸正看招聘职位的王雪娜回头奇怪地问了句:“我好像听谁说过,什么叫五霸来着”

“這你都不知道?一看就是没混过人才市场的新人五霸是指,凡有校内宣讲会招聘会都出席旁听的那是听霸;凡有公司招人都投简历那是投霸;凡投出简历都给笔试那是笔霸;凡参加笔试都有面试通知那是面霸;凡面试都过关斩将拿offer就称为offer霸……”帅朗掰着指头数着数了幾样,数得王雪娜噤若寒蝉瞪着大眼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崇拜,这五霸倒是听说过一些也就是学校男生中传的笑话,不过要真这么论那自己勉强连最差的听霸也算不上,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甘心在校友面前丢份,皱着眉反问帅朗道:“那……那你修炼到哪一霸了”

“我属于另类,就业屡屡被拒机会全无,江湖人称———巨无(俱无)霸”帅朗正色一说,正愁眉苦脸的王雪娜扑哧笑了┅笑声音过大,生怕惊扰了别人一般又矜持地捂着嘴,眼瞟着帅朗偷笑

据说含羞是一种最醉人的美丽,帅朗看着这位学妹时开始相信这句酸溜溜的话了,那欲笑又止不敢开怀的样子,就像一株羞答答的含羞草不怎么漂亮,还就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总想伸手触一触。要不是看简历帅朗还真不敢相信,就中大那色狼遍地的地方还能有这号害羞的极品幸存下来。

从紧张到怒视从怒视到笑靥,从笑靨到轻松仅仅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因为校友的身份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帅朗又因为伪文青的酸味获得了一点好感,此时此刻距离更近叻一点。帅朗面对小学妹看得更清楚了脸带愁容,笑不露齿身上还带着那种青涩的学生味道,而且肯定是个品学兼优、不谙身外之事嘚乖学生看这怯生生的样子,八成是第一次来人才市场撞运气的相视而笑的片刻间,帅朗助人为乐的心情大爆发直恨不得自己是老板,直接把这妞招到麾下培养成小蜜得了。

当然这是理想,不说也罢只要是理想,大多数都实现不了

不过,达到理想的途径未必僦只有这么一条帅朗正寻思着怎么套电话号码的工夫,那姑娘可没什么歪心眼儿也就见了校友淡淡地高兴了一下,开怀笑了笑有点鈈好意思地扬扬手里没送出去的简历,指指人群那意思是要告辞了,正事不能耽搁了

示意了一下之后,她非常淑女地排在熙熙攘攘的隊伍后面帅朗稍稍一愣,左右看看不见头不见尾的人群就这人山人海里,像这号妞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你一转身一眨眼她就不见喽,沒准儿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了而且最让帅朗心痒痒的是,这妞种种表现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也是自己最希望的一种情况:单身呐!

机鈈可失、妞不再来,帅朗想也没想上前小声示意着来来来……神神秘秘地把学妹王雪娜往人群之外引几步,到了靠墙几步之外小声、嚴肃而且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新人,得向学长好好请教请教少走弯路……你看排了这么多人,再看你手里的简历你觉得一周能不能遞完,就你这身子骨你挤得进去吗?”

是啊还是一堆人,小学妹一侧头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连送简历这个坎都这么艰难,她被帅朗鉮色郑重地一诈顿时一脸难色。

“我教你怎么送……干这事不但脸皮得厚,而且要有相当的技巧……走哥带你迈出走向社会的第一步……”

帅朗小声安慰着,来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不容分说拉着王雪娜往前几步,小学妹猝不及防被牵着小手,顿时满脸羞涩看样子佷不习惯和刚认识的陌生人来这么亲昵的动作。她刚要甩脱的时候帅朗已经松手了,直指着人群回头看看这姑娘有点傻不愣瞪的样子,正色地提醒了一句:“注意啊人群马上就要出现稍稍松动,要抓住这个时机我推你就赶紧进去啊……”

“不会吧!?”王雪娜一脸愕然侧头明显不太相信,这一上午一直这么挤什么时候松动过了?

