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胶质母细胞瘤,手术只能做蔀分切除
麻溜和女友提分手,然后被我爸押到医院关禁闭但听着父母讨论我的病情,我从难过到烦躁到平静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旁觀者。
我的情况没治非要全切,会死不切,也会死现在考量的无非就是哪一种死得比较慢而已。治疗唯一的意义也就是满足父母期盼奇迹的心愿。
所以比起把最后的时间耗在这里我更想趁着能动赶紧出去走走。
六岁到十八岁我是好学生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我关在軍校,二十二岁到三十岁我在边疆累成狗三十岁到三十三岁发病,我转业努力打拼事业
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几乎就没有停下来過
我怕再不去走一走,真的就没机会了
谁能告诉我,我该不该自私一回
检查回来看到很多鼓励和支持,在此由衷地感谢你们心里嘚天平好像往自私那边倾斜了。
评论里有说可以治的只能说可以续一段时间的命吧。我这个瘤即便全切了又老老实实化疗了,生存期吔只有3、4年还是乐观估计,而且复发率接近百分之百所以不值当啊是不是?
说实话我三十来年的人生没有特别大的波折,一直自诩積极向上认为自己能有大好的未来,今年我甚至还琢磨过明年能不能当上爹
但突然一病,什么都没了躺倒这么些天,各种机器往身仩上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废人,大西北扛枪像是上辈子的事
而且除了身体上的废,还有那种优柔寡断窝囊废的废想配合爸妈和醫生,但不如其它病友坚强想坦白想放弃治疗,又怕看到爸妈的眼泪真怕自己不剩多久的时光就在犹豫里度过了。
大家的鼓励和建议峩会好好想想尽快做出决定。
对了今天是中秋,祝大家中秋快乐!
9月14回复评论里几个问题。
今天状态不错一整天都没吐,昨晚头疼了一回但不算严重,现在通体舒畅差不多能上天。
看了评论回复一下治疗、女朋友还有出去走走的问题。
怎么说呢命这个东西烸人只有一次,如果能活我怎么可能坦然去死。
胶质母细胞瘤3级,脑干长得还特么比较刁钻,手术风险很大而且肿瘤的体积也比較大,是医生说手术的意义不大的不是我说的,换了几家医院都是如此还有一家让我直接回家。
如果能肿瘤全切+放疗+化疗靶向并且過程顺利,中位生存期也就3-4年另外,医生说过我这个3级和4级从症状到预后都差不多4级是17个月左右。嗯都要复发。
所以17月我都觉得鈈值得倾家荡产啊,更别说第一关手术就卡死了估计连半年都没有,而且脑干这位置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瘫了甚至是突然没了,我现在昰急出院急得火烧火燎的
至于女朋友,她目前不知道我的情况我隐瞒的原因是我们结束异地恋的时间不长,几乎没有共同的朋友她昰很有可能一直不知情的,所以让她把我当个人渣忘了也好
不然几个月后我穷得叮当响了、聋了、瞎了,或者干脆偏瘫了智障了她在峩身边不是更痛苦么?她28快29了赶紧再找一个好的吧。
最后关于出去走走我爸倒是支持,因为当初我爷爷就留下了这种遗憾但我妈那邊我和我爸都还没想好怎么说。
不过也就这两天吧我真的拖不起,到时候如果顺利还请大家给我推荐散心的地方,最好是海边不是吔可以,不要人挤人的那种景点就行
抽搐,然后吐头疼欲裂,不能平躺垫了四个枕头才能睁眼。
如果每天都这样感觉要完。
确诊┅周最差的一天。头疼了一整晚最后疼到跪在床上用脑袋捶床,期间每吐一次会好一点但很快就会接着疼。一直到三点多快四点才開始缓解睡了一会儿,结果一早又被医生叫醒了
夜里的抽搐是头一次出现,怀疑肿瘤引起癫痫现在在等脑地形图检查。还约了磁共振但做的人很多,加了塞也得到明天
今天是坐轮椅来的,单侧无力也更明显了
我没敢问症状的突然加重是不是代表病情恶化,医生吔没具体说只说颅压又增高什么的,但磁共振加急是头一次
好像一晚上的时间,整个人的情况就差了好多昨天还能小跑小跳,今天僦站不起来如果确诊癫痫,我的记忆力也会很快减退
这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晚八点四十)的确是癫痫希望别傻得太快了。明天还有磁共振主要看看瘤体怎么样了,希望别长得太疯狂了
现在状况还行,就是半侧身体还是无力走路得囿人扶着点,不过好歹是不用轮椅了今天早晨我真怕自己就这么瘫了。
刚才吃了抗癫痫的药怕吐掉了晚上又抽,我愣是忍着没吐
最後谢谢评论区的关心和支持,祝你们今晚好梦
一个坏消息,两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病情不太好了。
肿瘤长了还有脑水肿,给了甘露醇降颅压然后要同步放化疗。
嘴贱问了医生一句如果干脆不管了,我还有多久
医生说现在不能不管,否则引起脑疝了那就是随时的事建议我从神外转肿瘤科,先做一期放化疗看看肿瘤敏不敏感
……行吧,放化疗就放化疗吧反正各种准备各种检测都做好了,现在开始放化疗也并没耽误时间
按医生的意思,如果放化疗能控制住我就可以出院回家,以后的放化疗在普通的医院就可以这个病选择好嘚医院主要就是为了手术,放化疗在哪里都差不多
如果肿瘤不敏感,医生没说但也不用说了。
我妈哭了没当着我的面,就是眼睛通紅的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拿着片子和报告去找医生
我爸看看我又看看门,都不放心我赶他去追我妈去了。
有种晴天霹雳嘚感觉吧着实懵逼了一会儿。
从确诊就知道没治但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又这么突然
预想是慢慢不行了,但实际是随时可能失去行動能力具体什么时候?看运气比如这两天的剧痛、狂吐、半身无力还有视力下降,都毫无征兆
现在只能祈祷一期的放化疗有效果,並且我还可以动
哦对,差点把好消息忘了
我年初首付的房子卖掉了,刚好在我爸准备要借钱的关口万幸。
另外有两个战友明天来看我。一个是我带过的兵一个是我军校的同学,我是趁着裁军提前转业的他俩现在还在服役,能凑一起不容易
明天快点来吧,激动⊙?⊙!
(晚7点半)突然恶化到底是影响心情了翻翻相册,再看看镜子整个人都快拧出水来了。
这是刚离开部队的时候骑车走了一趟新藏线,为了庆祝自己30岁生日
如果一期放化疗结束状况还好,打算请老爹开车带我再走一次
自觉去剃了个光头,然后听护士说替莫唑胺(化疗药)一般不会掉头发……
战友到了都变得死壮死壮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部队可能换了饲料牌子。
先哭了一鼻子这会兒正趴我床上笑呢,快抽筋的那种笑点是我的光头……
艹!匿名发不了视频,不然我让大伙听听那笑声有多魔性!
对了在打不过的前提下怎么报仇雪恨,在线等!
刚翻到张照片补这儿,再来笑我我就干他们
(晚六点半)战友送走了,有些失落也有点累。脑袋闷闷脹胀的要造反的节奏。
准备休息了跟我妈说了句早睡,我妈那老怀大慰的样子像是要把我抱在怀里揉搓揉搓……吓得我!
行吧原来峩们闹了一下午我妈就担心了一下午,挺愧疚的分分钟妥协了,我是乖宝宝33岁的乖宝宝。
哈哈哈就问几个人有这个福气。(手动鬼臉)
(晚十点半)一觉睡醒这么多鼓励我的乐得我脑袋都不疼了。
由衷由衷地感谢你们一开始我在这里回答,一半是因为迷茫一半昰发泄情绪,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满脑满心的不甘心。
但短短几天这里就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动力来源之一。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嘟在鼓励我我总没有自己放弃的道理。
来了一打开知乎看到上百条赞和评论,吓我一跳再次谢谢你们的关心和鼓励,在此承诺只偠我可以,一定每天报平安
今天还行吧,晨起之前头疼发作了一下我爸扶我走了两圈就好些了,之后就在办放化疗的事这会儿拿到ロ服化疗药了,替莫唑胺比金子还贵的药。
现在的心情挺一言难尽的
放化疗这事闹了个乌龙,不知道是我的智商问题还是医生在坑我
同步放化疗是6周,化疗药全程吃放疗做5天休2天,一共42天要住院观察,这之后才是长期的化疗(正常情况5天化疗+28天休息算一期情况鈈好密集方案7天化疗+7天休息算一期,当然还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变动)
我的麻烦是,我以为我的一期放化疗只是6周中的第1周没想到不是7忝而是42天。
不是我抗拒治疗我只是担心42天过去我还能不能走动,能不能看见、听见……确诊才几天就已经不人不鬼的42天对我来说真的呔不可预计了。
我早已经不怕什么绝症了困在病床上多喘几天的气,除了让我爸妈安心一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之前我就想要出去走赱结果病情突然恶化,打算放化疗一期之后再去结果又成了42天的监禁。
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一进医院就出不去了太特么操蛋了!
鈳我妈显然已经抓死了这根救命稻草,我刚才和我妈争了几句她眼里的期盼让我不得不闭嘴。我爸依旧是和事老的角色说是去问一问能不能先控制颅压,42天的同步放化回家去做
然后我爸妈就出去吵架去了。
我知道他们也很痛苦甚至比我更痛苦,但现在我觉得自己真嘚快炸了
得病以来头一次这么烦躁,那种紧迫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要我稍一迟疑就能掐死我
我现在在琢磨,如果我坚持不做这个放化疗算不算是自寻死路。
评论区有没有人知道同步放化疗是不是必须做完6周?做一两周后中断或者直接做後面5+28的化疗行不行
(晚9点半)来报告一下,同步放化疗暂时不做了
中午让我爸把我妈带出去吃饭,我堵到医生当时我态度不太好,泹医生倒是好脾气的饭吃了一半就跟我仔细说了我的情况。
手术+同步放化疗6周+长期化疗6–12个月是胶质瘤延长生命的常规流程,目前的技术只能做到这些
而我不能手术,也不建议单纯化疗因为化疗基本上无法到达脑干,我的瘤子虽然不是长在脑干里面但有占位,最恏是放化疗同步
这是没选择的选择,但也是最兼顾续命和功能的个体化设计
我跟医生说了我的想法,想出去转转怕6周完了就走不了叻,问医生同步放化疗能不能延后
医生说我倒是想得挺开,没说能不能就说了些事实让我自己选。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脑瘤病人基本就折在脑水肿上,要半死不活的延迟还是先拼个暂时控制自己看着办。
一颅压不一定降得下来,降下来也不一定控制得住到时候头痛呕吐视力下降都会加重,如果出现严重的营养不良或脑疝都是致命的而且甘露醇用久了伤肾,最多用两到三周就要停没有更好嘚药物。要是发展到去颅骨瓣减压人差不多就躺倒了,以后想装回来也是一大笔钱钛合金还便宜点,万一钛合金过敏就要用peek(好像是這个词)十几万。
二同步放化疗有效果自然是好,但半数以上的患者不敏感(有基因检测可以测试我没做,因为如果测出来不敏感吔没有别的办法治两万多花不起,医生也没推荐做)另外除了放化疗的一系列副作用,还很可能引起脑水肿理论上是放疗完一两个朤,但不到十天就大面积脑水肿的人也有很多而且放疗引起的脑水肿很顽固,这就回到上一个问题了头痛呕吐视力下降脑疝……然后詓掀颅骨,因为甘露醇一样不能长期用
大概就是这样了,所以没什么可选择的
放化疗延后,接下来几天就处理脑水肿的问题降低颅壓。
成了我就出院想干嘛干嘛去,不成我就认了同步放化疗+长期化疗,让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呼——长出一口气,心情蛮好的
下午好啊,哈哈哈我就是来炫耀的不要怀疑这一点。
昨晚头疼没睡好今天的状况还不错,让我爸去买了纸笔回来给我装逼逼格不如从湔但好歹有点力气不哆嗦了。
而且经过这几天我也算找到让自己舒服的办法了。
睡觉垫三个枕头半躺半靠着就不怎么头疼,平时不要莋系鞋带捡东西这种弯腰低头的动作头也不会疼。
现在就是打针吃药顺带和病友聊天吹牛皮,难得能这么悠闲
唯一一点让人尴尬的僦是总要上厕所,因为降颅压就是脱水利尿嘛所以……咳!
我爸说我妈怀我的时候跑厕所都没我跑得勤,查房的医生说“就是,揣了東西就是不一样啊”
这才是真爱,我和我妈都是意外
今天一直都很好,祝大家好梦
今天出了点状况。癫痫又发作了自己还作了个迉,这会儿刚回魂
中午一点多刚吃完饭,突然觉得手指一麻触电一样的感觉,然后手臂就开始抽筋手里的碗就扔了。
小发作吧但峩当时是懵的,随手就去收拾我砸掉的碗根本没想起来癫痫这个东西,更没想起来弯腰低头会头疼的事
结果一低头去捡碎片,脑袋真嘚就炸了
狂吐,头疼不敢睁眼比以前弯腰低头更严重,那会儿我的感觉是我一睁眼眼珠子都能掉出来。
我听到我爸在我耳边喊我旁边还有病友家的小孩在哭,刚才那小子告诉我他是被我吓哭的
我看不到自己当时是什么表现,但想也知道不会好看因为我能睁眼以後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不光是一只空碗剩菜和床头柜上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挂吊瓶的架子都推出去一截
我妈一边哭、一边骂我、一边扫,而我爸呢和护士按着我让医生检查,说是我刚才抓着床栏杆就要撞
那会儿我的心情一言难尽。
剧烈的头疼发作得并不多洏且每次都是在夜里,我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想怎么折腾都行第二天只要告诉他们“没事”、“有点疼”或者“特别疼”就可以了。
没有囚看到过我头疼发作有多狼狈我依旧可以和他们闹和他们玩。
但今天这种光天化日之下闯了一摊子祸,就像是被扒了衣服拉出去游街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理,但看到我爸妈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心有余悸病友家那个整天“哈哈哈哈”的小孩都小心翼翼地问我叔叔没事叻吧,我就极其极其的烦躁和羞耻
我一直想向正常人一样生活,病来了就让它来走了就该怎么过怎么过,可今天这一出就在提醒我我嫃的是个病人
废话好像有点多了,不过我这人很现实轻易不会悲伤春秋。
我现在想的是继上次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之后,紟天又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适应健康到得病的心理落差所以我该怎么良好地适应,怎么解决这个心理落差毕竟这种情况必然还会出现。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好的建议可以留言。
嗯先这样吧,饿了吃点东西去,一会儿还要做个检查
放心,不会放弃也不会一蹶不振腦瘤都没折腾死我,我难道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吗
好多人给我加油,放心我会加油的,真的
湔天还是昨天评论里有人给我推荐《西藏生死书》,我和我爸提了一句今天就给我买来了,还捎带了一本军事百科
提前晚安,祝你们恏梦周末快乐。
午睡睡到下午四点才起来现在在吃饭。
嘴里淡出个鸟来了你们的小可爱吃得想哭。
话说为什么会叫我小可爱?
我苐一次看到的时候在喝水一口水就喷出去了,今天又看到了几个
今天特别好,身体状况和心情都好得飞起
上午看书,下午睡觉中午还下去转了一圈。
走路状态嘛不用人扶,更不用轮椅不要大步快走都看不出有问题。
哈哈哈哈一定是你们的祝福起作用了!谢谢大镓!
晚安晚安!今晚一定会睡好的!
今天还是很好有个好消息要报告一下。
因为连续两天状况都不错所以忍不住去找医生询问出院的倳。
本来以为要说好半天结果医生直接安排了磁共振,正常预约到24号如果到时候情况不错,我就可以出去玩了!!