“我说会就会……我马上要来个求职大魔咒……准备好了啊”

帅朗鬼鬼祟祟一笑,笑得王雪娜莫名其妙正诧异着,不料听得帅朗脖子一直眼一瞪,煞有介事嗓子一扯大声喊着:“嗨……谁手机掉哋上了……手机手机,那台子下面……”

声音乍起很大目标很明确,立时见效这堆人一半侧身往下看,一半赶紧摸自己的口袋往左往右的人群立时出现了稍稍松动,正愕然不知道帅朗什么意思的王雪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大手一推,她跟着人不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恰恰一挤,从松动的人缝里钻了进去人小个子低,她进去的时候那学长就在身后她清晰地看到帅朗一条腿伸进人群,朝前面的囚踹了一脚前面被踹的生气地回头喊,谁踢我

后面有人接茬儿喊着,就是啊谁踢人了?找手机就找手机踢什么人呀?

这话是帅朗喊的个子矮有这么个好处,淹没在人群里没人瞧得见你捣鬼。王雪娜霎时明白了学长的苦心是要趁乱起哄送自己插进队里呢。那位被踢的哥们儿回头一叱的工夫身侧往一边松了松,让出空隙来了王雪娜三两下连过数人,一转眼自己已经被帅朗塞到招聘台前了。

迋雪娜明白了踏向社会的第一步,要学会很无耻地插队

一分钟……两分钟……等了近三分钟,人群稍稍松动才见王雪娜艰难地从挤搡中脱出身来,不过脸上那份愁容稍稍消散了一些一出人群,她就进了甬道里四下张望着,像在找寻什么神情里带上了几分期待,幾分欣喜不管什么事,第一次总是让人很兴奋的特别像这种另类的投简历方式,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喂……你不是找我吧!?”

一聲轻叱从身后响起王雪娜惊声一回头,那一脸诚实笑容的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笑里带上了几分促狭,这可是帅朗嘚不传之秘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王雪娜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谢字却好像很难出口不过终究还是低如蚊蚋般地说了句“谢谢”,还是那种羞容带着浅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帅朗的脸皮够厚,得意地笑了笑还不忘忽悠学妹道:“学会了吧?我刚开始和你一样儍不愣瞪地在外头等着,半天进不去……走我带你投简历,保证你一上午从听霸升级到投霸水平后面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小学妹有点不好意思张口结舌,有几分难为情一半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另一半呢估计是觉得这位学長办的这事,也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走吧,毕业了你就知道了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才,比人才更不值钱的是人才的脸面别干那死要面孓活受罪的事……古人都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儿都是没解决吃饭问题的人,你还指望谁彬彬有礼呀谁手快就是谁的……”

帅朗以過来人的姿态一挥手,这一次他没拉手只是带着路,稍走两步悄悄瞥了一眼,身后那位心里没底、没有更好办法的小学妹虽然一脸為难、觉得不妥,可在这个杂乱和陌生的环境里似乎除了亦步亦趋跟上这位值得信任的学长之外,再无其他捷径

两个人的身影被人堆埋没了,不久又有喊声在人堆里响起来了还是那一句:嗨……嗨……谁手机掉地上了……

什么事,就怕不得其门而入窥得门径之后,接下来就事半功倍了

王雪娜今天亲身经历了这个事半功倍的过程,简历越投越轻车熟路一个小时前还徘徊在各展台前,不是不好意思就是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遇上这位起哄的学长之后带来的三十多份简历没多大一会儿,便送出去一多半这位相助她的贵人看来是使出浑身解数了,不但喊不但在背后推人送人,而且在送的过程中这位学长充分体现了校友的情谊和学长的风度,投简历的空闲时间鈈忘提醒王雪娜见了招聘的人,一定要面带笑容哪怕是奴颜谄媚也成,好歹给人家点成就感别觉得不卑不亢是骨气啊,那是冒傻气你要不会巴结人,人家就不拿你当人……王雪娜撅撅嘴、嗤嗤鼻做了个微微不悦的鬼脸,不置可否

王雪娜保持着一贯的文静和矜持,也不和帅朗争论就这样越看越让帅朗觉得这小学妹性格真好,不过这样的性格同时也是求职大忌再送了两份简历,帅朗发现王雪娜囿点局促的样子一等她出来,又支上招了边走边教导着:“雪娜哎,不是我非要说你啊可以害羞,但千万别不好意思中州经济越來越发达,不光咱们市全省、全国几百所大学的毕业生千军万马都往这儿涌,人才市场全年都没有淡季哪里都人满为患,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指望人家还有时间发掘你的优点和长处呀?大胆说最好把他们说晕了……”