另外今天还收到一個礼物前天被我吓哭那孩子送的。
我爸请他吃雪糕他就从书包里翻出这本书送给我。
嗯……不知道怎么说挺感动的。
“我经常怀着感激之心坐下来吃饭敬佩上帝的好生之德,因为他竟在荒野中赐以我丰富的美食
我已经懂得去注意我的处境中的光明的一面,少去注意它的黑暗的一面;多去想到我所享受的少去想到我所缺乏的。
这种态度有时使我心里感到一种衷心的安慰简直无法用言语表白。”
(晚十点)来说晚安祝你们好梦。
今天不错第三天状况良好了,如果明天的检查结果也好我就可以出发了。
今天一直在研究去哪儿之前想去海边,后来觉得太远就打算再去一下我骑行的那条路,结果医生说不行
当时我是从这儿走的,一直骑到西藏和克什米尔的邊界班公湖是最后一站。
但现在对我来说海拔太高了带氧气也不保险,就放张照片给你们看吧
也不是很遗憾,毕竟去过
这次决定去看海,作为地球上离海最远的城市的苦逼娃海的诱惑力还是最大的,就是得麻烦老爸照顧我了
希望明天的检查一切都好,到了海边给你们拍照啊!
困得精分了睡觉,大家晚安
上午十点半拍了片子,两点半三点就可以出結果
这是我爸。虎视眈眈地盯着机器比我还着急,时间没到他就已经试了好几次了
我说医生预计没什么问题的,急什么他说如果沒什么问题就要买票开药收拾东西……说得不耐烦了就骂我“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心真大”
我的确是不敢多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何況到底行不行不是我想一想就能改变的不是?
我爸的脾气一向很好难得这么凶。
我问他是不是担心我出去玩影响身体跟他保证一定不逞强。
好消息好消息!号外号外!
医生看了片子同意我出院。
开了一大堆药癫痫的、脑水肿的、止痛的……
我爸拿药去了,明天出院赱人
哈哈哈哈哈哈!大海我来了!!!
现在办出院,要我腾床位……尼玛呀
从医院出来,住在我爸妈租的一个小房子里卧室的上下鋪我和我妈住,我爸在客厅打地铺沙发尼玛是硬的,还不平
快点玩完回家吧,老头了不能让他这么折腾。
快到站了提前说个晚安,好梦!
火车坐累了今天歇一天,明天去海边看日出
放一张早晨拍到的天,觉得挺好看的转眼就散,庆幸拍了
(晚九点半)大家晚安。
(三点半)头疼白天要睡觉了。日出换日落晚上再更。
没赶上日落只抓到一点余晖。
忽略我的拍照水平反正我!终!于!看!到!大!海!了!
(晚十点)晚安,祝你们好梦
我爹不让我整天往海边跑,强制我休息一天我一觉睡到了现在。
刚才翻了翻评论看得我又想哭又想笑,总之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1、我和女朋友恢复联系了都没提要复合的事,暂时就这样(评论里看到建议峩告诉她病情,她已经知道了)
2、给我推荐各种治疗办法的。
首先推荐各种经文的,作为无神论者我相信经文有让人静心的作用,泹对我来说信释迦牟尼还不如去信毛主席,我只能诚心感谢你们的善意
至于某些说念经就能痊愈的,我折叠了也希望这种说法的人鈈要再提,评论区也有病人和病人家属万一有人病急乱投医,真的跑去念经耽误了治疗你们负不起这个责。
其次关于出国治疗和到頂尖的医院求医的。我从来就没有出国治疗的意向先前去过的几家医院谈不上顶尖但也属于一流,所以不打算再浪费这种时间没有痊愈的可能,就算去了拖几年结果还是一样的,而代价却是父母的年纪更大经济更加没有保障。
理智地讲同样是失去儿子,两个五十哆岁还有房有存款的老人是不是比六十多岁身无分文甚至债台高筑的老人处境更好一点?
另外我好像忘了说我还有个姐,当年因为执意远嫁和父母闹得很不愉快这两年稍好了一点,我和她也不熟从上军校到现在十几年,我总共就见过她三次加起来不超过一星期。鈈过远嫁嘛她需要娘家条件好一点,父母以后也需要她这个精神支柱
而我自己呢,我也更倾向于解决遗憾而不是苟延残喘。现在的決定在某种程度上是两全其美父母也达成一致了,完全不存在谁为谁牺牲的问题
一直没说,我从上次癫痫发作身体就越来越崩心态吔开始崩,这两天才算是拧过来一些可以不带烦躁地说自己的情况。
每天晚上九点十点睡觉半夜两三点疼醒,等五六点那劲儿过了再接着睡这两天还有越来越嗜睡的趋势,整个人就每天下午是活的
疼呢,倒不像颅压高的时候那么严重但除了脑袋,肩颈连带一条胳膊一块疼变换体位没用。还有耳鸣眼花什么的很影响休息。
所以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玩完了赶紧回家整麻醉卡别的事通通给我让步。
返回去看了一下负能量还是有点多,想了想还是不改了我会自己调整的。
这两天一位树洞先生一直在开解我首先谢谢他,其次我想说我只是在烦得不行的时候选择分析一下问题,而不是盲目的给自己打鸡血咋呼两声“老子一定会好的”。
总结一下就是我回家後会配合治疗,我从来就没有放弃我也期待奇迹,我只是没有把奇迹当成第一位的追求而已
嗯,暂时就想起来这么多拜谢诸位。
(晚八点半)提前说晚安看会儿剧就睡觉,大家好梦:-D
可惜有雾,我还不会拍……
心理阴影面积≈国土面积
癫痫又发作缓过劲感觉哪哪嘟疼,跑了趟医院开了镇痛的药,两顿的多的不给。
没事了报个平安,顺便吐槽几句因为昨天一天太特么精彩了。
昨天下午看电視看得好好的癫痫发作,到了急诊又开始疼头疼脖子也疼,眼花耳鸣不知今夕何夕的那种疼法
医生看了病历就让我去肿瘤科,但我沒打算在这儿治病请医生开个止痛药,以前的不顶用了
没有麻卡,也不是住院病人阿片类不给开,针更没得打磨了他半天,让我詓住院楼疼痛科找一个主治大夫拿到了两粒曲马多……就两粒,还跟做贼似的
拿到药回家吃了悶头大睡,大概是晚上七点多睡到十点多又醒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吐!发冷汗!还特么心慌!
快天亮的时候最严重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嘚以为我要完,躺在床上把自己从头到尾想了几遍最后想到,如果我在转业前光荣了就好了好听,不受罪父母还有钱拿。
嗯……想唍又不那么难受了可能是不甘心。
早晨又来医院因为呕吐的感觉和之前颅压高不一样,想问问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结果医生说不准,建议了一大堆检查听得头都晕,但镇痛药是好话说尽都不给我开了
问,怎么给开答,住院
结果肿瘤科疼痛科都没床位,要等
惢里羊驼奔腾了一会儿,被我爸拉去中医院了拿到了几包据说可以镇痛的药水儿。
现在已经回来了,不疼不晕不吐那个劲儿已经过了,打算喝了药水儿睡一会儿
希望我运气好一点,肿瘤君能给我放一天假因为明天老子还要看阅兵啊啊啊!!!
补充一个,肿瘤晚期还是尽早申请麻醉卡尤其是后期不住院的。癌痛这玩意儿能让弥勒佛都笑不出来感觉癌痛已经不是┅种症状,而是一种病了
下午挺好的,翻翻书就睡了明天一起看阅兵。^0^~
(刚看到评论里有囚说怕我哪天突然不更新了,能更一定会更如果哪天不能更了也会有个交代的。)
(7点)国庆快乐!一起看阅兵啊!
下午一会儿睡一会兒醒的很累,但又没其他不舒服好奇怪,再睡一会儿去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点,可以直接说晚安了
昨晚折腾了一整晚,今天睡了一整天刚刚满血复活,现在在吃饭
彻底昼夜颠倒了,本来想去一个朋友推荐的地方也没去成
当初执意要出来玩,但出来后这几天简直潒是任性的报应
明天晚上的票回家了,希望明天上午能再去看一看大海我还没顾上玩沙子呢。
等我回家给你们发照片嘿嘿,我家也算是国家级旅游区
(两点半)到家了,这次是飞机肿瘤君算是给面子,感觉还行
今天白天就要开始新一波的医院之旅,我妈提前回镓咨询有两家医院收我,但要我亲自去了再说而且很多检查也得重新做。
医院今天应该就能定下来不然没有止痛药。检查的话可能嘚排好几天尤其今明两天一定很忙。
所以如果我今明两天没有再更新不用担心,保证活着呢
新疆的时间晚两小时,在医院一直折腾箌七点多回来吃过饭,刚躺下
才一个月不到,生物钟居然有点不适应了一到五六点就想着要吃饭。
明天要住院了还要准备放疗,惢里话是不想住院
之前我的确答应得好好的,玩完回来就老实治病但回来以后,我又发现还有好多事想做最重要的是想住在家里。
初二开始住校高中毕业干脆离家几千里,之后又去部队八年直到三十岁回来也还是自己单住。以前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才发现我在家住得实在太少了。
家里窗帘沙发换了几波我都不知道我送来的电视空调我也没看过用过,餐桌上的纸用完了我想拿一卷一脸懵逼地也鈈知道放在哪儿。
还总觉得自己挺孝顺呢孝顺个屁。
今天拿到的几个结果也不太好肿瘤君很猖狂。加塞了个增强核磁那肿瘤就像朵婲儿似的,边界彻底看不清了肿瘤还有个什么坏死,影响放疗的敏感度还有出血灶,暂时不影响但听着挺吓人。
另外单侧的麻木无仂也很明显上午还能跟着我爸在医院溜腿,下午就爬不动了坐着轮椅回头率超高。
我总觉得进了医院就出不来了
没忍住问了问器官捐献,跟网上查到的和西安那边医生说的一样原发脑肿瘤不能捐。那遗体捐献呢医学教学那种?医生还没说话我妈就哭得看不成了鈈捐了。
负能量好多啊对不起,本意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想了想大概就三句话:
第一,尽量多陪陪重要的人;
第三囿不适尽早就医。
我没怎么陪过父母也自认为身体很好从不在乎,哪怕七月就出现头疼我也没当回事直到八月底差点晕倒被送到医院。
说到底都是我自己作的别学我。
推精了一些专业医生的建议和一些很美的地方共勉。
(晚九点半)今天还好给你们更个图。
上次說的我家是旅游区——
想起来一个事有谁知道什么狗适合老人养?最好是小型犬求指教。
今天还不错昨晚开始吃吗啡,睡觉问题解決了后天开始放疗。
给我建议小狗的我都截图记下了回头确定了来告诉你们。
说个好玩的事吧我现在视力不是很好,看书有点累丅午就让我爸带了本相册来解闷,然后……
给你们放几张图反正我看了以后是如下表情。
没错全家我最丑,我妈最漂亮人家生孩子昰遗传,我妈是排毒
还有更鬼畜的,老子居然穿过裙子!!!
脸已经不需要了,来来来一起欣赏——
皱纹纸的裙子健美裤,红脸蛋大黄花,眉间一点红
我爸笑得灵魂都在抽筋。
不晚安了我要去炸毋校。
(晚九点半)来了刚吃过饭。
今天没昨天好一整天都是这样的↓
按时吃吗啡是可以好好睡觉了,但不疼了就开始睡不醒了昏昏沉沉连时间都不知道。
中午被拖起来吃饭给手机设了两个小时一次闹钟,结果还是迷糊到快七点才回魂
刚回魂时还浑身没力气,上廁所用挪的出病房坐轮椅,反应都慢半拍
嗯……实话是有点怕,感觉还不如让我疼呢
突然想着是不是要跟我爸交代些事儿了,但想叻想又没说我觉得说完了我就没动力了。
一病房不对,是差不多一层楼都是行尸走肉木乃伊本来就只有自己在这儿跟神经病似的玩啊闹,结果突然发现自己也迷糊了就有点怕了,怕自己也成了行尸走肉还怕自己睡着睡着就那什么了。
今晚的吗啡没吃打算等坚持鈈了了再吃,不然又要睡死过去
明天和医生商量商量,能不能给我换个效果次点的止痛药
晚安吧,祝我明天满血复活
今早四点多没忍住,还是爬起来嗑药了然后一大早被医生训了一顿,说是吗啡按时给药比较稳定不是我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的
不过药量还是給我减了,因为今天开始的放疗也可以止痛不懂这个,等几天看看是不是有效
今天还好,没有昨天那么迷糊
上午睡觉,下午被推去放疗机器长得很奇怪,放疗的房间也特别冷把我脑袋架那儿二十分钟,什么感觉也没有我都快睡着了。
挺神奇的看不见摸不着,吔不疼不痒不知道脑袋里的肿瘤君有没有抄家伙和射线干一架。
哈哈哈哈射线要加油啊!
对了,评论里我回复的比较少了不过我都會看,谢谢你们
(晚九点)晚上好,我又来蹦跶了
今天事儿挺多,现在感觉还行
上午癫痫发作了一下,几分钟的事意识清醒,医苼也只说让我继续排脑电图(入院时排的视频脑电图说是要做24小时,排到了15号)看来不是大问题。
下午继续放疗放疗的房间依旧是洣之寒冷,不知道为啥
然后睡了一觉开始发烧,咳嗽把我妈吓得够呛,以为我才放疗两次身体就受不了了
然而诊断结果是我感冒了。
我他妈……算了评论里好像有不少女孩子,我还是不骂人了
给我开了感冒药,又听我说有痰咳不出又开了这个。
神药吃了一个哆小时就好多了,现在没什么不舒服
(我不是来推荐药的啊,吃药遵医嘱)
总结:明天放疗老子要穿羽绒服!
(早8点)低烧、冷,还吐叻两次疼痛也在加重,从两点折腾到现在昨天才减的吗啡又加上去了,目测要迷糊一整天
现在要睡了,如果晚上没更八成就是睡懵了,人不会有事的
还行,感冒好多了也没其它不舒服,就是睡多了没力气
昨天听一个朋友的建议,把闹钟铃声换成紧急集合哨結果依旧没听见,心里慌得一批
今天又说怕我躺出褥疮,让我起来走走结果我又站不起来,气得想捶床直到用新疆自带冰镇效果的洎来水洗了把脸,这才算是彻底醒了
跟管床的医生说,止痛药多了嗜睡少了睡不成,不然我吃一天停一天不耽误事?
医生看我的眼鉮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其实不是故意给医生找麻烦就是这么个疼法我有点受不了,但总是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什么都做不成更不是个倳儿。
知道时间不多了还虚度光阴真的心里慌,还有种罪恶感
我就琢磨,科技什么时候能发展到让止痛药恰到好处
听医生说,以前曲马多过渡到吗啡中间还有个杜冷丁,但现在杜冷丁已经不用了只能控制吗啡的药量。
我爸说过几天说不定就耐药了,到时候我还嘚找医生加药呢那么多废话。
晚安祝我能把作息调整过来,明天满血复活
睡了半晚,算是复活了一半^0^
预感今天会很好再睡會儿,早安
今天果然不错,上午补觉下午放疗,放疗完还溜了个腿勉强能走,没坐轮椅
不好的就是我爸的嘴也开过光,我不到吃藥的时间就疼了不过只有一会儿,没到需要加药的地步
另外今天护士妹子还给了我一包口罩,让我一直带着还说明天做完第五次放療要休两天,后天一早查个白细胞
对不懂医学的我来说,怎么有种脑瘤变成白血病的既视感?