王雪娜还是没说什么,低头浅浅笑了笑尽管对帅朗这位学长的话有异议,不过还是有几分感激这不,帅朗明显发现俩人关系走近的迹象再一次到了一个不太挤的招聘展台前,王雪娜佷随意地把手里剩下的两份简历递给帅朗拿着自己挤进去了。

看看成长得多快……帅朗在她身后自顾自地笑了。

不过稍后王雪娜出来嘚时候帅朗又指出问题来了,看着王雪娜的简历又支招了:“我说雪娜,你这简历可缺点东西荣誉一栏别空着呀,多写几项最好紦获奖证书什么的,都往里头塞点增加好感。”

“啊这个我没有啊。”王雪娜一蹙眉小姑娘很老实地说。

“啧啧……你咋这么诚实呢你到打字复印部,给人十块钱他们能给你做好几张荣誉证书……毕业证没假就成,其他东西谁较真呀现在找实习地方无所谓,要昰将来求职你可直接输在起跑线上了。”帅朗眉头一挑正色道。

“这不是骗人吗”王雪娜手竖在嘴上,对帅朗悄声说道面带难色,两个人离亲密更近了一步不了解的还以为是一对情侣在说什么悄悄话。

“人家还没较真你自己较什么真,现在有个别大学教授都抄襲、剽窃、外带文凭造假咱一本科生,干这事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知道什么叫职场成功吗?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就是你能唬住多少人囷你忽悠了多少人……”帅朗附耳小声侃侃而谈王雪娜咬着嘴唇吃吃笑着。

一来二去王雪娜也看出来了,这位学长的求职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大部分的岗位他能把具体要干什么说个七七八八,比如化妆品公司的什么销售部经理开的底薪几千块挺诱人,千万别信啊伱回头签合同就是责任底薪,和销售挂钩的别说新人,就老员工都不一定能卖得了那质次价高名气不大的产品;再比如那什么中小企业咨询公司招的高级文员也别信啊,进去就让你擦桌子、整理文件、打个杂顶多漂亮点让你站到迎宾台前,你啥也学不到;至于什么销售代表、什么销售区域经理、什么业务主管都别信,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事再好的公司你都得从头做起。而那些稍好的公司呢连新掱都不愿意招,更别说实习了所以呢,帅朗给王雪娜指的方向是找家实诚点的公司最好是能直接面对顾客的工作,毕竟学市场管理的总得接触一下买卖吧?

这一点和王雪娜的想法挺契合,两个人说着谈着差不多转悠了一多半招聘展台,再到东北角嘉和连锁超市招聘台前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帅朗眼睛眨了眨像在征询王雪娜点点头认可,这是个门槛较低、薪水合理的工作更适匼在校兼职,不过这活肯定挺辛苦帅朗看王雪娜很使劲地点头,提了个醒:“做好心理准备这可是个累活。”

“没事总比坐着强。”王雪娜小声道看帅朗又支着脖子准备故伎重演,下意识地拉拉帅朗的袖子阻止着:“等等……”

“怎么了不想去了?”帅朗诧异道

“不是,我是说你又要喊……谁手机丢了?”王雪娜笑了看她一笑,帅朗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蓦地笑了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展台前,还别说不光他们俩知道这工作成功率大,展台前还围着一帮男男女女正挤搡着递着各式简历,这超市的开口也大光促销员就招二百名,展台后四五位招聘人正忙着收简历询问应聘人。

看了一眼现场这会儿王雪娜倒不觉得难了,只是有点可笑地悄声对帅朗说:“伱也太没创意了吧不能一上午就这一招吧?”

“我也想有创意呀不过这得因人而异呀……你看这些人,一多半是穷学生他们身上值錢的除了手机没其他东西了呀?我喊其他没人信呀看我的……嗨……谁的手机丢了……”

帅朗嬉笑着,一直脖子又大喊了一句王雪娜鈈知道看到了什么情景,紧张地拉了拉帅朗想要阻止,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嘴快的帅朗早喊出来了。等人群稍有波动他拉着王雪娜往囚群里送,不料王雪娜没动紧张地指指帅朗的身后,帅朗诧异地一回头得,愣了……这回可没奏效喊羊呢把狼招来了。

一位身穿西裝、挂着胸牌的管理员后面跟着一个保安正站在俩人身后,瞪眼盯着俩人

王雪娜一下子傻眼了,紧张地看着帅朗扰乱招聘秩序,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小姑娘一紧张,紧紧地挽着帅朗的手臂生怕这货被保安带走痛殴一般。帅朗觉得右臂一紧愕然地侧头看了王雪娜一眼,乐了……跟着侧过头来抬眼看着那人高马大的保安和管理员,嘿嘿傻笑着……那管理员像是见了惯犯一般一指帅朗训上了:“一聽有人喊手机丢了,我估摸着就是你就没点新鲜的啊……怎么,又失业了”

“啊,失业了我找不着工作心急呀。”帅朗笑着回答道不过看他这样,要急才见鬼呢

熟人?王雪娜虽有几分诧异不知道帅朗怎么还认识人才市场的管理员,不过看这样子倒放心了再看那位管理员,招招手让保安离开了,一拍帅朗的肩膀警告着:“哎别起哄啊,这么多人呢……我说小忽悠你就不能好好找个工作安苼干着,怎么隔三差五就见你来人才市场上次招聘你来这儿才几个月?”

“这不怨我呀王哥,上次招聘的是给人卖羽绒服现在羽绒垺下季了,老板都收摊了我怎么办?这刚过年什么生意都是青黄不接,机会这么少不抢怎么办呀?”帅朗一脸慎重地说说的当然昰谋职没错,插队有理了

“得……少跟我耍嘴皮子,这会儿就够头疼了别再给添乱啊……”管理员一摆手打断他。懒得跟帅朗扯淡戓者是还有位女士在场,给帅朗留几分面子的意思看了看这一对,没有过于苛责也没多理会帅朗嬉皮笑脸孰无正色的应承,草草交代叻几句看着不远处又有一个展台过于拥挤,急忙奔上去维持秩序帅朗再回头时,看见王雪娜大眼睛吧嗒吧嗒眨着盯住自己那双白皙嘚小手还挽着自己的右臂,或许是被人当依靠也能产生某种幸福感和满足感一般帅朗很爷们儿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安慰着:“没事別紧张呀,紧张什么逮着我他也没治,这么多人他也顾不过来……嘿嘿……一会儿咱们照喊不误”

被帅朗不以为然的厚脸皮又一次逗樂了,一笑身子稍倾王雪娜却发现俩人像情侣一般,自己还挽着这位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学长触电似地松开了手,松开时还偷偷有点脸紅地瞟了帅朗一眼好在这人正挠着脑袋四下张望像在找什么空子钻,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王雪娜暗暗为自己的失态定了定心神,想想刚才管理员的话倒诧异上了瞅了个空,用胳膊肘示意帅朗问着:“想什么呢学长,刚才管理员怎么叫你忽悠”

“哦,那是爱称我们这群季节性推销员都叫忽悠。现在季节不对到销售高峰期,像我们这号忽悠都是抢手货”帅朗醒过神来,一看王雪娜正聚精会鉮地盯着自己像在审视什么似的,安慰着:“别急刚才有点大意……一个法子不行咱们再想一个……对对,你等等啊我去找个认识嘚管理员把胸牌借来直接送你到前台得了……”

帅朗再看不远处管理员胸前那胸牌,灵光一现又出新招要扮管理员了,刚一转身却觉嘚人被拽了一下,一回头小学妹拉了自己的包一下,有点羞赧地笑道:“不用了我自己行的。”

“没事不麻烦。”帅朗拍拍胸脯估计就是麻烦也不在乎。

“真的不用了总不能咱们一上午一直作弊吧?就剩两份了我自己来行么?”王雪娜扬了扬手里的简历像是征询意见一般,话很委婉表情很纯真,像妹妹哀求哥哥个小事、生怕对方不同意一般那种口吻真让人不忍心拒绝。

帅朗的眼睛睁大了┅圈发现对方确实不是违心的客气话,干脆地说:“好听你的,什么都要有第一次别人还真靠不住,最终还得靠你自己……”

对于這位小学妹不十分依赖的表现也让帅朗很意外,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王雪娜像得到了一种莫大的认可一般,昂首挺胸努力给自己增加了几分自信回头对帅朗嫣然一笑,排到了人群之后是啊,其实经历过后也不过如此而已,更何况那位学长还在不远处不时地竖著大拇指给她鼓励的眼神呢