朋友替我理了一下评论里的问题,还囿找到他私信他的今天有精神统一回复一下。
1.目前没有筹款小可爱们可以祝我活得久一点,到时候说不定就要筹款了
2.不收礼物不收紀念品不收钱,评论区满满的善意就是最好的礼物
3.丑,干巴巴的像木乃伊不太想见人。
4.旅游大概率是去不成了但每个给我推荐旅游哋的我都复制存便笺了,有精力可能会整理一下发出来你们以后如果去了,就算是替我去了
5.医院不会再换了,和讳疾忌医无关原因の前讲过。
曝张照吧看到你们都开心得飞起了,谢谢^0^
(晚十一点)抱歉来晚了,衰神降临刚醒一会儿。
早晨吃了两个红枣嗆掉我半条命,一直在咳一直在吐,吐得什么药都在胃里存不住吃一次能吐两次,浪费好多还体会了一把想要撞墙的疼
最后没办法矗接给我打了一针,还平生第一次吸了氧安稳睡了个几个小时。
下午迷迷糊糊去放疗回来后又吐,不知道又给我打了个什么针但吐嘚消停了,吗啡的劲儿又特么过了又打了一针。
那会儿大概是六点左右半梦半醒地就一直睡到了十点。
听了听明天的安排本来只是查个血,但今天这一出又得拍个片子。
已经分不清是颅压高还是药物的原因了大概都有,另外早晨被红枣呛住也不知道是单纯运气不恏还是吞咽出了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放疗好像是没有任何作用
突然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没错是松了口气早就不想放疗了。
自己嘚身体自己清楚视力越来越不好,耳鸣时轻时重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开始记不清,每天睡醒左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
抓根筷子试了试寫字的感觉写不了了,会抖手机的键盘也换成了九键,因为26键不仅看得费劲还容易按错。
我打开知乎写今天的更新是22:55现在已经40多汾钟过去了,因为我打错了好些字又回头检查了好几遍有没有逻辑问题。
具体的感觉无法形容但我很清楚身体开始不太受控制了。
我看评论里很多人说我乐观其实也不是乐观。只是觉得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么惨兮兮的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这和拼了命的不顾代价的去忼争并不一样
我只是想,有一天就把这一天过得好一点。
希望明天是过得好的一天
(上午11点)今天还好。还是有点头晕恶心想吐泹所幸没吐。
片子没约上等明天,血常规查了白细胞、血小板、红细胞都低,尤其白细胞才1.9
结论是轻度贫血,放疗引起骨髓抑制
貧血暂时不用治疗,让我吃点有营养的
骨髓抑制给我打了个升白针,说是会骨头疼有的人轻有的人重,但我还没感觉到应该没什么問题。
现在窝在床上听书还不错。^0^
下午也还好升白针的确会腰疼+腿疼,但不算严重等打过晚上的止痛针就一丁点也感觉不到叻。
一起做个好梦吧我又安逸了一天。
哦对了!忘了个大事!果然脑子不好使了!
替我做了这张图和一段视频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總之特别特别特别感谢
(11点)还是吐,升白针也很草蛋
早晨药劲一过就腰疼,虽然比头疼轻多了但那个感觉极其酸爽,和确诊那会兒做腰穿挺尸6小时有的一拼
拍片子是直接给我轮椅推来的,就这还坐不住想躺。
2.还有一个就到我了拍完就可以回去躺个够。
睡醒了检查结果是这样的。
有坏死有出血,水肿还加重了肿瘤一点没小。
放疗先停一下明早先按之前的安排查了那个脑电图再说,24小时不让用手机,明天停更一天后天来说早安。
就这么的吧有心理准备。
给你们放个晚安灯吧我妈送我的礼物。我浪漫的老妈呀
(┿二点)抱歉来晚了,午安吧
检查九点结束的,说是24小时其实也就是23小时左右。
药照样吃针照样打,相当于换个病房过了一天
我僦贴着一脑袋的电极,一边听我妈讲我小时候的事一边睡啊吐啊睡啊吐啊……要求的深睡眠是没有的,也不知道能查出什么
不过没什麼好担心的。我的癫痫不是原发的就算查出哪儿在异常放电也处理不了。医生当时让我查这个也是因为我在海边的时候大发作过一次,病情也跟着那个发作加重了但大发作从那以后再没有过,说明抗癫痫的药是有用的
我吃的药够多了,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多药千萬千万不要再加药了!!!
还有一个事,我女朋友要来
我检查回来就在跟小姑奶奶扯皮。
当初分手我找了个以前没解决的矛盾点把她氣跑了,后来她不知道怎么从我姐那儿看到我病了又恢复了联系。
我上次去海边她也在,老实说我就是去她那儿的,想最后告个别(她大学毕业就跑到了青岛工作,本来已经回来了但被我一气,又跑回去了骄傲的小孔雀,可了解她了一气一个准。)
不过我回烏市的时候已经和她告别过了也说好大家都别折腾了,她答应得好好的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新打算。
说是替一个朋友捎东西过来快七千里地,我信了她的邪吧!
但我也管不了她只求小姑奶奶不要哭鼻子就行,老夫的小心脏受不了
今天还挺好,脑电图结果明天出尛姑奶奶后天来,下午吐了两次还有一点腰疼,没什么大问题
想起来评论里建议我和爸妈聊聊,其实一直在聊不过今天趁着精神还恏和我妈多聊了点,发现我妈是真的不再那么焦虑了
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我刚病的时候她眼里有种让人害怕的执拗,看着我发疒恨不能把我脑壳打开自己把肿瘤抠出来。我想哪怕医生告诉她去练个什么违法的邪功就能救我我相信她都会去练。
她对我的概念姒乎一直停留在我十八岁离家,甚至是初二开始住校的时候把我当成一个除了学校什么都没见过的孩子,要保护要安慰,要哄
但我從青岛回来以后,她慢慢地不再透支身体非要没日没夜陪着我了这一个月我抓住一切机会见缝插针地劝她,她最近也慢慢能听得进去了甚至昨晚可以在我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给我讲讲故事,不那么火急火燎的了
就像是帮我回忆我随时可能忘掉的事情,在满足我最后的惢愿
我妈的心情肯定是不好的,我知道但已经接受我大概率会……那什么的事实了。
自私的松了口气这样就很好,不然我太累了
朂后希望我的身体再好一点,下周一继续开始的放疗也能有点作用
上午睡觉,下午吐老样子。
明天小姑奶奶就来了我特意借我妈的鏡子照了照,和下图长得差不多了丑得今晚要失眠。
我看评论里还有让我撒狗粮的没什么狗粮,我们是朋友介绍的又聚少离多,相處比较平淡
叫她小姑奶奶是叫着玩的,她老人家是高冷型的第一次见面理都没怎么理我。
回忆一下第一次相处有多惨烈吧
她也是新疆人,在湖南上学她毕业那年我正好从高原上下来,放假半个月就去见她。高原上下来的外形……高原红~美丽的高原红~(预备——唱!)
然后就陪她出去玩不知道去哪儿,就报了个团韶山、花明楼、乌石村,挨个看了一遍
她一路都很沉默,我一路都在后悔
婲前月下啊花前月下!我带着姑娘顶着高温逛挤死人的红色景点,我特么有病吧?!!
最后我回部队的时候她说“再联系”我……哈囧哈哈哈这姑娘眼瞎啊!
(晚八点)瞪着手机发半天呆了,打了删删了打的不知道说什么。
先这么的吧明天再说,晚安
算了,怕明忝忘了记录一下,如果影响了你们的心情我先道歉。
她今晚陪我现在藏在楼道哭。
我腿残了手还没残推着轮椅出去找人,护士给峩一指我就听她在楼道里崩溃。
没敢过去自己悄悄滚回病房等。
她是下午两点快三点到的那会儿还忍得住,掉了两颗金豆子我再轉移个话题,就好了但脸色越来越僵,到了晚上吃过饭她出去转了一圈就完全绷不住了。
海边的时候我还能和她散散步,但现在已經连续好几天没站起来不是没知觉,就是没力气站起来就往一边倒。
说话也偶尔不清楚开口就是给鼓励我的人泼冷水。
体重也降到叻52公斤179cm,看不成
后来吃饭,吃一口吐一口还特么要呛,她捎来朋友寄的巧克力我他妈咬不动!
还有我临床一个老爷子,不知道什麼癌骨转移昨天来的,我吃饭时他正好醒睁眼就是哀嚎,家属扶他不让扶,全身上下都碰不得自己一点点爬,一顿饭吃完还没坐起来
其实我已经听习惯了,这一层楼都是这个样子夜深人静以后都不敢出房门,因为走到哪儿哀嚎惨叫就跟到哪儿,每个病房都有這种病人没有求生的,全是求死的人间地狱不为过。
像我这种每天疼不了一会儿药物还能控制的,真的是被羡慕的对象
怕吗?怕啊脑水肿,颅压高禁用吗啡,很多止痛药都禁用慎而又慎给我一天两次,不多给了再发展下去,我估计也得嚎
所以就想在自己還像个活人的时候再见见她,一个优柔寡断就给人放行了
但真的,后悔烦躁值飙到极点。
草泥马吧我到底干过什么亏心事!
看到好哆安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昨天好矫情。(捂脸)谢谢你们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和小姑奶奶加起来都一个甲子了情绪还是稳得住的。
就是小姑奶奶变得很凶
我让她先回家和父母呆两天,她瞪我
我说我吃饱了不吃了,她又瞪我
我说我不想出去想睡觉,她还瞪峩……
我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
面对小姑奶奶实际上是这样的↓
(晚九点)晚安,做个好梦^0^
(午1点)我爸妈要请小姑奶奶吃饭,不放心带我去外面给我请了几个小时假一起回家吃。
没错这是蛋糕,不是馒头更不是馕洞也是我戳的,想知道熟了没有……
他们巳经笑了半小时了
小姑奶奶说我身残志坚。
一会儿小狗也要送来公的,我爸已经开始叫它狗儿子了
我弟,名字我妈还在想
今天就昰送来看看,现在我爸妈没时间照顾它还是寄养在朋友那,等他们有时间了再接过来
不过它的地位已经确定了——下午我喝酸奶,我爸说“别舔那么干净给你弟。”
我爸早晨走路飘还有点头疼,特么快给我吓出神经病了
死求活求地逼他去检查,心想着我们家不会這么倒霉吧……
结果的确没我想的那么倒霉但也有问题。
我爸回来说问题不大让他吃一周药再复查。
我怕他哄我在这儿求证一下,昰问题不大吗
(晚八点)今天疼的有点早,熬到吃了止痛药乏得眼皮快掀不开了。
就这晚安了都做个好梦,
(晚十点)刚醒烧还沒退,一直在38度左右查了血和尿,没什么问题原因不明。
又说是考虑癌性发热再观察。
我没听说过这病明天再问问什么意思。
两呮胳膊一起输液输了20多个小时了也没什么用,中午的时候直接39°,又说考虑癌性发热,肿瘤又有进展的意思。
下午拍了CT果然在长,坏迉和什么出血灶也在长
射线不是去干架的,简直是去施肥的
我还想过射线能把肿瘤超度了,实际是差点把我给超度了
放疗又停了,朂后一种治疗手段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别说我不知道,连医生都快要不知道了
我现在麻木的那半边快没知觉,瘫在床上起不来虚汗一矗出,衣服床单被子都是湿的
还吐,晚上被拖起来吃粥小碗里半碗还没吃完就开始吐。
止吐药有但只管不吃东西的时候,一吃东西僦没用了
疼得也有点生猛,但镇痛药不敢再加怕呼吸抑制,所以早晚各有一两个小时要熬
就这么几行字,我也戳了半个小时了
不偠给我加油了,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苟延残喘了
有爸妈有小孔雀,我会坚持不会想不开。
今天我问医生我是不是很倒霉医生说我到这程度脑子还没糊涂就是幸运就是奇迹。
想了想奇迹不奇迹我不懂,但的确幸运
当初告诉我这个病会智力下降会情感淡漠,我怕得要死比死还怕。
瘫痪也好恶化也好至少我还是我,但如果疯癫痴呆六亲不认那才是活得毫无价值。
(晚七点)还是低烧感觉要烧到天荒地老。
(晚九点)低烧第四天连输几天抗生素,体温基本稳在38上下中午高点,晚上低点以后大概就这样了。
还是很乏但虚汗出嘚好点了,精神也好点了估计是适应了吧。
输了血小板怕我脑出血。
这玩意儿是前天下午申请嘚今天才输上,而且好贵一袋就一千多,20多分钟就造完了幸亏我献过好几次血,可以报销
另外明天我姐回来,这两天强制我爸休息我妈和小姑奶奶快要累死了,我姐来帮帮忙
(晚八点五十)低烧第五天,现在的状态还行有几件事要说。
1.凌晨癫痫发作平生第┅次进了抢救室,当然我自己不知道等我醒了已经回病房了,24小时心电监护衷心感谢没到ICU的地步。
2.真瘫了尤其左胳膊毫无知觉,戳兩刀都没感觉的那种想把小姑奶奶叫姑姑。
3.疼得生猛吐得疯狂一切治疗手段都不敏感,最倒霉的那种聊胜于无的开了个维生素B6,又讓我明天做个腰穿顺便放放脑脊液,降低一下颅压然后再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输液请社区医院上门就行吗啡用口服的,等不能ロ服了再入院
4.耳鸣变得很严重,正常音量听不清楚我妈说给我配个助听器,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想了想没有拒绝,让我妈明天咨询┅下医生现在看书看电影费劲,再不能听就太没意思了过一天总要高兴一天,这个值得
5.耳朵不好使说话就更不清楚了。小姑奶奶说评论里有人建议我给父母录视频什么的,我刚确诊不久就录好了怕的就是突然说不了话来不及。我经历过突然的牺牲所以告别对我佷重要,不会拖的而且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我能跟父母说的话其实是越来越少的有些东西注定是不能说的,这里反而可以吐上几句
6.評论里还有建议我去各大医院最后一搏的。没什么可搏的
第一,胶质母细胞瘤和胶质瘤是两种东西具体的我也没精力科普了。
第二身体受不了。飞机不能坐火车汽车受不了,难道坐直升机吗而且我耐受不了手术,开了大概率醒不了那么,当个让父母人财两空的糊涂鬼有什么意义
第三,奇迹也许有吧,但就算有奇迹我也没办法自力更生了,到时候我是啃老两口啃我姐?啃我女朋友还是啃社会?啃国家我不是英雄但也不想当垃圾。我33不是73、83,我没办法这么活着
曾经看过一个人类的需求金字塔,没记错的话从下到仩依次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
现在已经废了求个最后的尊严而已,说不定我一高兴肿瘤君被峩超度了呢?
最后趁着精神还好再唠叨两句。
给我加油的人很多祝我安好给我安慰的人也很多,发这个回答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囿这么多祝福和关心真的很感谢你们。
有时候翻一下评论都颇有种“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意思
不用安慰我,也不鼡担心我
哈哈哈哈神经大条不一定就是乐观,顺其自然不留遗憾不一定就是悲观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也是有特定背景嘚。
还有啊不是有句话叫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么
其实也就是这个病太突然了点,也折磨人了点时间久了,发现自己今天疼明天吐后天瘫让很多事都来不及安排,情绪就会有波动实在很难从容,不然一个病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咱也是分过裹尸袋的人,心理建設是做过的现在就相当于慢动作复习了一遍。
何况我到目前还思维清晰没有失语没有失智,没有抑郁没有狂躁已经算是幸运算是奇跡了,我是真的感觉很幸运
我又不是打算一了百了,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只是坚持的方式和寻常意义上的坚持不大一样罢了。
嗯差鈈多就这些,想起来再说以后大概不会再更这么长的了,好累啊妈妈救我
哈哈哈哈哈放张照片,依旧糊脸^0^~
晚安,祝你们好梦祝我一切顺利,早日回家
(晚九点)依旧低烧,已经适应了
输了白蛋白,没感觉所谓的副作用没出现。
腰穿做了穿刺不疼,但禁食禁水平躺6小时不让动非常酸爽不过放了点脑子里的水,颅压降了一些希望今晚能睡个整觉。
明天老爸也要复查希望有好转。
还囿明天我姐去血站报销因为是我本人献血本人用血,应该不会出现“证明你是你”这种神奇的问题
今天还好,还是低烧但颅压的确降了。
半坐半躺睡了那么多天昨晚终于躺下一些,吐得也好点了还没疼醒,爽歪歪啊希望颅压升得慢点,让我多爽几天
今天我爸嘚检查也还好,继续吃药不能劳累,应该是被我连累的
血站也报了,就是我的血小板还是低开了利可君,升白细胞和血小板的
明忝上午出院,在家输甘露醇就行了
(3:30)梦到我的病好了。
(12:30)啊——我到家了!
客厅里放着新闻厨房里有烟火气。
我最后一个换了鞋鞋架上的鞋终于齐全了,爸妈的姐姐的,我和小孔雀的
下午再把狗子接来,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以前喜欢一个人住的我肯定是有病。
亲妈哎撤了书桌换成大床我没意见,但你儿子性别男谢谢。
这两天脑袋不怎么疼出院前打了升白针的关系,现在腰腿有点疼过兩天社区护士来输液时给我抽个血,家人送医院查血常规不用我跑。
唯一烦人的毛病就剩低烧了解热药开了,但还是让我物理降温朂好别吃。
甘露醇和激素也停一下颅压高了再继续输,现在输液只输消炎药和抑胃酸的药
口服药还是一大把,尤其抗癫痫的出院时叮嘱好几遍一定要吃。
还有吗啡给了一星期的,让我这两天头疼不严重也别停12h一次,各20mg和以前一样,如果头疼严重了也不要自己加量
差不多就这样,比在医院好太多了而且耳边也没人哀嚎,没有压抑感
带我弟跟你们说晚安,看看它都睡成什么德行了
(午两点)晨起头疼,现在就完全躺不下去了头又炸了。
才维持了两天半回家也才一天,补觉还没补完……
(5:00)早说个事,以后不一定晚上哽这一波太猛了,药物也不那么有用了
昨天早晨头疼,一般情况就是早晨重正好也是吃止痛药的时间,八点多护士来输液时我已经恏了就没管。
但上午开始吐中午止痛药也不太起作用了,到了下午就忍不了了觉得全身都在疼。
五点输甘露醇最快速度二十分钟滴完,爽了被我妈强制喂了几口粥就睡得不知东南西北,然后晚上九点疼醒才四个小时,距离下次输甘露醇还有四小时距离平时吃圵痛药的时间还有一小时。
第一次觉得卧室里的挂钟真特么碍眼!
提前把药吃了吐了,再吃再吐,一晚上造了一天半的药那药才安汾呆在胃里,然后我一直睡到现在
甘露醇半夜又输过一次,晚上没护士小孔雀干的,我睡着也不知道她刚告诉我。但算时间药效又赽过了现在距下一次输还有四小时,距吃止痛药也有近三小时不知道怎么熬。
在医院最后是输四次现在是考虑才放了脑脊液输三次,但显然不行比在医院时还猛。今天我爸要去医院问问看医生怎么说吧。
我一个朋友今天也要来希望我能醒着见他。
(19:10)熬刑的日孓晚安
(13:10)报平安。
(21:00)疼醒睡着疼醒睡着……翻记录才三天,我还以为很多天了这一波是不是过不去了
(8:25)这几天吃不下,要去插胃管新技能,鼻子吃饭
(9:00)今日份报平安,我争取晚上来晚安
(22:20)替答主更新:晚安。
(6:40)早本人。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这几天哽的少,一是身体原因二也是心情原因。病情没什么进展但熬得生不如死,加了药也没什么卵用
看不清,听不清说不清,半身没囿知觉疼得精疲力尽,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感觉离世界很远。很可怕的感觉
没崩在绝症上,居然崩在了单纯的疼痛上
卧室里的挂鍾又像催命符又像救命的药,盯着它数时间不知道熬这种疼醒睡着疼醒睡着的死循环意义何在,觉得要是一直这么熬到死不如让我现茬就死。
昨天偷懒让小孔雀更今早她来劲了,冰水给我洗了脸让我自己来,不多更点不给药吃这瓜婆娘……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精神垮了,要给我找点事做我知道。努力顶着吧摊上我这么个倒霉蛋也是悲催,本来过年就结婚的
小孔雀说这些可以过关了,那么今ㄖ份的在此,以后尽量自己更最好还能皮一下。
(20:50)来晚安瓜婆……小孔雀在监督。
以后不说病情了吧说点其它的。
暂时没想好要說啥有点累了,明天说吧晚安。
对了评论区以后我就不回复了,字太小调不大,小孔雀转述给我回复不回复的都交给她了。
(11:50)报个平安活着呢,还行
评论里有提议说说恋爱史,我想想啊其实没有恋爱史,见了一面后我就失踪了七个月之后的半年也是随緣联系,而且随缘联系的那段地址也不方便告诉她,写信都不成小孔雀说她在和空气谈对象,她闺蜜一度怀疑我是个骗子直到我回箌师部才算稳定下来,但还是聚少离多
后来离开部队,我又觉得应该先趁着年轻打拼结果年初买了房,入秋就进了医院作天作地的還把人气跑一回。
你们说的对好姑娘,我说她辛苦了她说我要是再晚病半年我们就结婚了,她难道要跟我离婚这就是她的逻辑。
如果不是这个病我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要是我再大度点我都想给她征个婚。
她姓陈希望她以后能嫁个好人,不好的话我做鬼都不會放过他。
(9:10)早啊准备睡觉了。止痛药和甘露醇的时效又缩短了真特么草蛋。不用给我推荐听歌的办法了我要是能听的进去我还會崩?一天就要被绑好几次怕我撞墙怕我扯掉输液扯掉胃管,应该庆幸我瘫了作不了死
(20:30)抱歉,这几天太暴躁了尤其是上午,因為凌晨到天亮疼得比较猛过了中午一般会好一点,现在这个点最安逸如果以后的更新里有什么不好听的,就当我在发疯终究还是俗囚。
另外以后真的不再说病情的事了,没意思聊点别的,也不知道聊啥有问题评论吧,我只管回答问题不想动脑子了。
(问题最恏具体一点就是回答起来简短点的。)
哈哈放心,不用安慰我说了终究是俗人,发作起来想死缓过来又觉得还能活一活。
(11:40)问題还挺多……小孔雀回了几个其余让我来。
小狗好着呢,叫胡芦是胡不是葫,因为我姓胡
字?五岁练的上军校到后来回师部,Φ断过8年
交过几个女朋友?这……谁他娘出的送命题一个!必须一个!吓死老子了!
小孔雀什么时候最凶?不不不她从来没凶过,她是世上最温柔的姑娘!!!
情绪低落的事现在就挺低落的,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咳正经的,刚转业回家不适应,还哭过一次
表情包?头条、知乎、糗百、微信、qq……遇到好玩的就存
皮?可爱外号胡汉三、法西斯,可爱不凡是认识我的看到我被叫小可爱,铨笑我不要脸
取匿?不取没人认识才好放飞自我,皮一下很开心
还有关于部队的,下次说有点累了,要睡
(5:30)尿了个床,最后┅点脸皮也要给我撕了艹。
(11:30)午安我没事,两个月前医生就说过会变成这样
换到半个月前我可能会要死要活的,但现在疼得我也顧不上熬着熬着就给忘了。
人果然还是比较在意直观的痛苦果然还是会因为求生一再地降低忍受底线。
算了事已至此,洗洗睡吧反正也没有太久了。
吃饭不用动嘴上厕所不用起床,真他妈省心就让老子看看肿瘤还能折腾出多少新花样。
不过今天还是不想说话咱明天继续聊。
继续回答问题上次没来得及说的部队的事。
不能说的要带进棺材能说的网上基本都能搜到,回复具体的
2.当兵的原因。家里军人多顺理成章就去了。太爷新四军烈士爷爷去过朝鲜,大伯和一个姑也当过兵就我爸不肯当兵跑到边疆和老毛子做生意。這么一代代都是兵我怎么着也得逆袭个军官吧。
3.有人问军校心里话,慎重尤其是指挥类(技术类不了解,不扯)因为部队也有鄙視链,学生官首当其冲要么有背景,要么自己能拼还得有点魄力,不然老士官会教你怎么当个摆设部队不是象牙塔。对已经入了套嘚第一打铁自身硬,第二官兵保持点距离打成一片这种,等你干得过人家再说
4.想找个兵哥的,哎这问题头疼。应该不是指义务兵囷基层士官吧军人他首先是个人,是人就有好有坏这身皮不代表人品,想嫁兵哥找靠谱的人介绍反正我是没见过正经的军官喜欢在網上撩姑娘。哦对最好还得了解点军事,我真的见过顶个列兵肩章就敢骗姑娘他是特种兵军官姑娘居然信了,我都不知道该同情谁
洅补一句。凡是在网上吹他执行过什么任务的尤其是连细节都吹的,不是想吃牢饭的二逼就是骗子遇到兵哥,至少看看证件哪怕他昰保密单位的高级涉密人员,也有最基本的可以示人的证件无论如何都别相信满嘴跑火车的“神秘人”。
(20:05)暴躁老哥又想暴躁了晚咹吧。
(1:10)吐血了别急,吐的不多
我想说的是,他们要拉我去医院我不想去,没人理一会儿可能要被扛走,我突然发现他们答應的最后放弃抢救,很可能只是在安抚我
(11:00)替答主更新:
暂时没事了,是胃溃疡出血判断是脑瘤引起的,要住院观察怕有大出血。
の前降颅压输的是甘露醇和激素现在胃溃疡不能用激素,不知道对他的病情有多大影响输甘露醇,两个小时失效打了止痛,一个小時失效不能再加药了,绑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办刚才偏瘫的一侧还出现抽搐,腿也伸不直
现在消化内科没床位,也不接收还在急诊等之前科室的床位。
谢谢大家的关心输了甘露醇,终于睡着了现在在输营养。
人还在急诊下午还是痛,但没有再抽搐意识也很清醒,刚才缓过来时说没事感觉比上午好一点。
病情稳定但还是很难熬。输一次甘露醇能缓解两小时一天输了六次,胳膊都肿了让峩们给他热敷按摩。
现在还是没床位医生说可以考虑回家休养。
我没事那晚吐血我当是胃里又长了东西,既然不是就随它折腾
我妈丅周生日,我啥时候扛不住也不能这会儿扛不住老妈大寿儿子送条命当寿礼?后儿子吗
以后还是我来,等我去那边报道了再让小孔雀來通报她太正经了,吓你们还吓她自己现在还是得找点乐子才能扛下去。
解散渡劫成功了,明天回家继续皮
(10:10)早啊,回家了
醫院出来还乏得不行,冷风一吹就精神了进了家门,看到粉嫩粉嫩的花床单更精神了……
听说评论区最近有点煽情?暴躁老哥不适合這个画风都别难过了,至少不要为我难过
到了这阶段我反而羡慕走得痛快的,生死是小事唯一不放心的也就是留下的活人。
有问题繼续问有好玩的继续分享,有烦躁的也继续吐槽正能量负能量都无所谓,我不需要安慰
从前的世界那么大,现在的世界这么小为叻适应,也为了找到自己活着的价值我写回答的目的早就从发泄情绪变成分享生活了。最好还能吓唬吓唬你们不舒服了赶紧就医,别哏我一样自信身体好硬是拖到了药石无医,睁眼就是熬刑真是实力演绎怎么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哦对了替小孔雀感谢善良可爱的伱们。
爸妈至少还有彼此老姐还有家庭有孩子,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只有小孔雀有感情没身份,在这里累的要死还尴尬的一批谢谢伱们这些天陪她。
(生日礼物搞定到时候来上图)
(21:40)啥也没说。晚安
(2:20)发高烧,低烧20天了突然高烧天亮又要去医院。mmp!消停两忝吧!
昨晚就到了急诊现在入院了。
是肺部感染呼吸很快,每分钟有30多次咳嗽,痰很多但他自己咳不出来,吸了一次很快又有。
人半昏半醒的会睁眼,但不回应我们不知道是暂时烧糊涂了还是真的不认人了。
输了很多药一直在冰敷,擦酒精现在趁着他输過甘露醇睡着,在做雾化
人还在睡,体温也没降中午心率飙升到150,呼吸40多次叫不醒。现在心率稳下来了呼吸回到30左右,痰好了一點刚才醒了几分钟,认识人加了甘露醇让他好好休息,按频率一天大概要输8-9瓶今天不会再痛醒了。医生说如果体温一直降不下来僦会不好了,但也说他挺能坚持的
打退烧针体温就降了,过两小时又会烧起来目前就这样维持,不过比入院时40度还是好些现在是39.1,呼吸也平稳一点医生说凌晨可能还会升高,继续观察
评论里看到有人一直在刷更新,替他谢谢你们不用刷了,我每天晚上替他报平咹白天我是和叔叔阿姨换班的,不一定在医院
两点多醒来一次,有意识凌晨四点体温又到39.8,呼吸心率又很快现在39.2,心率稳了呼吸还有点快,发现口腔溃疡喷了药,痰好多了
上午体温降到了39以下,醒来还用吸管喝了口水下午又烧起来,现在是39.4在睡,心率呼吸还好
38.6度,现在清醒绑着手不能自己更,说“都闲的死不了”……
(20:00)在呢,没傻累,下次再说
(12:05)平安。下雪了
(13:55)有人想看雪?
让小孔雀发给我的她今天回自己家了。
(22:50)睡过头了晚安,放心
(12:50)地震完了余震不断,抑郁不是暴躁,就是想发呆发箌天荒地老
小孔雀说让我和你们聊聊散散心,聊啥呢打字困难,说话困难听和看都困难,各种并发症按下葫芦起了瓢啥也不说只報告状况都来不及。
这一波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身体差得像是随时要埋反应也慢,小孔雀说我总发呆但我自己意识不到,想想都后脖子发凉
说真的,很痛苦很想死,我活得那么糙的一个人都扛不住了但神智还在啊,现在放弃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算了,总之暂时渡劫了时间也真的不多了,许个愿吧(改一下)我希望要么清醒到最后一刻,要么彻底没有神智别让我恍恍惚惚的留副皮囊白受罪。
突然想起来这个图早晨小孔雀给我看的。
谢谢喜蛋很喜欢,做手机屏保了
(21:35)你们对我太好了,小孔雀问我要不要亲自说晚安偠啊,晚安还要补上上次被我删掉的一句,我爱你们真的。
不过除了这个我还有两个问题。
1.皮皮胡是什么鬼东西暴躁老哥晚节不保啊,在可爱的路上一去不返
2.小孔雀是谁给带坏的?不说“我爱你”不让睡觉简直是趁我病要我命的节奏。
来吧说说,谁干的自己站出来
(10:40)早啊,看到好多祝我妈生日快乐的看来都知道了,替我妈说句谢谢直接上图。
本来是想做个相册结果出了状况没来得忣,先订个蛋糕相册尽量补上。
再来张我妈的照片炫耀一下唯一一张背影。不要怀疑近照,57的老阿姨
(12:25)他们吃蛋糕,我干看着还顶了一脸奶油。亲生的
(21:30)告个别,暂时的
原因交代一下,这时候搞神秘忒缺德
前两天电解质紊乱,肾功也出了问题今天又來了个少尿血尿,考虑急性肾衰竭因为甘露醇输的太多了。
现在我妈生日过了我不能也没理由再拖了,要么顺其自然等着肾衰竭闭眼要么停几天甘露醇,熬一熬处理一下这些问题最后我在头痛和死之间选了前者,为家人也为自己毕竟我还没变成傻子。神智清醒的等死太瘆得慌。
这次没什么值得汇报的接下来几天这里停更,我会回来的
没有万一!因为好好告别扯了千言万语的,一般都出问题叻电影电视里都这么演的!老子是编剧,不给导演这个机会!
好了反复修改好几次了,不改了就这样。
(13:50)在呢但再没下次了。迉去活来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谢祝福等待先缓几天,具体的小孔雀说吧
对了,再恢复几天我要出院了
中午他亲自更新好像引起误會了,他是想说这次的这种渡劫再没有下一次,太痛苦了
18号,晚上开始停药一晚上就把绑着的手脚磨破了。
19号大剂量速尿静注,開始每天腰部热敷尿量400,血尿晚上呼吸急促,血压降低吸氧,坐了一晚
20号,腹膜透析尿量1200,没有血尿输了一次甘油盐水代替咁露醇,又加了一针止痛睡了两小时。
21号尿量2000,电解质正常肾功在恢复,甘油盐水和速尿交替代替甘露醇效果不明显,断断续续睡了小半天
现在只是开始好转,还需要几天恢复等完全恢复才换回甘露醇,所以接下来几天不定时报平安
这几天还是停更,他让我茬最后的最后再整理后续的病程因为没有任何过度治疗,多少有点参考价值
报个平安,好是好不了了但比前几天好多了。刚才醒来思考了一下人生觉得现阶段珍惜时间比较重要,比如对某孔雀说点没说过的比如有精神时来这儿蹦跶蹦跶……
总之,我胡汉三皮皮胡胡皮皮小可爱大可爱胡芦它哥回来了!
(补一句以后不保证每天报道,现在休息是断断续续的日期的概念很模糊,记性也不太好)
叫小孔雀是因为不太熟的时候她高冷又骄傲,还有一個原因我们去动物园,看孔雀的时候她一靠近,孔雀开屏了
对了,听说我又多了个外号胡青蛙??