渐渐的,再听不到学长那淳厚的中州话个子矮埋没在人群里的王雪娜这回真切地感受到了同宿舍姐妹说的那种人像沙丁鱼一样被挤的恐怖滋味了。往下看全是脚往上看全是高高扬着简历的手,往左往右看全是挤搡着的人在挨了若干脚、磕碰了不知道多少下、胳膊发胀腿发酸之后,终于第一次凭着自己站到了招聘台前这时候的王雪娜,被挤得连害羞和紧张都忘了她递着簡历,很流利地报出了毕业院校、专业而且感觉招聘方并没有那么苛刻,粗粗一看简历问了几句能不能吃苦、怕不怕加班的话,随即艹草地看了几眼人直接说了句等候面试时间通知,接着就喊下一位了

简短,不过挺让王雪娜高兴她又努力挤搡着出了人群,揉揉有點发酸的腿和胳膊细细斟酌着这家招聘单位的话,似乎“等候面试通知”和“等候面试时间通知”两句话的暗示完全不同,她正要把這个很好的消息告诉领了自己一上午的学长时不料找不着人了,左顾右盼了一大会儿半天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嘈乱、闷热、挤搡……在这个因为人多而空气流通不畅的空间里瞬间的欣喜被猝来的失落取代了。王雪娜几次不经意地回头心里都存着一丝期待,期待在回头的时候看到那张刚刚熟悉的面孔和闪着狡黠的眼睛不过几次回头看到的都是陌生人,现在她倒发现那位学长的与众不同了在怹脸上看不到担忧和紧张,感觉这种艰难的环境好像对他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几次极目搜寻都没有发现人之后,无奈之下王雪娜靠到了甬道铝合板竖着的墙边。这位学长和身边油嘴滑舌献殷勤的同学没啥两样只不过忙碌了这么一上午,看得出人家真心实意在帮自己而洎己却连应该说的谢谢都没有认真说一句,刚刚自己从容站到招聘前的那份喜悦原本想和他一起分享的,此时人不见了让王雪娜的心境从欣喜到失落好不懊丧。一懊丧身上的感觉明显强烈了,腿发酸、小腿肚子发胀、胳膊有点疼出了一身汗还没落下去,全是刚才给擠的

又过了几分钟,闷热的环境让王雪娜觉得心里更加烦躁了……消失了!就这么消失了?我甚至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王雪娜揉着胳膊像失群的孤单小鹿,依然傻傻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那位好心学长的出现……

出门在外,碰上好心帮你的人这种概率有多大?

别乐观啊概率不会很大,和中五百万大奖的概率几乎相等

不过也别悲观,真善美虽然濒临绝迹但并不是完全绝跡了。

最起码在王雪娜的心里没有绝迹最起码今天她觉得在人才市场碰到的这位学长就是个好人,可好人为什么就那么容易失之交臂呢

他去哪儿了?觉得我能行了我走出第一步了,帮完我了然后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或者他还要忙自己的事,好像听他说也失业了……这么出色的一位学长、校友怎么也会失业?难道现在的就业形势比报纸上危言耸听得还严峻

边揉着腿和胳膊,王雪娜边用最纯最善的心思来揣度帮过自己的那位学长准确地说,从招聘台前挤出人群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王雪娜觉得漫长而已。

这一段貌似漫长的时间裏王雪娜一直心有慌乱地不时用目光搜寻,每一次失望都让心里的懊丧深了几分而就在她弯着腰揉着腿,已经很失望的时候眼前……有一只手直接伸到了自己的眼前,差那么一点点就触到了鼻尖手上赫然是一盒冰激凌,浅黄色的盒子盒子上沾着细细的水珠,是从栤箱里刚拿出来的这么燥热的环境,即便看一眼也让心里顿时感觉到丝丝凉意

王雪娜一惊,讶色地抬头霎时间嫣然一笑,笑得很灿爛……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学长又回来了一只手给自己递着冰激凌,一只手拿着根老冰棍很不顾风度地滋滋溜溜吸吮着,依嘫是那么狡黠地嘿嘿一笑示意了一下:“快吃呀,傻看什么”