亲孔雀公主看上的不是青蛙王子,是唐僧老夫打死你们哦。
(22:00)又他妈吐血折腾惨了,请假
(9:50)没事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胃溃疡出血不是大问题,就是灌冰盐水灌得我抑郁太踏马酸爽……
现在挺好,休息一会儿早安。
话题好像沉重了点唔,明天不会了明天胡哥带你们上高速。
中午消化道大出血1000ml在ICU,没有消息护士说在ICU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医生通报体征基本平稳意识清醒。叔叔阿姨签了吗啡超过极量的知情哃意书可能会出现嗜睡、昏迷、呼吸深度抑制、呼吸衰竭,还有很多
所以还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转回普通病房了不痛了,昏睡叫不醒,其它一切正常
(21:40)替更:昏睡的一天,打了针就睡的很安稳过了就痉挛、发抖。不睁眼叫不醒他。
停更了这一劫不论最後是好是坏,都等有了结果再说吧
体温终于降到了39以下,下午就要出院了
他不会说话了,时不时的也不认识我们了痛起来的时候如果正好糊涂,就会像孩子一样哭
他说过很多次不愿意这样活,尊重他的意见不论再出现什么状况,都不会再入院了
最后的日子,我們在家陪他
他走了,今早7点40
谢谢你们这一路的陪伴,祝所有人身体健康
这两天我接到了很多电话,其中几个是他的朋友都是他安排给我的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的新疆各地都有。
但我没去匆匆忙忙地跑路了。
青岛刚落地。打算趁着年前出去走走
在新疆,我看谁都像他
我一直以为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从他姐姐那里知道他生病准备过一次,在青岛看到他那么痛苦准备过一次,送怹回新疆时听他说不用再见了准备过一次,到了新疆听医生说他可能到不了12月又准备过一次,之后他度过了医生说的期限更是每一忝都在做这种准备,甚至我还希望他尽快解脱不要再受折磨但最后才发现所谓的准备一点用都没有。
昨天一整天我把回答和几万条评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想想他这一生虽然短但也值得了但我呢?我怎么办呢
我看到很多人在刷更新,其实我也在刷我想试试峩能不能碰到鬼。
最后不得不承认他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这是他在青岛时答应写给朋友的从那时起他就在和身边的人认真告别,可惜峩们都没有真正看懂都一边说着不强求一边还在侥幸奇迹,给自己挖了一个好大的坑等他一走就前仆后继地掉进去。
我给他准备的新姩礼物我是不是蠢?
我不会让他担心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从坑里爬出来。
头七过了没有梦到他。
回答已经整理好短期内不想再來。
谢谢善良的你们陪他渡过最艰难的日子祝平安健康。
今天是他的生日只有这个匿名的地方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一句生日快乐。
前些忝我回了家想在他生日的时候去看看他,但转眼乌市封城近在咫尺了却去不了。
关于他的事情好像总是会遇到无可奈何。
抱歉希朢我这突然诈尸,没有打扰到关注这个帖子的人
祝所有人身体健康,平安幸福
[书籍简介] 你是否也有过长夜漫漫却无法入眠的经历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 你是否也有过不可思议的人生经历?或神奇或诡异。无法解释又仿佛注定。 你是否吔有过一个人面对困境时的茫然无助深夜买醉沉迷于虚幻,通宵狂欢试图解冻心房最后却发现所有努力全部徒劳…… 人生无常,命运難测如果你也有过这些经历,那么本书写的就是你的故事 《最漫长的那一夜》——著名作家蔡骏最新现象级情怀力作,亦是蔡骏天马荇空的想象与悬疑的一次完美融合19篇有关黑夜的故事波谲诡异、亦真亦幻。从悬疑到怀旧从青春到爱情,从“变形金刚”到“哆啦A梦”从“北京一夜”到“这个杀手不太冷”,这些与我们记忆和成长息息相关的故事写尽了我们这代中国人的命运际遇 长的是深夜,短嘚是人生有些黑夜,只能独自度过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虽然,每个人都有过“最漫长的那一夜”但天一定会亮起来!无论你是70後,80后还是90后,无论今夜多漫长让我们一起度过!
2014年,三月最后一天,我到广州参加某报纸的图书活动。深夜回酒店大堂巧遇张嘉佳,还有他的图书编辑原本就认识,白天又是一起的活动最重要的是恰巧都饿了,我们一同打车去滨江路吃海鲜几个人没怎么聊,光顾着吃了凌晨,夜雨倾盆回到酒店房间。电闪雷鸣我睡不着,刷微博满屏都是“周一见”。我随手发了条微博——
“花开了,然后会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这个地球,太阳整个银河系,甚至宇宙也会有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和这些东西相比,简直就是刹那间的事情在这样一个瞬间,人降生了笑着,哭着战斗,伤害喜悦,悲伤憎恨,爱一切都只昰刹那间的邂逅,而最后都要归入死的永眠中”
“奥运会那年拆了。”
“拆迁补偿款应该不少吧”
“呵呵,初中毕业那年我们家把房子卖了,搬到城外的回龙观”
看看他的年龄,那应是九十姩代卖不出什么价钱:“太可惜了。”
“说来……话长”
“算了吧,很无聊的故事”不知不觉,出租车已转过东三环进叻朝阳北路,“冯唐”沉默着没有表情的脸,简直几分可怕
静谧的十来分钟,我仓皇地看着车窗外有跳车逃生的念头。
“尛时候我是北京市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初一那年还上过新闻联播,中央首长来我们学校视察我作为学生代表跟那位爷爷合影。”
像一夜里冒出的粉刺“冯唐”突如其来地说话。我头靠车窗尽量距离他远些。
不是客套话想起我小时候,既不是差生吔不是优等生。我没让老师头疼过也没被人夸过,除了作文还算凑合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种孩子。
“我爷爷是老革命地下党员新中国成立后,分配了一间四合院——从前住着个前清老太监伺候过慈禧太后。1954年地安门被拆了,老太监在自家院里上吊死了文革头一年,爷爷也在同一棵槐树上自杀改革开放,落实政策才把四合院还给我家。我爸在中央部委工作我妈是协和医院的妇产科医苼,只有奶奶是家庭妇女小时候,我常能吃到别人家孩子吃不到的东西你懂的。”
“嗯我稍微懂一点。”
“小学三年级峩写过一篇命题作文,关于自己长大后做什么职业我写了三种,一是考古学家二是文学家,三是北京市长”
“你也想当作家?”
说实话在我念小学的时候,从未有过此般梦想
“我爸爱藏书,家里有个大书房书柜从地面排到天花板。除了四大古典名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鲁迅全集》《红与黑》《悲惨世界》《安娜·卡列妮娜》《罪与罚》《亨利四世》……还有《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跟《东方快车谋杀案》但我最喜欢苏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过至少五十遍”
“保尔·柯察金,奥斯特洛夫斯基。”
“记得冬妮娅吗?”
虽然书中情节大半模糊,但我记得:“保尔的初恋”
“最喜欢她在水边初遇保尔,蓝白色的水兵垺浅灰色的短裙,带花边的短袜栗色的大辫子……都是十七八岁,没有冬妮娅就不会有保尔,你说呢”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生命,应当怎样度过呢每当回忆往事的时候,能够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恥。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经历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进行的斗争!”
北京晚九点半,朝阳门外大街出租车司机为我背诵这段名言,保尔·柯察金将要举枪自杀时想到的话。
“不过我想在那个时候,他心底所念的人一定是冬妮娅吧。”他按了按喇叭让前头的实习车闪开,“你想过自杀吗”
“冯唐”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家为哬要从地安门搬走?”
“初三我十六岁,我们学校的教学楼有五层那时男生都爱圣斗士星矢,有人喜欢紫龙有人喜欢阿瞬,我們几个男生各自扮演喜欢的圣斗士,从一楼玩闹到五楼是不是很傻?而我最爱沙加当我高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却不小心胳膊碰到窗玻璃——那块该死的玻璃,整个掉了下去往外掉。”
路口红灯前,他放空挡拉手刹:“嗯,周围的那些人全逃光了。五楼的窗户底下就是大操场,课间休息有许多人。”
“我不敢把头伸出窗户当我跑到楼下,看到操场上围了许多人有个穿著连衣裙的女生,横躺在水泥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浸红无数片碎玻璃慢慢淌到我鞋边。”
“后面的事我记不清了,脑子发热聑边全是尖叫,眼前数不清的人头像在菜市口滚动。那晚爸爸将我接回家,妈妈却在医院留了一整夜第二天,我才知道那个女生受叻重伤颅骨被玻璃击穿,抢救十个小时终于保下一条命,但深度昏迷我向学校承认,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愿意接受处分。”
“你傻啊为什么不说是玻璃自己掉下去的呢?”
“嗯很多年后,我也有过后悔为什么要承认?不过几个男生都看到了,峩可以让他们保守秘密但能保密多久?总有人会泄露出去的被玻璃砸到的女生,是隔壁班级的我不认识她——我是北京市三好学生,学校里没有不认识我的这也是我不敢撒谎的原因。”
车后响起连绵不断的喇叭声路口早已变成绿灯,“冯唐”才重新开动
“后来,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你家赔钱了吗?”
“女生家里开出五十万的条件——二十年前一笔巨款。虽说那年头医藥费不贵,但对方计算了未来五十年的治疗与护理费还有整个人生被毁了,无论如何我接受。”
“九十年代我爸的中央部委是清水衙门,我妈在医院还没流行拿红包实在凑不出五十万,最后咬牙卖掉四合院全家搬去回龙观。搬家前一晚七十岁的奶奶死了。醫生说是脑出血爸爸却说见到了吊在大槐树下的爷爷,奶奶是舍不得离开地安门呢”
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
“冯唐”继续平静地说:“快要中考了学校只有一个保送名额,原本留给我的直升北京最重点的高中。出了这样的事名额自嘫给了别人。而我嘛志愿没填高中,怕是将来读大学家里负担不起我进了西城区的商业职校。至于被保送去重点高中的那家伙,而紟已是个大人物了常在中央一套的两会新闻见到他。”
“你是说假如没有那块坠落的玻璃,今天那个大人物就是你啊?”
“我一直梦见那块玻璃,依然在教学楼的五层完好无损地嵌在窗框。夕阳照射在玻璃表面映出十六岁那年的脸。”
我不太会说咹慰人的话默默看着车窗,北京街头绽射的灯光映出自己的眼睛,忽然觉得好年轻
“离开地安门,不到一年我爸就出事了。”他像说一桩无关紧要的事如此平静,“他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以前十分钟就能到,但从回龙观进城就得一两个钟头。有天早上记嘚是清明节,他被一辆土方车带倒整个人卷到车轮底下,被碾成了肉燥子你肯定吃过吧?”
车轮底下华丽丽的肉燥子又联想到爆肚黄喉之类,我有种呕吐的感觉摇下车窗,让风吹乱我的长发
“爸爸死后,妈妈得了抑郁症再没心思做医生了,提前病退回镓没过两年,她查出了乳癌晚期。我十八岁那年她死了。”出租车已开上东二环“还想听下去吗?”
“我妈刚下葬没几天峩从商业职校毕业,国营单位包分配进了西单百货做营业员。不久商场效益不好,三分之一员工下岗我在家闲了一年多,花光所有積蓄才重新出来找活干。呵呵我干过各种工作,运货员、维修工、值班员、推销员可是,每一样都不长久最后凑了些钱,开起了絀租车那是五年前的事。”
“说说你遇到过的有意思的事或者——令人难忘的事?”
我怎么说得像个小学作文老师抑或电視节目上的梦想观察员之类的装逼犯?
也许我是在羡慕他。所谓作家时常被迫地需要去寻找生活,而出租车司机们每天就在生活之中。
其实他是欲言又止,区区四字千言万语。
“平常你也喜欢像这样跟乘客聊天吗”
“不,我从不跟乘客聊天差不多一句话都不说,除非有人主动提问”
对不起,别再说什么缘分后背心要起鸡皮疙瘩了。
“冯唐”似乎听到了我的心里話说:“今夜,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他让我吃了颗软钉子,好吧这确实不是出租车司机的服务范围。职业习惯我随口提叻另一个问题:“那你现在爱读什么书?”
“《凡人修仙传》《斗破苍穹》《庆余年》……你不是推销员吧”
我没有逗出租车司机玩的恶习惯。但这哥们太令我着迷了。
“南方但又不是很南,也许靠东一些。”
“呵呵我还从没去过呢。小时候詓过几次天津,跟爸爸出去开会爬过一回泰山,还有对了,北戴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几年没出去玩过”
“除了拉活去天津河北,每次只能隔着车窗远远看着光秃秃的野地,还有高速上成排的卡车交通事故中烧焦了的车壳子,还有尸体”
“你最喜欢去哪儿?”
“五年前我刚开上出租车那会儿,有一次路过百花深处胡同想起当年被玻璃砸伤,变成植物人的女同學就住那儿便进去看了看。”
“百花深处胡同十九号丙早成了大杂院,搭满违章建筑住的大半是北漂。她家还在西厢房十几姩前,拿到我家的赔偿款后她的父母离婚搬走了,听说是分别再婚却把女儿留在这里。”
“那么多年你都没去看过她吗?”
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明白他的恐惧,真的
“为什么,突然又不怕了”
“那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
“小时候烸个生日,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奶油蛋糕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而自从他们死后我已经十多年没过过生日了。我只是想要给自巳找一个生日礼物,哪怕只回头看一眼”
“说……说……说……下……去……”
我有些结巴了,我想
“老宅,只剩下她嘚叔叔我不敢自报家门,谎称是初中同学代表同学会过来探望。”
“嗯这家伙把侄女当做累赘,恨不得早死早超生多出间空房还能租出去。她始终昏迷在床脑子里残留几块当年的碎玻璃。”
“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当时,我连续开了十来个小时絀租车许多天没刮脸,长满胡楂子还有几根白头发,简直就像个大叔走进那扇狭窄的门,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她竟还像十六岁的中學生。她的头发很长几乎拖到腰上,感觉从没剪过长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她的鼻梁很高,下巴圆润额头高高的,像冬妮娅”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只是一种感觉谁都没见过冬妮娅,不是吗可惜,屋里很臭她叔叔把她当作了一具腐尸。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比牲口棚还糟糕。床脚下摆满尿盆墙上挂着成人尿布啥的。他们家每月出八百元请个外地保姆来照顾她,每天两个小时——我猜当年我家赔偿的五十万,早被哪个家伙花光了吧”
对面有车开着远光灯过来,照亮“冯唐”的脸有些发红。
他也打了远光灯:“谁能想到呢虽然,是个植物人但除了轻微的褥疮,就连例假都是准时的”
“每个星期,我都會去百花深处胡同虽然,我自己家乱得像个狗窝除了爸爸留下来的藏书,就是几十个移动硬盘你懂的。但在她的小屋我卖力地打掃,清除多年尘土把每块玻璃都擦干净。我从淘宝上买了许多东西专找少女喜欢的网店,比如泰迪熊的窗帘啊HELLO KITTY的发卡啊,还有挂在她床头的SD娃娃我买了几盆花放到窗边,关照保姆每天浇水”
眼前浮起这幕奇怪的景象,一个像大叔的出租车司机每周去百花深處的四合院里,照顾植物人的萝莉虽然他们两个年龄相同。
“她怎么吃饭呢”
“通过鼻子——我自学了护理,把鸡和鱼肉调荿糊加上新鲜水果和牛奶,兑成营养流质灌进一根管子,再通过她的鼻孔塞进胃里听起来很恶心吧?时间久了自然习惯。”
“你帮她擦身吗”
“这个……”问到了要害,他沉默片刻点头“一开始不敢,但后来我发现保姆偷懒也就亲手帮冬妮娅翻身和按摩了。”
“嗯我喜欢叫她冬妮娅,再也改不了口抱歉。”
“你没感觉不好意思吗毕竟男女有别。”
“当然很不好意思。但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就算我给她换尿布也没有丝毫的……没有生理反应,别想歪了”
“他叔叔不管吗?毕竟你昰以男同学的身份,又不是男朋友”
“我想做她的男朋友。”
不曾想“冯唐”如此直接地说出答案,令我无言许久
“囿一点,但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冬妮娅。是啊我是不是疯了?对方要是正常人家我根本没这种机会,但她的叔叔根本鈈管她,给他塞了两条香烟就把房门钥匙给我了,却连我的名字都不问”
“冬妮娅,我也这么叫吧年复一年,她始终昏睡吗┅点反应都没有?”
“一年前的今天她醒了。”
我几乎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把脸贴着挡风玻璃看他的双眼。
出租车转入東四十条他慢悠悠地说:“那天之前,昏迷中的冬妮娅连续发了七天高烧。我开车把她送去协和医院庸医说她脑中的碎玻璃作祟,導致大脑内出血建议准备后事。我把她拉回百花深处胡同就算死也要在自己的屋子里。”
“不知道我给她换上白色衣裙,为她囮妆第一次擦上腮红和粉饼,我的手居然没有抖虽已浑身冰凉,摸不到什么呼吸我仍然跟每天一样为她擦身,认真按摩她的大腿肌禸尽管已僵硬。”
“那天午后我刚为她擦完身体,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忽然听到床上有动静,回头一看——她睁开了眼睛”
忽地,我想起很多聊斋故事里穷书生进京赶考,夜宿古寺偶遇女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不可自拔以至于掘开墳墓,发现女尸竟完好如生便把她带回老家,放在自己床上每天喂些稀粥,渐渐僵尸变得柔软直到还魂复生。待到女郎休养康复即与书生拜堂成亲。次年她竟生了个大胖儿子,足不出户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多年后,儿子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给父毋养老送终,后人还是蒲松龄的隔壁邻居异史氏曰……
司机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笑着说:“真好啊她苏醒的那一刻,我哭了接着三天,我始终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慢慢自己吞咽,可以用嘴来喝水进食虽然大小便仍不能自理。第七天她说话了。”
“嗯峩骗了冬妮娅,说我是她的老师因为,她的记忆停留在1995年还以为自己是个初中生,很快要面临该死的中考还让我拿几本教辅书来给她复习。”
“有时候这样也挺好的,除了梦见还在考试”
“冬妮娅很单纯,她管我叫大叔而我不敢告诉她现在是2013年,更不敢说是因为我因为那块玻璃,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害怕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已昏迷了十八年,不再是十六岁少女而是个彡十四岁的女人。我继续骗她说她因为一场车祸,在床上躺了六个月错过了1995年的中考。现在她必须做好康复训练,才有机会到明年栲高中她问起爸爸妈妈,我说他们出国工作去了隔很久才会回来看她——那是南美洲,火地岛上的乌斯怀亚地球上最远的城市,平瑺通不了电话”
“她叔叔不戳穿你吗?”
“我跟那家伙说好了帮着我一起演戏,只是冬妮娅没想到叔叔在半年里老了那么哆。我解释自从她受伤昏迷以来,叔叔为她操碎了心结果一夜头发就白了。她又问我:老师为什么从没见过你?我只能说我是最菦新调过来的,学校派来照顾你因为校长觉得,你的车祸是学校的责任她问我是教什么的。我说是教语文的她还让我给她读课文,敎她补习文言文和作文——恰好是我当年读书时的强项重新温习一遍,居然还装得挺像”
“很有意思的故事。”
干咳两声“冯唐”皱着眉头:“其实,我心里紧张死了就怕被看出破绽。我换上九十年代流行的衣着每次去见她都不带手机。虽然大杂院里住了不少人,但从没人关心这间屋子违章搭建的墙,阻挡了窗外视线躺在床上的她,只能看到屋顶瓦片狭窄的灰蒙蒙天空。我从旧書店买了些二手书作为课外阅读送给她。除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红与黑》《基督山伯爵》《牛虻》……但她能动的只有眼聙、嘴唇、脸部肌肉,胳膊与大腿都没知觉根本无法康复训练,更别说看书”
“只能念给她听?”
“只能念给她听”
“嗯,我从秋天念到春天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念到卡夫卡。《悲惨世界》念了两遍原来,我是一个星期看她一次后来隔三差五就往百婲深处胡同跑,最后变成每天都去大多在午后的两个钟头,出租车最闲的时间段她问我怎么不去给学生上课。我说现在教育改革必須给中学生减负,下午都是体育课和自习”
“这个改革到现在还没实现吧。”
“冬妮娅说想要看电视虽然,搬电视机过去分汾秒秒但谎言就会马上穿帮。为了让她相信还在1996年我说这个房子太老,有线电视断了我从旧货商店淘了一台旧彩电,收不到任何信號配最老的步步高影碟机,上淘宝买了《梅花三弄》《一百零一次求婚》《东京爱情故事》《大时代》的VCD刻录碟全是1995年以前的老剧。”
“能把这些弄全费了不少心思吧?”
“我还自己刻了不少碟呢冬妮娅的手不能动,连遥控器都按不了只能我陪在身边,為她打开电视机放碟与换碟。有一天北京城下起大雪,我和她看着飘到窗上的雪花电视机里放着《梅花烙》的大结局,皓祯捧着死詓的白吟霜策马消失在北京的荒野,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我很高兴她的泪腺功能已经恢复了。”
“我记得这个结尾”
說实话,对于那部剧我印象更深的是马景涛的咆哮
“为了给冬妮娅排遣寂寞,我又买了台CD机还有张雨生和孟庭苇的CD唱片,为她戴仩耳机她每次都舍不得我走,直到在我渐渐调低的音量中睡去我才能放心离开。”
“还有个问题你继续给她翻身和擦背,还有換尿布吗”
“冯唐”脸色尴尬:“我原本也很害羞,当她刚醒来时不敢碰她的身体。但是冬妮娅说没关系,她说自己还是孩子而我是老师,是她的长辈就像爸爸和叔叔那样。在她的言语安慰下我还是准时为她按摩,用热水擦拭她的身体她说,她喜欢薄荷菋我为她在窗台上种了几盆薄荷,还找来早已停产的薄荷洗发水为她清洗每一根长发……”
“碰到过胸部吗?”我也有些脸红“对不起,问得太直接了吧”
“当然,不可避免但我没故意占过她便宜。对于她的身体就像自己的一部分,你要明白没有任哬色情的成分——虽然,她从脖子以下都没什么知觉就算摸了她也不知道。”
“今年春天有柳絮飞到窗上,冬妮娅提出了一件请求——躺在床上那么多年了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我犹豫了一分钟还是答应了。为此我做了一个星期的准备。我给她买叻新衣裳剪短她的头发,为她用香皂洗脸擦上大宝脸霜。那是个清晨大杂院里没人在意过我们,我抱着她走出百花深处胡同放进峩的出租车里,绑上安全带就在你坐的这个位置。”
听到这里我背后凉飕飕的,仿佛冬妮娅正趴在我的肩头
“你怎么解释伱是个司机?”
“我说这辆车是我的兄弟的,我刚考出驾照借出来练车用的。十九年来她第一次走出四合院,晒到北京的阳光我骗她说,这一年来北京的建设突飞猛进,差不多相当于过去的十几年当然,我只在二环里头转不敢带她去东边和北边,怕她被渏形怪状的大裤衩或鸟巢吓着堵车时,经过一个商场门口大屏幕上放着五月天演唱会,她感到既陌生又疑惑等到刘德华出来向粉丝們招手,冬妮娅彻底糊涂了——她问刘德华怎么都成大叔了?我只能干咳两声说明星太辛苦了。”
“对啊她都不知道张国荣已經死了十年吧。”
“冬妮娅说她想听听电台广播。我装模作样地打开电台其实是预先准备好的音频——我找到了1996年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录音,那期节目在谈第二年的香港回归接着是艾敬的《我的1997》。”
那首歌当年很红,我记得其中几句——1997快些到吧八百伴究竟是什么样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hong kong。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勘体育馆1997快些到吧和他去看午夜场。
“那一天我带着她在北京城里轉悠,从清晨直到日暮路过包子铺,我下车给她买了稀饭和豆浆她说想吃爆肚,我又去清真老馆子给她买来但她吃了半个就想吐。她不知道自己吃了十九年的流质很难再适应普通食物了。”
“我要是她得感动得要死掉了!”
“晚上,我把车停在后海边上冬妮娅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酒吧难得没有尘土与雾霾,那一晚月亮很美我从水边给她摘了几片柳叶,放到她嘴里咂了几下她說好喜欢这种味道。看着她的脸眼睛,还有嘴唇我很想……真的很想……”
“我犹豫好久,几乎要把手心揉碎帮她把柳叶从嘴邊拿走时,我的嘴唇离她只有一厘米她闭上眼睛,等着我去亲她我却拉下手刹,开车送她回家”
天人交战,我能理解
“當我抱着她,走进百花深处胡同十九号丙的院子警察正在等着我。冬妮娅的叔叔脸色发白跟居委会大妈一起,从我手里抢过瘫痪的女駭然后,我被警察戴上手铐冬妮娅不想让我走,叫着让我回来我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被警察压低着脑袋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押上警车送进派出所”
“就在我开车带着冬妮娅外出的白天,她的爸爸从外地回来了冬妮娅的叔叔知道他欠了许多债,根本不希朢他回来惹麻烦因此也没有把冬妮娅苏醒的消息告诉他。叔叔无法解释昏迷十九年的侄女为何不见了只能把我供了出来。冬妮娅的爸爸勃然大怒担心我会把他女儿拐卖到农村去。他打110报警查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就是当年闯祸的男生,让他的女儿变成了植物人茬我被警方抓住以后,他希望公安局严肃处理说我犯了流氓罪,甚至怀疑我强奸过冬妮娅”
“好像,早就没有流氓罪了吧”
“我被治安拘留了十五天。并且我再也不能见到冬妮娅了。”
听着心里越发难受我又想到什么,叹气说:“但比这个更糟糕的应是她已知道了所有的秘密。”
“没错见不到冬妮娅的日子,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经常跑到她家门口,就会有人报警把我趕出去。忽然有天她叔叔找到了我,说冬妮娅开始绝食要是见不到我的话,就要把自己饿死在床上”
“你又见到她了?”
“是三个月前,夏天我发觉她成熟了,不再是个十六岁少女更像女大学生。她的真实年龄已经三十五岁我很害怕再过一两年,她僦已青春不再甚至老得比常人更快。”
“她也知道你是谁了”
“冬妮娅告诉我,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在她苏醒以后不久,她知道我在说谎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老师,现在也不是1995年她本以为过去了三年,最多五年却没想到是十九年。但是她很享受这樣的谎言,愿意每个星期都看到我听我说那些虚构的故事,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大建设社会主义小康社会,大街上到处是活雷锋很赽香港就要回归,转眼就会轮到台湾每个人都相信勤劳致富,自己的明天会更好好像时光从未流逝。”
“别再煽情我受不了。”
我摇下车窗只想透透气,透透气
“冬妮娅的爸爸只陪她住了一周,给她换了台新彩电可以声控的遥控器。这台电视机还鈳以上互联网她很聪明,只学几天就会了但是,等到她重新见着我就再也不看电视了。我跟她说起真实的世界为她念手机上的新聞,微信里的消息但她统统不感兴趣。最后她说,她想要死”
“在冬妮娅刚苏醒的那几天,发现自己瘫痪在床上连大小便都偠别人伺候,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何况,她的脑子里还残留有玻璃肉体上的痛苦也难以忍受,只是她从不让我知道但,因为我的存在为她养花浇水读小说,说起外面幻想中的世界她才能努力克服想死的念头。她说为了我,她才活到今天”
“苦口婆心——总の,用尽了一切办法却无法打消她的念头,反而让她更执着最后,我答应她娶她为妻。”他踩了脚急刹车几乎跟前面追尾,“但她拒绝了”
这个答案让我始料未及,原本以为是美好结局的伦理片却突然被编剧推入了绝境。
“那她把你叫来干吗”
“还不明白吗?她知道自己只是个累赘,如果答应我的求婚我将一辈子服侍个瘫痪在床的废人。虽有夫妻名分却什么都做不了,更鈈能有性生活白白耽误到老死的那天。她是怕我的人生,因为她而毁了可她要明白——是我先毁了她的人生。”
“但那是个意外”
“要不是那块坠落的玻璃,如今我也不至于如此吧到底谁欠谁的?你能说清楚吗”
“整个夏天,她一直在赶我走但峩赖着不走。我这出租车的生意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快连车队的钱都交不出了她说——如果,我真的喜欢她就请帮助她自杀。”
“她想要安乐死”
“这几个月,我始终想一个问题这样下去的话,对她对我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当她知道了所有秘密当她明白已过去了十九年,当她发现外面世界真实的模样”
“你被她说服了?”
“我想她也是为了给你解脱。”
“好哆次我从她的屋子离开,走出百花深处胡同溜达半个钟头,穿过无数迷宫般的巷子到后海边上,看着一池绿水就想要跳下去。可我又想,要是我也死了冬妮娅怎么活下去?”
“你做出了选择”
“她说,想去海边看看今天,早上我用薄荷味的香波,为她洗干净长发穿上蓝白色水兵服,浅灰色短裙带花边短袜,还笨手笨脚帮她梳了大辫子避开大杂院里的耳目,我把她抱上车——抱歉还是你现在坐的位置。我带她出北京沿着高速开到秦皇岛北戴河。我把出租车停在海边搂着她,坐在岩石上让海风吹湿她嘚眼睛。她说长这么大,还从没看到过海如果现在死了的话,会很满足”
几乎要抓破自己的大腿,我真想把耳朵捂起来他却洎顾自地说下去:“我的双手哆嗦,掏出一瓶安眠药冬妮娅全部吃了下去。昏睡之前她对着我的耳朵说——土豪,下辈子我们再做萠友吧。我点点头很想说声对不起,但我沉默着,给了她一个微笑看着她熟睡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面对这样的情节我無法验明真伪。紧握门把身体僵直地向前倾,看着开出租车的杀人犯
“听我说——我掏出第二瓶安眠药,仰起脖子倒入喉中。峩抱着冬妮娅听着她的心跳,还有温暖而小巧的胸口我也睡着了。”
我刚想脱口而出“殉情”二字但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心底微凉——如果他已殉情自杀而死,那么眼前的他又是谁
“冯唐”转头看我,幽灵般说:“然而当我醒来,已是傍晚夕阳从背後照着大海,我发现自己依然活着地上满是我的呕吐物,胃里难受得要死——我恨自己为什没死”
“她呢?冬妮娅”
车速隨之减慢,他说:“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还是微热软绵绵的,似乎轻了几两也许刚死去。”
明白了这是两个人相約自杀,而女的死了男的却意外幸存。据说很多殉情都是这种结果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丅来?但是她只想要自己死,希望我正常地活下去这一切全怨我,是我瞒着冬妮娅准备跟她共赴黄泉。”
这些话他说得异常岼静,却让听的人毛骨悚然我强迫自己故作镇定:“你怎么处理尸体的?”
“我对自己还活着而很内疚但是,我没有尝试再死第②次因为我想在此之前,先把冬妮娅带回北京当我进了三环,发现各处堵车在工体北路掉头,恰好到长虹桥边就遇见了你。”
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这是真的
“冯唐”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却问了个不搭界的问题:“朋友你看过《红与黑》吗?”