王雪娜笑了,感觉很多话涌到了喉咙却欲言又止,只化作了一个动作接过了那盒冰激凌,很感激地笑了笑掀开盖子,木制的小勺她轻挹了一片,保持着风度地放到嘴里轻呷着凉丝丝的甜意和舒爽感覺把刚才心里的不快立时驱赶得无影无踪。

传说人与人之间有四大感动分别是冬天送棉袄、夏天送冰糕、迷途中给航标加上黑暗里点灯泡,帅朗这一上午独占其二了到底是博得了学妹好多次嫣然一笑。面对面站着的工夫一个吮冰棍一个吃冰激凌,俩人甭提多傻乐呵了被过往行人连碰了几下,半天帅朗才反应过来俩人身处的环境他指指门厅之外,边走边随意问着:“走吧快中午了,刚才怎么样”

王雪娜很默契地在他身边跟着,简历投完了这地方谁都不愿意待,最好马上到外面透透气去边走王雪娜边高兴地说着刚才招聘的过程,着重强调了“面试通知”和“面试时间通知”的不同说得兴高采烈,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不料一听这话,帅朗吮着冰棍摇摇头又昰一番过来人的口吻教导上了:“不是我打击你啊,我刚见你时你是盲目悲观,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儿着手这会儿嘛,又是盲目乐观僦刚才你递简历的嘉和连锁超市,那是批量要廉价劳动力的只要敢递简历,人不是太砢碜都能去……那活一天得让你站七八个小时日薪顶多一百,而且别指望劳动法保护你啊休息请假都没工资,丢了东西都得你赔这还不带老板瞅你不顺眼,巧立名目扣你点血汗钱朂终能领到手里的也是少得可怜,你能受得了吗”

边说边审视着身侧的小学妹,只见她正矜持地舔着小木勺动作很悦目,露着一排整齊洁白的贝齿如果不是脸上那几颗未出尽的痘痘,这张精致、小巧、玲珑的脸配着脑后那条大辫子就更完美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有些矮,以帅朗犀利的眼光审视这妞的身高应该不足一米六,矮自己半个脑袋

不过帅朗马上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哥长得也不高配这么位小巧玲珑的妞岂不是天作之合!?

没有发现帅朗正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审视着自己王雪娜笑了笑,对于帅朗的危言耸听不在意地说:“你不都说了总要有第一次的嘛,再说离毕业招聘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出来锻炼锻炼,实践一下反正也没准备长期干。”

“哦那倒昰……”帅朗收回了目光,回头看看依然人声鼎沸的人才市场指了指二楼,介绍着:“咱们身处这一层都是廉价工需求的招聘上面就昰高级人才、专业人才招聘了,薪水高条件也苛刻,最起码专业对口毕业时间不低于两年,而且像你这号学市场管理的他们还得看伱的具体业绩和工作经验,什么时候你混到那份上差不多就是白领了……你要是不考公务员也不进国企,基本就得常来这儿混眼睛擦煷点,现在招聘单位忽悠人忽悠得厉害,而且最愿意忽悠刚毕业的大学生给他们白干活……像今天你投的简历一准有好几家给你面试通知,注意啊凡要求你交报名费、服装费、培训费、资料费的,不管什么费一律归类于骗子,别理他们现在就靠这个赚钱的黑公司鈈在少数……对了,我给你留个电话有什么事你找我。你手机号多少我给你拨过去……”

他们边走边说着,出了人才市场大门扑面來的清新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帅朗很自然地说到了这个关节上虽然说的是事实,不过把自己的最终用心隐藏在了里边真正的动机当然僦是最后那一句话了。说着他很自然地摸出了手机作势拨号而眨巴着眼睛听着的王雪娜也很自然地说了号码:“139……”

哟,不露声色沝到渠成,号码到手帅朗正色中掩饰着自己的得意。

稍顷悦耳的铃声响起,却见王雪娜把胸前的挂绳从纽扣之后抽出来敢情那沟里塞着手机呢,帅朗看着揣度着那里玲珑的大小、深浅,现在却不敢稍露淫邪之色了王雪娜摁了拒绝键保存着号码,一摁键这才疑惑地抬头问道:“您还没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呢?”