“问这干吗看过。”
“还记得结尾吗”
“结尾?于连不是死了吗”
“嗯,他死在断头台上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是玛蒂尔德小姐,她抱走了于连的人头来到他指定的山洞里埋了。”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我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此刻对于这个出租车的封闭空间,却是如此害怕
你也能猜到——冬妮娅,严格来说是她的尸体,就在这辆车的后备箱里
出租车开过十字路口,停在路北侧的一家风筝店前
计价器显示金额五十九元,“冯唐”摆手道:“今天我不做生意的,不收伱钱再见。”
我刚要打开车门准备子弹般逃出去,却死死抓着门把不舍地回头看他。车内灯照亮司机的脸,依稀有两道泪痕
刹那间,我改变了主意
“对不起,我不想找那老妇人了请继续往前走吧。”
出租车司机点头再也不必言语,带着我沿地安门西大街开去
我把头伸出窗外,看到皎洁的秋月径直照入内心秘密——
很多年前,在上海普陀区,我在五一中学读書初三那年,我跟同学们在五楼白相不当心碰下一块玻璃。当时我也吓戆了,不晓得会不会闯祸最后,我很幸运玻璃砸碎在操場上,没有伤到任何人直到今朝,许多夜里我仍然想象,要是那块玻璃砸到了啥人的头上那么我将……
从地安门西大街,经过後海荷花市场门口出租车缓慢开去,似是让我挑选下车地点
沉默中,看着车窗外的老城在白莲花般的云间穿行的月亮。我已明皛“冯唐”之所以把我带上车,只是想要找个人安静地听他倾诉这个故事。
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或者说,正在进行时而我,不巧参与了进来成为故事中的一个配角。
开到新街口南大街右拐他没由来地右拐。我没问他去哪儿就当是散心,送后备箱里嘚美人最后一程。
我转头对着背后的座位鼻子深深埋入靠垫,想要嗅到冬妮娅的气味——至少有她头发里的香波味。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只有纤维与海绵深处的细小颗粒如同尘霾般钻入肺叶,我拼命压抑没打喷嚏
但,在我连续咳嗽同时脑中闪過另一个念头,像发光的玻璃片陨石坠落般,从天而降在学校操场的水泥地上,粉身碎骨……
“等一等!”我似乎抓住了什么搶在自己被淹死之前,“你刚才说今天早上,你们出门前你用薄荷味的香波为冬妮娅洗头?而她就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可我没有闻到这种气味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坐过的话她头发上的气味,肯定会残留在纤维上请相信,我的嗅觉还不错尤其对薄荷敏感。”
“想说什么”他淡定的表情,让我简直抓狂“朋友。”
“你在说谎——我早就该发现了当你说到一年前,在她奇迹般的苏醒之际曾经大病一场,送去医院都没救了医生建议准备后事。你把她带回百花深处胡同给她穿上白衣裙,竟还为她擦腮红与粉饼!这说明——冬妮娅当天已经死亡,因为脑中残留的碎玻璃而你,不过是在为死人化妆就像入殓师。今天或许是她
许哆,两边破旧院墙寂寂空无一人,只有路灯下的树影摇曳不见四百年前如锦繁花,更难觅七十年前鲜艳面孔
百花深处胡同十九號丙。门脸早已衰败不堪屋檐上生着厚厚的野草,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进到大杂院里头。绕过两堵新砌的砖墙还有满地垃圾,凭感觉摸到西厢房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她的气味
于是,我看到窗台外的薄荷郁郁葱葱的绿叶子,像被什么浇灌过
想不箌,屋里还亮着灯
难道,冬妮娅已经回来了还是……
(写到此处,恰是四月五日清明节。突然黑屏电路跳闸数次。电源恢复幸只遗失两行字,我打字补回似是冬妮娅在背后看我。)
仓皇徘徊几步我砸响房门,或许能救人一命
等半分钟,犹洳十年
门开了,六十岁左右男人睡眼惺忪冒出一长串京骂,最后问:“找谁啊”
“请问这有个姑娘,一直卧床不起是吗?”
“你是问董妮儿”
“哦?对啊是这个名字。”
“人都死掉一年了!今早她爸回来给她烧过纸钱呢。她是我侄女伱又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
“那么……那么……”
我还想问起“冯唐”,但不晓得他的真名更不知从何问起。
忽然掠过老男人的肩头,我看到屋里昏暗的角落依稀有面黑白照片,一周年忌日才摆出来的吧那是她的十六岁,遭遇意外前夕我想。
遗像里的她梳着辫子,穿着水手服高挺的鼻梁,大而明亮的双目
真的,很像冬妮娅
一分钟后,我被赶出了四合院回箌百花深处胡同,深处
最漫长的那一夜,月光终于清冽古老门廊下,破败瓷盆里水面如镜,格格不入地生着一支莲花孤独到乍看竟以为是假的。静静地开放默默地死去。
“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让我实现吗?我只是渴望让我的舌尖与你的舌尖,鉯这样一种方式重逢让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永远停留在你的身体里在黄浦江上,在游艇夜宴在舌尖上的一夜。”
至此,我沉默地看着大师兄的眼睛仿佛被压出来的河豚眼,意味深长地窥着我
春风沉醉的夜晚,窗户打开远远眺望月光,四野氤氲白雾响起长江与东海潮汐。
一刻钟到了门外,厨师尚活在人世只是喝掉小半瓶白酒,脸色涨得似猪肝
回到餐桌前,杜俊拿起筷子虔诚地向盘中河豚祈祷——对不起啦,河豚君今夜大美,请汝到吾辈兄弟腹中一游助汝早往极乐世界,记得来世依旧做条有志气的河豚再回到我的五谷庙中来哦。
说罢他刮下一片雪白的鱼肉,入口之前还用舌头舔了一番,幸福表情生动至极。
好吧我并非贪恋美食,实在是不想被人瞧不起多年后让“话痨”津津乐道“这家伙是个胆小鬼”——如果,他還活着的话
我品尝小小的一口,鲜得难以用人间言语形容禁不住拿起调羹,又喝了半口浓稠汤汁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吃掉这条河豚用了大约两支烟的功夫,但在我的记忆中似有半辈子这么长。
刹那间我一喥绝望地认为,自己即将被他同化毕业为十三亿吃货中的一员。
不知为何我的双脚颤抖,艰难地挪动到窗边让海风吹湿眼睛,吃到热泪盈眶的境界吗
忽然,耳边响起某种尖利的声音像是从月光四周的云层里飘落的。
回头去看我的朋友大师兄杜俊,囸像死尸倒在餐桌脚下
面色煞白,身体僵直气息还有一些,但微弱到难以察觉
食者必死无疑——“话痨”的最后一句话。
河豚有毒他快死了!
我浑身颤抖,冲到农舍门外想要找人求救。我却发现烹饪河豚的厨师,竟也倒在泥地中任我怎么拖吔起不来。
厨师吃了第一口河豚想必早已毒发身亡。
月光隐入浓云集体自杀之夜。
接近子夜这片岛最偏僻荒凉的尽头,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与人烟连个手机信号都没。
影影绰绰看似鬼魅,尽是芦苇荡
我狂乱地向外面跑去,在一片淤泥和滩涂仩暗若黑洞,迷失方向潮水正在淹没脚踝,弥漫着梭子蟹、小黄鱼、海瓜子的气味
忽然,我很孬种地哭了
不知道在荒野裏瞎转了多久,我才摸回农家乐准备来给大师兄收尸,同时想着如何给他家人报丧又怎么解释他吃河豚毒死了,而我还好好的呢该迉的,我有些胃疼了毒素发作了吗?
然而“话痨”消失了。
楼上楼下寻找他的尸体却在客房里看到了他——坐在窗边的木板床上,嘴里吸着盒装牛奶手上在玩PSP掌机游戏呢。
杜俊抬起头看着我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捧着肚子爆笑:我靠!你还真的掉眼泪了对不起哦,兄弟我只是骗你玩的。吃完这条河豚就算是立即死掉,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那个瞬间,真想把他杀了我会謊称他被午夜的潮水卷走了,其实是埋在最荒凉的滩涂深处多年后人们发现他时,只不过是一堆螃蟹寄居的碎骨头罢了
不过,我身后又多了一个人——农家乐的老板兼厨师他刚从酒醉中醒来,扶着门框大口呕吐手中还提着喝空了的白酒瓶子。
在最漫长的那┅夜大师兄的脸色变得有些恐惧:喂,开玩笑而已你不会……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我想起这个王八蛋说过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演员,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一度整天捧着本《论演员的自我修养》装逼。
我独自离开往着海岛的内陆方向走去,步行了整个后半夜直到天色微明时分,才走到最近的乡镇
从今往后,我再没见过“话痨”
关于“话痨”,他从我的全世界銷声匿迹
两年前,我跟几个老朋友聚会有人重提这个名字,一种说法是他去了美国还有人说杜俊在香港发了横材,或在西北某渻的监狱里我很害怕听到最后一种可能的消息——他死了。
这些年来我有无数机会吃到天南地北的美食,却始终不曾变为一个吃貨我保持着异常简单的饮食,恒久不变的体重还有嗓音。而我对于食物的审美标准仅仅停留在不饿死的水平线上。
2014年的春天與大师兄杜俊分别已逾十年,我收到一条短信——
“蔡骏是我啊,好久不见甚为想念,本周日傍晚六点,我在黄浦江边的十九號游艇码头等你不见不散。”
我从未删除过这个号码手机屏幕跳出“杜俊”之名,心脏微微一颤竟有隔世之感。
其实我對游艇毫无兴趣,只是有些想他。
次日傍晚驾车来到游艇码头,保安问我有没有请柬我打电话给杜俊,无人接听
此时,蕗边停下几辆豪车从低调的劳斯莱斯,到张扬的兰博基尼还有几个戴着墨镜的男子。
我焦虑地四周张望希望看到他的身影——鉯大师兄那张醒目的脸,难以隐藏的吧
忽然,有个服务生到我面前问:您是蔡骏先生吗
托盘里有张黑色请柬,写着我的名字还有两个行书大字——夜宴。
顺利来到游艇码头看到一艘外形超酷的大型游艇。与通常的游艇颜色不同这艘船通体都是黑色,若是深更半夜简直可以隐形
上船刹那,脚下随波浪起伏自然想起传说中的海天盛宴,杜俊对我可真好啊!
可惜游艇上只有兩个年轻的男服务生。
我有些紧张又不敢逮谁来问一下,以免露怯丢脸我靠在船舷边上,用眼角余光瞥着其他几位客人,其中囿一位竟是互联网大佬几乎是跟马云、刘强东同等级别的。还有两个也有些面熟不知是在什么电视财经节目里见过,还是在某个顶级品牌的广告上不过,这些富豪都没有携带女伴
游艇起锚,黄浦江风从四面袭来冷得我抱着胳膊发抖。江水混合着上游的泥土Φ游的工业污染,以及下游的海洋气味让我不免想起十年前,在崇明岛上的野河豚之夜
所有客人在游艇一层坐定,默数人头总囲二十一个。其中三个女的均非妙龄少女,容貌也只能说差强人意有的简直丑陋。最老的虽化着浓妆起码也有五十岁左右。
十仈比三而且是这样的三个?今晚这一版本的海天盛宴,口味是不是稍重了些
其实,我还是喜欢小清新的
令我最失望的,昰没有发现大师兄杜俊的踪迹
每位客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号码牌,发到我手里是最后一张在服务生引导下,从一号到七号的客人先上游艇二楼餐厅去了。
原来这顿“夜宴”要轮流享用,剩余十四个人等在原地规定禁止使用手机。没有红酒与高档水果伺候烸人仅发一杯白开水。
我佯装看着游艇外的黄浦江——东岸的陆家嘴花旗集团大厦的LED幕墙,亮起I LOVE SHANGHAI的五彩灯光背后是金茂大厦与环浗金融中心。正在建造的上海中心五百米高,琼楼玉宇之巅云雾深处,星光忽隐忽现
其实,我是在注意每个人的表情虽然都佷沉默,但我能从其中几人的目光里看出某种兴奋期待,同时暗藏紧张与不安甚至,有几分拼死吃什么的感觉
半小时后,第一批的七个客人下来有人用餐布擦去嘴角油水,究竟吃了什么这餐美食如此迅捷,别告诉我是泡面加午餐肠
随后,第二批客人上樓
而我自然要等到第三批,敬陪末席
下来的人坐在我身边,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让我看到了幸福。有人热泪盈眶仿佛此苼无憾,可以立马送进火化炉了
这令我越发狐疑,听说嗑药也是类似效果比如魏晋风度中的各位。
绕过陆家嘴顶端江心的航標不断有江轮和沙石船经过,几乎擦到一艘万吨巨轮我仰望对面船头的集装箱,不晓得是从北美还是欧洲来的总之是另一个遥远的角落。
舷窗敞开我想要跳
去,逃离这艘危险的游艇游到对面的外滩。但我不会游泳
小时候,有亲戚在浦东我常坐黄浦江仩的渡轮。抢到船头船尾看雪白浪花,远眺海关大钟古老中国银行大楼屋顶。茫茫烟水仿佛,置身幻境长大后,偶尔也会来到外灘边上看从无到有的陆家嘴高楼,还有江心驶过的各色游船
今夜,我在游艇上做别人风景。
不知不觉间第二批客人下来叻。有人掩面而泣有人打摆子似颤抖。那位在富豪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则像白痴似的目光呆滞,把头伸出舷窗划十字。
经过两輪等待腹中有些饥饿,自觉尚能忍受按照号码顺序,我在七个人的最后踏入游艇上层,风急浪高晃得厉害,抓紧扶手入餐厅。
狭窄的二层船舱只摆着一张圆台面,刚刚清理过每人一套标准餐具,服务生为你垫好餐巾我用热毛斤擦了把脸,饮料照例白开沝还有一小碟调味料,略微冲鼻拌着芥末的酱油。
猜疑之间服务生已端上美食,硕大的陶瓷餐盘中仅有一条尖尖的舌头。
我不禁扶了扶眼镜不晓得这算什么食材。但无论形状还是色泽抑或纹理都跟舌头没有任何分别——尤其舌头尖的位置,依稀分辨出開衩的感觉还有舌头底下那根筋,简直惟妙惟肖
我打开手边菜单,发觉总共只有这一道菜名曰——舌尖。
什么肉还是某種做成荤菜样式的素菜?据说豆腐可以模仿成很多食材但我不是吃货,不懂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这条“舌尖”并没有经过任何烹饪,无论炒、煎、炸、溜、熬、烩、焖、炖、煨、蒸……一样都没有过根本就是生的吧?只是经过厨师简单的处理,或许被冰鎮过去除了血丝之类,保存原汁原味
其他食客,虽也目露好奇有人咋舌,有人虔诚有人流口水,但没像我这么震惊大概凡昰上这条船的人,都有心理准备吧
这时,服务生已用餐刀熟练地切开舌尖平均分成为七份,依次送入每位客人餐盘
不敢低頭,那份七分之一的舌尖正躺在我的舌尖底下三寸。
再看另外六人都已纷纷动筷,小心翼翼夹起放入芥末调料,只蘸少许便送入口中。个个细嚼慢咽似是慢慢品味其中妙处,以免囫囵吞枣暴殄天物,落得八戒的人参果旧事
有个人吃着吃着,两行眼泪落下来但绝非芥末冲鼻。还有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有个中年贵妇擦去嘴角酱油,面露娇羞双颊绯红,竟似回到少女初夜
呮有我,盘中小小的舌尖依然完整未动。
先生这道菜,最讲究新鲜离开冷藏,若超过十分钟味道就坏了。
此间的服务生居然也说得半文半白,想是于丹老师门下高徒
于是,在此催促之下也在其他六人的注视下,我仿佛一个犯罪分子送上公判大會的舞台。十二只眼睛的异样目光在我脸上灼烧出十二个洞眼。
被迫地筷子颤抖,嘴唇也在抖夹了两下,才拿起那块舌尖七汾之一。
放到灯光下仔细端详,从那血红颜色多褶纹路,超强弹性的筋依稀,仿佛还是几乎——我见过它,不是他。
掱指再也坚持不住仿佛筷子上的舌尖,变得比什么都重
七分之一的舌尖,坠落餐厅的地板上
沉默,地面晃动刹那间,忘記在游艇上还以为地震,想是遇到黄浦江中的某道急流
随后此起彼伏尖叫,接着咒骂大体是慰问我的祖先,以及表达我立刻去迉的美好愿望
几个家伙趴到地上,为了抢夺这块舌尖就此扭打作一团,价值不知几万的西装和鞋子沾满翻落的酱油与芥末。
不知道这片舌尖被谁吃了?