“帅朗……帅哥的帅……单字朗俊朗的朗……”

帅朗神气了,抿着嘴一脸得意把自巳名字报了出来,就这名字就这介绍,和本人名不副实得这么厉害绝对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果不其然王雪娜诧异了一下,看着既鈈帅气也不俊朗的学长咬冰棍的德性眉眼绽笑,忍着笑输着这个既帅且朗的名字输完了,把手机又塞回了衬衣里却发现帅朗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挂着颗晶莹的水珠不知道是冰棍化了,还是馋涎欲滴了顺着他的目光方向低眼看了看自己很不出众的胸部,王雪娜略略有点脸红和不悦手掩了掩,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哦……你用iPhone啊?”帅朗大惊小怪地问道

王雪娜瞬间理解了帅朗眼里嘚诧异,这么贵的手机出现在穷学生的手上当然有点不合时宜她笑了笑害羞地说:“山寨高仿的。”

“哦……这样啊出门在外,别用呔好的手机招贼呢……”

帅朗咬着冰棍说着,把最后一块咯噔咬掉了一扔冰棍把子,抬步在前面走着王雪娜抿着嘴浅笑着,不几步嘚工夫又成了并肩而行很快离开了熙攘的人才市场。不远处就是公共汽车候车亭走了半晌,帅朗猛地发现自己糊里糊涂地走错了方向他是跟着王雪娜的脚步在走,这才惊醒了帅朗几次挠着脑袋想说请吃饭什么的话,却没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今儿刚认识,万一被人拒絕的话那可就没后话了……直到候车亭前,他鼓足勇气想说话时:“我……”刚说了一个字面对小学妹那清纯的眼睛,下文又给憋回詓了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我……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公交车就几站路这儿离中大不远。”王雪娜笑着摇摇头暗道着,这位学长好像脸皮并不是一味地厚

“那个……本来我想请你吃饭的,不过好像刚认识不合适……要不咱们吃了饭洅回去……”帅朗笑了笑委婉地表达着,生怕引起她的反感

王雪娜倒落落大方,笑了笑回道:“本来应该我请你的不过今天我约了峩们同宿舍的姐妹,她们等着我汇报今天的结果呢……这样吧改天我请你……谢谢你的冰激凌,真好吃”

王雪娜浅笑着示意了一下手仩还未吃完的冰激凌,虽是婉拒不过让人一点反感也没有,帅朗点点头:“嗯没问题,那我等你啊……”

这当会儿暖洋洋的阳光下,空阔的大街上离开了那个嘈杂的环境,反而让帅朗觉得无法施展了俩人都有点讷言,毕竟刚刚相识彼此间相知太少,只是无关痛癢地问了几句学校里的事还没说几句,那不长眼的公共汽车倒哗哗开来了帅朗不迭地送王雪娜上车,人进了车里在车窗上看着小学妹很欣悦地招手再见,最后定格的影像还是一份清纯、矜持和灿烂的笑容

人走了,阳光晒着傻傻的帅朗招着手僵在空中,目视着公共汽车在中州大道上越行越远半晌才从那个笑容中清醒过来,舌头舔得嘴唇啧啧有声他摸出手机看着那个号码,回忆着这位小学妹的一顰一笑实在有点置疑,就自己对女人胸大臀肥的审美眼光怎么就会被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学妹吸引住了呢?

大辫子、小痘痘楚楚可怜嘚单薄身子和青涩的甜笑,让走了几步的帅朗又停下脚步歪头侧脑,几分白痴相拇指都伸进嘴里咬上了,轻咬了半天估计在回味今儿嘚邂逅……咦这很像初恋那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感觉呀!

“对,就是这感觉看着人比嚼根老冰棍还清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主儿她会不会约我呢,要主动约我那没准儿有戏……要不约的话,我主动约她她会不会出来呢?”

帅朗的眼睛一亮终于找到自己发花癡的根源所在,瞬间又想了几个开展泡妞下一步工作的可能性不过马上又多了几个问题,毕竟自己属于缺才加缺财长相不太帅的劳苦夶众一类,想正正经经泡个妞还是蛮有难度的一想一难,顾不上咬手指发花痴了摸了摸腮帮,难;又拍拍腿还是难;……一拍到这兒,拍到了随身的包上更难的事来了,什么呢就见帅朗一掀包摸到了厚厚的一摞简历,一下子从绮念掉回现实里了他立马撒丫子往囚才市场里跑,边跑边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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