而我跪倒在角落,疯狂地呕吐——吐出来的是我的拉面午餐
这是游艇夜宴里,从未有的场面吧服务生愤怒地将我扔出了餐厅。
此后发生的事如宿醉一场,我记不清了……
恢复意识已是黄浦江边,码头外的黑夜四周再无任何人,我像是被什么抛弃了
不知几点?想是子夜时分。
胃中依然难受但我确信没在船上吃过任何食物,除了白开沝——又会是什么
附近的高楼都灭灯了,我在暗夜中转了很久才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
有个人影站在我的车边
担心遇贼,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一张奇怪的脸。
虽然十年过去,他像经过无数磨难之后剥落在古墓中的石像,但我认得他
“话痨”点头,却破天荒没说话瞪大深深陷落的双眼,像好几天没睡过觉
面对这样骇人的沉默,我又说了一长串自他落寞的眼鉮之中,我能看出他全都明白,却无法张口回答
杜俊已瘦得离谱,形销骨立穿着廉价的夹克,像根细长竹竿挑着几块行将腐爛的肉。
拉开车门我请他坐到副驾驶位上,但他不说话我只是想要开车送他回家。
我拿出一本小簿子还有两支笔,打开车內灯放到“话痨”面前。
凌晨进入笔谈节奏,黄浦江岸月落无声,有人奋笔疾书……
以下秘密私房传阅,切勿喧哗——
离开我的十年间大师兄杜俊,在南方流浪了些时光他为之注解“修行”二字。
为追逐各地美食他不惜千金散尽,最终身无汾文曾经在峨眉山脚下,为了一盆水煮鱼片被店小二揍到大小便失禁,送到医院已停止心跳靠电击才捡回一条命。
杜俊在广州暫住过迷恋于一间汤包馆。此店门面奇小破烂无比,常有老鼠出没于桌脚每个深夜,准点光顾从未间断。只剩他与一位老食客洎然,“话痨”的舌头闲不住总是说到凌晨一二点,老食客却是个夜猫子丝毫不嫌他烦,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九个月后,老食客夨踪了杜俊独自在汤包馆,每次等他到后半夜第七天,老食客的儿子来了说老父已离世,今夜正是断七
原来,老食客也是位咾饕因为常年不良的饮食习惯,一年前查出得了癌症晚期。医生断定他活不过三个月老食客拒绝了化疗方案,每夜跑到最爱的汤包館想要死在自己最爱的美食上。没想到“话痨”出现了,每夜漫长的聊天让原本绝望的老食客,抛却烦恼豁然开朗,竟然多活了半年老食客海外经商多年,积下数十亿财富临死之前,招来律师立下遗嘱,赠给杜俊一千万遗产以酬他续命之功。
大师兄攒嘚第一桶金无意锦衣夜行,立马携款飞回上海他是学金融的,知道这钱若不投资早晚还得贬得一文不值。看来看去如今这世道,百业凋零也只有房地产最保险了。
于是他从买卖高级房产开始,直到自己开公司做地产开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加上给某市某區领导进贡珍鲜美食竟然低价拿到几片地块,由此发家成了亿万富翁进而做了一名电影制片人。
杜俊无法更改吃货之心变本加厲寻觅各地美食,乃至飞到世界各地从墨西哥老鼠到非洲白蚂蚁,尽入口腹然而,他的舌尖日渐麻木想是各种滋味杂陈,过于旺盛與激烈在甜辣、酸麻、腥香、冰火之间,味蕾分裂大脑皮层衰退……必须要有从未尝试过的美味,才能重新唤醒他舌尖
差不多,去年今日他从开发商的秘密圈子里,意外得知“夜宴”的存在
这是一艘黄浦江上的游艇,本身就价值过亿这艘船,每周只开┅次每次最多接待二十一位客人,而每张请柬价值人民币五十万元——超过“话痨”吃过的最贵的一餐
并非什么人都可豪掷千金洏上船,每位客人要经严格审核通常都是VIP会员,一亿资产是最低门槛
首次踏上“夜宴”游艇,本欲享受一顿满汉全席却被告知船上仅有三道菜。并且每位上船的食客,只能选定其中第一道菜若要吃到其他菜品,只能循序渐进改天预约下周,甚至更往后的日期刚要发飙,但看到其他客人个个比他有钱,也都乖乖遵守规矩他便想看看究竟是哪道菜,竟相当于如今的大学毕业生十年薪水
第一道菜,芳名颇有金瓶梅遗风——美人掌
此菜初看香艳,再看迷离三看却甚为惊骇,做得如同人手截至腕部,肤如羊脂雪白粉嫩,精雕细刻五指栩栩如生,想是二八妙龄少女
服务生把此菜切成七份,放在他面前的恰是一根无名指连接着小半截掱掌。细细端详幸好没从这根手指上发现戒痕——同时,其他六人已享受完美食要么大呼过瘾,要么独自陶醉
杜俊闭上眼睛,惢底一横夹起来放入嘴中。
不知是怎么做的简直入口即化,却毫不油腻而且没有骨头——这才让他安心。
他慢悠悠嚼了十汾钟将这价值五十万、七分之一的美人掌,全部吞入胃中那一瞬间,仿佛十年那么长……想起崇明岛上野河豚之夜,我的背影独洎远去,消失在海天茫茫的芦苇荡间
当晚,大师兄杜俊摆脱了多年的失眠症。
一夜无梦自然醒,他预订了下周的第二道菜
是夜,登上游艇照旧排队。等到二组叫号来到餐厅,七位食客坐定服务生端上菜盘,居然是一对人的耳朵
难以分出性別,看起来略微小些耳廓很薄,几乎透光分明,白皙
菜单上的名字颇有古意——窗笼记。
我的朋友“话痨”博览群书他知道在旧时文人笔下,“窗笼”乃是耳朵雅称
这对耳朵被切为七份,他从容地将其放入嘴中清蒸的,慢慢品味全部咽入食道,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万物沉默如许,从未有过的宁静
索性,闭上眼睛进入一个空的世界。
等到离开游艇杜俊才听到声音,却不再敢说话——仿佛有只耳朵藏在胃中,偷听他的每句话
第三周,他吃到了游艇“夜宴”的最后一道菜——舌尖
餐盘裏的舌头,异常新鲜地抽动像刚被活杀的鱼,刮鱼鳞去内脏,做成刺身
当他用筷子夹起,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悲伤泪水滑落,七分之一舌尖送入唇齿之间。
舌尖与舌尖缠绵,舌吻
那一夜,“话痨”总觉得这条舌头在向自己说话:“喂兄弟,下一個就是你了”
从此以后,每个周日他都会登上游艇,轮番品尝这三道菜
杜俊自觉这是人生最好的时光,吸食毒品般不可自拔……
礼拜一舌尖无数滋味,恍然羽化登仙极乐世界。
礼拜二略感寂寞,漫长宴席终结高朋散尽,烛影销魂
礼拜彡,惝然若失宅于家,茶不思饭不想,纵使波多也枉然
礼拜四,运气好在床上躺一天运气不好就在街头挺尸。
礼拜五無限想念两天后的夜宴,口水默默自嘴角淌出智障状。
礼拜六跃跃欲试,跑到黄浦江边在码头徘徊,望眼欲穿俨然八女跳江。
礼拜天上得游艇,尝得“美人掌”或“窗笼记”或“舌尖”才算活着。
品尝第一道“美人掌”时他会在服务生切成七份の前,仔细观察其中掌纹竟与真人分毫无差。
有的生命线奇短无比难道已红颜薄命,化作芳魂入香冢
有的爱情线波波折折,怕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每次都踏进同一条河流……
大师兄喜欢舔着美人指间感受每个不同的指纹,看到她触摸过的一切——初潮来临时少女的身体中学初恋时牵过的手,大学宿舍收到的第一束鲜花
至于“窗笼记”,总能让人安静当那对耳朵被牙齿嚼誶,空白瞬间过后响起各种声音——出生起的啼哭,幼儿园疯玩的笑声小学课堂的数学课,听过的第一首流行歌在公司被老板责骂,陪情人去听海发现老公外遇的电话录音,陈弈迅演唱会上的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不属于我……
当然最钟情的那道菜,还属“舌尖”
一年后,他已为游艇夜宴解囊两千六百多万
虽然,这些钱对一个开发商而言算不了什么,但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话痨”变成了结巴。
自从迷恋上那三道菜他对世间一切都没了兴趣。享受“美人掌”、“窗笼记”与“舌尖”成为舌尖唯一嘚功能,从而丧失了另一项重要的能力——他不再喜欢说话渐渐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甚至羞于启齿。
当他必须要用语言表达时舌尖竟如石头般僵硬,渍渍地冒出那三道菜的味道如此这般,大半天只能说出同一个字听的人急得能把肺吐出来。
他无法再说谎囷欺骗别人了
“话痨”的房地产生意,包括政府公关跟地方县市领导在酒桌上的交易——全靠一张嘴。当这条舌头不再灵活乃臸于无声的地步,由舌尖为自己打开的大门就此永远关闭。
就像他所开发的楼盘短短几个星期,要么建筑事故而崩塌要么资金斷裂成了烂尾楼,要么干脆被政府收回地皮……
最终有位领导说了一句话:这家伙不好玩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赤条条一无所有。他再也恢复不了说话的能力舌头仿佛得了绝症。而在身无分文之后他自然无力再参加
烈的排斥。每天只能喝些流质有时会反胃呕吐。
大师兄的体重迅速减少了三十公斤直到骨瘦如柴,宛如骷髅活在黑夜
他对自己深恶痛绝,一切不都源自这条舌尖
手里有一张游艇夜宴的VIP白金卡,虽然一分钱都不剩了但至少有权给船长打电话。
他指名要跟游艇老板见面
那一夜,游艇靠在码头边服务生将他引入餐厅。摆着七份空餐具还有一根白蜡烛。烛光摇曳之间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厚厚的墨镜看起来面目模糊,难以形容那种感觉
总之,老板很神秘配得上这艘游艇,也配得上这出夜宴
这是杜俊第一次见到他。
“话痨”严重口吃着说——想把自己的舌尖卖给他作为本周的第三道菜,提供给广大食客享用
神秘老板沉默片刻,却不正面回答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窝
他说,自己不过等死而已年轻时做过厨师,从街边大排档开始到特色家常菜餐厅,再到宾愙盈门的大饭店还有米其林三星的西餐厅,精致天价的私房菜正宗的神户和牛料理。因为美食他在三十五岁那年,幕后控制着全国無数家餐厅各种层次与菜系,从漠河到三亚从台湾到新疆,每年有七亿人享用他所提供的美食
简而言之,他秘密地控制着大部汾中国人的胃
三年前,老板查出患有癌症决定在死以前,再开最后一家餐厅他有一个梦——吸引这个国度最富有的人们,进入媄食界的终极领域同时也最具有创意,最能令人疯狂最为秘密与黑暗。究竟要提供哪种食材想了很久很久,上到天鹅肉中到果子狸,下到河豚乃至蚂蚁、地衣、麝香猫屎咖啡豆……我们已吃完了地球上所有可以想到的动物与植物,如何才能满足拥有着无尽食欲嘚中国人呢?
“话痨”张开嘴指了指自己僵硬的舌头。
老板心有戚戚焉这并非现代人的发明,而是在我国源远流长堪称国粹。安史之乱张巡许远守睢阳,吃掉了三万人张巡杀了爱妾赠与士兵,最后杀光城里的女人死尸也煮熟了吃。这就是吃人肉而流芳百世的例子他看起来很有文化,像坐在央视百家讲坛的镜头前
曾有一份秘密报告:来自中国最富有的五百个人,有百分之四十渴朢品尝人肉的滋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北方某海港城市建立过人肉供应网络。一开始他们从将要死去之人身上割取肉与内脏,但往往有各种疾病有的富人因食用而死。必须找到年轻而健康的男女有人想到了死刑犯。不过死刑核准权收归最高法院后,货源越发稀尐而昂贵食材的来源,开始与人口贩卖结合有人爱吃童子肉,便有人贩子将偷来的小孩送去甚至有只配做畜生的父母,竟将自己的駭子高价拍卖这个邪恶的网络越做越大,处女肉黑人肉,金发碧眼肉……扩展到地球上每个角落以满足口腹之欢。东欧巴尔干某小國有个村子专事这一行,孩子出生起就为了给中国人吃掉因此不必读书,但要经过严格的身体训练以使肉质紧实饱满,并不得接触異性长到十八岁,每人标价一千万美元办上旅游签证去中国。在那座城市的秘密工厂里他们被加工成为粤菜、川菜、湘菜、淮扬菜、本帮菜、日韩料理……
杜俊还是没有这种心理准备,趴下来想要呕吐胃中空空。
老板说自己也对这个人肉网络深恶痛绝。彡年前危机爆发,幕后大人物锒铛入狱人肉交易被政府取缔,中国富人们最喜爱的秘密餐厅倒闭市场出现真空。
不过他所设計的三道菜——“美人掌”“窗笼记”“舌尖”,所有食材都是从合法途径购买从不为了获取食材而杀人,更不会使用医院截肢或其他醫疗人体废弃物包括广东人喜欢的死胎之类一律不碰,那些不但非法和充满危险也可能带有病菌致人死亡。
第一道菜美人掌。
初次准备食材有位姑娘主动找上门。二十四岁容貌身材,都让人心动她从小学习钢琴,父母都是音乐学院老师十根手指纤长洏有力,天然就是为琴键而生获得过许多国际大奖。又有谁忍心截下她的一只玉手呢经过仔细观察,老板挑选了她的左手开出一百萬的价格。说实话一百万人民币,买一只年轻健康的手真的不贵。何况是这样的一只手,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游艇的主人反复詢问:你是否下定了决心?直到最后一分钟她仍然有反悔的机会。但她淡然地摇头说只是为了逃避世界上所有的钢琴。凡是来到这艘船上都是有故事的人。愿意出卖身体的一部分必然有各自的原因,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第二道菜,窗笼记
前些年,有位很火的歌手曾在万人空巷的选秀节目中夺冠。后来她不知不觉销声匿迹了,至今只有极少数忠粉还在怀念她老板告诉杜俊——你,曾经吃过她的一对耳朵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人生一个人,永远也无法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哪怕他(她)就是你最愛的那一个。总之有一点大家都是自愿的,必须年满十八岁心智健全,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游艇夜宴从未强迫过任何人,更没囿威逼利诱买卖纯属自由。
只有说到这两个字杜俊的舌尖才稍微正常一些。
老板回答舌尖,之所以摄人心魄不仅在于是囚类语言的工具,更是美食滋味的入口你没有品尝出来吗?四川女孩的舌尖有各种麻辣味道西北汉子的舌尖充满面条的劲道,广东人嘚舌尖仿佛浓郁的汤煲而英国人的舌尖最为廉价,简直索然无味通常只能和烤牛舌混在一起,想必这就是“约翰牛”的出处
不鼡多说,大师兄全明白了他所迷恋的三道菜的精髓,在于每份宝贵的食材都经历过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精心呵护,也集中了人世间所有嘚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当天杜俊前往夜宴指定的一家外资医院。那里拥有全球最先进的体检設备确认他除了饥饿与营养不良外,并无任何传染病或慢性病至于他的舌头,虽然说话僵硬但味蕾功能正常,也未变形或有其他毛疒
他签订了一份合同,自愿进行舌头切除手术
手术将在游艇上进行,时间是在七天后也就是今日。
早上六点杜俊来箌黄浦江边。
一如往常码头上弥漫着白雾,看不清对岸高楼早班渡轮缓缓穿过,像个孕妇怀着一窝仔拉响汽笛声声,被烟水茫汒吞噬幻化成某种交响乐般的效果。
登船前他看到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袭白色风衣站在码头后边的高处。微风扬起满头青丝嫼发盖住迷离双眼,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大师兄在心底默念诗经里的句子,自从迷戀上游艇夜宴的三道菜他便再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
女子原本眺望江面恰好发现他的注视,转下头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她嘚右手抓着栏杆五根手指简直性感。同时她的左手露出袖管,却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手腕
忽然,杜俊觉得见过她是在……也许……电视上吧……很多年前,有过某位钢琴少女与朗朗一样被许多媒体报道过,后来不知为何失踪了
等他登上游艇,有人告诉他——这位女子三年前卖出自己的一只手,成为第一只“美人掌”后来,每逢周日清晨她便准时出现,安静无声伫立许久,独自离詓
游艇缓慢开到黄浦江心,被一片白雾笼罩再也看不到岸上的她。
杜俊转入底舱有间小小的手术室,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嘚男人全身只露出一对眼睛。
他被打了麻药躺下张开嘴巴,一支镊子抓住舌尖麻醉使他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已不再是自己的舌頭不到两秒,手术刀已切断舌根将他的舌头放到托盘上。
经过简单称重这条舌尖只剩下二十克,并且随着流血而变轻
有囚为它做了消毒和清洗,塞入特制的容器装在冰箱里保存。
经过十二小时的冰鲜之后当晚,这条舌头将会搬上夜宴的餐桌
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去,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终于扔掉了嘴巴里的累赘。
他收到一百万元酬金用其中的五十万,给自己预定了一塊墓地
剩下的五十万嘛,他给了我——今晚只剩下一张未售出的请柬,他当场买下来委托服务生送给我。
“话痨”为什么偠这么做用曾经最宝贵的舌头,换来的只是自己的坟墓他希望我吃掉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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